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太远,看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圆脸小姑娘蹦蹦跳跳从一个小房间里跑出来,瞧见梅戴雪,眉眼一亮,惊喜地抱起它道:“大晚上的,你怎么来了呀?是来传信的吗?”
林旗隐在暗处,他记忆力好,认出这是店主家的女儿,经常在铺子里帮忙打包糕点。
“身上也没有信啊,难道是自己跑出来的?”小姑娘揉了梅戴雪几下,搂着它回到小房间门口,敲着门喊道:“平剑姐姐,小猫儿又来了。”
房门打开,出来一个高挑的姑娘,正是负责照顾林玖的平剑。
平剑好歹年长许多,比小姑娘想的远,仔细检查过梅戴雪之后,催着小姑娘回前院去了,然后将梅戴雪放进屋中,独自出了房间,警惕地打量起周遭。
林旗未继续隐着,直接出现在她眼前。数年不见,平剑愣了愣才认出了他,惊道:“少爷,你、你怎么……”
“府中护卫众多,一只猫没有惊动任何人,怎么溜进主院的?除了有内贼,不做他想。再算下时间和姜榆的行踪,自然能猜到。”
平剑是怕梅戴雪找不见林旗就被拦住,特意把它往里面送了送,她本就是林家的人,对府上巡守一清二楚,避开了所有护卫将梅戴雪送到主院,没想到在这里露了馅。
她脸上阵阵羞愧,呐呐道:“也不算内贼,是小姐吩咐的……”
林旗朝着那个小房间看去,平剑忙带着他过去,却听他道:“不必惊动林玖。”
“是。”偌大的林家如今只有他兄妹俩,现在做兄长的回来了,当然得听他的。
平剑悄悄将小窗推开条缝,小屋中燃着烛火,一个半大的梳着双髻的小姑娘正抱着白猫嬉闹,小姑娘穿着普通的衣裳,但是脸蛋儿白里透红,一双眼熠熠生辉,显然被照顾得很好。
确实长大了很多,林旗看着都觉得有些陌生,只在她低头时才将她与记忆中的幼妹重叠起来。
他在窗外默默看了会儿,微微侧身,复看向平剑。
平剑只觉得自家少爷这一趟出去再回来变了很多,话少说了,身上气势也有些逼人,不敢多瞒着,一股脑道:“前段时间府里不安生,小姐总是心慌,跟音音小姐说了之后,就被安排到这里来了。”
“这家铺子是姜夫人偷偷留给音音小姐的,没人知道,里面都是可信任的人,对小姐很是照顾,除了不能随意出去被人看见,一点儿委屈也没受着。”平剑怕他对姜榆生出怨恨,瞅了瞅他的脸色,继续道,“这些年多亏了音音小姐护着,不然……”
“今晚什么事也没发生。”
平剑疑惑抬头。
见她听不懂,林旗微皱眉,道:“你只当从未见过我,今晚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姜榆与林玖。”
平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但这样对几人都好,急忙道:“是,奴婢记住了。”
作者有话说:
首先,女主和周明夜的婚姻不成立,其次,这里写了休书(只是没人知道,被女主留做备用)——后面男女主如果有暧昧,应该不算出轨。
晋江主角不能出轨,作者知道的哈,没有宣扬这个的意思。
第13章 、客栈
姜榆让人给林旗送了信,但是一直没收到回话,不知道他是答应了还是没有答应,只有梅戴雪,在一日后被人送回了侯府。
但姜榆一点儿也不担心,她就是在明昌侯府里待着有点心烦,周老夫人喜欢端着名门望族的做派,早晚都要小辈去给她请安。姜榆几乎每日都要被催着生孩子,还要看周二爷的几个小妾争风吃醋,或者被周妍弘找茬。
过去几年也是这么过来的,她都能忍,现在却忍不了了。她又不是周家的人,做什么要与这么人虚与委蛇。
正好现在周二爷不在京中,周意辰断了腿起不来床,她与周明夜的行动没有那么多限制。她得在周二爷回来之前,给周明夜拉了林旗做助力。
两人商量了下,去请示了周老夫人,以周明夜身体虚弱容易水土不服为由,最终决定提前出发去保州。
“我也要去!”周妍弘闹着要一起。
她一闹,比她小四岁的周立暮也吵着要去。
姜榆此去的目的还是林旗,哪能让这两人跟着,和和气气地答应了,趁着两人高兴,轻飘飘道:“我这边是可以的,就是不知道祖母能不能答应,她近日正忙着给你相看人家……”
周妍弘立马道:“那我不去了,保州有什么好玩的,又不如京城繁华。”
解决了这一个,姜榆又对着周立暮道:“你要去的话可要把课业一起带着,不然等二叔回来考校你问题答不上来,知道你趁他不在跑出去玩了,又要罚你跪祠堂了。”
周家现存三个男丁,周明夜不用说了,周意辰同样完全不是读书的料,也是借着侯府得的荫蔽才讨到个小官做做,也没什么权势。
现在世袭罔替的爵位没了,两个年长的“男丁”又没出息,周老夫人与周二爷就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年纪尚小的周立暮身上了,平时对他管教很是严厉。
周老夫人或许还会心软让他跑出去玩耍,但是周二爷绝不会同意。他积威甚久,吓得周立暮脖子一缩,惊慌道:“不去了不去了,我要在家读书!”
姜榆满意了,把梅戴雪送回了姜家之后,这才与周明夜一道启程,带了数十个仆役,马车晃晃悠悠向着保州驶去。
已经知晓温絮之在暗处虎视眈眈,当然不会贸然上路,刚出了京城,周明夜就假装身子不适,一行人留宿在城郊最大的客栈里。
离京城很近,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引来巡城兵,但姜榆还是格外小心,命人日夜轮番值守。
如此在客栈停了两日,第三日,姜榆借了小厨房给周明夜煎好了药,上了楼梯刚一拐弯,就撞见了抱臂依在栏杆上的人。
她嘴角悄悄一弯,都要扬起笑了,想起了上次见面她被吓出了眼泪的事,还有那断掉的珍珠璎珞,嘴角硬是压了下去,抬着下巴朝着对方轻哼了一声。
林旗淡淡瞟她一眼,推开隔壁房门进去了。
“怎么了,夫人?”跟着姜榆的丫鬟被她挡在身后没看见林旗,只听见她那一声哼,奇怪问道。
“我忽然想起来,晨起时夫君说吃不习惯客栈里的膳食,你去厨房里盯着,让咱们自己人动手准备晚膳。”
等丫鬟退去,她直接越过她与周明夜的房间,径直推开隔壁房门进去了。
这间客房与姜榆那间的物件摆放是一样的,林旗正坐在桌边,手边放着一盏茶水。
姜榆端着托盘袅袅到了他身旁,将冒着热气的汤药放在了桌上,道:“不给我回话,哼,还不是乖乖跟过来了?”
林旗没听见她的话一样,在浓墨色的药汁上扫了一眼,道:“我与温絮之说过了,近期他不会为难你们。”
姜榆乌黑的细眉拢起,语调低了下去,“你怎么还真的与他有关系啊?”
没人理她,她斜了林旗一眼,偏着脸娇声道:“老是与我作对,让我的计划落空,你可真讨厌!”
这说话的样子与语气娇气十足,像与人撒娇一样。
林旗垂在身侧的手掌握了握,余光瞥到桌上的药汁,绷紧的肌肉又松弛开来,淡漠道:“那你离我远点。”
“我偏不如你的意。”姜榆不悦道,“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以前巴不得整日黏着我,三天两头找借口到我家去,现在变了心,就说的好像我黏着你不放一样。”
林旗没理她这无理取闹的话,沉声道 :“你们这一路不会再出事,不需要我保护了。”
“那谁能知道,万一温絮之是骗你的,你一走就偷偷动手了呢?你得把我和明夜平平安安地送到保州,再送回来,我才能告诉你玖玖在哪儿。”
屋内静了片刻,才响起林旗的声音,他缓声道:“让我去保护周明夜,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姜榆眼眸一亮,搭在圆桌上双手微收,向前倾着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问:“你什么感受?”
她满目期盼,等着林旗说出她想听的话,可是林旗久久未言。
姜榆等得心焦,站起来立到他跟前,手按在他肩膀上压了一下,催促道:“说呀,大男人优柔寡断什么!”
“你觉得我应该说什么?说我对你心怀龌蹉,想杀了周明夜取而代之?还是该说我对过往没有一丝介怀,愿意与你做这个交易,会好好保护他?”
重逢后林旗第一回 说这么长的一句话,语气很恶劣,说话的同时轻轻将肩上姜榆的手拨开,然后站起来,两人高低立换。
方才还是姜榆俯视着她,现在反了过来,压迫感朝着姜榆呼啸而来,逼得她脚尖动了动,强忍着没退缩。
林旗垂目看着姜榆,眼眸晦暗,问道:“你想我有什么感受,周夫人?”
他声音很轻,却布满风雨欲来的沉重和压抑,暴风雨随时将要袭来一般。
“我与你说过的,不要再来撩……”
“说那么多没用的!”话没说完,就被姜榆气恼地打断,屋中凝重的气氛也随之荡然无存。
她憋红了脸,朝着林旗伸手,两手抓住他手臂将他往下拽,“你坐下!站起来吓唬谁呢,就你个子高吗?”
她当然拖拽不动林旗,又道:“我手上烫伤还没好呢,你要疼死我吗!”
这跟林旗想的完全不一样,见姜榆张开了的一只手掌心的确还红着,他迟疑了下,在姜榆再次强拉着他坐下时顺从了下来。
姜榆却还是站着,垂目瞪他一眼,道:“我就问你还喜不喜欢我,若是我被休了,你可还愿意娶我?”
怕林旗反问回来,她又抢先道:“我是姑娘家,你得让着我,所以你先回答我。不许说谎!”
林旗先是拧眉,接着眼中凝聚起杀意,寒声道:“他敢休了……”
“哎呀!都说了你先回答我!”
两次被姜榆打断,林旗也忍不住了,拳头握了又松,勉强定了神,闭眼认输道:“你明知道,无论何时,我都不会嫌弃你。”
“这不就好了?”姜榆脸上一红,声音低软了下去,两只手重新搭上他的肩,羞声道,“我也是愿意嫁你的。”
屋中又是一阵沉静,过了会儿,林旗道:“他怎么敢……”
这会儿还是不能随心所欲地说话,时间有限,姜榆道:“那些事情以后再说,你听我说,当初我与明夜成亲是形势所迫,并无感情,只要你答应帮她一个忙,她愿意写了休书,成全你我。”
她以为林旗会二话不说答应,却见他面色一沉,肩背肌肉绷紧,声音中带着凶悍,冷声道:“他敢休了你,我杀了他。”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朱槿
听林旗说无论如何都不会嫌弃自己时,姜榆是开心又羞涩的,他都没问自己还是不是处子之身……
谁知道他一转眼竟真的对周明夜起了杀心,姜榆心中一惊,急忙道:“你不能伤害她!”
谁都能对周明夜不利,唯独林旗不可以。
门外已响起丫鬟们的脚步声,等会找不见她该着急了,姜榆不能再继续留下来,只得简短道:“她于我有恩,你不能伤害她。”
她说完急忙转身去端桌上的汤药,手未触及托盘,就被抓住了,腕上的力道强硬地将她拽了回来。
姜榆看见了林旗藏着暗涌的双目,他问:“你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我骗你做什么?”
林旗眉头微紧,神色莫测,视线如利刃般落在姜榆脸上,似乎想要刺入她脑海中,将她所有想法全部看穿。
姜榆被看得浑身发毛,她不喜欢这种感受,像是被人审判的犯人一样,她耷拉着嘴角,气道:“不准你这么看我!”
接着又道:“你不信我!”
“你的话解释不通。”林旗道。
姜榆的气愤一下子就消下去了,这也不能怪他,的确有好多事情还没与他说清楚。
她目光软下来,眼波盈盈地望着林旗,道:“那你守着我,我有机会就与你说一点,等我全都说清楚,你不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了?”
外面已传来丫鬟的呼唤声,姜榆得出去了。
她摇了摇被林旗抓住的手腕,声音低低的、柔柔的,“你要抓到什么时候?是不愿意放我回去了吗?”
林旗一僵,立刻放开了她。
手腕恢复了自由,但那上面的热度似乎还残留着,姜榆摸了摸手腕,端起汤药朝门外走去,停在门板后侧耳听了听,转回身悄声道:“外面有人呢,还不快把人引开?”
“你自己来的,自己想办法出去。”林旗声音冷硬道。
“又装不在乎,方才还气得要杀了明夜呢。”姜榆嘟囔一句,斜睨着他道,“那我真就这样出去了?回头丫鬟们全都知道我进了陌生男人的屋子,明昌侯府里可没有什么秘密……”
她一边说,一边瞅着林旗,见林旗默不作声地朝小窗走了几步,抬起手在窗棱上敲了几下。
也没见外面有什么人说话,但是不多时,楼下就传来了一阵声响,门口的丫鬟惊呼一声,脚步声渐远。
姜榆满意了,心里藏了蜜一样甜滋滋的,比吃了小甑糕还要甜,也就更舍不得走了。出了这个屋,两人又是毫无关联的陌生人,连一句话也不能说。
她心有不舍,偷偷瞧着林旗,故意提着软绵绵嗓音道:“我手上的烫伤还没好呢,你给我找点烫伤药,还要亲自给我抹药。”
林旗被她这语调说得气息不稳,压着心中翻腾的冲动,道:“你有丫鬟。”
“我知道啊,我就是想你给我抹药。”姜榆说着转回身拉开房门,刚开了条缝,身后传来轻微响动,一只手突地从她身后伸了过来,一掌按在门板上,将房门合住。
“你做什么?”姜榆想转身,没来得及动,就被捏住了下巴,动不了了。
林旗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与周明夜,当真没有丝毫的男女之情?”
姜榆没法转过去看他,只能微微仰起脸摇了下头,道:“怎么可能有嘛。”
话音刚落,她手中端着的托盘被人夺走,房门在她眼前打开,姜榆都没来得及回头看一眼,被按着肩轻推了出去。
她站稳后转身,差点迎面撞上递过来的托盘。林旗端的稳,上面的汤药晃都没晃一下,姜榆急忙接住了。
然后房门“啪”的一声在她眼前合上。
“你推我?”姜榆恼声道,“以前就跟你说过,对我要温柔点,你全都忘了!”
房间里没有声音,她对着紧闭的房门哼了一声,往自己房间走去了。
这一趟出门本就可能有危险,姜榆突然不见,吓坏了周明夜,可是她又不能直说姜榆或许是出事了,还装着病不能下床寻人,等得很是焦急,见姜榆平安回来了才安心。
确定林旗跟着了,那就不用继续装病了,可以慢悠悠启程了。
次日,周明夜收整好先出去了,姜榆正对着铜镜梳发,牵红急匆匆跑了进来,道:“小姐,外面来了一行人,说是夫人听说咱们要去保州,不放心,特意安排来保护小姐你的。但是我瞧着,来的那几人眼生的很,还很奇怪,不像是咱们府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