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乐脱下西服外套,裹住她的肩膀,继而,就着替她披衣服的姿势,十分自然地将她往怀里搂了搂。
自然躲不过媒体的眼睛。
如同季禾透预料一般,三个人一靠近,灯光和疑问就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了。
记者们言辞看似委婉,语气看似温和,问的问题实则格外咄咄逼人。
季禾透才跟傅冶小生传出流产绯闻没几天,今天又跟傅家大少爷手挽手出席盛典,媒体和外界对这位网红的揣测与评价自然不会太高。
娱乐圈里,这种攀高枝儿的女人也从来不少,怪象丛出,便是这个最多情、也最无情的圈子。
媒体们自然不会放过今晚的机会,扯到的皆是关于三人关系的话题。
可他们不知道,傅景乐是最温情的存在。
傅冶耸耸肩,玩世不恭的模样,表示自己的工作室早就贴出公告,其他无可奉告。
倒是傅景乐,多说了几句。
面对灯光,他依旧淡然冷静,一如初见,侧脸线条完美,眼睛似有暗涌流动。
他不卑不亢,吐字清晰,“傅冶是我弟弟,自幼生活在一起,关系想来也是经得起旁人考验的。”
记者们的议论声扩大。
对于自己的身世家境,傅景乐往常从不多透露半句,于大众眼前谈及傅家,这还是第一次。
“这位,是我女朋友,就是这么简单的关系,没有错综复杂的世家纠葛,让各位失望了。”
他笑了笑,比灯光闪耀。
他的意思很明显,季禾透是他女朋友,傅冶是他手足,他相信傅冶跟他的兄弟感情,也相信季禾透。
如此,流言不攻自破。
傅冶开了车,自己先回了家,剩下季禾透和傅景乐坐在傅景乐车里。
季禾透说自己饿了,想去kfc,简单的要求,傅景乐没有不应允的道理。
回到第一次相见的地方,回到同样靠窗的位置。
只是那时大雨滂沱,今夜却星辰灿烂。
季禾透托着腮,看着面前的人。
傅景乐手指修长,捏起一根薯条也有美感,“看我干什么?”
季禾透依旧盯着对方瞧,“我的傅哥哥今晚真帅呀……或者是,loki哥哥?”
傅景乐顿了顿。
“傅冶都告诉我了。”她笑眯眯的。
傅冶告诉她,诸葛菌皮下,是好几个人在管理,他也有一份,不过当初的组织者,确实是他哥哥,傅景乐。
季禾透追问他,那loki呢?
傅冶白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loki是谁,你还没点数吗?
季禾透身上的力气都卸下去。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诸葛菌会忽然安利她、为什么loki会给她唱回归的歌曲、写小论文替她洗白,为什么傅冶会认识诸葛菌,这一切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都是她的傅景乐,在利用自己力所能及的资源,来帮助她。
“那,那那次你转我的微博求合作那次,也是傅景乐”
仔细想想,她这回归路上一路顺风,旁人都说,是因她人美心善,其实哪里是呢。
是他呀。
是她的傅景乐,在为她保驾护航,祝她一世无忧呀。
傅冶将一瓣橙子塞进嘴里,想了想,点点头。
那天,是傅景乐来找他的,叫他转个小姑娘的微博。
他翻了翻,发现是个小网红时,吓了一跳。
“怎么?傅家继承人想找网红玩玩?”
傅家继承人,面无表情地用文件夹砸了他的脑袋。
“那是为什么啊……干嘛要我转!我最不喜欢转别人微博了!”
彼时自家哥哥似乎是认真思考了他的问题几秒,方才启唇缓声道,“因为她”
傅冶耐心地等待哥哥的回答。
捧着咖啡杯的傅景乐摇了摇头,转过身,终究没说一句。
傅冶当时还觉得奇怪,现在想一想,还不是因为喜欢么……这么简单的两个字,自家哥哥却愚钝得很,不肯去说,只默默做了许许多多的事。
kfc,季禾透身后的两个小姑娘似乎正在看什么直播,一边看一边讨论着,语气里压抑着的迷妹般的尖叫她是熟悉的。
她仔细听了听,正是国风盛典,正是最尾声。
清朗的声线,夹杂着现场浅浅的吵闹声,在深夜安静的kfc里默默传进心里。
“今天,傅家赞助盛典,一部分也是出于我的私心。”
他搂紧她的肩膀,笑意淡淡的。
“前阵子,她为一些莫须有的传闻烦恼不堪,我今天出席,也是想讨今天这个便宜,向大家解释清楚。”
有记者调笑,傅总一掷千金为美人,不负傅家大少的名头。
傅大少仿佛为了进一步做实这个名头,难得应了调侃,“金屋藏娇也愿,遑论千金呢?”
他亲昵地捏捏她的鼻尖,“对不对,我的娇娇?”
季禾透心头一窒。
思绪再回归时,季禾透举起可乐,笑眯眯地像只小狐狸,“我敬你呀,傅哥哥。”
傅景乐抿抿唇,欣然举起可乐。
他举起过无数次酒杯,在各色场合,最难忘的,却是那一个深夜,在夜晚的kfc里,举起一杯可乐,撞见少女的眼睛。
从此后,摘星攀月也情愿。
我的娇娇,余生有我作赔,再饮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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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傅冶番外
水是各处可流的,火是各处可烧的,月亮是各处可照的,爱情是各处可到的。
――沈从文《边城》
再见到夏晨曦时,傅冶已经二十三岁。
四年,他依旧玩世不恭、绯闻不断,泛泛而过,到底是没一个他承认过的女友。
四年,他专心于演艺事业,斩获无数奖项,从奶油小生渐渐往实力演员转型,几度接近影帝桂冠,媒体依旧对他褒贬不一,贬低者用影帝事件炒作,说他陪跑三年,就是不成大气候。
他一笑置之。
四年,足够发生许许多多的故事。
比如,第四年,季禾透和傅景乐订婚。自家哥哥像是怕这个人走丢了似的,刚刚毕业,就要把她签订下来。
再比如,第二年,夏晨曦出了国,去大洋彼岸的异国他乡,伦敦。
不是不知道她的地址,不是没有想过像以前一样,不管不顾地纠缠不休。
季禾透和傅景乐订婚前夕,傅冶去了一趟伦敦,拍戏。
泰晤士河波光潋滟,新戏的女主角很漂亮,不拍戏时化淡妆,眉眼间偶然能看到她的影子。
他捏着季禾透给他的地址,在河边坐了很久。
她离开那年,他分明有许多话要问她,可这么些年过去,傅冶看着河面上粼粼的波纹,反倒忽而觉得,没有问出口的必要。
他爱了她五年,想一想,却也好像只是一瞬的事。
好像昨天,他还是那个面临升学却依旧无法无天的公子哥,翻墙逃课打架,刚从墙上跳下,就撞进她的怀里。
他站起身,将掌心写着一长串英文的纸条揉烂,轻轻抛进垃圾箱里。
他想起傅景乐说过的话,那是季禾透答应他的求婚的夜,哥哥醉眼朦胧,对他说。
“阿冶,四年说久又不那么久,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再也不想等了。”
大本钟的钟声跌落,傅冶转身,一个盈盈的影子,正踩着天光向他走来。
她穿着白裙子,眉眼淡淡的,没有笑。
傅冶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奇迹出现。
回国后不久,他偶然听到消息,说大本钟修缮,即将静音四年。
他笑了笑。
他原本是不相信命运的,可如今他恍惚竟然觉得,大概一切冥冥之中都有命数。大本钟将噤声四年,他或许,将噤声一生。
又是不多久,傅冶同一位年轻小影后的绯闻传出,粉丝们纷纷表示又是炒作并不相信时,傅冶却公然出声,第一次认下这个女友。
小影后气质极好,低调干净,又是傅冶新戏的合作拍档,一时间,出乎意料的,傅冶第一次公开的恋情得到了粉丝与媒体的双重祝福。
他们赞二人,天作之合。
是啊,剧里,她是他一生所求,毕生所爱,他们天作之合。
季禾透见过这位小影后一面,气质格调没话说,只是季禾透看着她半晌,忽然笑了笑。
“好好的吧。”她对傅冶说。
就这么谈起了恋爱,外界眼里,佳偶天成,傅小公子终于收了心性,怕是这次真的坠入爱河。
而季禾透和傅景乐的订婚宴,如期而至。
宴会随了季禾透的喜好,教堂、气球、草坪上铺满鲜花、以及,蔚蓝澄澈的天空,少女至极,邀请的也都是傅家亲友。
季禾透穿着白纱,撞撞他的肩膀,“哟,怎么没带你的小影后过来。”
傅冶随口接道,“都是傅家人,带她来做什么。”
季禾透伸手掐了掐他的脸,“哎,我是真的不明白你,我不是早就跟你解释了吗,晨曦姐姐她那时候去医院,是替室友”
傅冶打断她的话,兴趣缺缺的模样,“嗯,你找我哥去吧,烦死了。”
季禾透翻了个白眼,提着裙子溜了。
傅冶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新娘新郎手挽手,踏上红毯,都觉得这场婚礼美得像场梦。
他们携手,即将漫步一生。
婚礼进行到尾声,新娘抛捧花,这一辈年轻人乐得沾沾喜气,起哄争抢。
季禾透捧着那一捧花束,眉眼仍是少女盈盈,看着人群之外,兴趣缺缺的傅冶,眨了眨眼。
他穿得很漂亮,西装革履的傅冶,总想让人骂一句斯文败类,可又叫人忍不住看他一眼,再一眼,少女杀手无疑。
兴许,夏小姐姐也是对他这样,又爱又恨吧。季禾透这么想着,将捧花,扔往人群之外。
傅冶下意识接了,捧着花向季禾透靠近,想将这捧花还给她似的。
他懒散闲适地笑起来,“给我,又有什么用呢……”
他,倒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愣住。
是了,如同旁人眼里所见,他诚然对他的女友极好,只是,到底没把她划进生命范围里,原因如何,他再清楚不过。
前不久有明星访谈,问及他最想留在哪一年,他愣了愣,勾着嘴角笑了笑,“未来的每一年。”
因为他知道,他最好的一年,早就留在高三的夏天。
“那给我吧。”
清冷的、淡漠的,月华一样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他们对视,隔着人群,她穿着黑色的吊带裙,神色自若,向他伸出手。
傅冶捏着捧花的手收紧,骨节泛起浅浅的白色。
傅冶从不想象重逢,故而这一天到来时,
穿着白纱的季禾透先一步反应过来,快步走过去,拉住夏晨曦的手,“哎,晨曦姐姐,你回国啦,怎么不告诉我一句啊……”
她跟夏晨曦这些年还有联系,关系尚可。
傅冶终于反应过来,挂着笑,将捧花递到她手上,“怎么,这么想要这捧花,是在异国他乡寻到如意郎君了么?”
夏晨曦一只手接过捧花,一只手握住季禾透的手,平静地抬眼,“倒是我该贺一句,傅小生抱得美人归吧。”
剑拔弩张,重逢第一面,并不友好。
夏晨曦确实是留学回来了,顺顺利利在一家外企找到工作。
他们的生活还是没有交集,夏晨曦每日在外企拼命工作,傅冶每日跟着剧组奔波,只有季禾透闲闲的,磕着瓜子,像追剧一样观察二人进展。
可生活不是韩剧,有些事悲哀到肆意如他也无法挽回,就比方,她就算回到他在的城市,他也什么事都不能做。
有些距离,不论隔着一千公里,还是一公里,都遥远如在天边。
夏天到冬天,一岁岁渡过,生活也就这样平静地一点点过去。
二十四岁,傅冶终于斩获影帝头衔。
获奖的电影里,他颠覆偶像形象,演胡子拉碴的社会最底层,叼着烟躺在垃圾桶边喘息,想念自己远在异国的女友。
导演说他这个眼神是他见过最厉害的眼神,思念纠葛,都在这一眼里了。
女主角是他的女友饰演,想一想在一起倒也有些日头,外界有传闻,二人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那晚,他开着车,在城市边缘游荡。
他快乐,也并不快乐。
紧跟着,他接到季禾透的电话,那边的女人大呼小叫,他不耐地皱了皱眉头,正要开口,却僵住。
“我靠!傅冶你在哪!夏晨曦她进医院了!”
他手上打滑,车险些飘出去。
随即,他握紧方向盘,狠狠一扭,调转车头。
赶到医院时,季禾透一个人坐在手术室外。
他喊了她一声,她抬起头,脸上还有眼泪的痕迹,声音倒还算冷静,“夏姐姐在里面。”
傅冶在她身边坐下,想摸支烟来抽,想到是医院,又默默放了回去。
他喉结轻动,“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今天约夏姐姐出来逛街,我去买饮料的时候夏姐姐就不见了,再找到她的时候”季禾透说到这里,打了个冷颤。
傅冶神色冷静,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在商场侧门的楼梯口那儿,夏姐姐头上都是血,感觉像是从人被楼梯上推下来的,因为她包还在楼梯台阶上”
傅冶握了握拳头。
季禾透回忆完,努力摆摆头,甩掉那些不好的记忆,随即,她拍拍傅冶的肩膀,“没事的,夏姐姐她会没事的。”
傅冶低低地“嗯”了一声。
季禾透茫然,这么些年,她实在是摸不透这两人怎么想的。
“哎,你没戴口罩就出来了……”
“不要紧。”他说,脸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悲来,随即,他站起身,“我出去一下,等会回来。”
夏晨曦伤了头部,昏迷,医生说,能醒的话,一切就都好说。
昏迷第一天,季禾透坐在床边,待了一整天,没见着傅冶。
昏迷第二天,傅冶来看了她一眼。
昏迷第四天,傅冶去了一趟警。局。
昏迷第七天,傅影帝同相恋近一年的女友和平分手。
昏迷第十五天……夏晨曦醒了。
季禾透听说夏晨曦转到普通病房时,第二天就买了果篮去看望,走在医院走廊里,一脸天真地看着傅景乐,“你说,夏姐姐会不会失忆什么的,然后和我小叔子重新展开一段浪漫恋情啊!”
傅景乐:“”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夏晨曦的病房,说是普通病房,傅冶到底不舍得她跟一群人挤一个房间,到底还是个vip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