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告白的那一天,全家上下都被他叫了起来谋算。
失恋的那天更是在家里好几天都不出门,甚至他善于经营的酒吧也不去了,醉生梦死在家,整个人都没劲儿。
昨晚骆霄跟骆禹寻一起坐在天台聊天,鼓励他一个男生应该主动一点,不然会后悔,既然喜欢就再试试吧。
他那天晚上去了她家门口,站在雪天站了好久不敢发消息,傻傻淋了好久的雪,等来的却是卢湘自杀的消息。
也是很巧,他到了卢湘门口时,卢湘大概刚前脚离开。
事情发展得迅速,到今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聂召看出他眼神里的痛苦,也知道卢湘没给谁留下只言片语,只给她写了一封信,还害怕她发现太早,又担心她没有发现,所以才藏在了骆禹寻家信箱里。
“聂召。”
骆禹寻攥着手指,眼睛红红的,有些艰难地问出口:“昨天,卢湘是跟你在一起的吧?她有,提到我吗?”
她给她做了最丰盛的一餐,一起拍了从来没有拍过的合照,说了她的痛苦,她的难过,她的挣扎,以及暗示了很多类似告别的话。
聂召想说,她其实喜欢你的,但是她不敢。
她看上去胆小,遇到那些事情,首先想到的却是把所有爱她的人推开,生怕别人为她受伤。
她这样的人明明最需要一个很疼惜她的人出现。
可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是卢湘连句我其实很喜欢你都不敢说。
她想要把自己的喜欢也扼杀在那场雪里。
聂召沉默了很久,随后低垂着眼,摇了摇头说:“没有。”
缩紧的手指瞬间松开了,心重重下沉,骆禹寻故作轻松笑了声,很不在意似的:“是吗,那就好。”
他不遗憾了。
说完,他逃似的垂头丧脑转身离开了这里。
***
聂召睡了整整一下午,醒来之后屋内没开灯,黑乎乎的一团,她什么都看不见。
只是睁着眼恍然平躺在床上,安静看着黑暗的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滴滴了两声,是骆霄发来的卢湘的体检结果。
身上有多处伤痕,被人烟头烫伤的,以及还有一些鞭打、匕首留下的伤疤,下.体大量出血撕裂严重,已经检验DNA在做对比了。
反反复复看着那张体检报告,聂召眼前一片模糊,她吸了吸鼻子,手指揩过眼泪,努力维持着平稳的情绪,重新翻出了跟卢湘的聊天记录。
她为什么这样不细心。
卢湘那天吊瓶的根本不是用来感冒的。
是用来止血的。
她早上自己在输液的时候是不是还想着,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如果她当时发现了及时赶过去会不会就不一样?
心口像是被挖空了一样疼,聂召躬着肩膀坐在床上,抱着膝盖,手指紧紧揪着胸口的衣服,泪眼模糊染湿了衣袖。
她偏着头看着窗外的夜风,灯火好似仍旧璀璨,烟花不停绽放,窗外的世界像是开启了轰动模式,热闹非凡。
她觉得自己跟世界格格不入了。
下了床开了房间的灯光,给小猫喂了食,才发现它中午也只吃了一点点,甚至早上的一口都没动。
聂召摸了摸它的毛,声音在空洞的房间里很清晰。
“你也记得她吧?”
“如果让你陪着她就好了,她会不会也在想,我死了就没人喂碎碎了。”
她戳了下小猫的脑袋,小声说:“吃点吧,别丢下我了。”
聂召不知道附近还有什么纹身店,也就去了那天靳卓岐带她去的那家。
走到门口,店里还开着灯,里面还是那个寸头的小哥在忙碌,还有一个长头发的男生在平板上画稿。
“哎?你啊?你不是上次跟卓哥一起来那个吗?”寸头小哥瞬间认出了她。
聂召走进去,只是问:“能纹身吗?”
寸头小哥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了,你想纹什么。”
聂召把手机里碎碎的照片发给他。
“这个。”
“纹哪儿?”
“手腕。”
他点了点头,说:“你先在旁边沙发上等一会儿吧,我把这张图复刻一下。图片发我微信上,墙上有我微信号。”
聂召嗯了一声,发给他之后,坐在旁边沙发等着,又问了一声:“能抽烟吗?”
寸头小哥头都没抬,点了点头:“能抽,随便抽。”
说完,手下的pencil顿了一下,切出procreate在微信给靳卓岐发了条消息。
【卓哥,你上次带过来的妹子过来说想纹身,要不你亲自来?】
那边秒回。
【等我十五分钟。】
【成。】
小哥歪过头问她:“要必须一比一还原的那种,还是我自己设计一下的?”
聂召仰头:“你自己设计一下吧,有打火机吗?”
小哥从前面桌子上翻了翻,找到一个之前靳卓岐留下的扔给了聂召。
她手里的烟被点燃,咬着一口一口抽着,也没玩手机,就单纯在等。
长发长长了不少,乌黑长发散着,一张本就冷艳的脸不做表情时攻击性很强,一副谁都不想搭理的样子,低着头吞云吐雾的模样莫名的丧。
看了她两眼之后就继续画稿了。
画了有三四版不同风格的样式,最后聂召挑了一个特别可爱的,虽然是纯黑色,猫咪的动作夸张大胆,又有些稚嫩的可爱,很有MBE风格。
刚确定好画,靳卓岐就穿着一件加长风衣从大雪中走了进来。
过年路上太堵车,他开着摩托车来的,一边往店里走一边摘着黑皮手套扔在旁边沙发上,脱掉满是冷意的外套,寸头小哥指了指里面,低声说:
“她已经进去了,这个图。”
靳卓岐接过平板看了一眼,看到是这只小黑猫,接过走了进去。
里面除了一张床还有一个木制躺椅,聂召已经坐在上面躺下了,手腕搭在旁边扶手上,躺着看天花板的灯。
靳卓岐刚走进来那一刻她就感觉到不是刚才的人,他的脚步总是比别人重很多。
聂召歪头扫了他一眼,整个人没生气,毫无反应看着他摇匀调料,把旁边平板上的画摆好,拿着纹身枪走过去。
俩人都没有说话,店内正放着一首舒缓的粤语歌,屋内安静静谧。
靳卓岐一只手摁着她的手心,一边低着头给她纹身。
他确实有让人心动难捱的资本,也难怪那么多女孩前仆后继。
这张脸似乎被塑造的没有死角,亮光的纹身室内,聂召垂眸睨着他,目光寸寸扫过他的眉眼,英挺的鼻梁,线条流畅的下颌骨以及那双宽大又温热的手。
那双眼格外薄情又勾人。
她难以想象这个人如果愿意对一个人好,对一个人心动,那个人该有多入迷,为他飞蛾扑火也不为过。
纹到一半,靳卓岐主动停下让她缓一会,漆黑的双眼直直看着她,室内本就静悄悄的,磁性的嗓音在仅有两人的纹身室内震得耳朵发麻。
“你在想什么?”
医生问他今天为什么那个女孩没有来医院治疗。
靳卓岐给他回复:以后不去了。
医院没有用了,他会把她治好,变成以前漂漂亮亮的样子。
聂召脑袋空荡,盯着天花板。
“我不是说我们结束了吗?怎么你还上赶着过来。”
她偏过头看着靳卓岐,勾着唇,眼底语气毫无温度:“卓哥还没玩腻?”
她浑身像是生满了刺一样,丝毫的靠近都要摆出利器,心如死灰的表情却让人心疼。
靳卓岐没吭声,只是静静听着她满是攻击性的话语。
“聂召,刺我没用,伤的是你自己。”
聂召却忽然笑了一声:“是啊,我们卓爷多厉害,把谁都算计里面了。”
他不是准备离开这里吗?怎么还不走。
在伦敦他可以轻而易举申请到比A大好多少倍的大学。
聂召忽然侧着头,笑得很邪恶:“不过你知道你最致命的错是什么吗?”
她坐起身,骤然凑近靳卓岐,眼睛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靳卓岐也抬起眼皮毫不躲避跟她对视着。
她这种样子更给人一种想让人护着的致命疼惜感。
靳卓岐还在出神,下一秒感觉到女孩柔软的唇贴着他的耳畔,攀着他的肩在他的耳骨处细细捻着,留下一片湿润的酥麻。
聂召呼吸都落在他的耳窝里,明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举一动都带着勾引,呼吸都像在喘。
靳卓岐一动不动任由着她的动作,只是把扣着她手腕的指骨用力了几分。
他喉结上下滚动,紧闭了下眼,嗓音沉哑,带着难以察觉的隐忍:“聂召,够了。”
“真可怜。”
聂召奸计得逞,笑着拉开距离,看笑话似的看着他起的反应,表情又在瞬息收回,语调阴狠又残忍,“你如果爱上我,那你这辈子都不会得到有回应的爱。”
纹身结束之后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聂召独自从纹身店离开,手里还拿着一份寸头小哥非要给她的酒酿小汤圆,说是刚才做的吃不完了。
她知道这是靳卓岐让给的,也佯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提着那份汤圆,带着帽子跟围巾,揣着兜,低着头一步步踩在雪地里。
敞亮的路灯把人的身影照得清晰,又拉得很长。
这个时间点路边还是有不少人,聂召孤零零的身影仿佛走在人群之外,走了好一会,坐在旁边长椅上淋雪,仰头看着乌黑的天空。
远处一辆黑色轿车内坐着靳卓岐跟付坤,看到她一口一口吃了那份汤圆,靳卓岐才关上了车窗让付坤开车离开这里。
总归是吃了点东西。
“哥,我要不去送把伞。”付坤看着聂召那样子,总觉得她下一刻都要跟着雪融化,亦或是碎在今晚雪夜里。
他头一回感觉到有种窒息的疼。
“别去了,让她自己待会儿。”靳卓岐捏了捏疲惫的眉心。
付坤又说:“卢克军找到了,现在在霍爷的地盘,要交给警察吗?还是等DNA结果出来?”
靳卓岐笑得很温和:“哪能那么便宜他?霍爷的规矩不都是剁手吗?怎么他最近发善心了?其他地方不能要的也切了算了。”
付坤皱了下眉,靳卓岐做事从来不愿意沾染到自己身上,他最近的情绪很不对劲。
“好,我来处理。”
说完,驱车离开了这里。
雪越下越大,靳卓岐还是没舍得,看着窗外形单影只的身影,心脏好像一直被揪着,扯了扯衣领,点了份外送给她送了把雨伞。
聂召接到时还有些愣,即便是对方隐藏了手机号,她也能瞬间猜到这个时候还会有谁心疼她。
天气也不太好,今晚没有星星,她没打开雨伞,只是仰头看着不知道哪家小孩偷偷放的孔明灯,一闪一闪的光在雪天很漂亮。
盯着漆黑天空的那一幕微弱亮光,如果愿望真的可以实现,她想许一个简单的愿望。
希望靳卓岐,被所有人爱,不爱任何人。
别靠近她,别救她。
别被她毁掉。
他们就这样针锋相对、不死不休就挺好。
第41章
聂召几乎每周都会去警局, 并且找了律师询问了很多情况。
一月底,这个冬季最后的一场雪,警察局打来电话说卢克军找到了。
对面骆霄的声音顿了两秒, 经过电流滤过的声音冷硬刚正:“他被砍了双手割了舌头还有——被扔在警察局门口,聂召, 不是你做的吗?”
聂召捏着手机, 声音没什么情绪说:“如果是我,我会直接把他剁成肉酱喂狗。”
骆霄瞬间松了一口气。
即便是他对聂召了解不多, 但他对她有着一种莫名信任,她说不是就肯定不是。
同时也皱了皱眉, 意识到了聂召的情绪很不对劲。
“聂召,这件事警察局会处理, 你不要做出什么令自己后悔的事情。”
聂召轻笑了一声, 说:“骆警官, 听说警局新上任的局长,是卜嘉的舅舅, 你认识卜嘉吗?”
骆霄微颦眉:“什么意思?”
聂召低垂着眸,又开始有些后悔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