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莲——一寸方舟【完结+番外】
时间:2023-10-09 17:20:19

  但无论如何,她不会也不该懵懵懂懂的被困在不周山,不懂恨,同样也不懂爱。
  苍海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元莲时,她才只有十几岁,性子要远比现在更加冷漠,但这种冷漠却是让人怜悯,值得惋惜的。
  因为元莲自己也在学着改变,但是造化弄人,就像凡间的俗语“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没有情丝就是没有情丝,并不是努力去体会就能改变的。
  有一次苍海背着道纪神王将元莲带到了西海之滨,两人躺在一颗高大的棕树树冠的枝干上,静悄悄的欣赏着夕阳的余晖。
  当时苍海给元莲讲了一个多年之前在中千界时听到过的故事——现在他已经忘记了故事的具体情节,只记得那是个悲剧,结局里的主人公经历了妻离子散,物是人非,自己最终也在孤寂中迎来死亡。
  他讲起这个故事是很有感触的,毕竟修仙就是个孤独的旅程,他活了这样久,久到他出身的世界中王权都经历了数代更迭,父母亲友也过世许久,不知轮回了多少次了。
  苍海当时已经十分喜欢这个小师妹了,但是同时他对她缺陷也十分了解,讲那个故事只是有感而发的同时,想跟她多说说话,并没有想教育她,或者希望她也能有所感悟的意思。
  但是当苍海讲完故事,叹息了一声之后,低头看向倚在他臂间的师妹时,他怔住了。
  当时元莲的表情他到现在都记忆尤新,无法忘怀。
  那张美丽稚嫩的脸上,显现出的是一种迷茫却又带着些许焦急的表情。
  他问:“晓莲,你怎么了?”
  然后,他听到他生来就应该无忧无虑、无所不有的师妹在向他道歉,她的声音是一贯的轻柔,但是这其中隐含的忧虑是那样明显:“对不起……师兄,对不起,我感受不到……”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捏住苍海的衣襟,苍海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许多的怜惜与莫名的悲凉,夹杂着不容错辨的喜爱从他的心头满溢了出来,苍海有些慌乱,他胡乱的用手指擦了擦元莲的脸:“没关系,师妹,没有关系,我们以后会好的……”
  元莲静静的看着他,让苍海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他捧着她的脸,轻声道:“你能这样想,能这样说,就已经很好了……我很高兴,晓莲……”
  她对他口中的故事没有任何感触,但却会因为不想让他失望而忧虑焦急……苍海当时并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知道心里翻腾着无名的情绪,让他没有办法在师妹面前摆出冷静自持的样子。
  元莲看了他许久,然后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窝在了他的怀中。
  那个时候,苍海与元莲远没有现在这样亲密,相处起来时苍海总要格外注意保持男女之间应有的距离。
  这是第一次。
  苍海知道元莲的举动并没有暧昧的意思,她就像是在道纪神王面前化作稚童的模样搂着父亲时的心态一样,这是她所知的唯一一种表达亲近的的方式。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手回抱了这个纤细的身躯。
  众所周知,元莲是道纪神王的女儿,
  但是关于她的母亲,却是众说纷纭,没有定论。
  有人说她是道纪神王微服下界所遇到的凡女,因为生育玉仙而不堪重负,血尽而亡;也有人说那女子是一个出身名门望族的高阶女修,因为被家族安排另结道侣,所以不得不抛下女儿留给神王
  ……当然,后一种说法是最没有根据的——毕竟若是真的能攀上道纪神王,那别说是有未婚夫了,就算是已经成了亲,生了十个八个孩子,那该离还是得离。
  如今信的人最多的一种猜测,是说元莲玉仙的母亲是妙嫦神王,毕竟这是跟道纪身份最相配的女仙了,人们还传言说由于妙嫦神王某些人尽皆知的……小爱好,也没能和道纪长久在一起,生育了女儿之后便分道扬镳。
  苍海是道纪神王的弟子,也曾在无上天宫见过偶尔过来走动的妙嫦神王,他知道人们的猜测不过是无稽之谈,那两人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都不是一个辈分的人,说是朋友也很勉强,妙嫦在道纪神王面前更像是晚辈和下属,那是一丁点的暧昧也没有。
  苍海其实隐约觉得元莲可能并非传统的父精母血孕育出来的孩子,并且心中暗中猜测说不准道纪神王使用了什么秘法,比如截取日月精华混合出一个小孩之类的。
  虽然看道纪对元莲的那股子溺爱劲儿,也不像随随便捏出了个孩子就当做女儿疼爱,但是元莲来历特殊却是板上钉钉的。
  苍海心中一直笃定的事,在两人毫无距离的接触时产生了动摇。
  与他亲密的贴在一起的女孩子,心脏的跳动居然是这样的自然。
  天道鬼斧神工,它之下的造物灵巧天成,自然灵动,身为至尊的神王虽说也能创造生命,但是总有一种刻板的感觉。
  他们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带着一种刻意的生机,心脏跳的也是一板一眼。
  但是元莲不同,她的心在胸腔中呯呯跳动,有快有慢,紧紧的贴着他的身体。
  她是一个正常的孩子,苍海当时想,即使她的情绪不想普通人一样充沛敏感,但是她确实是有感情的。
  只是她的情丝很少,所带来的感情自然也就不多,她仅有的一点情感只够让她给予她最亲近的人,她的父亲。
  苍海每次见到元莲和道纪相处,见到她偶
  尔会因为因为亲人赋予她无穷尽的爱意而欣喜,也会因为要求暂时得不到满足而不悦。跟普通的小孩子也差不了多少。
  此时此刻呢,苍海静静地搂抱着元莲,感觉到她放松的、自然而然的将下巴抵在了他的肩头,平稳的呼吸轻轻地扑在他的侧颈上。
  ——他竟然已经可以在如此珍稀的感情中占有一席之地了么?
  *
  回到当下,元莲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若有所思,便坐直身子仰起头:
  “你在想什么?”
  苍海回过神来,他看着元莲似乎有所变化,又仿佛什么也没有变的脸,忍不住微低下头去。
  元莲有些不解,但还是接受了这样的亲近,任由对方的脸颊贴上来。
  “师兄?”
  她会慢慢长大,她的感情也变得丰富,拥有的越多,给予的也就越多,并且渐渐有余力关注其他人。
  作为师兄,他该感到欣慰,也该替她高兴。
  苍海搂着元莲,像是搂着一个小女孩,然后伸手,动作轻柔的捂住她的眼睛:“你想睡么?”
  元莲确实有点困意,她在师兄的柔声细语中渐渐合上眼皮,歪着头靠着苍海的胸膛,有些半梦半醒的问:“这是下界的人每天都要做的么?”
  苍海温声道:“对……他们每晚都需要睡眠,这个时候,家人就会祝福……祝他们好梦。”
  “晓莲,做个好梦。”
  凡人的祝福就只是一种希冀,但是从至尊的口中说出的话却自然而然的引起了与天道的感应。
  元莲在这微凉的怀抱中陷入沉睡,果然如同神王所祝福的那样,梦到了极美的景象。
  梦中不再有山河崩塌,诸星坠落。
  取而代之的是平静的大海,微风夕阳,还有满是爱意的怀抱与耳边潺潺的低语。!
第26章
  就在元莲倚在苍海神王的怀中陷入绵长的梦境时,万仪宗秘境试炼时发生的事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神界。
  这么大的新鲜事,当然人人都是津津乐道的,所有人都等着看禁魔窟的笑话,同时也期待着兰御仙尊的反应。
  禁魔窟这百年来风头正劲,几大宗门中,明明是最晚立派的,却偏偏有了反超的趋势,虽然宗门内的弟子行事引人诟病,但不得不说有时候无所顾忌也是一种魅力,世人嘴上不说,实际上心中未必没有羡慕。
  再加上兰御仙尊晋位的缘故,总之近年来禁魔窟不断壮大,弟子人数增长的十分快,已经对其他宗门产生了威胁。
  “那是因为疯子们无处可去。”
  剑山首山上,山主王定风一脸漠然,他面无表情的说道:“天下的剑修法修、丹修医修,可以选择加入任何一个门派,无论是万仪宗还是我们都不会拒绝,但是整个神界有那么多脑子不正常的疯子,却只有禁魔窟一个去处,不去那里还能去哪里?”
  这样刻薄的话,也只有他能以这样平淡自若的语气说出来。
  王定风面前站着的是他亲传的大弟子管煦涵,他已经习惯自家师尊的面冷嘴毒,此时面不改色的继续说道:“兰御仙尊那边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也是奇事一桩了。”
  “少见多怪,”王定风冷冷的瞥了管煦涵一眼:“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有什么好奇怪的。”
  “意料之中?”管煦涵笑道:“这徒儿倒不解了,还请师尊赐教。”
  别看王定风外表是一副标标准准的剑修模样,第一次见他的人都会觉得这样的人一定惜字如金,冷酷无情。
  他也确实性情冷酷,从不与人谈笑,但是这样一个人,不仅是个教导徒弟事无巨细的好老师,还是个话痨毒舌的好老师。
  王定风冷哼一声:“左溪煌跑到人家的地盘大放厥词,若是真能在万仪宗赚足了便宜大胜而归那也算他能耐,哼,到头来被人家一巴掌打进泥里……兰御有什么脸给他的狗腿子出头。”
  管煦涵道:“可是……禁魔窟不是一向抱团么?打了一个跟打了一群没什么两样,斩魔玉仙是兰尊座下最得力的下属,怎么着也得救一救吧……”
  “若
  是旁的,自然要救,但这一次……”王定风话说到一半就及时守住了,随即不再多言。
  “这一次如何了?”
  王定风却反常的不肯再回答,而是皱起眉头斥道:“有这功夫不好好修炼,问这么多作甚……你师弟呢?传他过来,我有话吩咐。”
  由于师尊和师弟都是一等一的性情古怪,管煦涵的性子便不得不随性大度,因此被无端训了也压根不生气,一边捏了法决给师弟传讯,一边道:
  “也不怪斩魔玉仙栽进去,谁能想到会有这么倒霉,居然正撞到了莲尊手里,万仪宗总是有这样多的好运气……话又说回来,真能有这么巧么?莫不是言航玉仙故意……”
  看,这就言航的风评,知道这事的人起码有七八成都在猜这是他设下的陷阱,就等着人来跳。
  说到这里,管煦涵凝气眉头:“不过,莲尊的态度……”
  王定风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当即摇头道:“你师弟的本事你是知道的,该他出的风头谁也抢不走,至于莲尊,在我们眼中百宗大会至关重要,与她来说,可能并不值一提,毕竟……若她真的有意偏袒言航,那私下里赠些好东西岂不是再方便不过,何必要在百宗朝会上费事。”
  这大实话说的真是……管煦涵苦笑道:“这话可真是不好听啊。”
  “不好听也是实话,”王定风神色不变:“言航就是仗着祖上的余泽——禹祺仙尊最先为万仪宗选定了那块风水宝地,距离不周山那样近,要做什么都是近水楼台,可你又能拿他怎么办?”
  其实言航仗着的不光是禹祺仙尊定的好地方,更重要的还有自己无与伦比的厚脸皮。
  因为就算是剑山靠近不周山,换了王定风,也不见得能拉得下脸来一天三道的去问安,套近乎套的连道纪神王都多关注了一二,那时候说不定剑山都倒了,元莲还不知道王定风是谁呢。
  这时,被传召的王定风的关门弟子景撤到了,他走进殿中,向二人施礼。
  王定风对这个弟子一向满意,不过他一向做不出和蔼满意的表情,便只得向爱徒点了点头:“近来修为如何了?”
  景撤言简意赅:“略有精进。”
  他与王定风正好相反,话少的可怜。
  王定风仔细看了看他,饶是他身为一宗之主,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这孩子才回来才有多久,有两百年么?恐怕还不到吧……修为精进至此,进度如此之快,是他数千年也不曾见过的天资卓越。
  他没有在大弟子面前对景撤有过多的赞誉,只是道:“照这样下去,百宗朝会地仙这一阶应该再无悬念了。”
  景撤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像是一尊冰雕一般让人不敢接近,即使面对把他从小养到大的恩师,仍然表现得这样不好相处。
  每当这个时候,王定风心中都会觉得自己和道纪神王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同病相怜了——毕竟他们都养了一个活祖宗。
  管煦涵见此,也没有过多评价师弟的修为,而是自然而然的接话:“恭喜师尊,有师弟在,剑山必定能剑压群雄。”
  王定风见景撤原本周身环绕的剑气已经完全收敛起来,便知道他在剑道上已然大成,比之已经是灵光期的管煦涵强上不少了。
  “将寒霜剑□□,让为师看看。”
  见王定风要指点师弟,管煦涵适时的退了出去。
  刚到门口,就被守在外面的二师弟柯迁给拦住了。
  柯迁指了指殿内,压低声音道:“怎么出来了?”
  管煦涵往里面看了一眼,之见景撤将本命仙剑向上一抛,任它悬在空中,自己低垂着眼帘,听王定风一句一句的传授道法。
  他的五官十分精致,只是侧脸轮廓略显凌厉,那高挺的鼻梁,配上毫无感情的眼神,总能让人从心底里生出寒意来。
  管煦涵摇了摇头:“不要打扰师尊,咱们去别处聊。”
  直到到了两个山头以外,柯迁才玩笑道:“这个时候不去巴结巴结小师弟?他如今可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管煦涵笑了笑:“我就不去烧这个热灶了。”
  “怎么?莫不是我们大师兄嫉妒了?你放心,你比他高一个大阶,全宗门一共才有几个灵光期?百宗朝会少了谁也少不了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管煦涵想到景撤那张冷峻的脸,犹豫了一下,委婉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竟有些怕他……”
  “谁?师尊?”接着柯迁便反映了过来他说的是
  谁,好笑道:“你这也是日日在师尊跟前服侍的人,怎么会对师弟心生惧意呢,要说性子冷,还能冷的过师尊么?”
  管煦涵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样的感觉,他想了一下,才道:“师尊外冷内热,相处久了自然敬爱他的为人,但是景师弟不同,他就像是是从里到外都是冰做的,让人感觉不到一丝人气。”
  柯迁劝道:“这也并非他的本性……你也知道,他修习的功法特殊,到了地仙这个程度,必定会移情易性的。”
  管煦涵幽幽道:“你说的或许有道理,但是,正常人如何能凭借这种功法修至地仙呢?”
  柯迁愣了一下,不免语塞了起来。
  *
  再说言航那边,他如何能不知道其他宗门对他的议论呢,只是他如今生擒了左溪煌,已经占尽了便宜,也就对那些流言蜚语置之一笑,不仅不生气,还颇为得意。
  没错,左溪煌居然非常幸运的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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