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院的花草绿植是委托给花鸟市场里一家店，店主每周都会派人来整理或者更换。
喝了汤，王梓白在楼梯口犹豫，是等龙老板叫他呢，还是现在直接上二层呢。在楼梯口溜达了一圈，还是决定等。
王梓白房间旁边是监控室，一共六个监视屏，正门内外两个，车库门内外两个，后花园门内外两个。还有一台电脑，王梓白没事儿就爱在这监控室的电脑里打游戏。
毫无变化地监控画面里出现一辆黑色桑塔纳停到车库外，疤脸从副驾驶下来，走进了车库。黑车开走。
王梓白停了游戏迎出去打招呼：“疤脸叔。”
疤脸一边换拖鞋一边说：“正好，走，上楼，龙老板说有事儿跟咱俩说。”
王梓白跟在他后面，一起上了楼。
二层的书房，王梓白以往进来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清。两侧都是书柜，书房门口正对着是一扇大窗户，窗户下面就是花园。
书桌斜着放在窗户和书架中间，龙老板坐在大书桌后面，靠在转椅上，斜脸看着窗外。
疤脸坐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王梓白站在门口，不知道该坐哪儿。
龙老板的目光仍然看着窗外：“关门。”王梓白伸手关了书房门，仍然站在门口。
龙老板指了指疤脸旁边的椅子说：“坐这。”
王梓白走到疤脸旁边，拉开椅子坐下。屋里寂静，王梓白大气都不敢出，恨不得屏住自己的呼吸。
龙老板：“王梓，从这个月起，就不给你生活费了。”
吓得王梓白想站起来，可腿一紧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龙老板这时才把看向花园的目光收回来，看着王梓白说：“十六岁，在我家乡就算成人了。以后要自己挣钱。”
王梓白心里一沉，这是要撵我走吗？
龙老板说：“酒吧街的那间小酒吧，从今天起，归你管，你的工资跟之前的程经理一样。”王梓白还没反应过来这什么情况，龙老板又说，“先练手，以后才好接其他生意。”
王梓白觉得自己头皮被拎起来似的。小酒吧？那可不是什么小酒吧，那可是本市最繁华的酒吧街上最大的店。
王梓白问：“程经理不是做得很好吗？他怎么了？”
龙老板说：“嗯，他是干得很好，所以我把他派去筹备另一个会所了。接下来，他会先带你一周。”
王梓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龙老板又跟疤脸说：“老三，这个事儿，你跟他们几个说一声就行。小事，不用都过来了。”
疤脸点头，笑眯眯地看着王梓白。
王梓白尴尬地低着头，疤脸这一笑，笑得他心更慌了。
龙老板说：“王梓，你先出去吧。吃了午饭就跟你三叔的车，去酒吧转转。今天就开始接手吧。”
王梓白赶忙起身退出书房，心神不定。下楼到处找张姨，不见张姨人。到花园问正在帮老赵弄塑料布的赵姐。
窗外花园已经是一束一束的白色塑料布了，那些花花草草茂盛的时候王梓白就不认识他们，现在更不知道谁是谁了。不过，即便它们茂盛时，王梓白也只喜欢贴着花园外围的那些格桑花，虽然现在也灰突突一片分不出来什么了。
赵姐说：“张姐开车去超市喽。”
王梓白只好先回到监控室继续打游戏。可玩了几局都是早早死掉，王梓白关了电脑，干脆盯着一动不动的监控画面发呆。
许久，王梓白看表，才过去十五分钟，觉得这是他人生最长的十五分钟，简直就是十五天，不十五个月。
监视器上的车库后门，终于出现了一辆白色SUV。王梓白忙迎出去，在车库接了张姨手里的两个装得满满的大塑料袋，就说了刚才书房龙老板跟自己说的事情。
张姨在车库门口换了鞋，往里走，笑着说：“好哇，男孩子长大了，是觉得自己工作挣钱了。”
王梓白说：“我从来没接触过酒吧生意啊？”
“谁一生下来什么都会的？你聪明，用不了一个月就都学会了。”张姨一边安排赵姐收拾买回来的东西，一边跟王梓白说，“不过，以后你要熬夜了。哎，对身体不好。每天还是要回来吃饭，外面饭菜不行的。”
王梓白点头。
张姨说：“还在练拳呢？”
“练啊，每天都去。师父说我都已经能参加职业赛了。”
张姨说：“职业的？职业的就算了，太血腥。你看冯师傅，你是没见过他当年，好帅的小伙子，现在那脸就不说了。好好一个人，瞎了一只眼睛，右手抖的生活都受影响。咱们啊，练练身体得了，别扔下，也别想着打什么职业比赛了。”
张姨把食物放进冰箱，顺手拿出来一瓶罐装的黑咖啡递给王梓白。
张姨记得，王梓白最爱喝这个。
张姨像是跟王梓白说，又像是自己感慨地说：“一眨眼，你都住进来两年了。当年你爸那场车祸，真是吓人，好在保住一条命。你妈又不在，你小小年纪又要上学，又要去医院照顾你爸。哎，你那时一个小孩子，不容易啊。”
王梓白点头，喝着咖啡，现在想起来，自己都不知道老爸刚出车祸那半年是怎么过来的。幸亏有龙老板，还有张姨。
张姨问：“很久没听你提你爸，他最近怎样啊？你有没有去看他？”
王梓白晃着手里的咖啡罐说：“还是在龙老板给安排的那个小学，看大门。好像不错吧。”
张姨说：“你这孩子，多久没去看你爸了？”
王梓白说：“有什么好看的。以前见了我就是打我。现在打不动了，见了我一句话也没有，跟见仇人一样。”
“哎，父子是冤家啊。”
咖啡喝完了，王梓白刚站起来，张姨伸手过来把空罐子拿走扔垃圾桶。
张姨打量站在餐桌前的王梓白，忽然说：“哎，怎么都这么高了。你现在多高？”
王梓白说：“不知道啊。”
张姨看了看表说：“这林老板怎么还没来？”
王梓白问：“张姨要做新旗袍吗？”
张姨：“不是，送你的生日礼物，我这忙得一直都顾不上，今天才跟林老板约了来。”
王梓白好奇，双手撑着桌子激动地问：“什么礼物？什么礼物？”他长这么大，还从没收过生日礼物。
正说，大门的门铃响，老赵去开门了。不一会儿，老赵身后跟着一个带着圆眼镜的大叔，正是林老板。
林老板祖籍是苏州，祖传的裁缝手艺。在本市先是在路边一台缝纫机给人缝补，改制成衣。一年后就租了一间不到10平方米的小门脸，慢慢的店铺越开越大，名气也越来越大。现在已经不接散客，只是给熟客订制成衣。店里保持着三五个徒弟和一个助理，只有龙老板这样身份的客户林老板才会亲自来。
林老板掏出一个小本，一支铅笔，一个卷尺，开始给王梓白量身。
张姨在一旁一摞一摞订起来的布块里选料子问：“我家王梓多高了？”
林老板手里的卷尺是一米五的，他从裤腰往下量到脚跟，又从裤腰往上量到脖子，又量脖子到头顶一边往本上写，一边说：“181公分了。今年十六了？应该还能长个2-3公分。多棒的小伙子。”
张姨点点头说：“这两年真是长得快。”
张姨又选了一种羊毛绒的料子，指给林老板看。
林老板点头称赞说：“嗯，张姐好眼光，这是好料子。”
张姨看着王梓白说，“王梓，可别穿着这西服跟人打架哦。”
王梓白尴尬地站在那，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张姨说：“林老板，皮鞋你也给选了吧。我这屋里忙，没空出门逛。他一个小孩子，买不好，糟蹋了你的手艺。”
林老板点头：“张姐，放心。下个月连西服和皮鞋一起给白少送来。”
第4章 四年级
3.回忆开始 白少的小学四年级
王梓白回到监控室打游戏，看着一行一行的游戏分数已经都是自己打出来的记录，想起第一次来这里跟小黑哥打电脑游戏时，小黑哥还曾笑话他。
王梓白是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认识的小黑哥。
放学后，在操场上看见几个不认识的高年级男生在踢足球，王梓白跑过去想跟他们一起踢球。王梓白刚跑进操场去追足球，其中个子最高的男生便是小黑哥。
小黑哥穿着校服裤子，衣服用袖子系在腰上，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上面印着一些看不懂的英文字母。留着当时很流行的郭富城发型。一双白色带三道蓝色斜杠的阿迪球鞋，踩住刚才正在翻滚的白色足球。看着跑进操场的王梓白，喊他：“喂！小屁孩，你谁啊？”
王梓白停下来看着他说：“你管我。”
小黑哥说：“嘿，小屁孩挺横啊。这是我的足球，不跟不认识的人玩。”
王梓白说：“不给玩就不玩，谁稀罕。”说完便跑开了。
又过了两天，放学路上，王梓白又遇到那几个六年级男生，小黑哥扬了一下头说：“上次就是他，记得吗？”
旁边一个男生附和：“记得，小屁孩子，倍儿横那个。”
小黑哥冲着王梓白喊：“喂！小屁孩，跟我们踢足球去啊？”
王梓白站住斜着眼睛瞪着他们说：“我是小屁孩？那你也是小屁孩！”
小黑哥说：“小屁孩，你叫什么名字？”
旁边几个男生，你一句“小屁孩”，他一句“小屁孩”的喊他。
王梓白被喊得有些不乐意了，这才说。“我叫王梓白！”
“那你跟不跟我们踢足球去？”小黑哥问道。
“去就去！”
“小屁孩，你书包呢？”
“我没有书包。”
“你上学不背书包，书放哪儿？”
“书桌里。”
“那你回家不写作业？”
“不写！”
“老师不请家长？”
“老师才找不到我爸嘞，连我都见不到他。”
“那你妈呢？”
“我没有妈！”
“那你每天上哪吃饭？”
“哪有饭上哪儿吃！”
“小屁孩，叫哥，以后哥哥天天带你吃拌面。”小黑哥说。
王梓白瞪大了单眼皮，认真地看了看这个比自己高半头的男生说：“哥。今天能吃拌面吗？”
小黑哥乐了：“走，现在就去。”
路边小饭馆里，这六七个男生一走进去，几乎把小面馆的座位坐满。大呼小叫的各自点拌面。
三份碎肉拌面最先端上来，王梓白也不管别人，直接站起来伸手端过一盘子面条，把一碗拌面的菜倒进盘子里，加了一勺辣椒油，又倒上醋，迅速挑了两下，就迫不及待地埋头吃了起来。
六年级的小黑哥都没动手，只是看着狼吞虎咽的王梓白说：“喂！小屁孩，我叫黑廷赞，以后叫我小黑哥。”
王梓白含着嘴里的面条含糊地叫着：“小黑哥。”
小黑哥又指了指旁边一个胖胖的男生说：“叫他小胖哥。”
“小胖哥。”
小黑哥挨个指过去，每个人都介绍了一遍，最后说：“小屁孩，以后谁在校园里敢欺负你，就提我的名字。六年级三班，在四层左转第三间教室。哪天想吃拌面了，放学在校门口等我，知道吗？”
王梓白点点头，猛地咽了嘴里的食物说：“知道了，小黑哥。”
王梓白四口就几乎吃光了整盘拌面，又跟老板喊加了一份面，第二次才吃得慢了一些，把盘子里最后一点菜汤肉丝都一点不剩的全部吃光。
小黑哥问：“够吗？再点一份？”
王梓白把最后一口拌面填到嘴里，点着头说：“够了。”
王梓白回到家，家里没人，都不用看桌子上一定是已经发黑的咸菜丝和发黄的米饭。到卫生间冲了个凉水澡，把自己扔到床上，瞬间睡着。
第二天放学，王梓白在校门口台阶上坐着，看着小黑哥几个人打打闹闹从教学楼三窜两蹦的到学校门口，招呼着王梓白一起走。
“小屁孩，走啊。今天咱们吃羊排抓饭。”
一连两周王梓白每天跟着小黑哥一群人吃吃喝喝、泡在游戏厅，快乐无比。
这天放学小黑哥见王梓白了说：“小屁孩，今天哥没钱吃拌面了。每次都是我请你吃，也该你请我吃一次了吧。”
王梓白看着他说：“可是我没钱啊。”
小黑哥笑了笑说：“这好办啊。等一会啊，我给你指一个人，他身上有钱，你找他借。他要是不借给你，你就说是我小黑哥找他借，明天就还。”
王梓白：“好啊，找谁借？”
几个人又在校门口站了一会儿，看见一个校服干净，书包崭新，大概也是三四年级的男生走出来。
小黑哥指了一下说：“呐，就是他。背着蓝色变形金刚书包那个，你先跟上他，等离学校远一点找他借钱。我们在后面等你。”
王梓白答应：“好嘞。”说完就跟着那个小男生。
走过两个路口，路两边是家属区的外围墙，没有做生意的，人来往也少，高大的杨树已经遮挡不住西斜的阳光。
王梓白回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小黑哥几个人，小黑哥冲王梓白点点头。
王梓白快跑两步追上那个男生，一把就抓住男生的书包往自己怀里扯，男生猝不及防向后倒，一屁股就坐地上了。
王梓白走到男生面前说：“小孩，带钱了吗？”
男生坐在地上，抬头一脸的惊恐说：“没，没带。”
王梓白说：“我知道你带了。拿出来吧。”
男生用手撑着地，想站起来。王梓白上去一脚踩住男生的书包背带说：“借几块钱，过两天我还你。”
男生摇头：“没有，没有就是没有。”
王梓白低着头看着坐在地上的男生，脑海中闪现的是父亲是怎么打自己的。王梓白抬起胳膊就给了男生两个嘴巴。
男生愣了几秒，刚起身想反抗，王梓白又迅速地给了男生一个嘴巴。
男生坐在原地，彻底放弃反抗，“哇”的哭出来。
王梓白吼道：“别哭了，再哭还抽你。”
男生哭声果然小了很多。
王梓白伸手：“快点啊，拿出来吧。”
男生低头从裤子兜里掏出褶皱的5块钱，扬手扔了出去。
“嘿！”王梓白又扇了男生一个耳光，弯腰把五块钱捡起来。
王梓白拿了钱就往小黑哥这边来，他们在路口拐弯的地方等王梓白。
王梓白跑着到小黑哥跟前，一伸手把5块钱递给他。
小黑哥伸出大拇指说：“行啊，够狠的。你现在都能管别人叫小屁孩了。不错！这5块你拿着自己吃拌面去吧。下次记着多要点，要不怎么请我吃饭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