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作赔——酒太子【完结+番外】
时间:2023-10-09 14:32:08

  傅景乐的眼神,在那刻变得玩味而深邃起来。
  “要我?”上扬的词句,尾音惑人。
  季禾透用力点头。
  他狭长的眼微眯,稍稍靠近,鹰隼开始狩猎。
  “想怎么要?”
  语气故意又暧昧。
  他抬手将她握着自己胳膊的手拿下,捏着对方纤细的手腕放开,低头一瞥,看见她圆润的指甲,没有涂指甲油,粉粉的透明的,很是可爱。
  抬眼看见小绵羊的脸,仿佛上了妆般露出一层薄红来。
  季禾透半闭着眼睛,另一只手推推他,耳朵都快红了。
  自己在学校里,也是撩汉的一把好手,到傅景乐这儿,全部化为乌有,像个思春期的小女孩那般动不动就脸红。
  有毒啊……
  “小东西。”对面的正主儿云淡风轻地喊了一句,周身毒品般致命的味道愈发浓郁。
  季禾透看着他深邃如寒潭般的双眸,小声道,“干嘛……”
  “行车记录仪,知道么?你把这车撞坏了要赔多少,知道么?敲诈勒索是犯罪,知道么?”他眸底忽而泛出冷冷的光,一连串问号吐出,砸的季禾透发懵,“看来还没走进高校门的高三女学生不仅能吃,还无知。”
  牛逼什么!也就怼人的时候屁话多!
  季禾透在心底控诉着,同时立即把方才她脑子里那点风花雪月统统驱逐出境,回到了现实。
  这个人再撩,他也还是傅景乐。
  清贵自负如同从军阀世家里走出来的傅大少。
  思考着傅景乐嘴里的话,她意识到自己此刻并不占上风,立即谄媚道,“英俊潇洒的傅大少应该不会找我一个身无分文的毕业生索赔吧……”
  英俊潇洒的傅大少面无表情,提溜着她塞进了副驾驶里。
  然后就被傅景乐在商业区中心毫不留情面地丢下了,她看着傅景乐走进街对面的大楼里,转身在书包里掏出了纸和笔。
  她写了一份合约。
  然后进了楼。
  这一整栋楼似乎都属于某一家国际企业,人来人往,装修格外气派,一楼穹顶高高,她仰起脸,宛如看见了一座商业城堡。
  傅景乐在这里工作?
  她皱着眉头,边思索边向前台走去。
  “请问傅景乐傅先生在这里上班吗?”
  前台小姐脸上露出微微疑惑的色彩,三秒后又换成茅塞顿开的表情,“您是说那位特邀的傅先生?”
  季禾透被这变脸般的神色惊了惊,感叹了一下大企业员工的职业素养,又疑惑了一下所谓特邀是什么。
  听不懂,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于是季禾透继续问,“那你们这有别的傅先生吗?”
  这次,季禾透已经不需要前台变脸小姐姐的回答了,因为她看见不远处的自动扶梯上一男一女的身影。
  男子穿着白色宽松款衬衫,亚麻色九分裤,配一双浅色的牛皮系带复古鞋,极衬他人。
  简约风格,人群中脱颖而出的卓然气质,不是傅景乐的话,算她瞎。
  她看向与傅景乐靠的极近的人影,女人看起来比傅景乐大不了几岁,黑色职业装格外利落,而身形与脸蛋,却是极其抢眼的。
  二人似乎是在交谈什么,女子盈盈笑,傅景乐垂眸,脸上当真是毫无情绪。
  没有对待她时的鄙夷和不耐,整个人冷得像一座移动的冰山。
  季禾透顿住了。
  俊男靓女快走到她身边时,无论是出于原计划还是什么,她都得扑上去叫一句亲爱的。
  不过看着女子看着傅景乐露出的笑容,她心里还是有点莫名的小不爽。
  “亲爱的!”
  当她真的出其不意地缠上傅景乐的胳膊,甜蜜蜜地叫了一声时,明显感觉到傅景乐身子一僵。
  而后他身边的美女身子一僵。
  哈哈,没想到吧!
  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傅先生,这是……?”美女一张姣好的容颜僵硬地微笑时依旧美丽如花,她看了一眼傅景乐,又看了一眼笑眯眯的季禾透。
  季禾透抢答,“傅先生的女朋友。”
  怕可信度不够似的,她又指着脸上的创口贴补充,学着傅景乐冷淡又暧昧的调调,虽然失败了,但是杀伤力倒是足够了,“这个就是昨晚闹的。”
  反正她也没说瞎话!这个伤确实是昨天晚上闹的。
  “你们昨晚……”美女已经到了尴尬极了的程度,季禾透美滋滋地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继而被一股力道轻轻扯住了后背的衣领。
  “失陪。”傅景乐声音清冷,语气礼貌,不辨喜怒。
  季禾透缩着脖子,再次回到了那辆bmw的副驾驶座上。
  好看脸上安怒意,入骨寒气知不知。
  季禾透想哭,可还是得保持微笑。
  “到底想要什么?”傅景乐坐在驾驶座上,环臂,审视般扫了她一眼。
  他是真搞不懂这个小姑娘的来意了。
  他方才是受父亲好朋友的传召去的对方公司,推门进了对方办公室,迎面是一个涂脂抹粉的女人,他几乎是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让他打发女合作方来了。
  说实话,傅景乐不太喜欢拼命往脸上摸化妆品的女人,东方给了他良好的品味,无论是衣品,还是对女人的品味,哦话说回来,当然,他是个直男――但是对方似乎对他非常感兴趣,傅景乐认为一个成功的女商人开口应该是谈股价,而并非讨论他衣服的品牌。
  搞得跟在酒吧**似的。
  至于季禾透这个蠢货忽然出现并且导致女合作方脸色阴沉的行为,他只能说不知道自己该作出什么表情。
  傅景乐扫了副驾驶座调整出一个真挚眼神的小绵羊一眼,忽然想摸摸她的头发,夸赞一声,“good job。”
  “我说了,要你……”季禾透说到一半接受到傅大少的眼神,于是匆忙转了音节,“赔偿。”
  “嗯?”
  “陪我一起当网红啊。”
  季禾透说着,从包里抽出那张薄薄的白纸来,看着他咧嘴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入目,纸上写着四个大字。
  ――恋爱合约。
  醒目惊悚,端端正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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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合约生效
  气氛安静的茶室里,季禾透把手机推到傅景乐面前。
  手机上是一套组图,少女穿着吊带的黑色蕾丝长裙,露出精致的肩胛骨,锁骨链弯出新月的弧度,长裙过膝,下摆镂空蕾丝繁复宛如层迭莲瓣,却堪堪是纯粹的黑色,显出一抹哥特的奇异色彩来。
  更奇异的是,她立在一朵巨大的黑色莲花之上,赤/裸着的双足上系着银色铃铛,同她锁骨间的新月吊坠一般,淡淡映亮了整个画面。
  宛如幻境般,幽暗的池水荡漾,四周雾气升腾。
  少女扬一扬头,雾气四合,她皮肤莹白,沉静眼底染上晦涩薄雾,宛如堕下人间的巫女,极富灵气。
  这是她走红网络不久后,一家服装品牌找她拍摄的宣传海报。
  诸如此类的照片,还有许多。
  季禾透的确曾经是个网络红人,现在也的确过气了,这一点上她从头到尾说的都是真的,没有半个字欺骗傅景乐。
  “那大概是我高二上半学期的时候,有剧组来我们学校取景,我抱着书偶然路过,正巧被那个导演拍下来了,然后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时在学校打压下,日日校服,统一清汤挂面般的黑长直。刚巧季禾透那会儿嫌麻烦,去理发店剪了个齐耳短发,她本人觉得奇丑无比,后来却被网友比喻成十三岁时的小波特曼。
  季禾透当时看着那条评论,想起班里暗恋她的男生的表白,夸她有女藤井树的气质。
  波特曼和中山美穗的气质,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季禾透默默地在心底流泪。
  人们喜欢将美好的事物拿出来,冠之以另外一个美好事物的名姓,比如,一个男孩子喜欢一个女孩子时,眼底倒影出的满满都是自己欢喜的模样,看不到其他。
  总之,季禾透那天顶着一头齐耳短发,穿着款式落后的肥大蓝白校服,抱着一摞书匆匆行过校园主广场,侧眼一瞥才发现这里有剧组在取景。
  她人情往来向来寡淡,她说话不太讨人欢喜,偏又长了男孩子趋之若鹜的脸,女同学们背地里指桑骂槐地说她假清高,皆对她摆出一副不屑的脸。她刚开始还有点憋屈,久而久之,她干脆真的摆出一副清高的模样,懒得与旁人来往,故而每天在班级里无聊得只能读书,校园八卦一类,她的消息也总是滞后的。
  比如这个剧组来她们学校取景的事,她才知道不久。
  她盯着摄影设备研究了片刻,继而垂下头来,抱着书加快了脚步。
  三天后,后座的男生神色夸张地在自习课上偷偷把手机递给她时,她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内容时,自己也吓了一跳。
  “少女的模样。”
  这条微博只有简短的五个字,配上三张照片,肥大的校服,齐耳短发,赫然是那天中午路过主广场的她。
  流苏遍地,女孩抬起眼,眉眼间是倾城天光,抓拍得好,机缘巧合成就了她惊人的美丽。
  “哎,季禾透,你这张真的漂亮,这个导演很有名气的,哎呀哎呀,苟富贵……”
  后座男生的念叨被纪律委员凶狠的眼神打断。
  季禾透垂下眼睫,自此,她承下那些奉承与鄙视。
  毕竟是被知名导演翻牌,上过微博首页的人,加上长得着实好看,很快便成了网红圈的一枝新秀。
  各色约拍,接应不暇。
  年少成名,意味着要比旁人接受更大的压力,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小小的网络红人,并非什么大明星,也要不停地接受来自网上和现实的双重谩骂与抨击。
  人生在世,总是不易。
  不过好歹还是有支持和喜欢她的人在,一口一个透透美少女唤她,唤得她心里美滋滋的。
  “可信度还行。”傅景乐两根修长的手指慢慢转动着面前精致的紫砂茶盏,轻描淡写,“那你后来怎么就过气了?”
  季禾透喝了一口茶,眼神往左右两边各瞟了两下,就是不往傅景乐那儿看,“高、高三,学习忙,退出那个圈子了。”
  “嗯?”
  季禾透自暴自弃地松懈下方才绷紧的后背来,整个人躬着腰,仿佛随时脑袋会砸在茶室的矮几上。
  “我觉得说出来,你可能就不会想理我了。”
  “说说看。”傅景乐饶有兴趣,挑一挑眉头。
  季禾透复挺直了脊背,深呼吸了一大口空气,声音变轻了许多,“昨晚那个男生,你还记得吧?”
  傅景乐点点头。
  “我跟你说了,他是我继父的儿子,叫陈惭。”季禾透坐在傅景乐对面,低垂长睫,宛如回到一年多以前,“说实话,我继父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人。”
  她说过,她命数不好,活了十八年,没遇到过什么好人,遇到的善意也寥寥无几,其中傅景乐就算一个。
  他赠予她一夜的善意,所以她是应该感谢傅景乐的,无论他答不答应自己的要求。
  他继父确实人品极差,上梁不正下梁歪,陈惭继承他父亲的品行,从小到大坏事做尽。
  季禾透十岁那年跟着改嫁的母亲来到陈家,在充斥着暴力污秽的家庭里,八年不知道是如何度过。她曾在每一个星辰灿烂的夜里躺在硬邦邦的床上透过小窗仰望星空,身上的被子散发出久远的霉气。
  王尔德说过,我们都生活在下水道里,但依然有人夜夜仰望星空。
  直到高考结束,她才如同逃脱梦靥般暂时松了口气。
  “大概是高二下半学期吧,我在网络上的事情不知道怎么被陈惭知道了,其实这种事我知道瞒不住的,然后他告诉了我继父。”少女长睫掩住眼神,“我那大半年的收入基本上都给了陈家,不给的话他们就拿妈妈威胁我。”
  可是陈惭一家并不满足。
  直到高二结束,铺天盖地的照片,宛如毒蛇吐着猩红的信子,缓缓分泌出毒素。
  少女除了重点部位被遮住外,洁白的身体宛如暗夜里盛开的栀子花,美则美矣,却难逃骂名。
  恰巧某位知情人士出来爆料,网红transfairy,家境贫寒,父亲早逝,母亲改嫁,自幼品行不端,为钱可以出卖自己,这张照片就是铁证。
  ——脱粉了脱粉了。
  ——长的这么好看,人品这么差。
  ——人不可貌哦,光看外表还以为真是个小仙女呢。
  ……
  铺天盖地的谩骂里,她分不清哪些是黑粉哪些是键盘侠,只是心里升腾起浓烈的无助感。
  那是她第一次切实体会到,语言毁灭性的力量。
  那晚她跟陈惭在锁了门的房间里厮打了很久,陈惭把她压在桌子上时,她抄起桌上的玻璃娃娃,狠狠砸上陈惭的额头。
  她冷静地看着血迹顺着陈惭脸颊往下流,难消心中恨意。
  但再对陈惭恨之入骨,网上的照片和旁人的骂声已经覆水难收。
  她知道解释不清,联系了相关的人删掉照片后,她清理掉自己所有的微博,选择了退出。
  然而很长一段时间里,她走在校园里仍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有人喊她婊/子,有人委婉些,骂一句公交车。
  傅景乐把玩茶盏的手有片刻的停顿,随即抬起眼。
  季禾透也恰巧抬起眼看他。
  目光交接,茶香弥漫。
  面前的小姑娘纤细,半跪在软垫上,说出这段话时语气平静。
  她身后的玻璃窗外翠竹挺拔,耳边水声泠泠,他见她目光清澈,忽然觉得她在那段灰暗的日子里,一定独自哭了很久。
  “我不想回那个家了。”她的声音拉回他的注意。
  傅景乐垂睫,没有作出什么触动的表情,依旧淡漠如雪,“那你确定你有勇气回到那个圈子?”
  “我要成为更好的人。”季禾透没有犹豫,点点头,忽地眯起眼睛笑起来,“谢谢你听完这些选择了相信我。”
  傅景乐眼风轻扫,“我又没说相信你。”
  “……”
  季禾透无语凝噎,抬眸扫了他一眼,对方老神在在地品着茶,再没看她一眼。
  “那谢谢你昨晚收留我,不打扰了。”季禾透知道人得知情识趣,推开茶盏,点点头起身,依旧笑眯眯的,“拜拜啦傅哥哥。”
  “三个月太久。”
  那个好听到耳朵怀孕的声音清清冷冷地响起时,仿佛时光倒流,回到无助与饥饿交加的深夜里,傅哥哥也是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燃起她所有的希望。
  “欸?!”她蓦然转过身来。
  傅景乐格外嫌弃地瞥了她一眼,“你那个合约写的不是假扮情侣三个月么,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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