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又很有求生欲的冲司马迁萌萌一笑:“子长阿兄免费~”
李氏兄弟:“……”
你就差把坑我们写脸上了!
虽然知道坑,但尝过卫府饭菜的李禹还是不争气地咽了口唾沫。
尤其是知道一顿饭只要十钱,李氏兄弟顿时全军覆没。
他们大父这些年一直拿着两千石的年俸,加上阿父几百石的俸禄,在这长安城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因而,一个人十钱的收费着实让人心动了。
一行小萝卜头凑吧凑吧,给卫无忧交了钱,卫伉在一旁清点着,场面仿佛中学生在小学门口收保护费。
约莫一炷香后,众人总算是入了席间。
李陵几个人才知道,这十钱果真算便宜了。
殿中的长案几上,一水摆放着各式炒菜、饼饵麦饭、五类羹粥、小腌菜以及酱料数碟。
除了他
们没见过的炒鸡蛋、回锅肉等菜式,还有闻所未闻的吃法。
比方说,炸猪排要沾点茱萸粉,或是新摘下来的胡椒末淋在上头,那吃起来叫一个酥脆带劲儿。
一时间,堂内只余下“咔哧咔哧”“吸溜吸溜”的声响。
说好的学术探讨,全然被这帮小子忘到了脑后。
吃饱喝足,卫无忧满意地拍拍肚皮,琢磨起来。
民以食为天啊,不管是百姓还是贵族,都得吃,也都爱好吃的。
要是提议在学院里搞一个食堂外包试行,卫家拿两分利,余下八分用作朝中征战小金库,刘彻会不会睁只眼闭只眼同意?
正想着,跨院外头传来一阵吵嚷声,紧跟着,刺儿从院中打探回来,边跑边喜气洋洋道:“小公子,是表公子回来了!”
这个态度用词,必不可能是刘据。
那只能是霍去病了。
卫无忧挺起小身板,往外头探望半晌,啥也瞧不见,只好问:“他又干什么大事儿了?”
主要这小子现在没事儿不会主动往侯府里头跑。
刺儿:“仆听说,表公子在陛下新办的踏鞠大赛上拔得头筹了。”
席间一阵惊呼,不知道谁还吹了声口哨,都激动地窃窃私语起来。
卫无忧也禁不住笑了。
这就是少年将军初显声名时嘛,能成为冠军侯的表弟,想想还真是……
牛逼哇!
一群半大小子前呼后拥,便要赶往前院瞧瞧热闹。
而前头的霍去病此时也是满面意气风发,正与卫青汇报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原来,前几日,陛下在上林苑东南交界的草场上突然起了兴致,从军中点上一批好手,设了彩头踢踏鞠(同蹴鞠)赛。
可别小看了这踏鞠。
春秋时期,齐国就率先兴起过军营踏鞠,其军队威震天下,这套踏鞠练兵的法子也就此流传下来。
到了刘邦开国之后,为他老父建立新丰城,踏鞠与斗鸡在长安走红,从民间一路火到了未央宫。
遵循老刘家的传统,刘彻也是十分喜爱这项运动。
尤其是霍去病上场的踏鞠赛,观赏性最强。
为了
公平起见,刘小猪还特意给霍去病所在的队伍增加了障碍难度。
然而,小霍对此表示:“陛下,可以更难一些吗?”
刘彻闻言大笑,拍拍少年肩膀:“吾知晓你有这个实力,不过,也不好太打击军中将士。”
霍去病点头应是。
在少年心中,除了他的爱马,兵士们也十分重要。
球赛次日开始,一连踢了好几日,霍去病带着期门骑兵团所向披靡,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毫无意外地夺得了刘彻设下的彩头。
彩头很实在,黄金百两,丝帛数匹,以及“踏鞠战神”这么个封号。
霍去病与期门的将士们分了分赏赐,叩谢过陛下隆恩,扭头就骑着马儿来了长平侯府。
他记得,无忧最近缺钱来着吧?
卫青一眼看透外甥所想,伸出食指点点他:“你啊,就宠着他吧。陛下赏的一点东西不留着自己娶新妇用,倒是便宜给他了。”
霍去病手中抛玩着小石子,一脸无所谓的扬起灿烂笑颜:“舅父你是知道的,外甥我只想一人一马勇闯天涯。若能打到匈奴人的大本营,便此生无憾了!”
“这些金银不过身外之物,放在我这里,远没有交给忧弟来的用处大。”
这话倒是不假。
卫青也说不出反驳的言论,只好摆摆手随他去。
于是,刚来的卫无忧就在一干贵胄公子万分羡慕的目光中,平静的接受了霍去病的馈赠。
霍去病挺满意:“爽快,不愧是我弟!”
众人:“……”
阿兄,我也能这般爽快!现在认你还来得及吗?
卫无忧憋笑憋出内伤,余光一撇,瞧见李禹正盯着他吃手手,眼神里写满了渴望和艳羡。
小仙童轻飘飘附耳:“别想了,快回去睡吧,梦里都有。”
李禹:?!
一阵笑笑闹闹之后,熊孩子们总算是散了伙。
主要是卫青与霍去病心血来潮,要抽查一下卫家公子们的武艺进益如何。这单方面挨锤的事儿,总不好展示给外人看。
卫伉已经习惯了挨揍,皮糙肉厚的,带头冲了个锋。多年的经验让他在他爹手底下勉强走了几招,可到了霍
去病手里,就变成了人形沙包。
小霍收着手劲儿,专挑屁股打,即便如此,卫伉的惨叫声还是让卫不疑和卫登股间一寒。
排队揍完一圈儿,再批评指教几句,卫青和霍去病简直神清气爽。
而卫家三兄弟一个个瘫在地上,眼巴巴望着卫无忧——
“忧弟啊,你可不能不管哥哥死活。”
“还是忧弟命好,都不用挨揍。”
“呜呜……我、我快哭了。”
卫无忧叹气:“真是败给你们了。”
小仙童忙活着叫人将几位公子抬回床上趴着,顺带抽空瞟了一眼不靠谱的老爹和表兄。
这舅甥俩难得聚一起,已经开始商量着不醉不归了。
卫青招招手吩咐:“长宁,去灶头要几坛烧刀子,再装一海碗无忧新做的炸花生米①。吩咐厨娘,表公子回来了,多炒几样下酒菜来!”
“唯。”
卫无忧也是来到大汉之后才知晓,花生这东西本土早就有了,而不是什么明朝。
汉景帝崩后,甚至在帝陵东侧的粮谷从葬坑中,特意放了一把花生。
只不过,这古代的花生确实与后世有所不同,卫无忧研究了许久,最终还是觉得炒花生米比较好吃。
看到卫青如此兴致高涨,卫小四只得摇摇脑袋,叹了口气,主动肩负起送三个伤病员各回各屋的责任。
阳信长公主那里有上好的伤药,他决定送完人,再去问他娘要一些,分给这三个可怜小崽子。
……
黄昏日暮,夜色将要降临时分。
卫青和霍去病已然悠哉惬意地小酌起来,刚喝没几杯,卫青就一口酒喷出来。
怎么关起门来喝个酒,把皇帝给喝到家里来了?
卫青忙用袖子抹了抹下巴,火速放下酒碗,拉着霍去病起身给夜幕中的身影行礼:“臣不知陛下驾临……”
刘彻被这酒味儿勾起了馋虫,摆摆大袖,背着手踱步入堂中,自行入榻坐下:“仲卿,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拘束。今日,吾是追着霍去病的尾巴来的,就猜到你舅甥二人要饮酒!”
霍去病了然一笑:“噢,陛下这是拿臣做饵,钓舅父的好酒出炉呢!”
君臣一阵开怀畅笑,气氛到了,也就喝了起来。
烈酒入喉,刘彻发出满足的喟叹:“好酒!朕先前从董仲舒府中带回去两坛,不知被谁走漏了风声,叫卜式带头领着那帮御史好一阵烦扰。”
卫青与霍去病对视一眼。
看来,陛下那两坛酒是喝得不痛快。
听明白了帝王需求,两位喝酒对饮的人便成了作陪者。
刘彻一连饮了几杯,方知这酒的劲儿有多足,忙操起食箸捡了一块回锅肉放入口中,然后眼中一亮。
刘彻:!
做皇帝的,什么样的珍馐美味没吃过。但还偏偏就卫家这些最普通的猪鸭鸡鱼,能给他不一样的口感体验。
皇帝陛下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听卫青讲解何为炒菜,陡然想起,这东西绣衣直指上次汇报过,只不过被他嗤之以鼻忽略了。
厚脸皮的皇帝陛下对自己的打脸生涯拒不认账。并选择反手甩锅出去。
刘彻:“如此好物,仲卿也不知呈上来与朕尝尝。”
卫青是熟知刘彻的脾气的,知道他此时没有丝毫动气,也就顺势说两句玩笑话,倒杯酒自罚了事。
刘小猪心情不错,将案几上的东西都尝过一遍,一一点评后,最后落到了花生米上。
刘彻扬眉:“这是花生?”
卫青:“正是……无忧爱好弄些吃食,随手撒了些盐,用油烹调翻炒后,变得更有嚼劲了。臣觉得当做下酒菜别有一番风味,陛下可要尝尝?”
刘彻但笑不语,瞧了霍去病一眼。
少年侍中长伴君侧,有一次无意发现了皇帝陛下竟然对花生这种小玩意过敏。
当然了,霍去病不懂什么是过敏,只瞧着刘彻不过吃了几粒便起了满身红疹,便记住了一点——
陛下不能吃花生。
刘彻将舅甥二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终于笑了:“行了,看来你这个外甥还没告诉你,朕不能吃花生,前几年误食之后,起了满身红疹。”
卫青一脸懵的样子更让刘彻满意,发出一阵帝王级别的豪迈笑声:“仲卿不必自责,此事本就不怪你。虽然朕吃不了,好物不可浪费,还是仲卿帮朕吃吧。”
一碗花生米赏赐到了卫青面前,气氛又回到先前的融洽和乐之中。
只除了殿外的卫无忧。
小小的团子捧着新制的果酒,木头墩子般呆呆立在廊下,对刚刚听到的消息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倒是有些巧了。
他前些日子研究花生时,尝过几颗,一样是起了红疹,急得他阿母到处去寻有名的疾医。好在使用的量很少,红疹出了几日,发过地低热也就没事了。
说起来,阿父阿母、三位兄长食用花生都没事,他还当是大母对这东西过敏。
怎么反而变成刘彻了?
卫无忧心中存疑,一个没注意,抱着酒壶撞在了门槛上。眼瞧着人和酒都要翻倒在地,霍去病已经箭步上前,一手拎着小鸡崽,一手稳稳抓住酒壶救了场。
小豆丁被单手拎在半空中,四肢胡乱划拉着,试图萌混过关。
卫无忧:“嘿嘿……阿父,姑父,阿兄~”
刘彻扬眉,一脸兴致看向小兔崽子;
而侧首位的卫青想起方才席间的对话,心霎时间就悬了起来。!
第24章 晋江独家发表
天边染上一层橘色,屋中光线已经暗下来。
有掌灯的官奴婢悄无声息进来,将屋中几盏牛、羊、鱼、雁造型的青铜釭形灯依次点燃,火光熠熠,登时将堂屋内照亮。
上首的刘彻笑过卫无忧,随意一拂袖,眼神从堂中灯具的腹部划过。
那里头,大汉通用的照明燃料麻子油正无声燃烧着。
刘彻今日夜访长平侯府,并非心血来潮,而是有两层目的——
一是为了蹭酒喝;
二嘛,就是为着卫无忧近日琢磨的“小玩意儿”了。不论是白酒、胡麻油;抑或是蔡侯纸、草纸;甚至是霍去病训练期门骑兵时,马身上多出来的三件套,都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他以为不靠谱的臭小子。
当年二子择其一,他曾一直告诫自己,他的选择才是最优解,也应当是最优解。
时至今日,虽然被这孩子的一瞬惊艳闹得有所动摇,刘彻心底却依然充满了自信。这种自信并非来源于刘据,而是帝王对自己的坚持。
双生帝王家,两者皆是嫡子,只能一子去,一子留。
如若他们的阿母只是个夫人,此事倒是还有转圜的余地。只可惜,他已经选中了卫子夫做皇后,选中了卫霍做利刃,便不能为这一个孩子耽误了朝野的动向。
在选谁送来卫青家抱养时,刘彻也曾犹豫过。
汉人大多信仰后出世的孩子为长子,刘彻亦不例外。
为免两个亲兄弟被朝中势力裹挟分为两派,刘彻雷厉风行,将当年涉事之人全部发落去帝陵。因而,除了几个近臣与皇后,再无人知晓,元朔元年,宫中出生的孩子并非只有据儿。
还有眼前这个小鬼头,先出世的卫无忧。
皇帝陛下收回神思,眼中带着一份戏谑,逗孩子般问道:“手里拿的是什么?呈上来给皇姑父瞧瞧。”
卫无忧总算从霍去病的魔爪底下逃脱,伸出掌心,小眼神剜了他去病阿兄一眼。小霍立马会意,“嘁——”了一嗓子,将左手拎着的酒壶丢给小家伙。
“个小没良心的。”
卫小四恍若未闻,抱着酒壶三两步蹦跶到刘彻面前,熟练地盘盘腿坐下,给他姑父满上
一樽酒:“姑父尝尝,这个可是春日里用烧刀子和桑葚果子配好的酒,地窖里放了快三个月,今日刚一开封,您就赶上了。”
刘彻挑眉,接过酒樽,特意瞧了一眼侧手边的卫青。
卫仲卿脸上写满了错愕,显然并不知道儿子还藏了桑葚酒在府中,刘小猪被取悦到了,大笑:“快叫朕尝尝,总算赶在仲卿前头,得了一次这臭小子的心意。”
一杯桑葚酒下肚,比以往的果酒更醇厚醉人。刘彻满意点头:“不错,朕觉得这酒比他大宛的葡萄美酒都要好!来,你们也尝尝。”
卫无忧知道,刘彻这就是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桑葚酒未必那么好,只不过是这厮贱嗖嗖的。
看着三尊大佛都喝过了自己送来的桑葚酒,小萝卜丁这回轻咳一声,开始铺垫了:“阿父,你们方才在说什么呀?”
卫青刚刚放下的心又悬起来。
战场上冷静到极致的卫大将军,碰上有关无忧的事,就只是个慌神老父亲。他被呛了一口酒,咳嗽一阵后,憋红着脸道:“说什么?什么也没说!不信你问去病。”
霍去病瞧着狂傲不羁,实则很注意细节。眼神不动声色一转,就看出卫青不对劲。
他饮尽杯中酒,一抹嘴巴:“对,大人的事儿,小孩儿别问。”
卫无忧:?
小仙童眼神凉凉,瞥一眼霍去病:“我竟不知,阿兄何时及冠了?”
霍去病:“……没。”
刘彻围观半晌,被这舅甥兄弟间的相处方式逗乐了。摆摆手解围:“行了,别为难你表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