跟客厅一样单调,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里面传来淅淅沥沥的流水声。
真去洗澡了。
“谁啊?靳卓岐?”
靳卓岐站在门口挑了挑眉故意不吭声,倚靠着门框往浴室门口看。
里面的水声骤然停下了。
“谁啊?”
靳卓岐恶劣地保持沉默想看聂召的反应,视线转了一圈,倏然落在了床头柜开着的抽屉里,眼神钉住。
他大步走过去拉开抽屉,里面放了几乎整整一抽屉的各种各样的白色药瓶,以及还有一把锃亮的水果刀。
他面无表情地捏着药瓶看了两眼,随后给整个抽屉拍了个照片发给Enzo。
对面回复的很快:【卓,这是什么?】
【我知道还问你?】
【是治疗抑郁症的药吗,看里面的药瓶,对方应该严重失眠,不知道他的药量吃多少。】
【建议你带他早点去医院长期治疗吧,这么多药看来吃药挡不了什么用了,抑郁症久而久之会产生厌食失眠,甚至自残自杀的想法,等到不可控的时候就没办法了。】
【是你朋友吗?】
靳卓岐盯着这句话,眼睑低垂:【如果已经自残了呢?】
Enzo回复:【卓,需要我帮你预定伦敦的棺材吗?我有朋友可以打折。】
聂召听到外面的声音,下意识觉得是靳卓岐,但没听到回应,心里倏然涌上了恐慌。
小区的治安并不算好,最近有小区的房主家里遭到偷窃,警察来访询问,聂召才知道某家的古董被偷了导致一对夫妻在闹离婚。
她迅速围着浴巾从洗漱台上抓住匕首,呼吸绷紧,站在浴室门口不敢出声了。
玻璃门挡不了什么用,如果是偷东西还好,如果是——
“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聂召全身瞬间松懈下来了,手指都跟着一软,匕首应声落地,发出“啪嗒”一声。
她拧紧眉,拧开了浴室的玻璃门。
“我刚叫你你怎么不——”
聂召看到靳卓岐坐在床边,正盯着手里的药瓶看,上面是英文,很多药都是之前葛元凯认识的医生朋友给她买的药。
聂召并不觉得靳卓岐会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
卧室窗户半开着,风吹着湿漉漉的头发跟裸露的肩膀,有些冷,聂召裹着浴巾,看到靳卓岐手里把玩着那瓶药,抬起头跟她对视了一眼,侧了一下头视线挪到地面上掉落的匕首。
“想死啊。”他的声线温度很低,轻飘飘的,笑意也未达眼底。
靳卓岐把药瓶都捏瘪了,站起身姿态松散地走过去看着聂召,目光在她的胳膊上扫着。
聂召眼睫忽闪,下意识想躲开他的视线,却被靳卓岐用力抓住了手腕,抬高,狰狞又丑陋的刀疤暴露在两人视线交汇的地方。
聂召微仰着头,唇线崩直,握着拳头使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从他的桎梏中挣脱开。
或许是丑陋的地方跟情绪都被尽数暴露在旁人面前,靳卓岐眼底的讥讽跟嘲笑又毫不掩饰,像是觉得她的伤疤很可笑,她吃药很可笑,她生病也很可笑。
这一切的画面逼得她的眼眶有些红。
靳卓岐的情绪出奇的平静,声音平缓:“你有脸这样下去找我妈吗?”
“死掉多容易,眼一闭什么都没了。”
“你的命是属于我的,你有做主的权利么?”
靳卓岐抬着她的下巴,拍了拍她的脸,眼底涌动的情绪想要把人碎尸万段,刺目到似淬了毒。
“我还没玩腻,你最好别让我更恨你。”
她没资格再一次丢下他。
第29章
聂召不会哭, 这是靳卓岐忽然意识到的事情,她的眼眶就算红的泛起血丝,都不会有一滴眼泪水落下来。
或许是强忍着, 或许泪腺不发达,又或许骨子里倔强跟骄傲让她不会流泪。
靳卓岐还是松下手, 却没放开扣紧她手腕的手, 微凉的指骨很轻地摁了一下她的眼角处,感觉到那片皮肤泛起的滚烫温度。
声线放缓:“这就委屈了?”
聂召抿着唇看着他没吭声, 倔强地别了下头,移开对方在眼角的指腹。
靳卓岐松开手, 很轻地整理了一下她的长发,还是湿漉漉的, 一些没洗干净的泡沫还沾在上面。
“继续洗。”
靳卓岐转头往外走, 情绪很淡:“没兴致了。”
人从卧室往外出, 聂召咬牙抓着一瓶药朝着他后背砸了过去,力道很重, 直击他的脊骨,但他一点反应也没有,还给她关上了卧室的房门。
“啪嗒”一声,卧室恢复了寂静。
第二天一早聂召收到了靳卓岐的微信,让她下来。
他的车停在门口等她,聂召并不想去,也不想回复他的消息。
靳卓岐:【别让我上去找你, 聂召,被人围观不会很好看。】
聂召气得不行, 最终扭着一股气披着一件风衣出了门,上了车, 一句话也没跟他说。
车内的气氛很僵持,靳卓岐倒是云淡风轻的,完全没觉得凝滞的气氛有什么不对。
车子在半个小时后到达医院,走了私人通道,预约了专门的医生给她做检查。
聂召站在病房门口,盯着上面写着“心理科”三个字。
站在门口没动。
“我不想看。”
靳卓岐坐在病房门口旁边的椅子上,低垂着眸手里漫不经心把玩着一支纯黑色金属打火机,听到她这句话,“嗯”了一声。
随后又不疾不徐地说:“今天的医生是专门给你请的,很多人挂不上号,里面的医生在等你,他在医院德高望重很有声望,你不进去他就一直等着,一直等到你检查结束才可以腾出时间给别人。”
“你知道抑郁症这种病等不了的。”
聂召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
靳卓岐扬眸轻笑着:“别让医生等,很不礼貌。”
聂召想骂他是不是有病?
她怎么样关他什么事?
看她难受他不应该高兴吗?还是真怕她受不了早死了?
聂召移开视线,抬步往里面走时,听到靳卓岐不轻不重的一句:“我在门口等你。”
聂召关门时低垂着的眼睫忽闪了一下。
医院不能抽烟,抽烟区跟心理科距离有些远,靳卓岐就坐在长椅上转着手里的打火机,看着火苗点燃又被摁灭掉,一声一声,“哒哒”响声在耳畔振聋发聩。
一共数了大概有两千八百多秒,看了一眼时间,只过去了半个小时。
聂召出来时脸色跟进去时完全没有变化,重新做了检查,等到明天才能拿到结果。
跟他一起出了医院的门,聂召一个眼神都没放在靳卓岐身上,径直就往车上走准备回家,却被靳卓岐一把扯过后衣领往另一个方向带。
聂召拽过自己的衣服,偏着头看他,眼睛都瞪圆了。
“干什么?”
“饿了,吃饭。”他淡淡落下。
聂召整理好衣服,掏出手机要打车:“那我自己回去。”
靳卓岐直接夺过她的手机,拉着人的手腕往人满为患的早餐店去,语气强势带着命令的口吻:“陪我吃。”
聂召被他握住手腕才看到他手腕上正戴着她买的那个红绳。
昨天被她直接放在客厅茶几上了,估计是他走的时候拿走的。
盯着看了两眼,她下意识就想抢走不让他戴。
她就不该做这种无聊的事情,靳卓岐这颗心跟冰封了似的,根本不会因为什么而有丝毫波动。
他身后跟长了眼似的,聂召还没摸到,就被他不留痕迹松开了手,跟老板要了两份灌汤包跟两份甜粥,坐在露天的桌子上等。
特意买的想送,也没那么矫情要回来。
沉了口气,坐在他对面等着早餐。
还能省下一分早餐钱,不吃白不吃。
低着头咬着灌汤包时,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又想起那根红绳,靳卓岐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偏白,全身充满了男性的强悍有力的魅力,从手臂都能看出健硕精悍,肌肉非常扎实,手指宽阔又粗糙,腕骨明显,戴着那个不堪一击的红绳,还有些莫名的违和跟——奇怪。
等想到这里,下意识抬起头,猝不及防跟靳卓岐的视线交汇了,他的视线正扎扎实实地放在她身上。
聂召浑然不觉,目光往下,他面前的早餐已经吃完了,聂召才吃了两个。
靳卓岐移开眼神,不紧不慢地坐在对面玩手机等她吃,一顿早餐吃的很沉默,吃完,靳卓岐送她回去。
之前的同事因为自己的自媒体流量转好,每个月的工资远远超过了便利店的工作,在国庆节结束后就辞去了便利店的工作。
店里最近没找到人,暂时把聂召分在了下午四点到十一点的排班中,等找到新的人再给她调换过来。
她本来早上想睡一个好觉的,被靳卓岐给彻底打破了,收到他电话的那一刻,她强忍着起床气跟想杀人的冲动,不停告诉自己对面是靳卓岐,才穿上衣服起了床。
此时困意袭来,靳卓岐开车很稳,吃饱了就更犯困,坐在车上就睡着了。
靳卓岐车停了几秒,正等着聂召下车,偏过头才看到人已经歪着脑袋睡着了,抵着玻璃支撑着身子,闭着眼长发盖住了半张脸。
本来就脸小,靳卓岐盯着她的侧脸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她的下颚线更加明显了,一张削瘦的脸颊比来的时候更有骨感,脸颊上几近没什么肉。
车就停在路边,车内静悄悄的,靳卓岐侧着身,微凉的手指把人的长发耷在肩膀后面,把整张白皙漂亮的脸蛋暴露在空气中。
她小时候就漂亮。
七岁时,整个孤儿院的人都愿意跟她玩,她像是个小太阳,对所有人都好。
靳卓岐从小就在孤儿院,聂召却是在五岁时被送进孤儿院的,短短几天,就跟所有小朋友成为了朋友。
他不爱说话,因为有自闭症的原因,没有娱乐,吃饭也孤孤单单,时常坐在边缘看着别人玩耍,坐在角落谁都不搭理。
身子过于瘦弱的原因,那些人经常抢东西吃,如果分不够自然就没有他的份,他也不在乎。
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现靳卓岐的,之后就总是把她的糖果给靳卓岐吃。
看着靳卓岐坐在角落,蹲在他面前问他叫什么名字。
靳卓岐蹲坐着,环着膝盖抬着漆黑的眼不吭声,他个头矮,跟聂召差不多高,他不喜欢交朋友不喜欢说话,想要用冰冷疏离的眼神把人击退,他并不想跟这个像是花蝴蝶一样的女孩有丝毫交集。
都在孤儿院了,有什么好开心的?
他们都只不过是没人要的小孩儿而已。
但她只是很轻地往他身边蹲了蹲,捧着脸,脸上的婴儿肥很重,皮肤白净,年纪很小也能看得出长得很漂亮,干净的手掌很轻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见他不说话,又小心翼翼摸了两下。
“哥哥,给你吃。”一双眼黑溜溜的,唇齿不清地往他手里攥着说。
“你跟我玩好吗?”
她或许永远不知道那颗糖对他意味着什么。
像是一道光透了进来。
靳卓岐永远也忘不了,他们说好永远在一起的。
聂召不光忘得干净,也把他丢掉了。
跟他亲生爸妈一样,弃如敝履。
眼神盯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窗外的阳光甚至可以看清楚女孩皮肤上细腻的绒毛,纤长的眼睫在睡眠中也有些颤抖,如同薄翼的蝴蝶。
车子驱车往筒子楼去,停在楼下,靳卓岐解开安全带,坐在车内听着此刻的平静,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耳畔均匀的呼吸声让他觉得有些莫名安心,仿佛身体血液循环的速度都放慢了,过了十几分钟,才开了车门把聂召横抱着回了看上去破旧的家。
聂召醒来时已经下午两点多了,她给自己定的表避免错过上班时间,表响了之后身子抖了一下。
睁开眼,是一片白花花的天花板。
陌生的环境跟没回过神的意识让她脑子懵了一秒,随后扯开被子坐起身,巡视周遭,掉皮的白墙跟破旧的装饰让她瞬间认出来是上次来过的那个二十块小宾馆。
坐起身之后,聂召捏了捏有些酸软的腿,整理了一下衣服,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仰起头看着头顶煞白的灯光。
之前是一个小灯泡,被换成了现在硕大的罩灯,窗外也是亮堂堂的,只不过被拉紧了窗帘卧室就会有些许的昏暗,灯开着又跟透进来的太阳光线没什么区别,亮到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