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妻入骨——裘梦【完结】
时间:2023-10-10 14:40:36

  应付完了男人,她转向青竹,淡声道:“弹吧,也好久没听你弹了。”
  青竹抱着琴到一边坐下。
  因为沈琪u长年卧病在床,她的屋子从来不用香,就算有味道也只有那终年萦绕的药味,故而文人雅士焚香弹琴,先燃香再弹琴在这里是不存在的,没有燃香,青竹直接坐下就开始弹。
  琴声悠悠,静水流深。
  一曲毕,龙锦昱笑着对沈琪u说:“你身边这丫头琴艺不错。”
  “你喜欢的话,以后可以让她弹给你听。”
  他的脸色一下沉下来,盯着她的眼。
  沈琪u一脸平静,“出嫁的时候可以当陪嫁丫鬟的。”
  他冷笑,手往上一抬,头也不回地说:“滚出去。”
  丫鬟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低头退了出去。
  “这就开始往我床上塞人了?你倒是大方。”他冷笑,眼底翻涌着怒火。
  沈琪u依旧平静,“不是我。”你就算生气,也别冲我来啊,姊才不替常平侯府的人背锅,他们不配。
  龙锦昱蹙眉,脸色更冷,目光更寒,“常平侯府怎么会有这么多蠢人。”
  沈琪u答得漫不经心,“脑子这种东西很难讲的。”反正就她这么些年看下来,府里有脑子的真不多,像是集体被降智了。
  龙锦昱面色恢复正常,又是一脸温柔笑意地看她,“就这种地方回来也值得高兴?”
  “好戏连台,挺有意思的。”
  他恍然大悟,“难怪这些年你过得乐在其中,一点儿不想挣扎。”
  “那倒不是,我不过是尽可能让自己过得舒服些罢了。”
  龙锦昱探手握住了她的手,微微蹙眉,“才刚入冬,怎么就这样冷了?”
  “药吃多了,身子弱。”
  “咱们慢慢养。”他声音放缓放柔,彷佛声音大了会吓到面前人似的。
  “嗯。”
  他陪她坐着,没再说什么。
  屋子里静悄悄,一个低头把玩着手中的暖玉,一个专心看另一个神游天外,沉默一直持续到丫鬟低声来问是否要摆膳。
  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等看到餐桌上的几样荤油重的菜肴,龙锦昱立时皱眉,不赞同地说:“晚上怎么吃这么油腻,你应该注意饮食的。”末了,他总结了一句,“难怪回来这么开心。”
  “辛辛苦苦地活着,连一点儿口腹之欲都不能满足,人生还有何乐趣。”以前是胃口不好,吃什么都随便,现在身体好了,追求的就多了。
  龙锦昱难得反省了一下,然后感叹,“说得有道理,以后我会注意的。”他管她的菜谱也是为她的身体着想,但这显然又招了她的厌烦。
  沈琪u弯唇轻笑。
  见状,龙锦昱也不由心情好了起来。
  饭后,他又陪她坐了会儿,这才告辞离开,而沈琪u想了想就将青竹叫到了跟前。
  青竹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喊了声“姑娘”,然后就站在旁边一副等候吩咐的模样。
  沈琪u却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只是认真地打量了青竹好一会儿。
  青竹的额头渐渐泌出冷汗,等了又等,终于,有了动静,在长久的沉默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紧跟着就是自家姑娘毫无起伏情绪的声音――
  “夫人找过你。”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令青竹头又低了些。
  她又发出一声叹息,很轻,“不管如何,到底是主仆一场,为什么不能好聚好散呢?我刚回来就如此恶心我啊……”
  “姑娘……”青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沈琪u就看着她哭,心里直叹息。
  大家都不容易,那就没有谁必须怜悯谁。
  哭声渐渐停歇,青竹擦干自己脸上的眼泪,红着眼睛望着沈琪u,认真地说:“婢子对不起姑娘,可婢子身不由己。”
  沈琪u语气依旧冷淡,“这世间人人皆苦,人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我可怜不过来,毕竟也没人可怜过我。”
  青竹咬住了嘴唇,身子却微微发抖。
  以前她以为姑娘不知道自己的作为,直到去了保国寺她才陡然惊觉姑娘一直心如明镜。
  出于想要攀上庆王世子的心理,她并没有将这事回禀夫人,而她知道自己的心思可能瞒不过姑娘的眼睛,却又寄望姑娘心善许会对她怜悯一二。
  姑娘这么多年在侯府过得何等凄苦,来自至亲的背叛才是人间至苦,可即使如此,姑娘也未苛待过身边任何人。
  然而,她却忘了,姑娘心善与否都不是她算计的理由。
  沈琪u无心多费唇舌,“算了,都是祸福自负的事,也碍不着我什么,下去吧。”
  青竹又叩了一个头,这才起身退出屋子。
  沈琪u一个人在屋里摇了摇头,有时候人太过钻营反而会消了自己的福气,不过那也不关她的事。
  她又叫了青花、青叶进来服侍自己洗漱更衣,之后便上床歇了。
第五章 置死地而后生(1)
  大雪似飞絮,天气冷得手都探不出去。
  沈琪u手揣在手捂中,系着一身近乎及地的黑色斗篷,兜帽戴在头上,整个人恨不得武装到牙齿。
  天气真冷啊!
  这种寒冷的天气,那真是被窝之外都是远方。
  也不知那些人发什么神经,前面十几年都不曾想与她联络培养感情,怎么现在突然找她一起吃饭表关心了?
  她抬眸看着面前散发灯火的屋宇,自嘲地想:这里会有对她的善意吗?呵!
  “姑娘小心脚下。”提灯的婆子出声提醒。
  沈琪u垂眸迈过那一小截门槛,对这座府邸、这府里的人她都是陌生的,也并不想去了解,可不知不觉中仍旧知道了许多,然后心情不好。
  人心险恶,知道了徒惹恶心。
  心理差点儿反应到生理上,沈琪u蹙着眉头揣在捂子里的双手移到了心口处。
  她并没有漫无天际乱想,比如是不是有?
  呸,且不说她身体的问题,男人已经很久没跑来占她便宜了,没有接触,怀个屁。
  沈琪u走进常平侯夫妇居住院落的正堂,有婆子迎上来。
  廊下站着不少仆役,但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一个婆子掀开门帘,热气从里面扑出来,都快要冻僵的沈琪u这才觉得自己好似活了过来。
  她的院子位置很偏僻,从那里走过来很费时间,一路走来,运动了下,身体血液循环,一时倒也还好。
  “二姑娘来了,侯爷和夫人正等着姑娘呢。”有丫鬟上来帮她解斗篷、接手捂。
  沈琪u礼貌却又淡漠地开口,“是我走得太慢,让父亲和母亲久等了。”
  屋子里充斥着饭菜的香味,想来另一侧的饭桌上已经摆上了菜肴,也不知凉了没有?
  她缓步走过去,对着主位的父母敛衽施了一礼,“见过父亲、母亲。”
  常平侯端坐主位,一身常服,眉目严肃,没有一丝温和,连声音都带着冷硬,“坐。”
  “谢父亲。”
  对这位陌生人似的父亲,沈琪u没有半点儿亲情,更别提父女之情,自然对他也不会有任何期待。
  他们一年能见几回,有三回吗?沈琪u心中哂笑,有时一整年甚至连一个照面都打不了,多么奇怪的父女关系啊,她连那些不受宠的庶子庶女都不如。
  “看气色不错,想来身体休养得宜。”常平侯夫人笑得慈爱,就像一位慈母。
  “劳母亲惦念。”
  “吃饭吧。”常平侯一锤定音。
  常平侯夫人心中的一大堆话顿时都噎住了。
  三人转而到饭桌前。
  正所谓食不语,寝不言,一顿饭吃得半点儿温馨都没有,连一顿成功的饭局都称不上。
  残羹撤下,一切有条不紊地收拾干净,沈琪u三人手畔各一盏清茶,分主次尊卑落坐在厅堂。
  他们不开口,沈琪u也没兴趣主动起话题,有所求的又不是她。
  空气中的静谧渐渐有些让人窒息,就连常平侯夫人都开始有些坐不安稳。
  常平侯就在这个时候开口了,“沈家不在你身上下注,如今庆王府这桩姻亲你不再适合。”
  沈琪u面不改色,只淡声道:“还请父亲明示。”
  常平侯拿起一旁的茶盏,手搁在茶碗盖上似有迟疑,但最后仍开了口,“你这些年到底伤了根本,于寿数也有损,日后子嗣艰难,加之你心中对家族有恨,这些于侯府无益,甚至可能是祸根所在,就算是我们为人父母的对你不起。沈家养了你这么多年,生养之恩总是有的,而你妹妹又心仪庆王世子……”
  沈琪u面色淡然,十分耐心地听着来自生父的“肺腑之言”。
  在两个嫡女之间选择,其实一点儿都不艰难,毕竟亲疏立现,轻而易举便可以抛弃从未放在心上的那一个。
  理解是理解,但心里到底是有些不舒服,于是沈琪u便说了句,“女子以情误,于家族何益?”疯魔一点儿的用娘家祭天都不稀奇,毕竟爱情对恋爱脑而言才是人生唯一的目标。
  啧!她竟然有些幸灾乐祸地期望未来会有那一幕。
  唉,果然不是四大皆空的修道高人,心中到底不静,还是有着世俗的恶念,可相较与这座侯府对她的恶意,想来却不值一提了。
  沈琪u轻飘飘一句低问却让常平侯无端心头一跳,原本正打算掀开碗盖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沈琪u发出一声轻笑,不以为然地又说了一句,“不过,那与我何干呢,我不过是家族的一枚弃子罢了。”
  说完,她拿过茶碗,掀盖一饮而尽。
  搁得时间久了,热茶早凉,只有一丝余温,入腹倒不算寒凉。
  茶喝完,盖子合上,放回原位,沈琪u缓缓起身,往前走了几步,端端正正地跪地朝着常平侯夫妇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起身敛衽低眉垂目,她轻声细语说:“女儿拜别父亲、母亲。”
  言毕,转身大步离开。
  望着嫡女离开的身影,常平侯长久无言,连手上的动作都一直未曾改变半分。
  他从未知晓嫡女会是如此聪慧,“慧极必伤”四个字不期然浮上心头。
  另一边,已经走出父母院落的沈琪u突然侧头吐出一口血,白雪映血,犹如梅开朵朵,触目惊心。
  “姑娘――”青花、青叶同时失声惊呼。
  沈琪u摆了摆手,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面色平静道:“无事。”
  青花眼眶发红,声音哽咽,“姑娘可还走得了路?”
  沈琪u擦着嘴角的血,忽然笑了起来,“最后一程路,还是我自己走吧。”
  一路走,一路血。
  走回那处连名字也无的小院,沈琪u似是费尽了她所有的力气,面如金纸,苟延残喘一口气撑着坐靠在床栏上。
  “给我准备热水沐浴更衣吧。”说完这句,她似是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就那么靠在那里宛若气息全无。
  几个丫鬟没有说一个字,只是安静做自己的事。
  沐浴更衣,妆扮一新。
  明明该是上床安歇时辰,但沈琪u却是难得盛妆,甚至用上了胭脂。
  又擦掉一次嘴角的血,沈琪u看着被青竹找出来的一只小檀木盒子,脸上带了些笑意,很浅很淡,“里面是青花、青叶的身契,好歹陪我这么多年,我这个做主子的总要给你们一些东西。拿了身契,就离府去吧。”免得迟则生变。
  青竹抿紧了唇,打开盒子将里面的两张身契交给两人,青花、青叶哭成了泪人。
  沈琪u又说:“青竹你的心不在此,我也无能为力,就这样吧。”
  青竹一下跪倒在地,垂泪不语。
  “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几个丫鬟抹着泪退了出去。
  屋子晦暗,沈琪u环顾一周,到底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多少还是有些留恋。
  今天突然没看到初一、十五身影后,她就有不好的预感了,果然!
  沈琪u心里叹气,这么猝不及防地被沈家下死手,真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了。
  算了,那些身后事不是她需要考虑的了。
  人生不过大梦一场!
  心神俱疲的她已经再提不起一丝精神,缓缓和衣而卧,强撑的神经终于崩裂,她上眼睑,不久便气息渐歇。
  烛光在屋中摇曳,再无人声。
  夜半时分,小院举院皆白。
  天明时,常平侯府许多人都知道了一件事――沈琪u半夜没了。
  挣扎了十几年,终究还是难逃夭折的命运。
  明明光明前途就在眼前,亲王府世子妃、未来的亲王妃,可惜红颜薄命,就此香消玉殒,无缘这份泼天富贵。
  许多人唏嘘感叹,也终究只是唏嘘感叹。
  未出嫁的姑娘夭折,丧事不声张,办得却也体体面面,毕竟到底是侯府嫡女。
  停灵第二日,小院夜半因守灵人员偷懒失职导致失火,棺木烧毁,尸身几近全毁,差不多就只剩骨架了。
  丧事进度因这场意外而加快,未及停灵七日便匆匆下葬。
  纸钱满天飞,雪簌簌下,新坟凄凄,坟前一块墓碑上书:爱女沈琪u之墓。
  倒是应了沈琪u曾经的梦境。
  沈家却不知在送丧队伍全部散去之后,当夜便有人掘开坟墓盗走尸体,然后又将坟莹恢复如初。
  而这具被盗走的尸体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件作检验――骨龄十五、六岁,女性。
  当这一消息秘密送出京城,到达龙锦昱手中时,他怒极反笑,自言自语,“常平侯府很好,好得很。”
  在他再三示意之后依旧选择在他离京公干鞭长莫及时下了黑手。
  若是毒杀,他倒还抱有希冀,说不定真是那胆大包天的丫头跟某个不知死活的程老头合谋脱身。
  可这死后焚尸,尸体不是中毒身亡――龙锦昱把涌上喉头的腥甜咽回,合了下眼,藏住那丝丝水光,握紧了袖中双手,是他太过自信了。
  终究是两人无缘吗?
  等他回京一定会给她讨个公道的!
  常平侯府?
  龙锦昱的目光迸出痛楚之色,旋即转成了恨意。
  如果可以选择,沈琪u并不想再睁开眼面对这个世界,就那么长眠不醒挺好的。
  说不定,能再穿回她来的那个科技文明的世界呢?
  可惜,终归是妄想。
  她醒过来的时候人还在棺材里,里面铺得还挺厚实暖和,彷佛一个过于狭窄的胶囊旅馆房间。
  当她手搭着棺材沿从里面坐起来的时候,守在外面的那个憨实汉子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高兴地笑了起来,说:“姑娘终于醒了。”
  那汉子把一个包袱从棺材角落拿出来,交给她,然后不等她开口询问什么,就迳自拉着那具棺材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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