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伤都是小事,灵基碎了半边才是重伤。
“算他运气好,”言航不屑道:“在师尊手下捡回一条命……要我说,就应该下手再重些才好。”
左溪煌强闯万仪宗并且意图不轨,这种人当然死不足惜,但是前提是他得死在当场,
若元莲的那一击直接要了他的命,那没人能说出一个“不”字,就连兰御仙尊也只能认命。
但是他却没有死成。
这就是当个正常人不方便的地方,左溪煌可以发疯跑到万仪宗来伤人甚至杀人,但是言航却要顾及宗门,他担心私下里处死左溪煌,会引来兰御仙尊疯狂的报复,毕竟谁能跟禁魔窟说理啊。
言航看得明白,他搬出师尊来,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说到底还是万仪宗现在底子太薄,若是他们能有剑山的战力,那左溪煌就算来找茬也得多考虑考虑。
毕竟剑山如今也没有仙尊在位,王定风跟他同属玉仙位,但是照样无人敢惹。
想到这里,他叫来凌瑶:“师妹,百宗朝会的事你要多上心,玉仙都不参与大比,灵光期中,数你的修为最高可堪一战。”
凌瑶道:“这我自然知道……左溪煌现被关在九重狱中,怎么处置他,可有章程?”
“能怎么
处置?”言航道:“就看兰御愿意拿什么换了,最好拖他个十年八年,把左溪煌拖得彻底废了才好。”
凌瑶一点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还颇为赞同的点点头:“要是来的不是他就好了,直接一刀宰了,想来禁魔窟也没那个脸找我们要人。”
就是这斩魔玉仙在禁魔窟的地位举足轻重,这才让他们有些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处置。
“不若把他送去给莲尊?”
“别,”言航一口否决:“师尊最烦这些事,见了人不把我赶出来才怪。”
听他这样说,凌瑶的语气就变得有些阴阳怪气了:“也就是宗主师兄最了解莲尊了。”
言航知道这是不满自己手太严,不肯松松手引荐一二。
但他们怎么能知道元莲仙尊的性子,让人实在难以捉摸,他这还不是怕人多了弄巧成拙么。
言航尴尬的哈哈一笑:“等有机会,等有机会。”
凌瑶压根不指望他:“百宗大比就是最好的机会,到时候就请莲尊观礼,就算是天宫中神王也会高兴的。”
言航有些为难:“可是,莲尊从未参与过这种事……她不喜欢吵闹。”
凌瑶道:“这就不用师兄您操心了,我一个月前就已派人前往西州,将拜帖传至苍海神王处,他已经答应到时候会去看一看——至于莲尊,八成也是要一起的。”
“哈?”言航不可置信道:“你怎么能擅自行事,万一……不过你写了什么,神王怎么会同意?”
凌瑶微微一笑,“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些普通恭敬些的客套话而已——就写了百宗大比近在眼前,如今特地请他们夫妇二人一同观礼,仅此而已。”!
第27章
常松竹最近真是要烦死了。
自从那日小仓楼秘境试炼后,她回到万仪宗外门,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收获一堆躲躲闪闪、探究惊奇的目光。
这些目光的由来不止局限于外门弟子,更多的是那些莫名其妙跑到忘尘峰的内门弟子,乃至诸位长老、峰主的亲传弟子也有不少。
总之这阵子,忘尘峰是前所未有的热闹,归根结底就是因为常松竹这一个人。
只是悄悄过来看一眼的还算好,但是有资格在合道之前进入内门的修士一个个都是天资高超的,即使没什么坏心眼,也自有一股傲气在身上,至少用一些外门的弟子的话说就是“眼睛长在脑门上”。
他们来找常松竹,往往都是直接说明来意,上来就问她与元莲仙尊有什么关系,虽然也在努力表现自己的平易近人,但实际上仍然带着些许居高临下的味道。
常松竹从生下来就没这么受关注过,没想到在万仪宗这种人才济济的大宗门内却成了人人都想啃一口的香饽饽。
可惜她不但不觉得荣幸,反而烦不胜烦,因此干脆上报了宗门,来了个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好在宗门的长辈们都知道轻重,不管常松竹跟元莲仙尊到底有没有关系,或者究竟有什么关系,反正都不是坏事,与其一再逼问把人逼急了,还不如顺其自然,反正人就在万仪宗里,时间长了,自然什么事都能知道。
因此很轻易的准了她暂停课业,也约束着那帮天之骄子不要再来添乱。
对此,与常松竹在秘境中结识的内门师弟桑修辰劝道:“师兄师姐们只是仰慕莲尊故而一直追问,他们或许真的十分羡慕、或者说嫉妒,但绝对没有多少恶意。”
毕竟两人在秘境中相互扶持,也勉强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了,桑修辰前来拜访,常松竹便欣然接待了他。
这些同门们有没有恶意常松竹自然知道,她其实是个相当坦率的人,要是别的事,别人问什么她一定就老实地就答什么,毕竟她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
唯有元莲,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常松竹并不想把两人的渊源告诉他人。
她之前被逮到问起和元莲仙尊的关系的时候,不论来的是修为多高的人,她都一口咬定之
前跟莲尊并不相识,当时八成是元莲仙尊偶然见她在秘境中应对得当,这才单独跟她说了一句话,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当时拉住她强问的那个男修一脸不可思议,摆明了不信,他道:“你一个凝气期,吹破了天能表现的多好?莫要拿这话糊弄人!”
常松竹镇定的自吹自擂,满嘴瞎话:“可能是我在危急关头临危不惧,还救了两个师弟的缘故吧,毕竟修为高的人很多,优良的品德可不多见……”
“……”
修为虽高,但是左溪煌袭击小仓楼时第一反应是就是拔腿就跑,完全把同伴抛到脑后的师兄顿时语塞,加上一旁即将要进入内门当他师兄的鲁奇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也只能灰溜溜的回去了
这时候常松竹还有闲心跟桑修辰开玩笑道:“你怎么也找来了,莫不是跟他们一样,也是来审我的?”
“当然不是,”桑修辰听后认真解释道:“我如今实力低微,就算真的从你这里问到了有关莲尊的事情,难不成还能让她对我另眼相看不成?等我以后修为有成,名扬天下,到时候再去拜见莲尊,那也更有底气不是吗?”
“嗬,”常松竹笑道:“没看出来,你人不大,志气倒是不小。”
桑修辰略显腼腆的一笑,接着又想起来什么,便小心翼翼的看了常松竹一眼,见她心情正好,才借机坦白道:“不过常师姐,我这次来……确实也是受人之托……”
常松竹忍不住皱起眉毛:“师弟,我真的不……”
“不是、不是因为这个。”桑修辰连忙道:“是匡余明师兄,他托我向你带一句话。”
常松竹顿了顿,问道:“什么话?”
“他说,”桑修辰明显不知道匡余明跟常松竹这是打得什么哑谜,完全不解话的意思,语气便显得有些迷茫:“他说,教你剑法的人,跟韵师姐长得……一模一样。”
常松竹先是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后,腾地一下站起来:“你说什么?”
桑修辰惊讶的看着她,继续道:“管师兄告诉我,若你听了这话不明所以,那我就不需要再继续说下去,此事就此作罢。但是如果你……表现得像刚才一样震惊,那就请你务必去见他一面,他有十分重要的事要找你商
量。”
常松竹的脑子飞快的转动,甚至不自觉在地上来回走了许多圈,许久之后才对桑修辰道:“他现在在那里?”
*
常松竹在之前两人曾经谈过话的小亭中见到了独自一人站着的匡余明。
她左右看了看,发现并没有其他人,便下意识问道:“你那几个师兄师姐呢……封云清呢?”
她这次直呼了高阶前辈的名字,匡余明却没说什么,他看上去有些焦虑:“我是瞒着他们来的……我有话要问你,请你务必说实话,不然、不然我就要急死在这里了!”
常松竹不动声色道:“你说教我剑法的人跟韵莲长得一模一样?你又没见过她,怎么会知道呢?”
匡余明定定地看着她:“你是在试探我?难道将剑法传授给你的人,不正是元莲仙尊么?”
常松竹沉默了一下,不答反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匡余明见她如此,显得更加急躁:“你还不愿意说吗?那我跟你说我知道的——跟我师姐长得一模一样就是莲尊……若是你的剑法确实是她所传授的,那么莲尊就不但跟我师姐长得极其相似,还有着几乎一样的剑道习惯,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说明晓莲……很可能就是匡余明口中那个身受情伤,最后死于雷劫的师姐。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所以,究竟是不是她?既然你不愿说你跟莲尊的渊源,但我就问这一个问题,你也不肯说实话么?”
常松竹脑子里面嗡嗡的响,简直乱成一团乱麻。
其实之前知道好朋友是大名鼎鼎的不周山仙尊时,她受到的那股冲击就已经很大了,心里自然也有许多许多的疑问想要跟元莲诉说,只是因为一直没有见到她,所以才强自压了下去,勉强的保持了镇定而已。
现在匡余明又说她就是韵莲本人,这让常松竹的脑子彻底转不过弯来了。
说实话,若不是她认识元莲也有段时间了,对她的性情有着充分的了解,单单从匡余明的描述中,她就几乎可以确认元莲就是韵莲了,毕竟匡余明说的其实很有道理——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但是就因为她和元莲太熟了,反而无论如
何不能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晓莲……她长得就是一副绝情绝爱、视爱情如粪土的样子啊!
把她的脸安在当初听到的那个纠结无比的爱情故事女主人公身上,真是要多违和有多违和。
常松竹没了主意,就下意识的在心里呼唤元莲。
若是元莲此时正在用神识关注她,她说不定真的能得到提示,但是可惜现在元莲睡得正香,她师兄在一旁护着,就算道纪神王到了也不一定能叫醒她。
常松竹下意识的否认道:“即便如此,也不能说晓莲……莲尊就是你师姐,万一她母亲那边有长得相似的血亲,又修习了家族传承的剑诀,那有怎么说?”
这种解释其实相当牵强,但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也不能说这就是不可能发生的,匡余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若有婚契为证呢?”
另外一道声音传来。
常松竹和匡余明都吃了一惊,连忙回身,发现来者正是封云清!
“你怎么在这里?”匡余明大声质问道.。
封云清没有理他,而是一步步走进小亭,站在常松竹面前,问道:“如果我说,那位莲尊身上,有着我与韵莲曾经结过的婚契,那该如何解释?”
不提匡余明呆立在当场,常松竹先被震了个五雷轰顶。
“你疯了吗?”常松竹一字一句的问道:“你知不知道,莲尊是有道侣的?!”
封云清抿紧了嘴唇,但是来到神界第一天时就从玉简中看到过的文字立即萦绕在脑海中。
——“以女妻之”
而道纪神王的独生爱女,正是元莲仙尊。!
第28章
因为常松竹之前听匡余明将过事情的前因后果,因此看封云清时觉得他从上到下没一处让人顺眼。
这时这时听到他说婚契的事,真是惊讶中带着愤怒,甚至觉得把他和元莲联系在一起,都像是在侮辱她。
常松竹就是这样,有时候在情绪越是激动的时候,就越能沉的下心来,也越显得灵敏。
她立即质疑道:“你说感觉到了婚契的联系?是什么时候?在小仓楼秘境时么?”
封云清的情绪有些低沉,他默默地点头。
常松竹马上找到了漏洞:“婚契是世上最紧密的契约,早在秘境试炼之前,莲尊仙驾就已经到过万仪宗,甚至与你相距不远。”
她为了反驳封云清,连之前说过的与仙尊不认识的谎话都不顾了,直接道:“那点距离,甚至不到一里,绝对是在婚契的感知范围之内,当时你怎么没有发觉?”
这也正是封云清没有相通的事,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承认道:“之前我并没有察觉……在秘境外虽有感知,但是相比之下十分微弱……”
常松竹听了,心头登时一松,她看着封云清:“就算是这样,你还是坚持认为莲尊就是韵莲么?”
封云清的眼中是晦涩而暗淡的情绪,他轻声道:“我总觉得韵莲没有死……无论怎样,我希望她是。”
常松竹却完全没有动容,她的声音带着冷意:“你希望?你有什么资格希望?”
她心中想,这个人胆子也是真的大,自己做了那许多恶心事,不赶紧祈祷原配死的彻底一点也就罢了,居然还有脸想要再续前缘,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么硬的命。
封云清摇了摇头:“有时候事情并非世人以为的那样,我与韵莲……仍旧是道侣。”
常松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些话用不着跟我说,不过出于同门之谊,我奉劝一句——做人就不要总想着怎么找死。”
“你这番话在我面前说,我是奈何不得,就连莲尊说不定也懒得搭理你,但是你有种就当着苍海神王的面说一遍,人家那才是正经的师兄和道侣,我就等着看你倒时候怎么死!”
说罢,她也不去看封云清会有什么反应,转过身子扬长而去。
而匡余明愣愣的站在那里,转头去问封云清:“你确定不是错觉么?”
封云清垂下眼:“师弟,你希望是我的错觉么?”
“我当然希望不是。”匡余明神情复杂的摇了摇头:“……但,常师姐说的没错,封云清,你才应该向上天祈求你的感觉是错的。”
封云清的眉间有一道深刻的印记,这是当时天劫所留下的疤痕,在韵莲在时,他的眉宇一直是舒展开阔的,整个人称得上是风流俊雅,可是,现在却总是沉寂漠然,整颗心都被各种复杂的心事填充。
“无论如何……我只希望她还活着,仅此而已。”
*
元莲从悠长的梦境中醒来时,已经过去了许久,她从未这么长久的沉浸在睡眠中,因此一醒来,颇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
这时她一个人躺在云锦织成的软榻上,苍海已经不见了踪影。
元莲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发间。
一支枯叶随着手指的触摸落了下来。
原来苍海的那一缕元神已经因为灵力耗尽而回归了本体。
元莲将枯叶捏在指尖,想了一会,转动心念,便见那已经死去的叶子飞快的被绿色渲染,枯木逢春般恢复了活力,与苍海的元魂附着时并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