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不来抢走我——鹊桥西【完结】
时间:2023-10-08 23:22:25

  林旗该去找姜榆问清楚的,可今日这时机不对,他现在无法面对姜榆。
  该走了。
  刚做了决定,一道细微的落地声猝然响起,林旗屏息,无声而迅速地坐了起来,眼神锐利地盯着房梁边角处。
  一道白影倏然出现在月下,是一只猫,遍体雪白,毛发蓬松,月光落在它身上,给它镀了层柔光,同时将它红润的鼻尖衬得更加明显。
  它脚步轻盈,踮着脚尖跳上屋顶的狎鱼石雕顶上,蓝宝石一样的眼珠子盯着林旗。
  一人一猫对峙着,一个高大健硕隐在繁茂玉兰树的阴影下,一个头顶弯月、优雅秀气落在威武的石雕头顶,夜风掠过树梢带起风声,与瓦片下暧昧的水声混在一起。
  如此过了几息,白猫突地“喵”了一声,后腿一蹬,朝着林旗扑了过去。
  后者神色依旧,手臂一捞,一手钳住白猫的后颈,另一手托住它腹下,将其揽进怀中时手掌顺势绕到它颈下,轻轻挠了挠。
  白猫蹬了蹬后腿,在他腿上翻了个身把柔软的肚皮露了出来,被揉动时喉咙里发出舒适的咕噜声。
  这声响很轻,却还是惊动了屋中人。
  “梅戴雪?”姜榆高声喊道。
  白猫在林旗腿上扭着身子用爪子捞他衣袖,没再出声。
  它是姜榆养的猫,因为全身雪白唯有鼻尖一点红,被取了个“梅戴雪”的名字,时隔三年,在这个闷热的夏夜认出了三年前经常投喂它的人,缠着他撒起娇来。
  被梅戴雪撒了会儿泼,林旗见它不断地伸着爪子往自己衣襟里掏,终于明白它这是嘴馋了。
  他按住梅戴雪,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这时听见姜榆又语气惊疑地喊了一声,“是你吗,梅戴雪?”
  林旗拆开油纸包的动作微顿,梅戴雪却是等不及的,踮着后腿伸爪子去抢,可林旗动作敏捷,在它要触碰到的时候手臂一抬,让梅戴雪扑了个空。
  它刚出生就被姜榆抱了回去,养得很娇气,没得到想要的,尖细地朝林旗叫了两声。
  林旗这才将手放了下来,油纸包里是半个巴掌大的小甑糕。
  姜榆爱干净,白日里会逗着梅戴雪玩,晚上沐浴过后就不会再让它近身,喂它吃点东西没关系,不会被姜榆发现。
  林旗掰了一小块放在手心,梅戴雪立马凑了过去,把头都埋进了他手掌中。
  屋顶上喂着猫,屋中的姜榆却默然垂下了头,没兴致故意掬水弄出声响了。
  她听见了猫叫,还以为房顶上一直都是梅戴雪,既然不是她想等的人,何必再费尽心思勾引?
  她今晚特意将人都屏退,百般纠结,厚着脸皮主动勾引,心若擂鼓地等了许久,结果娇嫩身子只落入了一只猫眼中,这让姜榆羞愤又气恼。
  更让她觉得丢人的是,她自以为多了解林旗,以为用钩子留住了他、把他安排得清清楚楚,结果人家根本就没来。
  她装腔作势了半天,身子都要泡皱了,全然是在自我陶醉。
  与林旗相识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是占据上风的,哪怕是两人有分歧闹了别扭,她只要一蹙眉伤心,或者一日不理林旗,他就会主动买发簪金钿,或者是姜榆爱吃的东西上门来道歉。
  都是些小打小闹,姜榆从未真的生过气,她只是想要林旗哄着她,只要林旗一服软,她再装一会儿就会妥协了,然后软声软语地让林旗下回不能这样了。
  姜榆想着昨日宴客厅中那短暂的一眼,许久未见,林旗看着比以前稳重许多,身形更修长,神色越难以揣测,不由得又怀疑他这回是不是真的生气了,所以根本就没来找自己。
  她心中气恼,忍不住捶了下水面,被水花溅了一脸。
  既然没人看,就没必要继续泡着了,姜榆扶着浴桶起了身,水珠被烛光映着,从柔滑肌肤上滚落时带起串串流光。
  她的动作带起水声哗啦,屋顶上的林旗收起小甑糕,手按住挣扎着的梅戴雪,耳朵无比清晰地听见了这声音,身子一僵,手掌不自觉地加大了力气。
  这动作弄得梅戴雪不舒服了,被梅戴雪娇声叫了一嗓子,又被它在手背上挠了一下,林旗回神,松开了手,梅戴雪立马从他怀中跳了出去,落在青灰瓦片上舔毛。
  “不许叫了!”姜榆今日的期待落了个空,这会儿心情正差,听见梅戴雪的叫声好像在嘲讽她一样。
  她裹着擦身软巾,抬首对着屋顶气道:“明日你别想吃鱼了!”
  “又往屋顶上爬,下回再被困在上面下不来,我才不找人上去抱你了,就让你在上面晒着,看你以后还听话不听话……”
  她絮絮说着威胁的话,声音微恼。
  林旗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不用想也知道她一定又是蹙着柳叶眉,皱着鼻子的样子。
  她惯会耍小心机,总是要人来哄的,可是梅戴雪是一只猫,不会去哄她。
  于是每次梅戴雪犯了错,她就会绷着脸说着些教训的话,梅戴雪听不听得懂不重要,反正她出了气就行。
  说的很严重,隔日就把事情都忘了,又抱着梅戴雪亲昵地给它梳毛。
  往事不可追,任凭他记得再清楚,如今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站在姜榆身边,更不能去牵她的手。林旗只是不明白,姜榆这会儿在气什么?方才不是还好好的?
  他向着梅戴雪伸出手,碰不着姜榆,至少他还能揉一揉这只白猫。可是这回梅戴雪没理他,因为远处牵红领着一个人过来了。
  林旗隐在暗处,借着庭院里挂着的灯笼,看清了来人的相貌。那是一个瘦弱秀气的读书人,他仅昨日见过一次,毫不费力地将人认了出来,是周明夜,姜榆嫁的那个男人。
  梅戴雪完全没理林旗,转身踏着月色出了阴影,沿着檐角轻盈地跳了几下,消失不见了。
  待周明夜二人走近了,林旗听见牵红的声音,“……小姐该沐浴好了,姑爷你待会儿是要在屋里用水还是去隔壁?”
  “在屋里。”周明夜低哑的嗓音道。
  在屋里,他夫妻二人的寝屋里。
  林旗闭上了眼,手臂肌肉绷紧,手掌合上又张开,他已不能再继续想下去,转身无声地离开了。
  而周明夜并未继续向前,停在了小院中,看着透着烛光的卧房,试探问道:“音音心情如何?”
  牵红面露犹豫,含糊道:“还成……”
  周明夜未再多问,转身在小院里的石桌旁坐下,道:“我吹会儿风再进去。”
  “那奴婢先去伺候小姐了?”
  “不,你……”周明夜皱起了眉,她怕姜榆正在与林旗会面,不能让牵红去打扰了他们,正想着借口,忽地被梅戴雪扑了个满怀。
  梅戴雪突然窜出来,把这两人都吓了一跳,牵红看清楚了才松了口气,嚷嚷道:“又从哪里跑出来的?弄得脏兮兮的还往姑爷身上扑,小心我去找小姐告状了!”
  周明夜比牵红稍微淡定些,搂着梅戴雪在它身上拍着,道:“没事,不脏……”
  她说着忽然停下,把手从梅戴雪下巴上拿开,在灯笼下看见了掌中的细碎糕点末。她想打发开牵红,就道:“谁给它喂了糕点……去给它洗一下。”
  “小姐不让人喂它吃糕点的,是不是偷东西吃了?”牵红接过梅戴雪,嫌弃地在它身上拍了拍,手上也沾了糕点碎屑,她瞅了一眼,边向外走边道,“还是小姐喜欢的小甑糕,今日咱们院子里根本就没买这个吧?你去哪儿偷吃的?”
  ……
  周明夜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没一会儿,房门就打开了,她跟着姜榆进了屋,低声问:“可有见着人?”
  姜榆被戳了心窝子,抿着唇没说话。
  周明夜明了,也未再说话。
  她当日帮了姜榆一把,却也让她陷入与自己同样的境地。姜榆是还有希望脱离的,希望在她未婚的夫君身上,可前提是林旗还惦记着她。
  没等到人,姜榆是比谁都难过的。
  屋中寂静了会儿,周明夜道:“再等两日看看吧,说不准他是有事拖着了……或者,我带你出去,看看能不能找机会碰着他?”
  姜榆长叹一口气,丧气地歪着身子伏在了床榻上,轻薄寝衣遮不住姣好的身姿,她闷闷道:“再看吧。”
  静默了会儿,终究是气不过,一想起她今日的矫揉造作全浪费在梅戴雪身上就来气,恼声道:“都怪梅戴雪!”
  周明夜不明白这跟梅戴雪有什么关系,细问了,她又不肯说,只得随她了。
  只是她知道姜榆养了梅戴雪许多年,很看重这只白猫,想了想还是道:“刚才梅戴雪不知道在哪儿偷吃了小甑糕,我记得它不能多吃这个的,回头再吩咐下院子里的人,多盯着点……”
  “小甑糕?”姜榆愣了一下,然后猛地从榻上撑起身子,惊讶问道,“它方才吃了小甑糕?”
  它方才明明在屋顶上,上哪儿偷到的小甑糕?
  “应该是方才吃的,胡须上还有碎屑……你怎么了?”
  姜榆的脸颊在她说这话时迅速涨红,眼眸里也染上了层层水雾,羞怯得若娇艳牡丹。
  她心又急速跳了起来,手按在心口,努力压着上扬的唇角,忍着羞臊道:“没、没什么……”
  作者有话说:
  百度说猫咪可以吃少量甜食,只喂了一丁点,不伤猫,但也不要学,要科学喂猫。
  古代人给猫起的名字真好听,像“锦衣娘”、“银睡姑”、“一锭墨”、“寸寸金”等,我以前还看过一部武侠小说,里面只有猫叫“北落师门”,好有气质。
  本来想给姜榆的白猫起名“喵喵”的,百度了下,有点汗颜,于是仿了个“梅戴雪”。
第6章 、机会
  两人朝夕相对了几年,她前一刻还像被打蔫了的花,下一刻就面含春色地招摇起来,根本骗不过周明夜。
  见周明夜疑惑地看来,姜榆眼睫颤了颤,真相太让人羞耻,她没法说出口,红着脸想了一想,低声道:“不是什么坏事,你别问啦。”
  周明夜便不问了,找了干净衣裳准备去洗漱。
  院子里的丫鬟下人都被姜榆打发回去了,周明夜就得自己备水,她身上有秘密,从小就是当男孩子养的,也不让人近身伺候,自己做这些事情并不陌生。
  只是姜榆有点愧疚,跟着一起去了。她脑子灵活但力气跟不上,又从未做过这种事,差点帮了倒忙。
  好不容易把水弄好了,周明夜在隔间沐浴,姜榆隔着屏风守着,以防有人闯入,这也是她二人这几年养成的习惯。
  “为什么不能在房间里洗?”周明夜不明白。
  “嗯……”这要怎么解释呢?
  姜榆是怕林旗还没走,他可能会去卧房看一眼,但绝对不偷窥人家的洗浴室。周明夜若是在房间里沐浴,万一被他看见了怎么办?他可不能看了别的姑娘家的身子。
  “……哎呀,快点洗吧,明日还有事呢。”姜榆含糊地答非所问,怕她再问,急忙转移话题,道,“椋慧好像是明日回来?”
  周椋慧就是周家已出嫁的四小姐,嫁的是周老夫人娘家侄女的儿子,是周老夫人精心挑选的。夫家姓钱,家在京城附近的保州,不多显贵,但知根知底,没人敢亏待周椋慧。
  屏风后的周明夜答道:“是。”
  姜榆无聊地坐在外面,摘了桌上的灯罩,拿小剪刀剪了下烛心,烛光闪动几下差点扑灭,下一瞬火花跳跃,燃得更旺了。
  她把灯罩罩回去,语气中满是羡慕,“真好呀。”
  周椋慧十六岁半嫁了人,第二个孩子都已经五个月大了。周明夜只比周椋慧早出生两日,都二十一岁了,不仅没能恢复女儿身,还荒唐地娶了亲。
  姜榆倒是跟周椋慧差不多的年纪出嫁了,可惜嫁的不是她想嫁的人。
  “老太太还催着我快些生孩子呢,我倒是想,可是到现在话都没说上几句,怎么生呀……”姜榆抱怨着。
  周明夜洗得快,已要穿寝衣了,听见了她这句话,惊得手里衣裳差点没拿住。她快速穿好了,绕过屏风出来,一言难尽地看着姜榆。
  “怎么啦?”
  周明夜踌躇了下,低声道:“你可是个黄花大闺女,怎么能说这种话?”
  她方才那句话若是听在别人耳中,那是她与周明夜成亲三年还未有子嗣,怕失宠,会着急要孩子很正常。
  听在周明夜耳朵里,她姜榆想要生孩子,前面还有事情要做呢,和谁做?除了林旗不做他想。
  周明夜虽做男子打扮,但再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光是听她那一句话就脸红耳热。
  “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想一想怎么啦?”姜榆拧着眉头,理直气壮道,“都耽误那么久了,再耽误下去我都要成老姑娘了!”
  周明夜头回遇见这么直接的姑娘,嘴巴动了动,没能说出什么。
  姜榆又道:“我都算好了,这几日就把事情与旗哥都说清楚,九月之前把你的身份恢复,十月我就能成亲了,快的话年底就能怀上孩子。”
  周明夜:“……”
  好一会儿没声音,姜榆终于意识到她说得太过了,两只胳膊撑在桌上捧着脸颊,乌黑的眼眸中映着粼粼烛光,腆着脸道:“这是人之常情,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是……”周明夜屈服了,接着提出疑问,“可现在你第一步就已经很不顺畅了,林旗并没有主动来寻你,你要怎么和他说清楚当年的事?”
  姜榆眼波晃了晃,心虚地垂下眼睫,声音也低了下去,“他来过了的。”
  不等周明夜细问,她忙道:“这个你就不要管啦,我又想了想,我要与他说的太多,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需要另寻一个机会。”
  她需要制造一个安全的、时间充足、能让她与林旗坦白心扉的机会。
  机会来得很快。
  第二日,姜榆去周老夫人那见了周椋慧,乖顺地听周老夫人叮嘱周椋慧如何如何照顾孩子,果不其然又被催生了。
  姜榆情真意切地应了,表示一定会好好养身子,努力早日怀上孩子。
  周老夫人满意她的态度,周明夜的母亲嘴上没说什么,但是看着姜榆的眼神尽是歉疚与心疼,只有听了丫鬟传话的周明夜沉默许久,心情复杂地摸了摸脑袋,总觉得自己头上有点绿。
  晚些时候姜榆回了屋,笑意盈盈道:“椋慧这次回来是有事的,钱家老夫人前两个月不是差点过去了吗,现在身子又健朗起来了,钱家要给老太太过个寿冲冲喜气,日子就定在月底。”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周明夜对外一直是个病秧子的病弱书生装扮,鲜少离开京城,府中有什么应酬,大多是周二爷父子俩出面,更不用说周椋慧是周二爷嫡女了。
  周二爷奉皇命离京巡查去了,这时候钱老夫人过寿,侯府这边去的话,也该是周意辰去。
  “若是周意辰去不了呢?”姜榆笑着问。
  “你又打什么主意?”
  姜榆收起笑,微微直起身子,捋了捋浅色薄衫,淡淡道:“当日是不是他指使人推我落水的,我不确定,暂且不把这笔账记在他头上。但当年你我成婚时,他刻意为难我,屡次在我跟前提旗哥。前年你去尚书府赴宴,他对你下迷药,诱你轻薄尚书府嫡女。还有,旗哥回京的消息传回来之后,玖玖周围一直有人鬼鬼祟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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