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之后，我放下杯子，小声道：“坚果。”
对方看了过来。
我又喝了一口茶，努力使自己的态度显得平静自然：“只有你的巧克力里有。”
红发少年收回目光，嗯了一声。
我觉得我大概摸清楚了织田作之助的想法，他如果没有告白的时候的话可以装作无事发生，但是他告白之后，之前所有会有情侣感的亲密举动都要进行回避了。主打一个保持距离。
“但是我们之前最亲密的举动也不过是拥抱而已！还绝对没有超过五秒钟！而且分吃同一个橘子这种事情朋友之间也可以做不是吗？！”我大声叫屈，还把自己手中的苹果掰成了两半，递给了对面的与谢野晶子一半，“就像是现在我们分吃一个苹果，晶子你也觉得很正常对吧？”
没错，我来找小晶子倾诉了。
根据我从电影和漫画里学到的来看，这种话题果然是需要找个同性朋友一起说才行。
而晶子则是啃了一口苹果，表情看起来像一个十足的酷girl，明明是一张萝莉脸却体现出了一股子御姐感：“你们难道不早就是情侣了吗？”
我摆摆手：“我知道很像，但是不是。”
“可是你们现在不是住在一起吗？我记得之前去玩过，你们睡觉都是同个房间的吧？”
“那是肯定的啊，我家也就一个房间，不可能让小织睡玄关吧？”我啃了一口苹果，一脸郁闷道，“虽然住在一起，但是我们还是很保持距离的啊。”
“啊，可能那就是问题吧。”与谢野晶子低头看自己的杂志，“你喜欢这种保持距离的感觉，但是他不想。”
我一怔，看着对面的黑发女孩，眼神逐渐变得复杂：“……总觉得小晶子你小小年纪，刚刚似乎说出了了不得的话来啊。”
“嗯，毕竟我是医生嘛。”
“这根本没有逻辑关联吧！”
和与谢野晶子聊完之后，我觉得我那股子憋着的郁闷劲的确好了很多。
虽然她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但是有时候看法特别犀利，而且敢说。同时，她的嘴也很严，会替我保密。
她的话的确给了我新的思路，但是同时我又觉得有些说不通――毕竟小织所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在拉开距离啊！
分橘子都不行，像是之前偶尔直接伸手投喂他之类的就更不能了。倒不是说他会直接出言制止，而是他会用带着点谴责感的眼神盯着你，仿佛你做错了什么似的，压迫感真的挺足的，都让我隐约回忆起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不仅如此。像是以前我们轮换着洗澡也根本没怎么避嫌，但是现在的话，我准备去洗澡了的话，他会直接出门然后一小时后再回来……这根本没必要吧！
我又不会直接只裹一条浴巾出来！我穿得好好的啊甚至很严实！甚至睡衣都是黑色系的根本不会透！
这种例子还有很多，例如我怀着点试探的心思去靠近他、假装不经意地靠过去的时候……对方能完美地躲避每一次可能出现的肢体接触。
当然，我不是质疑对方的能力。恰恰相反，因为很了解他的能力，我知道这种百分百闪避绝对会是故意的。
这种变化过于明显，不仅仅是我察觉到了，每一个认识我们的人都察觉到了。
当然，店长和社长都是认为我们是吵架了在冷战；晶子知道一切但是一副子只是静静地看我们表演的样子；江户川乱步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那副反光的眼镜看得我很心慌；至于小中也么……
“果然，是织田先生不想再当妻管严了……”中原中也的表情沉重中带着了然。
“胡说什么呢你！恰恰是因为他想当好嘛！”我极力维护自己的尊严，泄愤般地猛揉了一通对方毛绒绒的赭发脑袋。
这孩子带点自然卷的发质手感还挺好的。
不过虽然我嘴上那么说……其实内心是有些自我怀疑的。
总感觉……这家伙是不是其实根本不喜欢我啊？为什么感觉在他告白之后，我们的距离无论是心灵上还是物理上都拉远了啊？
啊……难道说其实他本意就是如此？！就是为了拉开距离这么做吗？是觉得我之前一些无边界的行为不行所以这么做吗？！还是说他虽然嘴上答应了但实际上还是想要搬出去自己住，所以这只是让我先提？！
……嗯，一般来说不太可能，小织不是那种人，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让我感觉“不自在”的程度了，是我觉得莫名憋屈的程度了。
而我，无论是从性格还是自身异能影响上来说，一直都不是一个会忍着的人。
虽然最近很少使用异能了，上一次使用异能还是去洗碗的时候为了提高效率尝试了一下用异能来帮忙。
啊，顺便说一句，结果是不行的――我的漆黑之翼太锋利了，无法端盘子，反而弄破了盘子。
扯远了，总之，这样子不尴不尬的两周相处之后，我终于在一天晚上爆发了。
躺在床上的时候，我瞪着天花板，莫名地越想越气，一个转身盯着背对着我睡着的红发少年的后脑勺，忍了忍，决定不再继续忍耐，朝人伸出手……抓住对方的被角狠狠一拽，把人被子给掀到了一边。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顿觉神清气爽，露出了颇为满意的笑容，转了个身背对着他，装作没事人一样闭眼睡觉。
而我听到织田作之助那边传来了细微的声音，紧接着是对方平板无波的嗓音：“纪玖江你太幼稚了。”
对方的声音也听不出有什么喜怒，只是很平淡地陈述事实一般。
“啊――是啊――当然没有你那么成熟！”我拖长了语调针锋相对地回了一嘴，说完之后自己也沉默了。
这么听起来的确是很幼稚。亏我年纪还比人家大一点。
对方没说什么，拿回了自己的被子，重新睡下了。
我觉得无趣的同时，还有些郁闷。转过去见人重新背对着我睡下了，我忍不住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小织你其实根本不喜欢我吧。”
织田作之助这次倒是立马有反应了。
他倏地坐了起来，扭头看向我的方向。月光透过窗户又经过窗帘的遮挡，根本不剩下多少光亮，夜色显得很暗，他又是背对着窗户的方向，我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地出来他现在不太高兴。
“因为我没有纪玖江你那样子游刃有余。”
红发少年的语气甚至都变得有些生硬起来，难得的情绪外露。
我愣了一下，看着对方说完这句话之后又重新睡下，整个背影都透露出一股子生闷气的感觉。
我只知道这句话肯定是在控诉我，但是因为不是特别理解，沉默了片刻后，我又伸出了手，连人带被子往他那边挪了挪，食指轻轻地戳了戳他的背：“小织，你什么意思？”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往我的反方向挪了挪。
我愣了一下，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手撑着地支起上半身――织田作之助你这家伙什么意思！
不过在我准备喊人全名质问的时候，对方的声音响起了。
“如果纪玖江你靠得太近了，我会想要更进一步的。”
第33章 异能正确用法 现在开始。
……哎？
这个更进一步指的是……是我想的那样子吗？
不管是不是, 听到这句话，我是彻底安静下来了。当然，安静不代表我就能睡着了――因为想的更多了反而更加没办法睡了！
【你喜欢这种保持距离的感觉, 但是他不想。】
晶子的话突兀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忍不住悄悄地往边上再看了一眼。
对方恢复到了之前背对着我的姿势不动, 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此刻又是什么表情。
这么想着，我干脆侧过身去朝着他的方向。
所以――这个更进一步指的是哪方面啊！到什么程度啊！如果我能接受的范围内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啊！我又不排斥小织！我只是希望我们的关系能恢复到之前那样子……
想到这里，我悄然出声了：“更进一步……是到怎样的程度？”
原本安静不动的红发少年倏地转过身, 面对着我，蓝眸直勾勾地看过来, 嘴角抿得紧紧的。
……哎？还在生气吗？又是为什么啊！这次我真的不理解，不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吗我难道不能问吗！
在我纳闷、想要下意识地道个歉又觉得自己没错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时候, 对方开口了：“是随便做什么都可以的程度。”
说完之后，他又背过了身去。
我听完之后, 也沉默地转了身, 正面朝上，眼睛盯着天花板, 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嗯……怎么说呢，我不是不懂啦……虽然我看的漫画都是全年龄向的，但是我也看电影啊。而且必要的生理知识我自然也是知道的……
嗯……即使是小织也是男性呢，而且这还是男高的年纪……虽然我们这一类的孩子都不上学，是根据生存需要自己恶补各种所需要的知识。
咳咳, 总之就是……我应该感慨一句小织长大了吗？
我胡乱地想了一堆, 最终把被子往上拉了一点，盖住了半张脸，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 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是绝对无法回到之前的样子了。
甚至于，有那么一瞬间，我有些走神――小织他在之前用异能告白的时候，看到我每一次都拒绝的态度，是什么心情呢？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和小织有关的梦。
当然绝对不是什么羞羞的梦！而且与其说和小织有关，不如说是如果没有小织。
我梦到了我当时得到了我们同行top1接了干掉我的任务的小道消息之后，没有打算先下手为强，而是做足了准备严阵以待，等着对方上门……然后对方一直没出现。
不仅没有出现，他还直接之后都销声匿迹了，梦里的我琢磨着这是不是憋着打算来个大招，结果一年过去了都无事发生。
梦里的我虽然也很谨慎，但是谨慎了一年之后，也开始觉得事情不对头了。可问题比较大的是……因为对方直接消失了，而道上又流传着他接了要干掉我的活，导致谣言直接变成了“漆黑之翼干掉了top1荣登第一”。
梦里的我琢磨着这是不是什么新型仙人跳，也不敢轻举妄动，而且还有个top2在呢……然后发现top2也没音讯了。
于是流言变得更加离谱了，开始揣测是漆黑之翼干掉了top1、2决定自己霸占榜首了。关于我的流言变得更加奇怪了。
梦里的我当然还是那个计划周全的我，自然觉得这个走向让我看不懂的同时很令人心慌，于是我看了看自己的存款觉得也能活，就提前启动了自己的计划――先谨慎活动，然后赶紧想办法快点走上自己的洗白道路。
而在梦里，我的计划也不是那么一帆风顺的。我知道要拿到异能业务科的通行证，就我的案底而言还是有点难的。而且我不能直接自己找上门去，要等对方需要我的时候再去，不然我就处于被动方了。
所以我就这么蛰伏着……折腾到了成年。我都觉得心酸――这么多年我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啊！
总之，似乎在我成年之后，横滨发生了一件席卷了整个横滨和所有势力的大事，而我也是在那个时候找到了异能业务科的人，表达了自己可以帮个忙，但是要给我通行证。
大概是那个时候真的很缺人，异能业务科的长官同意了。我帮忙找一个叫做白麒麟的人，而他们会给我通行证――但是也有区域限制，因为担心我在外乱用异能，让我的居住地从博多或者米花二选一。
博多的大名我是知道的，米花为什么在候选范围内我不清楚，可能是因为距离横滨近吧。
梦里的我最后还是选择了博多，然后也顺利地找到了白麒麟――虽然找到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这个交易最后还是正常进行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过来交接的是一个带着毛绒帽子的俄罗斯人，但我顺利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从此前往了博多定居。
而在博多，我认识了一群朋友。有以前的同行、有离家出走的富家少爷现情报贩子、有复仇商人、有小学生……并且在最后，我们打起了棒球。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棒球，但就是这么开始了，梦里的我看起来和大家相处的也挺好的样子，并且紧张地团队合作着眼看着上垒了……
然后，我清醒了。
我倏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手紧紧地抓着一只手腕。
我沉默了半晌，视线缓缓往上，看对上了一双平静看过来的蓝眸。
我沉默了片刻后，决定恶人先告状：“小织你怎么在这里？被我抓住了怎么不喊醒我！”
“因为纪玖江你看起来做噩梦了的样子。”织田作之助停顿了一下，缓缓说道，“而且我喊过了。”
……噩梦？我觉得这个梦其实还挺好的。难道是因为后面打棒球时我的胜负心作祟导致表情比较狰狞？
我松开手，看到对方手腕上的红印，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唔…………我的手劲有那么大吗？
红发少年没有在意我这个铁爪造成的痕迹，而是歪了歪头，问道：“纪玖江你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了我在上垒。”我说完之后就意识了自己这句话的歧义所在，一时之间沉默了，想到了昨天晚上我们的话题，又觉得自己必须要出声澄清一下，尴尬道，“那个……就是本义，没有其他的意思。”
红发少年看过来、面色和语气是同款困惑：“其他意思？”
……嗯？小织他不知道吗？
啊，也是，就这个家伙贫瘠的流行输入量而言，没有我的话那基本就不会有这方面的摄取啊！
我在安心的同时，又忍不住开始沉思――会不会昨天晚上我也把对方的话给想厚了啊？感觉这家伙也没什么那方面的欲望啊？
不知道是那个睡醒之后印象模糊、只是隐隐记得我和一帮现在不认识的朋友打棒球的梦的缘故，还是因为我忽然意识到小织他看起来很沉稳但实际上很多方面还需要我教的少年，我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仔细想想我也的确没必要那么紧张啊！明明我是被告白的那个，我占据主动权啊！
这么一想，我忽然感觉底气十足，于是我盯着他，忽然出声道：“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啊，我说我对小织的喜欢和小织对我的喜欢不一样的话，你会怎么做？”
红发少年露出了怔忪的表情。虽然不太明显，情绪起伏不算大，但是沉默的时间有点长。
我原本只是好奇所以问一下，对方的这个态度让我有点慌，忽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现在如果说一句“开玩笑的啦哈哈”……哪怕是小织也会生气的吧？这两天他生闷气的时间有点多了啊！时间再长我都要害怕了啊！
而令我有些意外的是，这一次对方并没有生气，而是微微低下头，垂眸敛目，过了好半晌之后才开口道：“我可以思考一下再回答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