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完璧如的眉毛蹙起更深的弧度,直勾勾地看他,漂亮的眸子中盛着愠怒。
“?”
景煜屹在搞什么?
完璧如沉默地盯了他两秒,刚想发作,又觉得他干不出这种事,
心里闪过很多念头,最后歪了歪脑袋,反倒笑了,“什么情况,你解释解释嘛。”
“……”
景煜屹头疼地扬了扬眉,这才想起了什么。
冲着罗玧雅,语气恶劣,“能别碰瓷儿么。”
他语气沾着很明显的嫌恶,“碰瓷”这个词一出,似乎牵连带出前几个月的一段记忆。
那天在盛崎庄园,罗玧雅开车恶意撞向完璧如,他拉了一把才护着小姑娘的安全。
当时景煜屹太生气,就把罗玧雅的车踹坏了。那晚之后又觉得这事儿没完,总不能这么轻易便宜她,干脆让人把全车给砸了,最后才叫阎逍转了笔钱过去。
在罗玧雅的尬笑中,他接着戳穿道,“你没见着上面的转账备注?”
完璧如一听这话,刚刚的疑虑和愤怒早就烟消云散。
她轻松地笑着,凑上去扫了眼,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念出来,“别特么犯贱给完璧如找事儿……”
音色清脆悦耳,字字句句都很清晰。
她话音还没落,景煜屹突然捏了一把她的脸,带着气笑出声,“别把脏字儿一起念了啊。”
完璧如扬着小巧的下巴,轻轻拍掉他的手,“你不是这么说的吗,我照学还不行?”
“那可就搞错了,”景煜屹语气懒散,那点轻蔑人的劲儿很明显是针对着罗玧雅,“这又不是我的号儿,让阎逍处理的。”
说到这,罗玧雅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
这意思就是,这压根不是景煜屹的微信号,是他身边那个寸头混子的!
而她前些天起了勾搭的心思,而打下的“哥哥,晚上好寂寞”、“能找你聊聊吗”的种种绿茶言论——
全都发错了人!
他们这边的交谈已经吸引了一部分人,身边窸窸窣窣的讨论声放大,伴有奚落和嘲笑,明显已经推断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完璧如幸灾乐祸,看着她铁青的面色,还一边扬着笑脸拍手,“精彩,精彩!”
她又往罗玧雅那儿凑过去点,还想着要把聊天记录里那几句话给读出来让大家乐乐,故意细声细气的——
“煜屹哥哥,能加到你的微信真是太荣幸……”
“闭嘴啊——!”罗玧雅怒气冲冲,胸口大幅度地起伏这,怒目圆睁对着完璧如,
“你别以为自己现在跟了景煜屹就有多了不起……”
说到一半,吴珉柔突然急匆匆从人群中出来,沉着声线要把罗玧雅拉走。
“你在干什么,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别闹事!”
今天这场家宴顺带着要召开她和秦斯铭的订婚宴,吴珉柔穿了一条淡粉色的长款礼裙,版型设计得毫无瑕疵,在颜色上却很不衬她。
许久不见,她比从前憔悴了很多,纵使脸上还是精致浓艳的妆容,但眼底的乌青和皮肤的蜡黄已经到了难以掩盖的程度。
想必这些天也遭了不少罪,才能如愿得到现在的结果。
宴会还没正式开始,自己最好的塑料姐妹反而还滋生事端。
完璧如兀自唏嘘,忍住想要再次拍手夸赞“精彩”的冲动。
正好饭点的钟声到了,她心照不宣和景煜屹对视了一眼,无声笑了笑,接着就神色从容往席位上坐。
这次的宴会是秦家做主安排,完璧如不想见到秦斯铭,没有往他那边坐,提前和秦爷爷打了声招呼,和景煜屹还有他几个朋友坐在了一起。
刚一落座,身边几个青年就朝她热情地笑,大胆点的更是直接喊她“嫂子”,惹得她一阵脸红。
刚刚的闹剧被他们抛在脑后,景煜屹心情不错,一一回应了两句,“都挺机灵。”
叫的最欢的阎逍朝完璧如搭话,“璧如妹妹,罗玧雅这事儿我能帮二哥正名,他从来不搭理外边那点花花草草!”
完璧如点点头,看在他们也算熟人的份上,也没端着,俏皮地和他开玩笑,“嗯,他没这胆儿。”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桌上这几个能听到。
一阵哄笑声传过来——
“哦……怎么,原来我们天不打地不怕的二爷还怕老婆呢!”
“这还是头次看到二哥这幅这样子,都单着这么多年了,终于给咱找了个嫂子!”
“果然,还得是这样级别的小仙女才能拿捏屹哥的心!看来屹哥在嫂子面前还是挺怂的嘛!”
听到“怕老婆”和“怂”这种字眼,完璧如这下有点急了,她就只是开个玩笑,可不想景煜屹在这么多朋友面前跌份儿。
刚准备急急地开口否认,身边的男人却笑音散漫地开口。
“嗯。”景煜屹大大方方地承认,“就是老婆奴,有意见?”
“……”
“我靠,我被秀了一脸啊!”
“诶,不敢不敢!不敢有意见!”
……
嬉笑声中,完璧如侧头做了个挡脸的动作,耳尖红得能滴血,带着羞涩嘟囔着,“景煜屹……你就骚吧。”
-
这场宴席主要目的是宣布闻祁元正式归到秦家。
等一阵庄严又郑重的仪式完成后,这才顺手牵羊般举行了秦斯铭和吴珉柔的订婚仪式。
秦炅直心里跟个明镜似的,早就清楚这门婚事是场闹剧,举行完闻祁元的事儿之后,直接板着脸回去了,再也没露过面。
几位世家望族的长辈之前念着秦炅直的面子,一直留到现在,看到主家老爷子都这个态度,这一环节也先行离开,只留下了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一堆年轻人。
——不过,年轻人也仅仅只是留下来看热闹的。
他们显然也没打算着能见证什么爱情,面上虽然还是一副参加宴席该有的、肃然端方的样子,其实个个已经肆无忌惮地在台下谈笑风生。
主舞台上的司仪说着大段大段的陈年老调,听的人乏味。
好不容易熬到了相互宣誓的环节,秦斯铭和吴珉柔被指令着相互对望,众人这才抬头,分过去一点注意力。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秦斯铭在台上是十足心不在焉的。
他受着司仪的遣使转过去,刚一看到吴珉柔的脸,就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竟然还感觉自己生出了几分生理性的不适。
秦斯铭面上不带一点多余的表情,对于眼下如此庄重的场景,不禁在内心自嘲。
就算是孕吐也是吴珉柔吐,自己这反应,很明显就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排斥。
一想到这,他又不动声色把身子转了回去。
稍稍抬眼,宾客席上一身露肩小黑裙的完璧如正好映入他的眼帘。
她在人群中实在是漂亮得惹眼,任谁看过去都能立刻锁定住自己的视线。
更何况是和她朝朝暮暮相处了这么多年的他。
肤白,红唇,乌发。
她像一朵初盛的玫瑰,馥郁而芬芳,光是安安静静地绽放,就不断引人采撷。
偏偏,他这段时间才念起她的好。
而此刻的完璧如已经被圈养在别人的庄园,四周到处是荆棘丛林,他再也跨越不过。
看着亲昵地和景煜屹交谈的她,秦斯铭心中汹涌出一股酸涩。
司仪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他麻木地接过誓词,讽刺地看着上面的字,终于还是机械开口——
“以爱之名,共度余生,婚期已定,我将与你携手到老……”
毫无感情的誓词落下,司仪尴尬地笑笑,“好,我们准新郎宣誓的样子十分庄重,还有一个结尾,致你最爱的未婚妻——”
秦斯铭还盯着面前的方向。
他艰难地眨了眨眼,脱口而出——
“完璧如。”
“……”
全场寂静,听不见一点声音。
完璧如呆愣着看着现在这个局面,终于能体会到脚趾尴尬地扣出三室一厅是什么感觉。
而嘴里还塞着景煜屹刚刚喂给她的奶黄包,没噎着都算非常不错了,此刻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准新娘订婚宴上当众交错未婚妻的名字,还有什么比这儿更尴尬的。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声嗤笑,接着是断断续续的、细细小小的奚落声,夹杂在一起,利利落落地鄙视着台上的男人。
最终,气氛几近凝固的场内扬起一道懒洋洋的男声。
傲慢冷淡。
带着笑,却让人生寒。
“嚯,秦斯铭。”
“您的未婚妻啥时候改名儿了啊,和我媳妇儿撞了不大好吧。”
景煜屹手搭在完璧如身后的椅背上,姿态闲适,语气中的占有欲却很强。
“毕竟在我心中呢。”
“她可是独一无二的。”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哈哈真是又搞笑又抓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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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真相
这是完璧如第一次以这么奇葩的方式吸引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她甚至觉得, 自己的脚趾接到了一项史无前例的浩大工程,要是再在这儿待下去,掘地三尺这种词都成了她的量身定制,干脆直接顶替挖掘机去工地里工作得了。
而台上的吴珉柔的脸色更差。
即便心里一清二楚众人看热闹的心思, 她还是得强颜欢笑, 端着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继续这场订婚仪式。
她看了眼司仪, 暗自递了个眼神过去,示意他赶紧说一点补救的话。
身边司仪心领神会, 额间已经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都快把手里的卡片捏烂了。
头一回见到这么不配合的新郎官,他不要这脸他还要啊。
妈的, 就不该因为酬劳高而接下这场主持,他待在这儿都嫌晦气, 今天绝对是他职业生涯中的最大败笔。
司仪牵强地开始帮秦斯铭打圆场, 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话, 总算在秦斯铭口中听到了正确的名字。
他终于松口气, 不由打起百分之两百的精神, 生怕这儿新郎再闹出什么让他难办的幺蛾子。
一场仪式下来, 阎逍嗤笑着点评,“这司仪职业素养还挺高,要我早他妈撂挑子不干了。”
身边有人附和, “这新娘的心理素质不是更好, 竟然没直接给秦斯铭甩一个耳刮子。”
“不过刚刚二哥是真帅啊, 要我媳妇儿这么被人惦记, 我早给气死了。”
“行了, 别讲了,没见着咱屹哥脸臭着么,再多说点秦斯铭估计真得遭顿打了。”
……
对于他们嘲讽秦斯铭的话,完璧如深以为意,早知道发生这么晦气的事情,她就本本分分待在家睡觉,不凑这个热闹了。
幸好这么煎熬的宴会也终于结束,她小心翼翼看了眼旁边景煜屹的脸色,安抚性地晃了晃他的手,“咱们回去吧,你去门口等我会儿,我去个洗手间马上出来。”
他看过来一眼,“我在洗手间外等你。”
“不用。”完璧如连声拒绝,“这儿人多嘴杂,免得听到些不好听的话,你直接上车嘛,反正马上就回家了。”
景煜屹这才没坚持下去,“行。”
-
宴会还没结束的时候,很多人就陆陆续续离场了,现在这个时候,洗手间的人也很少,基本不用等位。
完璧如上完厕所出来之后,洗手池都空无一人。
她洗了个手,又从包包里翻出粉饼和口红补妆。
正专心致志手上的动作,耳边猝不及防传来一个声音。
“璧如。”
男人熟稔亲昵的称呼让完璧如感到一阵恶寒,补妆的动作顿时停住,稍稍抬眼,在面前的复古椭圆大镜中,正好对上秦斯铭的眼。
“嘶——”她倒吸一口凉气,眉毛不耐地蹙起。
刚刚在台上魂不守舍的男人,此刻近看更加滑稽。
右脸多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估计是被吴珉柔下场之后甩过来的。
真逗。
完璧如没应他的话,不想和这种男人再产生什么交集,干脆结束手里的动作,一言不发打算往外走。
秦斯铭迈开步子拦住她的道,言辞是从未有过的卑微和恳切,“璧如,我们聊聊行吗?我绝对不缠着你了,我就想最后和你说几句话……”
“不用了。”她果断地拒绝,连一个假模假样的微笑都懒得施舍,语气冷冰冰的,“我们之间没什么好交流的,能让让?”
秦斯铭执着不舍,挡在她面前的身子不肯动一下,“别这样,我们好歹也有这么多年的情分,爷爷肯定也不希望我们闹成现在这个局面,对吧?”
他这种道德绑架的路数已经不知道使了多少次了,完璧如被嚷得脑仁疼。
“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诉你,要不是还顾及爷爷的情面,我今天来都不会来,更不会还像现在这样,能好言好语地和你说话。”
她语气加重了些,“让开,听不懂人话?”
“璧如,就当最后一次,我是来和你……道歉的,”他顿了顿,补充,“真心和你道歉。”
秦斯铭看着她的眼睛,语气称得上有些低下,和他从前孤高自傲的气质截然不同。
听到“道歉”这两个字,完璧如动作有一瞬间的僵硬。
她沉默两秒,最终冷冷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呵”。
当初的风雨夜,她一个人回秦家,不希求秦斯铭的解释,也不希求秦爷爷能为她做主,更不希求挽回这段一名不值的感情。
她独身和他对峙了这么久,索取的就是一个道歉,一个对她八年青春的道歉。
可秦斯铭没有。
他甚至没觉得自己身上有问题。
“现在知道做个人了?”完璧如冷漠地抬眸,那双清润圆亮的眼睛中没有任何情绪,“你真当我缺你这一句道歉?”
秦斯铭苦涩地勾了勾嘴角,还是继续开口。
“璧如,对不起。”
“像我这种借着异国的情况……出轨的,就应该在泥巴里烂一辈子。”
“……”
这句迟来的道歉终于落下。
完璧如心里却已经起不了半点波澜。
他说得很对。
但和她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完璧如没应声,蹙着眉深深地看他一眼,抬步要走。
而秦斯铭拉住她,似是还没有要放她离开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