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不来抢走我——鹊桥西【完结】
时间:2023-10-08 23:22:25

  时和修没来得及多想,那姑娘似乎对身上的衣裳很不习惯,低着头扯着裙子埋头往前,走得很急,险些撞上了他。
  他往后退着“哎哎”了两声,提醒道:“当心。”
  姑娘下意识抬头,看清他的瞬间,一张脸倏然变得惨白。
  姑娘正是周明夜,她太谨慎,听说温絮之已经走了也不敢出来,在屋里又等了会儿,确定温絮之不会再回来了,一个人待着又不安心,就出来找姜榆,谁知竟会直接撞见时和修。
  时和修帮过她许多次,她很感激,可这是周明夜第一次穿着女装见成年男子,心像是被被利爪抓住,阵阵心悸,又想起几年前那狼狈的时候,一时间面色煞白,双唇颤动,喉间干涩得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对面的时和修也怔住了,先前试探林旗的话在这一刻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此时看见周明夜这样惧怕的模样,他来不及整理杂乱震惊的思绪,干咳了一声,道:“你是哪家小姐?我怎么不知道音音有了新朋友?”
  他装作没认出来,见周明夜仍是冷汗直流,默默往后退两步,朝着她客气地作了个揖,声音也放轻了些,道:“她就在花圃那边,你去找她吧,我这就走了。”
  说罢,往旁边走去,隔着数尺距离绕过周明夜,一下也未再看她,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开了。
  周明夜一个人呆呆伫立着,直到一阵风吹来,她打了个寒颤回神,无措地抬目四望,只见小院中花枝摇曳、绿树成荫,时和修的人影早已看不见了。
  她愣愣看了会儿,低头拢了拢衣裳,顺着方才时和修指的方向走去,一抬步才发觉双膝瘫软,打了个踉跄扶住了一旁的花树。
  原地急喘了会儿,她方恢复正常,急步往前不远,见姜榆与林旗二人正相依着坐在花架下说笑。
  姜榆刚听了林旗说的周二爷的事情,正想着告诉周明夜好让她有个准备,一扭头就瞧见了她,笑着朝她挥手,高声喊道:“快过来,我有事与你说呢。”
  周明夜遥遥看着她与林旗,心神一阵激荡。
  时和修以前就见过她,这会儿又是刚从这边离开,定然是知晓他俩的……
  近年来的种种遭遇一一从眼前闪过,周明夜心中涌上种种复杂思绪,这时候她恢复女儿身的想法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没什么可怕的。”她想,“不是所有人都……都要为难我的,总会有人仗义相助。”
  作者有话说:
  表弟:我眼巴巴上门来保护,还要被嫌弃、被当成豺狼虎豹,伤心了。
  上不了台面的庶子庶女——温絮之的看法,不代表作者观点。
  没有刻意瞒着表弟,几个人都不加遮掩了,只是周明夜第一回 暴漏,惊惧交加。
第72章 、结局(1)
  城西主干道上, 骏马飞驰,摊贩纷纷抱头躲避。
  这就是温絮之的人手了,他憋着怒火去抓捕周意辰, 至于抓捕到后是交还给京兆尹还是就地处置, 就要看他的心情了。
  出了西城门, 城外四通八达, 行人众多,地面上早已不见了那伙人的行迹,与路边茶摊打听后,才又驾马追去。
  如此向城外行了数里路,离京城越远, 树林越是茂密,高处有飞鸟扑腾着双翅逃离,蝉鸣却声声不停,催得人心浮气躁。
  温絮之已被怒火冲晕了头脑,不将人捉回誓不罢休, 在衣裳被汗水浸透后,终于追上了那伙人。
  对方约莫十余人, 正在路边歇息, 身穿囚服的周意辰赫然处于最中央的位置, 被层层保护起来。
  双方打了个照面, 领头那个急忙高声喊道:“保护二少爷!”
  温絮之目眦欲裂, 扬手道:“明昌侯府胆敢劫掠罪犯,格杀勿论!”
  顷刻间,刀光剑影与兵器碰撞声声响成一片, 惊起阵阵飞鸟。
  蒙面匪徒以出手迅疾为特点, 身手很好, 但是人数较少,此时拼杀起来节节败退,没过多久,便招呼着撤退。
  周意辰早已吓得两股战战、呆呆傻傻,刀刺到眼前都不知道躲闪。
  他是这伙人首要目标,直接被人抛上马背,领头的蒙面人挥退一个侍卫,翻身上马坐在他身后,刀柄往马儿臀上一敲,马儿嘶鸣一声,撞开人群撒腿就往外跑。
  就在马儿将要跑出人群时,斜刺里一侍卫提刀朝着货物一样搭在马背上的周意辰砍去,蒙面人横刀抵挡,被震下了马背,只余马儿驮着周意辰往不知名的方向跑去。
  眼看到手的鸭子跑了,温絮之一脚踹在躺在地上的伤患身上,骂道:“没用的废物!去追!”
  那伙蒙面人也无心恋战,对视一眼,纷纷上马,抢道追去。
  两方人马相追逐着,渐渐在丛林中走散,温絮之带的人多,分成三路搜寻。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忽地哨声高响,温絮之精神一震,当即带着人朝哨声方向而去。
  到了地方,人数翻了一倍不止,温絮之看清楚了来人,当即就笑了。
  “周二爷好本事,不在京中也对京中事了如指掌,甚至能安排人进监牢救下二公子。”
  眼前人正是周遗,他重重地舒了口气,一脚踢开爬在脚边哀嚎的周意辰,再次确认他是被人算计了。
  他带人紧赶慢赶着回京,一路上小心翼翼,未免走漏风声甚至直接露宿野地,连日奔波下满面憔悴,就要进入京城了,一匹马儿忽地奔至跟前,上面驮着的是他那不成器的儿子。
  周意辰先是莫名其妙被劫走,再经历死亡威胁,精神已在崩溃边缘,这一路腰腹搭在马背上,都快被颠簸吐了。
  被人从马背上扶下,瘫软在地,抱着亲爹的腿哭个不停。
  他觉得找到靠山了,殊不知周遗却心中发寒,知道是他晚了一步,正好中了别人的计策。
  趁着四周无人,他若是想要洗脱冤屈也有法子,只要迅速将周意辰藏起来,更狠点的法子也有,就是直接让这儿子消失不见。
  可那到底是亲儿子,他下不了狠手,只得简明扼要与周意辰解释几句,即时要派人将他送走。
  周意辰完全被吓懵了,根本不肯配合,只这一会儿功夫,就被温絮之的人手发现了。
  知晓温絮之绝无可能放过自己,周遗快速做出决断,道:“此事并非本官所为,本官会亲自面圣解释,不劳温大公子费心了。”
  “劫牢狱,藏私犯,本公子亲眼所见的事情,你还要狡辩什么?”温絮之蔑然瞟了那父子俩与随行仆从一眼,道,“大人且放心去吧,本公子会替你将此事禀明圣上的。”
  话语中尽是冰冷杀意,言毕,眼眸一眯,声如寒刃道:“杀!”
  “本官奉陛下旨意外出巡查,尚未入宫面圣,看谁敢动手!”周遗怒目圆睁,高声喝道,“温大公子你无权处决朝廷命官,便是本官当真犯了死罪,那也应该由陛下亲审,你算什么东西!”
  周遗深知此事不能善了,直接拿皇帝做威胁,可惜温絮之根本不打算听,他只想先一步杀了这父子俩,到时候只要借口追劫匪至此,刀剑无眼误伤即可。
  他再次下令手下动手,就在此时,马蹄声与车轱辘声传入耳中,被护卫带着的方大人姗姗来迟,掀着车帘冲这边高喊:“不能杀!”
  温絮之眼中含恨,恨不得用视线劈了眼前人,周遗却心中一松,京兆尹的人来了,容不得温絮之放肆。
  可这也仅仅是权宜之计,温絮之虎视眈眈,谁也不能保证回府这一路他会不会遇到别的意外,意外中丧生,那是谁也怪不得的。
  周遗被人护住,直到方大人下马车迎来,才走出人群,道:“本官有要事需即刻进宫面圣,请方大人代为开路,所有事情本官将当面向陛下解释清楚!”
  方大人巴不得不介入这趟浑水,当即应下,命人将烂泥般的周意辰绑起,与周遗同承乘马车驶向京城。
  周遗心知自与京城断了联系,他就已经和陷入被动状态,如今除了尽早与圣上交代之外,别无选择。
  马车颠簸而行,车轮碾过砂砾的摩擦声与外面周意辰的惨叫声同时传入耳中,周遗掀帘一看,见马车周围尽是健壮护卫,再远些,便是蓄势待发的温国公府的人。
  几日下来,他眼角的皱纹更深了,放下车帘,问:“外面的人手不似京兆尹的,可是别处来的?”
  方大人此时还不愿得罪他,微微一笑,道:“先前出了些意外,不得已向禁军借了些人手。”
  “禁军……”周遗目光一沉,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做了错误的决定。
  .
  姜家,周明夜始终觉得穿着女装不自在,怕待会儿姜之敏回来看见,又怕丫鬟下人会乱说。
  姜榆拉着她不许她去换,两人说话的功夫,有护卫近身与林旗说了几句话。
  “不用换回去。”林旗听罢与两人说道,“以后都不用换回去了。”
  两个姑娘都面露怔忪,姜榆率先反应过来,急切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林旗笑了下,大拇指指腹在她面颊上轻轻一抹,沾上了点殷红胭脂,道:“去换身衣服,把胭脂洗掉,等会儿进宫去。”
  “进宫?”周明夜震惊的同时,心头涌上一层难以置信的感觉。
  她只赴宴时去过宫中一次,现在天色将晚,要她进宫能是有什么事?除非是……
  她曾幻想过有朝一日恢复自由,也知晓林旗二人一直在为她筹谋,可当这一日真的到来时,心中第一感受却是虚无缥缈,如梦一般。
  在不知她是男儿身时,林旗觉得她懦弱无能,知晓她是女儿家以及明昌侯府种种诡异之后,曾经的认知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察觉她的不安,偏目问姜榆:“可害怕?”
  姜榆抬着下巴,乌黑的眼珠子如有流光划过,轻快道:“我有什么可怕的?”
  林旗笑笑,推她进了屋。
  一旁的周明夜兀自怔愣片刻,突然打了个激灵,回神急道:“那我娘呢?”
  “她会一起进宫。”林旗回答过后,定定看着她,喊了声她全名,“周明夜。”
  周明夜茫然抬首,听他道:“该怎么做我都与你说了,你当真想要解脱的话,就自己鼓起勇气为你和你娘尽力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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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节天暗的晚,酉时将过,天才彻底黑下。
  乾阳殿中商讨声不断,其中一个参政大臣出主意道:“听闻商阳伯家有个二小姐,容姿昳丽,是否可替宣仪郡主和亲?”
  此话方出,立即遭人反对:“商阳伯家的二小姐年方十一。”
  本朝女子十五及笄,没道理让人家十一岁的小姑娘千里去往外邦和亲,况且一个没什么看头的小丫头,根本派不上用场。
  可这个人选被驳回后,再也找不出别的家世符合的姑娘了。
  近几年朝廷长了教训,广开文武恩科,精心挑选武将,然而时间太短,鲜见成效。
  尤其是林旗归来接管禁军之后,那些被看好的新锐武将个个说得好听,实际上不堪一击,甚至连一个小小的前锋校尉都能将其耍得团团转。
  当日沙盘的演习是皇帝亲眼所见的,当时就一口血水哽在喉咙。
  都说将熊熊一窝,新选拔出的武将空有一张嘴,不仅让皇帝丢了面子,更是让他寝食难安。
  前几年敌军势如破竹侵犯山河的记忆在脑中盘旋数日,到底是咽不下这口气,寻了几个由头,将那些个近两年提拔的将领全部贬去做了马前卒。
  然而问题不仅是将领稀缺,更有军器制造营等因多年疏于管理,弓/弩粗糙,盾矛不值一击,处处皆是弊端。
  皇帝很急,敌邦如吐着信子的毒蛇,暂时被压住了七寸,但一双黄澄澄的竖瞳仍死盯着自己的江山。
  他怕山河破碎,怕遭人千年万世的唾弃,不得已,私下与臣子商议出了和亲稳固的法子。
  这是除打仗外,代价最小,最有用的法子了。
  可人选刚定下,就出了意外。
  昨日皇帝被温国公与姜之敏吵得头疼,他自己心中何尝不是憋着火气?
  如今宗室女仅有宣仪郡主一人适龄,人死了,他上哪再找一个郡主出来?即便是从臣子家认个义女封了郡主,面子已经丢了,他难咽这口恶气。
  殿中争论声不绝,半开着的窗棱忽地被风吹动狠狠砸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旁边的侍奉的太监身躯一震,急忙快步过去关窗,就在此时,外面风雨大作,瓢泼大雨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屋中争论声被风声雨声打断,几位大臣纷纷朝上座看去,只见正值壮年的皇帝重重一叹,单手扶额闭起了眼。
  大臣们面面相觑。
  殿中寂静了下来,唯有雨珠穿林打叶的声音,未久,殿外响起细碎的脚步声,太监迈着小步走近,与近身伺候的太监交换了个眼神,凑近皇帝低语了几声。
  皇帝眼眸倏然睁开,道:“都下去吧,此事改日再议。”
  几个白髯老臣鱼贯而出,静待片刻,皇帝道:“宣。”
  殿中琉璃灯盏盏,照得奢华宫殿中有如白昼,太监出去传话没多久,就见殿门口有两道单薄的人影相依着走进来,具是女子装扮。
  皇帝目不转睛地盯着二人,待人跪拜后,未喊人起来,而是语气莫测道:“周明夜?”
  周明夜伏地又拜,咬着牙道:“臣女周明夜,自知罪孽深重,今日特来向陛下请罪。”
  她跪在下处,身上素锦彩裙在地面上铺开,头戴金钗,腕上是一圈青玉手镯,任谁都不会再将她认作男子。
  “明昌侯府的三公子……”皇帝自言自语了一句,声音倏地沉下,道,“抬起头来。”
  周明夜缓缓抬头。
  殿中沉寂如死水,无一人出声。
  打破这气氛的又是外面的太监,太监快步靠近,嗓音尖细道:“陛下,京兆尹方大人抓捕逃犯归来,只是……外出的周遗周大人也回来了,是与温大公子同行,有急事等着陛下裁断。”
  周明夜闻声一颤,下意识就要张口说话,被姜榆扯了下衣袖,忙又闭上。
  “在外面等着。”皇帝挥手将人赶出,从书案后走出,踱步到两人跟前。
  近距离打量了下周明夜,他目光转向姜榆,问:“你是姜之敏的女儿,原本与林旗有婚约,后来转嫁给了周明夜?”
  姜榆答道:“是。”
  皇帝忽而笑了,道:“林旗何在?让他进来。”
  他虽这么说,却并不等人进来,甩袖坐回书案后,道:“周明夜,朕给你个机会将这事从实招来。”
  周明夜精神绷得紧紧的,闻言五指一松,偷偷看向姜榆。
  姜榆对她点头,周明夜深吸口气,伏地道:“臣女要状告明昌侯府周遗,谋害侯府嫡子在先,威逼长嫂欺压侄女在后,逼迫臣女以男儿身苟活数十年,更有甚者,勾结外敌,安排人手祸乱禁军名册……”
  她不及喘气,一口气将这些说完,外面忽起喧嚣。
  一旁的太监原本眼观鼻,鼻观心,见状急忙往外去,很快回来,视线从下方的两女子身上一扫而过,太监说的委婉:“陛下,周遗周大人妄想强闯殿内,正好撞见林将军……嗯,起了点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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