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真道:“若是闲的没事,不如去看看公文……”
他话还没说完,徐逸仙已经影子都不见了。只留下一句:“对了,听说玉鸣那个凡夫人也在附近,我干脆顺道去瞧瞧差一步能做我徒媳妇的女子是什么模样!能让玉鸣动心的凡女,我可太好奇了!”
庄子真:“……”
他扬声追问道:“师兄,你是不是想偷懒?”
徐逸仙的气息立即飘得更远了。
确认了他转瞬之间便已在数千里外,庄子真皱着眉头,立即联系上了伊荼娜,将此事告诉了她。
白衣半神的语气有些急促道:“若是我师兄过去,他能认出我的本命法宝,到时候那只狼妖妖族的身份绝瞒不住,恐怕要将他送走才行。”
“……”
“但可能还是会残余妖气,我师兄应当会先去青灵山,我这就赶过去为你清扫痕迹。”
“可是如果小兔来了,你师兄也会发现这里到处都是你的气息吧?那样不也很可疑吗?而且,你师兄会好奇过来看我的话,万一姜玉鸣也来看我呢?若是发现岩朗不在,他恐怕又要带我走。”
庄子真蹙紧了眉头:“那怎么办?”
见状,伊荼娜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兔好单纯。”
庄子真有些茫然:“嗯?”
“小兔从来没有瞒着别人,偷偷做不好的事情的经验吧?”
庄子真下意识的歉疚道:“抱歉……”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这说明小兔很乖啊。”伊荼娜软声道:“没关系的,对于做坏事,我很有经验,别担心。”
“不是这样的。”想到她之前在那个世界里,是为了保命而学会了种种关于欺骗和隐瞒的手段,庄子真便坚定的纠正了她的说法。“阿荼没有做过坏事。”
“唔……其实还是有的……”
“没有。”
“好吧,”伊荼娜当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和庄子真吵架,她笑了笑道:“说正事好了,小兔,你和你师兄的修为差了多少?”
庄子真这才缓和了语气回答道:“我们没有特意去比较过,只知道我师兄比我更强。”
“那若是打起来,胜负如何?”
庄子真认真思索了一会儿,迟疑道:“我们没有交过手,但感觉应当是……四六之分。”
“四六的话……”伊荼娜道:“我有一个冒险的计划……小兔,你相信我吗?”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那把你的全部修为……都借给我吧。”
……
伊荼娜一点也不意外计划会出现这么多的变故。
世界在不停的变化,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随时随地都会做出不同的决定,然后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引发更大的影响。
所以从没有所谓完美无缺的计划,越是缜密的计划,越是脆弱,因为有一个地方无法达成,整个计划就会全盘皆输。
最后能成功的计划,往往大胆,粗疏,但紧抓要害,然后顺势而为——盯紧最后的目标,然后利用一切遇到的事情,朝着目标前进。
虽然一开始就引起了徐逸仙这位人间最强的注意,可若是立即放弃,那份恐惧之情就永远也无法消失,他们的目标最后想要完成,总会和这位人间之神对上,既然或迟或早都将对立,那么不如从一开始,就别选择掉头逃跑。
在伊荼娜的世界里,有一种办法,能让一个人类在短时间内,拥有堪比神灵的力量——神降。
但这个世界似乎没有人知道这个方法,因为两个世界的文化差异或者环境不同,这个世界的修仙者哪怕拥有可以被视为神灵的力量,也大多远离人群,并不乐衷人前显圣,更别说建立教廷,指引人类,要求他们崇拜自己了。
庄子真曾在她的记忆中了解过神降这一行为,尽管天神的信徒将其视为神迹,但对修仙之人来说,只是一种未曾见过的法术,只要知道原理,庄子真很快就能掌握。
但其中最难的一点在于,原版的神降,是神降之人以压倒性的强大控制身体,但如今,庄子真需要进入伊荼娜的身体,却又不能夺走她的意志。
时间不多,情急之下,他想出的办法是脱离身体,元神出窍进入伊荼娜的体内,然后主动封印自己的意识。
哪怕他修为高深,这个行为也非常危险,一旦伊荼娜别有用心,他很有可能就此陨落在外,却无人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
即便是伊荼娜,也不由得为他做出的决定所震惊。她虽然希望他相信自己,可也没料到他竟能信任到这个地步。
“你确定要这么做……?我们应该还有别的方式可以完成神降,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可是再想下去,说不定就来不及了。”庄子真倒是很平静,“再说,会有意外吗?”
“不怕万一,就怕一万……”
“没关系。”庄子真笑了笑:“我相信你。”
那是与他交换了所有记忆,甚至连灵魂都仿佛曾经融合在一起的同伴啊。
按照修仙界的说法,他们已经双修了好几次,甚至可以对外宣称是道侣。
为了道侣献出生命乃至灵魂,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她说她想要给所有同类一个栖身之所,而庄子真想的其实不多,他只想给她一个足够可靠的依靠。
而这样的情深义重,反而无需再有多余的言语。
伊荼娜默默的接受了他的力量。
柔和的、强大的、如同海洋一般的熟悉灵魂,通过他们相交的神识,从梦境世界灌注到现实之中,缓缓进入了魅魔体内。
按理来说,灵魂不会有特别的温度,但她却觉得温暖。
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温暖的海水渐渐淹没,而体内也被外来的事物慢慢填满,整个人都好像要胀开一般,忍不住蹙起了眉头,低吟出声,但并不痛苦。
她的一部分躯体受到了影响,伊荼娜看着自己的头发,慢慢变成了雪白。
与此同时,她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强大——前所未有的,宛若神明一般的强大。
如果是现在的自己……
如果是现在的自己,当初深渊被攻破的时候,她是不是就能够和撒拉弗一起,战胜敌人……?
但那个念头只是一晃而过,伊荼娜明白,她永远也不可能再回到那个时候。
现在最重要的是,她想要,再次拥有一个家。
等到庄子真的意识在伊荼娜的身体深处陷入了沉眠,全面放开了她对他力量的使用限制后,伊荼娜知道,她现在可以进入徐逸仙的梦境了。
魅魔的入梦天赋,虽然不能让魅魔进入比自己强大太多的人类梦境,但一旦和对方的强弱差异缩小到一定水平,那么,她就可以随意进出。
比如说徐逸仙,以他的修为,哪怕是和他一样强的对手,想要入侵他的神识,也绝对会一靠近就被发现,根本不可能成功,哪怕豁出性命,也只会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但魅魔就可以。
入梦的天赋可以让她悄无声息的进入,而不被发现异常。
伊荼娜想,既然徐逸仙要求找厉雀的麻烦,那么她正好可以利用厉雀,让他误以为自己陷入了厉鬼的幻境,而她可以假装是曾经死在厉雀手下的无辜女子,出现在他的梦境里。
这样,当他脱离梦境之后,他也不会去找伊荼娜,因为她已经“死”了,而就算他来找姜玉鸣心动的凡女,也不会认出她,因为她会模糊梦境中自己的样子,徐逸仙一旦醒来,就会很快忘却。
若是顺利,她能将徐逸仙作为食材,若是吸食了这种神祇一般的人物的欢愉,伊荼娜确定自己的角一定可以变得更大、更卷——她可以变得更加强大!这样不需要庄子真掩护,她自己便能藏起岩朗,庇护好他。
并且,她还可以进入他的记忆,说不定能够找到关于小世界的消息。
伊荼娜是魅魔,自然要将自己的优势最大化,用魅魔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不过, 能进入徐逸仙的梦境是一回事,可也得让他先产生梦境才行。
梦境与人类的神识相连,魅魔可以将梦境当做通道, 入侵他们的意识, 但一个人清醒的站在那里,魅魔的入梦天赋却是不能直接将其操控的。
除非加上魅惑中的催眠能力,让对面先入梦沉眠,就如同之前制服海棠那样。
但正面催眠徐逸仙, 伊荼娜觉得……实在是有点冒险。
她眼眸一转,视线便落在了厉雀的梦境世界上。
厉雀已经没有了身体,纯粹以灵魂的形式呈露在世界上, 又神志不清, 很难长时间保持清醒,经常是混混沌沌的,因此极其方便魅魔进入。
说来奇妙,方才伊荼娜还得抓紧机会狼狈逃出, 如今却已有了可以闲庭漫步,随意进出的底气与实力。
她新奇的化作原形,只见不仅头发变得雪白, 原本乌黑卷曲的黑色双角, 也变成了玉一样的盈白,她的双蹄、尾巴,也全部从黑色变成了白色。
伊荼娜心想,这模样要是能给撒拉弗看看就好了——白色的魅魔!多罕见!
原本人类总说魅魔像黑山羊, 如今呢?白色的模样, 是不是能被改称为“纯洁无辜的羔羊”?看起来像不像那些被人类崇拜, 侍奉天神的神奇生物?
比如独角兽什么?
不过再怎么纯白, 深渊生物大概也还是会被视为邪恶吧。
人间半神·魅魔哼了一声,也不在乎人类怎么看,她进入了厉雀的梦境,一下子扑上他的后背,抱住了他笑道:“阿雀!有客人来啦!”
此时,她已经变成了人类的姿态,而强大的力量让她的态度也变得更加随意和活跃。
伊荼娜感知到了厉雀的灵魂里翻涌着愤怒和痛苦,却理直气壮的装作不解道:“你怎么又在不开心?”
但没关系,以她现在的力量,可以很轻易的压制他的负面情绪,轻轻松松的转化成欢愉。
“为什么皱着眉头嘛?”魅魔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压平了他眉间的皱褶:“看见我不高兴吗?”
厉雀撇过头去,生气道:“你总是会走!”
在魅魔的精神力抚慰下,他虽然仍然伤心难过,委屈不满,但情绪已经没有那么激烈,想着要将伊荼娜永远封锁在自己身边了。
此刻他生气,更像是普通的人类在与恋人吵架,而不是一只怨气深重的厉鬼渴求着有人能堕入地狱,与他共同沉沦。
“可是我也总会来呀。”魅魔轻笑着哄他,撒娇道:“阿雀,别闹脾气啦,有客人来拜访,我一个人接待不来,帮帮我嘛。”
她软言相求,厉雀虽然仍有些愤愤,总觉得自己好像经常被她丢下不管,却又想不起具体是如何被她伤害了,因此一下便又心软道:“什么客人?我要帮什么?”
魅魔甜甜的说:“帮我摆个阵法好不好?”
她从庄子真的记忆里知道,徐逸仙肉身强横,身负千钧之力,讲究的是一力降十会,对阵法、推演、占卦等神通,便只是略通皮毛,而庄子真则与其相反,最擅长炼器、阵法等精妙的技巧。
伊荼娜从庄子真的记忆中找到了一个阵法,能让人迷失方向,神志混沌,最后甚至可以失魂而死,最是适合用来在此时此地针对徐逸仙。而厉雀在青灵山上游荡了将近百年,哪怕不特意去记忆一草一木,也早已熟悉的了若指掌。很快,他就按照魅魔的要求,以整个青灵山为棋局,落好了将人诱入其中,迷失方向的棋子。
徐逸仙果然没有注意,毕竟庄子真所学的阵法乃是八重云天藏书阁里收录的世间最强、最精巧、最玄妙、也是最难的阵法,只要不是像庄子真这样钻研透彻,十分了解,寻常人根本发现不了端倪,而一旦踏入其中,阵法运转起来,哪怕是徐逸仙,说不得也得被困上好一段日子,也许困不死他,但也绝没有那么容易便破阵而出。
他一步踏入青灵山,厉雀嗅到了生人的血肉气息,刹那便开始本能的暴动。魅魔担心他贸贸然的冲上去,一个照面可能就会被击的魂飞魄散,连忙死死将他按在怀里。
“阿雀,不可以!这是客人!”
“客……人?”
厉雀的双眼中浮现出茫然和挣扎之色,他的本能在嘶吼着吞噬掉一切侵入自己领域的活物,但理智却被魅魔注入了灵光,拖在梦境世界里,还能够去思考“客人”的含义。
“客人……是……什、么……”
“客人就是得好好招待照顾的人。”魅魔柔声的不停安抚他的情绪,“等会儿客人可能会睡着,阿雀你得看好他,知道吗?”
“我想……我要吃了他……”
“不可以。我们家里好不容易才有一个到访的客人,男主人怎么可以伤害他?”
闻言,厉雀顿时一愣:“男……主人?”
“对啊,这里是我们的家,阿雀是男主人,我自然就是女主人,不可以在家里伤害客人,知道吗?我不想闻到血腥味。”
听到“家”这个词,身为男主人的责任感,将少年眼中的戾气暂且压了下去。
此时,眼见着徐逸仙终于察觉到了哪里不对,行走间步伐开始有些摇晃,梦境通道已经时隐时现,伊荼娜飞快的抱住了厉雀说:“好了,我现在要休息啦,阿雀要一直守着我,我想醒来第一眼就能看见阿雀,好不好?”
厉雀没有去思考为什么她上一秒说要招待客人,下一秒就说自己要休息,梦境里的逻辑不管再怎么生硬,都是理所当然的。
他无有不应道:“好。”
考虑到如果像之前那样抽身而走直接消失,没准会让厉雀再次失控,伊荼娜这次留下了一个幻象,安抚他保持冷静——那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拉着厉雀坐下,然后枕在了他的大腿上,闭着眼睛,神色恬淡,像是陷入了沉睡。
厉雀戾气深重,导致极其偏执,但这时却成了一件好事——伊荼娜让他守着她,他便专注执着的凝视着伊荼娜,只要她还在他眼前,他便对外界的事物不闻不问,甚至对于青灵山中闯入了生人这件事情,也毫不在意了。
安置好了厉雀,在徐逸仙的梦境再次出现的一霎,伊荼娜抓住机会,立刻冲了进去。
于是现实世界里,本来仍能勉强保持理智清醒的男人,顿时一头栽倒在地,彻底被拖入了梦境。
……
“喂!”有人从树上丢了一枚野果,砸在了徐逸仙的头上,他皱起眉头睁开眼睛,却见树上最粗的那根枝干上,坐着一个红衣少女。
她俯身望着他,眉眼弯弯如新月一般娇俏动人,说不尽的明艳张扬。“你也是来找翟子法器的吧?我们要不要一起合作?”
徐逸仙立即想了起来,这是自己年少时第一次下山,因为师父推演出最近将有翟子法器现世,占卜出了大概方位,他便前去寻找,准备收为法器。
不过天下擅长占卦推演之术的修仙之人何其之多,自然也有旁人得到了消息,于是蜂拥而至,聚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