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无心的玩笑话，因为问心无愧才丝滑地脱口而出。却被直觉和观察力非人的女友一把抓住，绵里藏针却终究露出了针尖儿般，“送谁啊？南希海伦莉莉安？还是朱恩？”
一句赶一句地，话就说到这里了。
“···你怎么知道朱恩？”
“心虚吗？害怕吗？”伊莎贝眼泛精光。
“切，”他扯开嘴角，五官每一官都是轻蔑和松弛，“我贾老五帅绝香江，什么样的殷勤没见过，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嗯，还是这种自信，是熟悉的味道。伊莎贝想起她和阿文讨论过越丑的男的越容易出轨这一迷思。她审视近在咫尺那双卧蚕生情的湿漉眼眸，也许，这就是长得帅的男的出轨几率小的原因？就好比，没经历过饥荒，物质一直丰足，就没有囤积癖。
不屑完却是颇为得意，他伸手指着伊莎贝，“倒是你行为可疑，还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那么紧张我啊···”
伊莎贝把他的手从自己鼻尖上拨开，打断他的沾沾自喜：“切～我林桢艳绝黄浦江，追我的人都排到日本了，需要紧张你啊。”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想知道啊？”
贾斯汀点头。
也不知是不是梁静茹给的勇气，伊莎贝居然指使起陈少：“想知道就去把早，哦不，午饭做好吧，看你表现我再告诉你。”
陈少“切”一声，腾的一下翻身背对她。伊莎贝看不到他背对自己在干什么，只觉得又像樱木花道画圈圈诅咒流川枫。
“唉···”伊莎贝故意感慨起来：“二世祖果然是二世祖，只有被别人照顾的份儿，哪里有他照顾别人的份儿～不过，不知道华侨家庭里的二世祖是不是不这样，他们应该懂得心疼人一些吧···”
酸不溜秋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起了作用。贾斯汀光着上身在被子里像打挺的鲤鱼，腾一下翻过身压到伊莎贝身上，一手已捏住她的脖子，眼神从上俯视下来，鼻息相闻间似不经意露出獠牙，缓缓问道：“你说什么？”
摸了老虎屁股，被那只手按住脖子的伊莎贝胸腔起伏不定，一颗心砰砰直跳。伸出手捧住上面人的脸，送他一个热的湿吻。
“我说，你最好了。”
陈少挥挥手，大人不记小人过，起床下楼去了。
伊莎贝也起床洗簌。之后在楼下书房盘着腿右手在笔电触控板上左手放在嘴边，浏览着 UCF 有关的新闻。衣领朝右边滑下去，右边肩膀露在衣服外，看上去像象牙白的植绒，柔软细腻。她的头发长得飞快，半年前的露耳短发现在已经扎成半丸子。
又多又硬，越剪长得越快，真是和主人一模一样。倚在门框边看她的贾斯汀想起听过的这句话，摇摇头。这才开口叫她：“林小姐，你的 brunch ready 了。”
伊莎贝回过神，把滑落肩膀下的罩衫拉回来，“来啦陈生，多谢你。”
“哇，open?sandwich开放三明治！少爷你居然会做这个！”桌上放着贾斯汀做的牛油果火腿、烟熏三文鱼和经典滑蛋开放三明治，焦脆的吐司上叠放着色彩丰富的食材，令人食欲大动。
伊莎贝惊喜，“我以为你连炒蛋都不会做呢。”
“呵，”贾斯汀冷笑：“谢谢你的先夸又贬昂。这个没什么难度。”
她已经下手了，不忘花式夸奖：“肯定是你智商高，所以才什么都不觉得难。”
吃人的嘴短嘛，而且说好了午饭吃得满意就告诉他怎么知道朱恩，但是他做这顿午饭好像并不为了得到问题的答案，迟迟没有再问起。
伊莎贝心里琢磨，这人可真能耗，不愧是资本家的后代，善于玩长线游戏。
然而贾斯汀却只是因为完全不害怕而忘了这茬事儿。
最后，还是伊莎贝先忍不住了，问：“喂，朱恩哪里和我像？”
“哪里都不像。”
“那你怎么说她是我的替身版本？”
“外在皮囊，有些元素相似罢了。”他恨恨地说：“她还正好出现在你甩了我去纽约的时候。”
“她比我柔和，没我那么过刚易折。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你是你，她是她。不管她有多少 pros优点，你有什么 cons缺点，都不关感情什么事儿。”
这话让她想起自己曾比较过优质资产亚瑟的 pros 和贾斯汀的 cons。但最终结论是，亚瑟什么都好，可他不是贾斯汀。
伊莎贝觉得异常踏实满足，原来，双向奔赴是从方法论到用词和结论都那么一致的。
就在这时，贾斯汀说：“还有，你不知道你已经没那么刚了吗？”
“哦？展开说说。”
其实，伊莎贝之前确实意识到在 Project Metis 中她的某些东西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改变，没想到那天从老朱那儿，今天又从贾斯汀处，都得到相同的反馈。
事情还要说回那日作为红娘，特意给罗宾和老朱安排的饭局上。
那晚，罗宾和老朱都打扮得流光溢彩，从这上面就能看出二人对此次的期待和重视。又一次令着装寻常的贾斯汀伊莎贝二人惭愧面面相觑。不过本来就是介绍友人相识，舞台不属于他俩。
为了避免气氛尴尬，加上罗宾擅长踢足球，他提议饭局定在一家氛围不错的运动餐吧。人在其中自然感觉心神大振，荷尔蒙分泌旺盛。席间四人相谈甚欢，慢慢的伊莎贝和贾斯汀装作你侬我侬的样子，不太参与谈话，将空间留给罗朱二人。
伊莎贝偷瞄坐在斜对面的罗宾，一张脸笑得老树逢春般天雷地火。她又去瞄自己的同学老朱，姿态忸怩如闺中少女，嗯，是女企业家心动的样子了。
磕到了自己撮合的 cp，她冲贾斯汀挤眉弄眼地傻乐，贾斯汀被她逗笑，往她嘴里塞一根薯条。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位男士结伴去洗手间，回来的路上又被吧台电视里进行到激烈处的比赛吸引，和一群球迷围着看了起来。
伊莎贝领会到这是贾斯汀故意给两位女士制造的空间，她借机询问主角老朱的感受，老朱表示人感觉不错，可以再多接触接触。伊莎贝一听有戏，还不忘说：“行，别有压力，好好享受。实在不行就当多认识了个朋友。”
老朱爱啃排骨，那天晚上她点的是烤肋排。伊莎贝听了真替她捏把汗：这玩意儿也太难吃出仪态了。
此时，老朱的一根烤肋排已经啃完。她端详了伊莎贝半晌，蹦出一句：“我不知道咋回事，这次见你感觉你变了。”
“怎么个变法？”
“好像变松了。就···你以前吧，身上有种锐气，就像那种刚出鞘的剑，发着寒光。我不是说那样不好昂，”老朱澄清，“那时候的你给人感觉是憋着一口气儿，手提一把刀，非要一往无前非要冲到什么地方去光芒万丈。而且眼里非黑即白容不得沙子，有时候说不清是太天真还是太理想···”
此时的伊莎贝明白，老朱这措辞是经过仔细斟酌的，“天真”还是“理想”，已经是带着善意的美化了。她承认她说的确实是曾经的自己。
“是不是还有那种如果不达成目的，我随时可以自戕的感觉？”伊莎贝笑问。
“对对对，”老朱其实没好意思说的那么透，听她自己说出来，更确定她确实变了，“现在，你好像更接地气了。”
曾经，那些耀眼的分数，响当当的金字招牌，是她的免死金牌，也让她不断从现实里逃避。她说，从 Project Metis 开始，她接受不理想的状况，接受自己改变不了的东西，也接受了世界上诸多不公平，像王小波说的“被生活锤了”，最终接受自己就是个普通人。这对她来说，是最难的。
曾经在同一个教室呆了四年的同学老朱也经历过她这个阶段，听她这么说起，老朱问：“为什么我们那么难接受自己就是个普通人呢？”
好问题。伊莎贝想了想，不得其解，最可能的原因也许是，“自命不凡，自恋？”
“嗯···那按照心理学家的说法，人在婴儿阶段会认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神。但其实呢，他们什么都不会做。他们所感觉到的无所不能，不过是由另一个人—母亲，毫无保留地来满足的。如果这样看，也许我们以前都是生活在襁褓里的婴儿。”
伊莎贝赞同，“嗯，没遇到挫折和打击，在一派祥和的假象里认为都是自己的功劳，自己无所不能。直到镜子被打碎，走出假象的世界，才发现自己多无能为力，才慢慢开始接受自己是个普通人。”
老朱往椅背上靠靠，感慨道：“这是件好事，欢迎你来到真实世界。”
“哎，我最近一直在想，人生中发生的任何一件事，都是为了告诉我点什么。如果没有 Project Metis，我的心性不会得到这样的磨炼。它对我的改变不是什么知识技能上的—就在公司里的那一套，而是其他的。一些我从没想到过的，也许这就是拓宽了认知的边界？”
“挺好，真的挺好。”老朱又似领导总结发言。
第103章 救命，女朋友缺心眼怎么办
“你可真行，明明是给人家罗老师和老朱相亲，我特意给你留的打探口风的时间，你还跟人家聊上心理学了。跟我聊这些无聊的话题就算了呗···”语言小天才贾斯汀的吐槽越来越有阿文说话的风范了。
“我是探完了口风才说的这些好吗？再说了，是老朱跟我提起的呀。”
看着撅嘴瞪眼的女朋友，贾斯汀赶紧切了块蛋糕推到她跟前，“好好，不怪你。吃蛋糕。”
“对了，罗老师什么态度啊？”
“满意呗。”贾斯汀的嘴一下子咧得很大，忍俊不禁，看着伊莎贝问：“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伊莎贝好奇，“什么？”
“他说，”贾斯汀瞬间罗老师上身，拿腔拿调地模仿那口大碴子：“我就喜欢吃饭香的姑娘，她啃那根排骨啃的嘎嘎香，看得我心里直痒痒···”说到这儿，他先害羞了，把头埋在胸前，笑得说不出后面的话了。
伊莎贝也差点被笑死，边笑边说：“真的啊？我天···我还担心老朱啃排骨那吃相让男的望而却步呢，没想到却撩动了咱们罗老师的心弦！”不由得感叹：“他俩也太配了！”
笑红了脸的贾斯汀抬起头，笑意还满含在眼底和嘴角，身后是白色格子窗和花园，“嗯，有人喜欢啃排骨的，也有人喜欢吃蛋糕的。”
顺手一撩让伊莎贝笑得鼓鼓的脸颊上浮现醉酒后的红潮。她一下坐不住了，起身走到贾斯汀那边坐在他身上。贾斯汀往后靠，像美国电影里被警察拿枪指着的迷人反派，把两只手举到肩膀位置，做了个“什么都听你的”的姿态，而看着她的眼神里却全是蛊惑。
伊莎贝用叉子在蛋糕上取一块，白晃晃颤悠悠地喂进他嘴里，然后吻了上去。
奶油甜腻绵密，樱桃酒醇香醉人，巧克力微苦回甘。他们仨也太配了。
故事一开始是外硬内软的布朗尼，后来是口齿生津的奶油蛋糕，到现在，甘苦与共酒不醉人人自醉的黑森林。嗯，爱是不断升级的美味。
一顿饭从桌上吃到身上，倒是哪哪儿都饱了。心满意足后，贾斯汀清清嗓子坐直身子，拢着腿上的人光滑的后背帮她把褪下的罩衫搭回肩头。她趴在他怀里，脚丫子反钩在他大腿内侧，倒像是婴儿放松式。
吃了饭，贾斯汀要去车库里倒腾，伊莎贝没兴趣，就给之前的英国同学打电话 catch up聊天，交换现状。
一个多小时之后贾斯汀才回来，伊莎贝从书房里伸头问他：“还去公园吗？”
“去啊，我洗个澡换了衣服就出门。”说着他上楼去了。
伊莎贝嘀咕：“出去遛个弯儿还洗澡啊，偶像包袱太重了吧。”
又等了少爷一阵子，他才从楼上姗姗而来。伊莎贝往门口走去，他看着她问：“你不换件衣服？”
伊莎贝看看自己，换了啊，针织衫牛仔裤匡威鞋，不是家里穿的衣服。
“不就出去走走？要穿什么衣服？”心里想的却是，你是嫌我穿的随意给你丢脸吗？
贾斯汀一怔，随即说：“你穿得太靓，我压力好大。”
伊莎贝不想和他纠缠是正话还是反话，挎过他的胳膊往外走，“自信点，你可是钻石贾老五，街上哪个姑娘不想和你在一起，被你养在金丝鸟笼里···”
贾斯汀当真了，问她：“真的吗？”
“真的啊。”
他认真的问：“那，你也想吗？”
“我不想，哈哈哈哈。”
贾斯汀：······救命，女朋友缺心眼怎么办。
“为什么啊？”
“因为我不想被养在鸟笼子里啊。”
这话让贾斯汀差点吐出一口血。腿上一软，身子趔趄，只能顺势伸出胳膊夹住她的脖子，把重量转移到她身上一点。
下面的伊莎贝被压得叫唤：“你好重啊！”
贾斯汀面不改色，悠悠说一句：“这就是幸福的重量。”
其实，关于朱恩这个在他们感情外围的女人，倒不是伊莎贝敏感或者特意调查出来的。还是得说回安排罗宾和老朱吃饭那天。
晚餐毕，她和贾斯汀提出离开，其实是方便罗朱二人安排下一场。贾斯汀去取车，老朱进洗手间补妆，刚好只剩伊莎贝和罗宾坐在那儿。
这年头，遇到个合适的对象可太难了。罗宾被朋友介绍过的相亲对象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有些不光没对到点儿上，见面后还把他气个半死：敢情我在你眼里就配这样的人啊。顺带觉得自己这朋友白交了。
但今天，罗老师觉得是不一样的。所以他对伊莎贝心存感激，连连道谢。
伊莎贝也不来那些虚头巴脑的，“不用说这些，罗老师，你好好对我这姐妹儿就成。不然说什么都没用。”“你放心，我一定让朱小姐跟你一样幸福！”
伊莎贝笑着白了他一眼，心想这大碴子还挺会说话，一句话给足了她和贾斯汀两个人面子。
罗宾看她这反应，急着证明：“哎，你还别不信。你对象，小贾，真是个好男人。”一着急就暴露了不会说话的本质：“单位里那小女孩他看都不看一眼···”
刚说出半句就发现说错话了，马上摆手，“我没其他意思昂，我天天和他在一起可以给他作证，他对你真的是天地可鉴。而且，我天天在他旁边，你放心，我肯定帮你盯着他···”
伊莎贝想起罗宾曾教贾斯汀把钱都交给媳妇儿管，于是笑了，逗他说：“那行！都说男人变坏肯定是身边有坏人带，贾斯汀身边有罗老师这样的人我就放心了。作为交换，我也帮你盯着朱小姐，让她身边那些青年才俊都滚开点儿。但是，最后她选不选你我可管不着昂。”
罗宾一脸正经：“是是是，这是肯定的，我努力，努力。”
想到罗宾，就想起老朱，又想起和老朱聊的那番话和老朱最后像领导总结发言的那句“挺好，真的挺好。”
此时她和贾斯汀正走到公园门口，她抬头，没头没尾地问贾斯汀一句：“你说，这种改变是好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