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处，赵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怀着一丝小小的报复心理，他看着那巨大鲸骨下面的水池，心中突然有了个想法。
他毫不犹豫地在水池边敲碎了真空瓶，将里面的液体全都倒进了水池里。
这里的水和外面的大海连通，倒进了这里面，应该就会被海水稀释掉吧？
这么想着，他连瓶子也一起扔了进去。
第63章 Chapter.63
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她总是会想一些有的没的, 偶尔极少数情况下，在整理思绪的时候，还会发现一些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就像现在。
她站在电梯里，看着逐渐往上的数字, 脑子里想的不是赵岚根据她的算法做出来的半成品药物, 也不是赵岚刚才的奇怪表现, 而是化石。
很奇怪，但那个化石在她离开实验室后又莫名地出现在了她脑子里, 不是药物，而是化石, 这不应该。
“……骨头。”
那毫无疑问是一块骨头化石, 人类已知的寒武纪物种中并没有那样的骨头，她以自己的专业知识发誓, 却对不会有。
可那是已知的。
在“未知”的那一部分，她只能想到在那个看似荒芜却又生机勃勃的寒武纪时期，曾有无数外星生物造访, 以及对那些东西产生记忆的地球，还有深海猎人。
末日发生时, 蓝渊的手下们都去了哪里？那会是深海猎人的骨头吗？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外星生物的？
直到最后明江也没有看到他们, 或许他们已经化为尘埃，永远被埋藏在了人类触碰不到的海底, 与尘土一起在时间里腐朽成泥，
又或者……他们已经逃离了这颗星球, 继续过着流浪的生活，又或者找到了哪颗星球短暂停留。
她不知道, 但她也知道那些都和她没有关系了。
蓝渊已经永远留在了这颗星球，但人类的未来还有一丝希望。
至于她……也许这趟有去无回的旅程, 也的确是她最后的归宿了吧。
电梯“滴”的声音将她从沉思中唤醒，明江收回眼神时，就看到了门外梁遇的脸。
她看了一眼楼层，还没到。
于是她往旁边走了一步，让梁遇进来。
梁遇进来以后也没有按楼层，明江看了一眼电梯按钮，又看了他一眼：“你去哪？”
“来找你的。”梁遇说。
明江：“……”
她沉默了一会儿，想到洛森·曼彻斯特的话，于是便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梁遇感到有些意外。
与洛森的对话倒也没有什么避讳的，明江道：“刚才有个人说见过小时候的我，我对他倒是没什么印象，不过却想起来了一点事情。”
“什么事？”
“我这不是在问你吗？”明江看着他，“我在想当年跟你家是邻居这件事，是巧合还是真的被这么安排的。”
迄今为止她整个人生就好像是个谎言一样，换做以前说不定她完全无法接受周围的人……或者说是像梁遇这种亲密的人骗自己，至少在回到寒武纪以前她的确是很在意这个，但自从在过去走了一轮，经历了那样的生死存亡后，她甚至觉得现在的这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
就算梁遇骗她，似乎也影想不了什么，她只是想要个答案，仅此而已。
“是刻意安排的。”没想到梁遇推了推眼镜，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这一点。
“谁安排的？”
“明临博士。”梁遇说，“一开始明临博士是说你受了很大的惊吓需要静养，那段时间我总是去找你，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
“我还记得很清楚，你才这么点大，”梁遇伸手比划了一下，“像个精致的人偶，怎么和你搭话都没有反应。”
“不可能吧？”因为记忆实在太模糊了……又或者其实她当时是第一次见到同龄的异性但其实没有任何兴趣？总之她完全不记得这回事。
梁遇“啧”了一声：“信不信随你，谁知道后面给你一块糖你就跟着走了？”
“……”
“所以，那个外国人和你说了什么？”
“一点小时候的往事，顺便确认了一下我好像真的不是人的事实，”明江说，“当年明临的研究说失败也不算完全失败，但那只是概率问题，还缺少催化剂，现在我还站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梁遇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你真的没事吗？”
“我能有什么事？”明江摇了摇头，“放心吧，我还没有到那个地步，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也没有空对自己是什么进行一些哲学上的探讨。”
“先不谈你的精神问题，我是说身体。”
“没有。”
“……”
“海威特想让我跟他一起去海底，去找进化的能量源，你说我要不要一起去。”明江又问。
“以你一贯的作风，你这个时候一般不会来征求我的意见，现在突然这么问，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
“……”
“嗯？”
“我……我遇见了一个人，我得去找他。”明江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说出了那个在心里积压已久的话。
梁遇神色微动，面上淡定无比，然而背地里捏着文件的手指却已经泛白，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哑：“什么人要去海底下找？他很重要吗？”
明江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只是点点头：“是的，很重要。”
“我能知道是谁吗？”
“我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你，但是我已经决定要和海威特一起去海底，如果顺利的话，我回来告诉你。”
不顺利的话她大概率是会留在那里了，永远的。
“你根本没有打算告诉我，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梁遇太了解她了，明江说话的语气，任何一丝不对劲的地方他都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的敏感。
“……”
“和你身体的变化有关系对吧，”梁遇说，“你想做什么。”
“……”
“你放心，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拦着你，前提是你不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我会跟你一起去。”
他一直都是这样，总是会把她的事情放在优先，这会儿明江低着头，梁遇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说话间电梯已经到达了实验室的楼层，提示音响起后，梁遇听到明江淡淡地应了声“好”。
便暂且放了心。
*
明江没问梁遇来实验室是来做什么，她刚踏进实验室就被一堆问题包围，根本没有经历去注意梁遇在哪里。
没想到自己只是离开了小小一会儿就有一堆事情等着她……
见她终于处理完那些数据和需要批准的试验单子，海威特才慢悠悠地走过来搭话：“他们都很信任你。”
松了一口气的明江顿时又把刚松懈的神经崩回来：“一起共事了好几年，同事之间的信任罢了。”
她还没有到要被海威特评价工作怎么样的地步。
“不如说说你如何，”明江把话题引到海威特身上。
“我？”
“我们的寒武计划最早开始于三十年前，你是多少年前加入计划的？”
海威特数了几个数，随后无奈地笑了笑：“这方面的资历我自然是比不上明江博士的，在知道关于‘进化’之前，我只是个环保爱好者。”
“环保爱好者，我知道，你们西方很热衷于这种，指责别的国家污染超标，却对自己国土上的污染视而不见。”
这话攻击性实在有点强，可能换个人就直接话题结束翻脸了，但海威特似乎并不介意，甚至深有同感：“人类总是会对眼前的东西视而不见，很久以前开始就是这样，我的环保主张和那些只会跑到美术馆把番茄酱泼在世界名画上的人并不一样。”
“我可以了解一下你的想法吗？”
“在那之前我还是想先问问你，明江博士，你对这颗星球怎么看？”
“星球？”
“我们人类文明立足的根本，只有这颗星球五亿平方公里的土地，这其中又有70%的地方是无法涉足的海洋，现在这个数据已经到了89%，如果人类的未来注定会毁灭，那这颗星球我们还有没有拯救的必要？我时常在问自己这个问题，也经常向他人寻找意见，明江博士，您怎么看？星球真的有必要守护人类吗？”
主次颠倒了，很明显。
海威特最后那句话和他前面的铺垫完全不搭边，看似站在人类的角度发言，却始终坚持着星球的立场。
星球是活着的，这是他们教派的理论。
她想了想，说：“我听说你们将星球视为神明，关于这一点似乎有一个相关的宗教，碰巧，这里面的东西我也有去了解。”
“哦？您知道？”提到宗教，海威特原本暗沉着的眼睛似乎都亮了。
“稍微了解过，”明江没有说自己收到了视频的事情，“只是对你们信仰的东西稍微有一些自己的看法，你介意我发表一些意见吗？”
“我并不介意。”海威特说，“不如说我很期待你的见解。”
“如果从科学的角度，我无法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但如果抛开科学不谈，却又违背了我的立场，站在我仅仅个人不带任何客观因素的考虑，我认为人类出现在这颗星球并不是偶然，不如说所有的生命，低等的，高等的也好，所有的进化都不是偶然，而是一种记忆的再现。”
海威特看过明江之前的论文，他记得每一个字，然而明江现在所说的话却和她发表的科研理论完全是相悖的，但海威特并没有反驳，不如说，他正是为了表达这个想法而来。
“很新奇的理论，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你的想法？”海威特问道。
他是见到了，并且确信存在那个拥有高等智慧和力量的“神”存在，那明江呢？难道也见过神？
但明江不会给他一个准确的答案，她只是笑了笑道：“只是在研究之余一点个人主观的看法而已，我的研究方向不是这个，请不要介意。”
海威特张了张嘴，刚想再问点什么，就见明江的助手——也就是小张，走过来道：“明江博士，我们把模型重新做出来了，你来看看。”
“好。”她对海威特点点头，“那我就先失陪了。”
“我能来看看吗？”海威特道。
“当然，请随意。”
“……”
赵岚之前做的模型，在经过调整后现在正在与现代的海洋地形进行匹配，毕竟他们要前往的是那片未知的海域，其中会碰到什么谁也不知道。
现在匹配已经完毕，正在由她这边的专家和海威特带过来的人调试。
全息实验室能够完整地显示立体的海洋地貌，还能随时做出准确的标记，把控各处的危险，连接上网络就是一张实时的3D地图，将寒武纪的模型和现在的考古发掘地以及垂直地层的年代进行比对，就能在现代的地图上还原一张完整的寒武纪地图。
这是为了应对他们之后会碰到的各种危险，以及对危险的预测。
毕竟还有随时可能出现的异常空间。
现在地图已经将要完成，还需要做最后的确认以及回收深海无人机的数据。
第64章 Chapter.64
实验室内自然也是有地质学家, 明江不是搞地理这块的，只能看着他们激烈讨论却插不上话，海威特带来的那个专家也在参与其中。
她想起来自己刚刚还批了无人机探测的申请来着。
“现在什么情况，怎么吵起来了？”她走过去问道。
双方人马似乎谁也说服不了谁。
海威特带来的那位专家低声和海威特说了些什么, 明江没去注意, 因为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那张地图吸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