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女孩的态度松动,他终于坐下来,错开她清亮无辜的眸光,轻飘飘开口。
“留这儿呗,要是在外边儿遇到危险,爷还更担心。”
“至少,给那姓秦的八个胆子,他也不敢跟到我家门口。”
眼见着完璧如纠结半晌,马上要说出口的推脱,他又补充,“也别顾虑了。首先,爷们就是爷们,我不会故意动手动脚,做出什么事儿在这欺负了你。”
“再者,又不是不收你钱,”他又回到原本吊儿郎当的样子,“鉴于我正在追你,价格好说,就是得麻烦你帮我暖暖房子。”
他说得坦然,语气却不像追人的那个。
完璧如红着脸,听到最后,瞳仁倏地放大,不自然地发问,“暖房……子?”
“诶,不是别的意思啊,”他失笑,生怕刚立的“正直爷们”人设轰然倒塌,接过话解释,“我平常忙,屋里怪冷清。”
这句话直接导致景煜屹接连几天没回家。
特意给完璧如一个适应的空间。
获悉一二的闻祁元很不客气地笑,“没出息。”
“我瞧您平常也忙不到这种程度吧?”他勾着唇,戳穿道,“为了让人留下来,还真是什么谎都能撒。”
景煜屹没心思搭理他的调侃,侧着头吹了会儿风,试图压住心底的燥,烟瘾又开始犯。
他从桌上的烟盒里摸出根烟,却全身上下没找到点火的。
轻啧一声,才想起自己最近为了戒抽烟的毛病,已经很久没有随身带火机了。
闻祁元不见外地从他烟盒里抽出一根,给自己点上,又把手中的金属火机扔到他怀里,“拿着。”
景煜屹不偏不倚单手接住,却没点,只是视线瞥到打字的闻祁元,突然撞了撞他胳膊。
漫不经心开口问,“哥们,你和林家千金怎么好上的。”
闻祁元抬眼的时候,面上还凝固着因为聊天而带来的笑意,没多做思考就得意道,“凭我的魅力,当然是一步到位。”
“放屁,一步到位是特么的先领证,”景煜屹轻嗤,“你赖在人姑娘家里不走算什么爷们。”
闻祁元端着杯酒晃了晃,不甘示弱,“那也是本事。”
“怎么,你还愁怎么追姑娘?”他端着最规矩的笑,食指指节推了推镜框,话里却藏着戏谑,“咱们景二爷——直接去色. 诱啊。”
景煜屹没好气地扯了扯嘴角,一包烟盒利落地砸到他身上,低声骂,“就知道你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
“说正经的,”他把开玩笑的语气收敛了些,手搭在后颈处,小幅度动了动脖子,沉出一口气,“也不是故意装忙骗她,明儿确实还得去沪城跟进个项目。”
“去呗,我最近给秦斯铭挖了几个坑,这孙子一时半会儿钻不了你的空。”
闻祁元没继续怼他了,突然收起手机,掀眼看向身边说话的男人。
景煜屹迎着夜风远眺,单手把玩打火机,反复开盖又反复合上,“啪嗒”声响不断。
烟却还是没点。
闻祁元看不过,突然起了点心思,清了清嗓子,“不过,我给你寄了东西来着。”
“完小姐不是在你家,到时候让她帮忙收一下。”
景煜屹没多问,只是点点头,“行。”
-
时值仲春,万物渐次复苏。
北回归线以北的国境也彻底脱离寒冷闭藏的冬季,辽阔大地上岸柳青青,一片草长莺飞的勃发光景。
完璧如正是在这样的时节,搬进了景煜屹的公寓里。
他逐步瓦解她心中防备,以至于到了最后,她确实找不到什么理由来拒绝他。
不知是特意还是凑巧,景煜屹这几天真的鲜少回来。
完璧如从早到晚见不到他人,独自熟悉着偌大的公寓,拘谨和无措慢慢消散,很快适应了新环境。
此刻,她刚刚结束一天的营业,从如艺坊回到泓景E座。
路过一楼前台的时候被人叫住,说是有快递。
她瞟了一眼,是景煜屹的名字。
朝前台小姐姐道了声谢,便抱着快递盒上电梯。
想来还是得和景煜屹说一声,进了门后,完璧如打开了微信对话框。
最近几天,景煜屹不在家的时候,他们偶尔会用社交软件联系。
因为那场突如其来的告白,完璧如暂时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但景煜屹依旧像个没事人一样,也没因他口中地“追你”,刻意做出什么夸张的举动。
稍微让她自在了些。
说话的语气也和往常一样。
关心中夹带着戏谑,放荡中又沾着点正经。
似乎并不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什么转变。
她对着聊天框走神的半晌,对面刚好发过来一条消息。
「闻祁元寄了俩摆件过来,你帮我收一下,完了以后自己留一个。」
虽然很疑惑男生之间竟然还有这种习惯,完璧如还是乖顺应了下来,「行。」
也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她又发过去,「你记得帮我谢谢他。」
景煜屹吊儿郎当开口逗她。
「他说这是庆祝你入住。」
「给咱随的礼。」
随礼。
完璧如:「……」
眼见着他又开始乱开玩笑,完璧如直接装死。
干脆当做没看见,不回复他了。
景煜屹也不嫌尴尬,很自然地展开下一个话题。
「我今晚从沪城回来,可能会吵到你。」
「尽量动静小点。」
完璧如这才答,「不用,你随意。」
「我说不定那时候还没睡。」
他们两个人的聊天内容无非就是关于这间公寓,其他的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
结束对话后,完璧如把闻祁元的快递盒拆开。
两个烛台造型的摆件,一个灰黑,一个奶白。
她还没进过景煜屹的房间,只好把灰黑色的先放在他书房的办公桌上。
而奶白的那个则留给了自己。
这应该不仅仅是个简单的摆件,在底端的位置还有几个隐秘的按钮,看起来是个香薰灯。
她胡乱地鼓捣了一下,果然触发到了一个开关,烛台摆件的上端开始亮起明黄色的火光,倒还真像个正燃烧的蜡烛。
她搁置在了自己的床头,索性当个小夜灯。
收拾完这个快递,完璧如随便给自己弄了点吃的,刷会儿手机,很快就去洗澡了。
分手以来,除了喝醉当天,她几乎没有大哭大闹,也很少在外面表露出伤心情绪。
只有自己心里清楚,平常能够轻易让它愉快的事情,她已经很难提起兴致了。
故而在最近这段时间,完璧如每天都会化妆,同时也很注重饰品搭配等等。
她用最好的样子面对生活,试图通过这点小细节取悦自己。
所以也尽量享受着卸妆、洗澡、护肤的所有步骤。
等她最后从浴室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过了。
她一边敷着面膜,一边把洗好的衣物晾在房间外的阳台上。
阳台处于露台的东南角,是景煜屹特定为她划分的晾晒区域,并且信誓旦旦保证自己不会过来。
不用他这样说,完璧如也很放心他的人品。
所以洗完澡在家,她穿得很随意,贴身衣物也大大咧咧挂在晾衣架上。
今夜月明星稀,环绕露台的灯带安静亮着,空气清新好闻。
完璧如晾完衣服后,独自趴在栏杆边儿吹了会儿风。
等时间差不多了,这才重新回到房间。
床头的烛台灯被她加了些香薰,点燃打开,整个房间散布着迷人的玫瑰麝香,暖黄的一隅烛光添了点温暖的气息。
完璧如闭上眼,小心翼翼掀起脸上的冰丝面膜。
再睁开眼,却只剩下了一片黑暗。
她大脑一片空白,僵硬地坐在梳妆台前,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而面前的方形大镜中,只能看到身后床头柜上,烛台摆件上跃动的明光烛光。
她很快意识到——
房间的灯莫名其妙地关了。
完璧如自认是个没什么胆量的人,此刻强撑着保持镇定,往窗外露台看去,想探寻是不是因为公寓停了电。
而很明显,外面的一圈灯带还是亮着的。
“……”
诡异的沉默开始蔓延。
自己烟粉色的蕾丝内衣裤还挂在晾衣架上,被风吹起来轻飘飘地晃。
在现在这种黑暗环境下,说实话有些吓人。
她心惊肉跳,此刻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一边咬紧下唇,告诉自己不要慌,可能只是房间的灯坏了,一边哆哆嗦嗦摸着桌面上的手机,想要打开手电筒一探究竟。
下一秒——
没有任何声响、预兆,房间的吊灯再次亮起,周身通亮。
很明显,灯没坏。
而镜中的自己表情呆滞,手上还挂着一块面膜,乍一看还以为是张面具。
“啊啊啊!”
完璧如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吓了一跳,猛然把面膜甩了出去,胡乱操控手机想要开锁。
奈何手上还剩着面膜的精华,黏糊稠密,指纹解锁毫无作用,她试密码就弄错了三遍。
第四遍,成功打开。
完璧如呼吸都快要停住,正好看到景煜屹前三分钟发过来的说快回来了的信息,二话不说拨了个通话过去。
刚惊魂未定地把电话贴在耳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
与此同时,灯光再灭,陷入一片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嘟”声漫长地在耳边响起,恐惧和害怕疯狂滋长。
她颤抖到失力,手机“咚”地一声砸向地面,所有的声响离她远去,一颗心快要蹦到嗓子眼。
很快,“砰”的一声传来,门突然开了。
“什么声儿,你还没睡?”
完璧如肩膀一抖,看清来人,泪花七零八碎挂在脸上。
她突然跑过去,扑到景煜屹怀里低声哭诉,“你家有鬼,我要吓死了呜呜呜……”
事发突然,刚进门的男人浑身一僵,温香软玉主动入怀,除了莫大的惊喜之外他还有些惶恐。
他极其不自然地轻拍她的背部,还没问清楚事情经过,完璧如的呜咽声又接着响起。
“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我、我还以为今晚要在这一命呜呼了……”
他手足无措地看着怀里的姑娘,哑声解释,“占线了。”
担心她不信,景煜屹还特意把手机摆在她面前看。
屏幕上赫然是“闻祁元通话中”几个大字。
对面的声音正好在这时候靠谱地传来,让他话里的可信度更高。
就是内容有些出乎意料——
“对了景二,我那随礼是个红外线遥控,能控制开关的。”
“我把操作说明发给你了吧?”
“你们记得照着操作一下,免得按到了什么不该按的键……”
“……”
怀中女孩的哭声停止。
搭在她背上的手,这一刻突然显得不合时宜。
小姑娘大概是刚洗完澡,隔着一层单薄的棉质睡衣,与他相异的体温也就无比清晰地传导过来。
她身上还散着他熟悉的玫瑰香,在这过于贴近的距离中,争先恐后钻进他的鼻腔。
一时让人有些心猿意马。
景煜屹觉得自己要完了。
他大爷的,怎么才刚立了个正直爷们人设。
就被闻祁元这玩意儿三句话给搞崩了。
作者有话说:
三句话,让我兄弟和他媳妇儿加快进展:-D
闻祁元:色/诱了吗?
景二:谢谢,我可去你的。
PS:说一下更新时间哈,保证日更,八月份时间充裕会加更,一般都在晚上八点零八分零八秒,但由于这章的情节可能会吓到胆小的宝,所以今天是早上八点零八分零八秒(对,就是那个发财的八,我就是个土狗嘿嘿)
芜湖,稍微修改了一下,某两个字被口口了
第36章 害羞
女孩子怎么能这么软。
真的像水一样。
冒出这个想法的一刻, 景煜屹干脆破罐破摔了。
——他承认,他确实挺没出息的。
明明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放手,全身上下却定住了一般,压根舍不得和她拉开距离。
他贪心至此, 做不出任何推开的动作。
挂了闻祁元的通话, 本来以为女孩下一秒会把他推走, 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处于更加尴尬的境地。
想象中的嗔骂却没有到来, 完璧如仍在怀中不住颤抖。
此刻的她似乎还并未觉得这个姿势有什么不妥,全身都被恐惧包裹着, 缩着脑袋埋在他怀里。
女孩闷声闷气地哽咽着,“这、这也太吓人了,怎么能反复开关这么多次……”
景煜屹嗓音喑哑,逗小孩似的哄, “没事儿,别怕了啊。”
他想到该是闻祁元搞的鬼, 轻轻拍着完璧如的背, 故意扬着调子, “这样, 我把那烛台给砸了去, 谁让它欺负你。”
“这闻祁元也真是, 送的什么破玩意儿。”
烛光依旧无声地摇曳着,男人在她头顶轻轻地笑,起身拿起床头的罪魁祸首, 还很幼稚地要帮她出气。
“诶, 留着吧, 毕竟是人家的心意。”完璧如顾不上那么多, 一边扯住他的衣袖, 一边急切道,“你别走。”
对上景煜屹好整以暇的目光,她极不好意思地别过头,低声咕哝,“太吓人了,我有点怕。”
经过刚刚的乌龙事件,她差点都要对这个房间产生阴影了。
发现完璧如并未像前几天那样排斥自己,景煜屹失笑,眉目间有些许无奈。
他懒洋洋地开口,“那怎么办,我找个大师在你这驱个妖?”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完璧如没好气地瞪他,蜷着身子坐在床边,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姿态。
她放软声音,别扭道,“你陪我在这待会儿,我得缓缓。”
“这可不成,”他故意坏笑着开腔,“你要是一直缓不过来怎么办。”
语气慢悠悠的,“我刚回来,累得不行,还想冲个澡睡大觉呢。”
完璧如环抱住曲起的双腿,下巴磕在坚硬的膝盖上,表情耷拉下来,没什么情绪地发出一个单音节,“哦。”
“那你走吧。”她说到最后带了点哽咽,还是强行掩盖过的那种,“不敢劳烦您。”
景煜屹低低地笑,突然半蹲在她的面前,得以和她平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