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头,一张脸格外冷硬,长得很正,笑起来又特别顽劣狂野,起码比当时的靳卓岐嚣张一百倍。
聂召还有些可惜,她还没见过靳卓岐青涩的样子,他好像做什么都得心应手,因为经历过太多风雨,高中时就比别人成熟。
也就那时候给她要签名,是真的涩。
稚嫩到当时她一心软就给签名了,还感叹喜欢她的还有这么帅的男生,她的受众群挺大。
“面要坨了。”
被一个响指拉回来,聂召回过神抬眼看着他,又低着头吃面前老板放的面。
“哎?是你啊,好久没见你们俩了。”
老板瞧见聂召时,用湿手摸着身上的围裙,一边笑呵呵的,或许是从记忆力拖拽出来些印象,又问:“经常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女孩呢?她高中三年经常来我家吃面的,后来大学了就没怎么来过了。”
他对那个女孩印象很深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有那么一两次,她看上去很狼狈,站在门口也不敢进来,后来进来问老板可不可以要半份,因为她没钱了。
她太饿了,有两天没吃饭,如果有钱了再把剩下一半补上也可以。
他记得她手腕上刺眼的淤青,以为她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让她进来,还让自己小女儿跟她聊天,小姑娘却一直摇着头哭,哭的没声音,眼泪滴在面里,她放了很多很多辣椒一边吃一边说谢谢。
再后来就出现了聂召,她经常跟她一起来,老板才放心了些,起码有个朋友有个伴了。
聂召嘴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只是仰着头努力扯出一丝笑说:“她去很远的地方工作了,没有办法回来了,说,让我帮她尝尝面还是不是记忆里的味道。”
“那肯定是!我们这都是老店了,等她什么时候回来你们还一起来,老顾客,免费请你们吃啊。”
聂召点了点头,眼睛里都要腾升起雾了。
还有人记得她呢。
“谢谢老板。”
聂召开始低着头吃面,情绪骤降,一句话也不吭声,靳卓岐就坐在旁边,吃了几口面,一边从纸盒里抽出纸巾在她眼角擦着。
聂召就放下筷子,眼眶红着看着靳卓岐不吭声。
“卓哥,难受。”
靳卓岐握紧她的手,把她半圈在怀里,轻声安抚着说:“吃不下我们就不吃了。”
聂召点了点头,看着剩下的,吸了吸鼻子,还是勉强地吃了两口。
外面的雨下的并不算大,她跟靳卓岐并排走着,跟那些撒脱了的高中生逆行,他们穿着蓝色校服往东边狂奔。
聂召一身红色包臀鱼尾裙,上半身裹着白色的貂皮上衣,一步一步摇曳生姿,尽显成熟,俩人跟逛街似的在雨伞下慢悠悠地走。
靳卓岐看她也不吭声,当时只有一个想法。
还好。
还好他抓紧她了。
也还好聂召在台海真的爱上他,所以宁可折磨死自己的精神,也不敢死,苟着一口气活着见他。
“冷不冷。”
这么冷的天,靳卓岐看着她的开叉裙都觉得要发颤,可不妨碍她觉得漂亮非要穿。
靳卓岐从来不管她的穿着打扮,他的女人漂亮张扬,站在她面前全世界都黯然失色,很有本事。
聂召摇了摇头:“不冷。”
靳卓岐撑着雨伞,倏然说:“聂召,我们养条狗吧。”
聂召偏着头看他,忽然被什么刺了一下,也涌现了一点之前强压着的预感。
她问:“养什么狗?”
“捷克狼犬。”
聂召点了点头说:“行。”
又问:“什么颜色?”
碎碎是纯黑色的小猫,一丝丝的杂色都没有,连那双眼瞳,都像是一片黑到没有任何星点的黑夜。
“黑豹色。”
来到这里的第二周,一月二十三日。
今年的一场雪。
碎碎去世了。
聂召其实早有预感,它之前身体就不太好,猫咪的寿命本就在十二到二十年,今年它也已经有十一岁了,当初无数个动物医生说它的身体很脆弱,已经支撑到极限了,不光是有身体上的毛病,连心理上也受到过创伤,如果想要完全治好,需要无尽的时间跟金钱去消耗。
一只胆小的流浪猫,在两岁时就已经想从树上跳下去成为狼狗的口中食了,它能活到现在,已经很勇敢很勇敢了。
那天聂召没出门,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预感,她一清早就看到碎碎趴在沙发上,爪子下面抓着一个它平常最爱玩的毛球,蔫巴巴的,不如前几天那么生动活跃。
聂召站在远处盯着小猫看,随后只是平静地窝在沙发旁边,手掌摸着它的身子,听到它嗓子里发出“咕噜噜”的嗡叫声,跟那双漂亮的猫瞳对视上,它凑近她舔着她的掌心,特别粘人。
电视里播放着《猫和老鼠》,整个别墅都挺安静。
后来有人过来,盛况,好久没见的李拓,付坤,还有两个女孩,应该是付坤跟李拓的女朋友。
身后还跟着比当年更加成熟的明舟,蓝毛都染成了黑色了,看上去仍旧一副傲娇的模样。
一群人把别墅客厅挤满了,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付坤看到碎碎,凑过来逗它,见碎碎一动不动闭着眼,轻啧了一声。
“你是不知道,你没在,碎碎被卓哥宠成什么样,猫粮都是从国外挑选好空运过来的,之前因为碎碎生病,放下工作带着它去了好几个城市的医院看。”
“碎碎的那个小毛线球玩具,都是特意回来A市找到之前它喜欢的那个。”
聂召听言,看向靳卓岐。
“是吗?”
他才撩起眼皮,缓缓说:“之前你买的那个,它就喜欢这个,后来不是被别人领养了么,那个主人也没多在意,也就没把这个玩具还回来,我就又去寻回来了。”
这个小毛球是卢湘的,不是买的,还是她亲手做的给碎碎当玩具,它当时并没有表现得有多喜爱,后来卢湘走了,却成了它最爱的玩具。
聂召抓了抓碎碎的下巴,又好奇地问他:“你怎么把它养这么凶的?它以前可弱巴巴的了。”
几个人去了外面,客厅就剩下了他俩。
又变的安静了下来。
靳卓岐靠着沙发,长腿曲着着,低着眸侧身有一搭没一搭逗弄着小猫。
明明知道它很累了还要挑起它的精神,聂召见状拍了一下他的手。
“嘶。”
“啪”的一声没留情,差点在靳卓岐手背上拍出一个红印子。
聂召眼神削了他一眼:“别逗它了。”
靳卓岐笑笑:“随便养养,还挺害怕它死的,所以平常出差工作都得带着。”
聂召又听见他慢悠悠说:“主人什么样小动物就什么样,它性子软还不是你好欺负。”
“我哪儿好欺负了??”聂召拒不认账。
靳卓岐很是淡定地指摘道:“不好欺负吗?让摆什么姿势就摆什么姿势,让叫哥就叫哥。”
聂召:“……”
她咬着牙,眼神很是威胁:“靳卓岐,你能耐了是吧。”
靳卓岐含笑看着她。
“啊,怎么。”
聂召点了点头:“行,今晚继续,你用不完算我输,看你经不经得起折腾。”
他有点感冒了,说话都有些沙哑跟鼻音,估计是这几天忙完工作又赶回来,忙狠了。
她其实已经不记得上次他发烧跟她doi是什么感觉了,当时还真只顾着自己觉得很爽,没在乎过他的感受,不然也不会到后面靳卓岐做完洗澡出来晕过去,被送去医院吊瓶。
靳卓岐哦了一声,理所当然说:“那我去买药,嗑完药跟你做。”
“想多少都有,让我精尽人亡再给你颁个奖。”
“你多厉害。”
聂召呛不过他。
低着头阴森森说:“我觉得我这婚后生活可能不太美好。”
靳卓岐:“我也就嘴炮,我们家你掌权,生杀大权都在你手心呢。”
聂召满意了。
第81章
鹅毛大雪。
别墅的小亭子下摆了烧烤摊跟火锅, 咕噜噜的冒着白烟,香气四溢。
聂召没出去,只是安静地待在小猫身边, 从他书房角落里翻出了一盒透明瓶子装着的纸星星。
她还有些印象,这个瓶子是他专门在德国买的, 纸星星也不是纯纸做的, 比较滑腻,不容易泛黄, 上面的字迹也能保存很久。
她也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朗姆酒,开了盖, 也没倒杯子里,就那么提着瓶子坐在沙发边地板上, 握着瓶口往嘴巴里灌, 喝的挺悠闲。
碎碎闭着眼不看她, 聂召摸着它它还要躲,似乎不想让主人看到自己奄奄一息的样子, 却又异常粘人,她走了它又要偷偷看。
聂召只能坐这儿陪着它。
从客厅里,隐隐约约能瞧见外面亭子里那几个人,点了一把火,吃着烧烤喝啤酒。
聂召就坐在地板上,握着那瓶纸星星晃了晃,拧开盖, 倒了一片在桌面上,半趴在桌子上一颗一颗地拆开看靳卓岐写了什么。
能写什么。
他这人应该也不知道什么是情调。
第一张, 只有一个日期。
第二张还是。
因为乱序着,她还跟玩拼图似的给排了序, 一直拆到第五十多个,靳卓岐带着一身寒霜从外面走过来。
手里端着一盘烤好的烤串给她吃。
与此同时,聂召拆到了最开端的那一个。
【美梦——2.7】
明白了。
后面记录的时间,都是他会做梦梦到她的日子。
随后开到下一张,字迹迹遒劲有力的一行——
希望妹妹无忧无虑,无病无灾,一生有所依附。
聂召现在觉得如果小时候跟靳卓岐住在一块,他俩都能偷尝禁果了。
她当时还可是他妹。
有他妈一周梦见三回妹妹的么。
青春期少年梦遗第一人选是吧。
“不出去玩?”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贴着她坐过来。
碎碎怕人,那几个人太吵,还有几个它不认识的,它现在应该受不住,也没办法陪着他们折腾了。
聂召移开眼,把手里的这张纸星星条也摊在桌面上,整个桌面都被她占满了。
她抬起眼皮,下巴示意了一下桌面。
“你的?”
靳卓岐跟着窝在她旁边,手指捏着一张纸条看着,看到上面那句话,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什么的,“昂”了一声。
“以前写的,当时孤儿院出了拐卖的新闻,就特别害怕你也是被骗的,想回去,但没钱回不去,等有能力去找你的时候已经知道你了。”
聂召暧昧地眨了下眼,往他身上撞了一下,笑着又撞了一下。
“记我那么久呢。”
“可不是,所以当时也恨你啊,恨死了。”靳卓岐的语调吊儿郎当的,一直看着她,身子往下弓着。
“但也爱你啊,爱死了。”
他说着话跟喝醉了酒似的,眼角眉梢有些红,喉结都泛红着,估计是被刚外面那一群灌了点酒才放过来的。
自从之前喝酒喝到胃出血,他的酒量就变得越来越不行了。
“委屈死了卓哥。”聂召亲了亲他嘴角。
靳卓岐就闭着眼“嗯”了声。
又睁开眼说:“你过得也不好,说好让你过好生活的,你过得一点也不好,我很心疼,也没办法。”
“以后就好了。”聂召说。
说完从桌面上捏了个烤串吃着,一张一张小心翼翼视若珍宝地把这些星星条叠放在一起,重新放入瓶子里。
“出去跟他们玩吗?他们在打牌。”靳卓岐支起身子。
聂召只是仰着下巴笑着说:“你那个弟弟不是不喜欢我么,不过去招人不待见。”
靳卓岐轻笑了声,窝在她旁边,从她手里捞过那瓶朗姆酒,仰着头,喉结来回滚动,光晕在喉尖上,性感的要命,几秒钟给她喝了大半瓶下去。
喝完,嗓子就有些沙裹着似的:“他现在应该不敢惹你。”
聂召:“怎么。”
“宋珂那个小男朋友,他。”
聂召有些震惊。
这他妈也太巧了吧。
估计宋珂也没想到她会跟明舟认识,每次都小狗小狗叫着弟弟名字,一直也没说过那小孩叫明舟。
也就跟他们差三岁,今年二十四了,不算小。
就是性格不太成熟,但在大是大非上也很懂事。
“啊。”
聂召轻笑了声:“那我可要吹点风了,给他的爱情路上多点障碍,让他知道一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靳卓岐歪着头,侧着脑袋躺在她肩头,热气都喷洒在她脖子上,身子沉沉的,聂召靠着手在地板上支撑。
“那你不如多吹吹我的风。”
聂召被他说话的气息弄得脖子痒,浑身都跟蹿了电流似的,她挑着眉问他:“你还有什么我没得到的?还用吹。”
靳卓岐想了想,还真没了。
“心都掏给你了,好像还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