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那么多的簇拥，兴许连什么叫“孤独的滋味”都不懂。
避开季骁虞深邃打量的目光，宋舞快速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正当她要经过季骁虞离开时，手里的包链被人一把拉住了，季骁虞丢了没抽完的香烟，用鞋底将烟头碾灭。
在朦胧略带湿意惊诧的目光中，季骁虞把身形单薄纤瘦的宋舞拉回到镜子前，让她好好看看里面的自己。
季骁虞满嘴地嘲讽道：“没哭眼睛怎么是红的，跟人吃顿饭就变成这样，还说没事你以为我会信？”
宋舞是看着就像是被人欺负过的，但如果对象不是他，季骁虞自然就感到不爽。
如果宋舞聪明点，遇到事就该在他询问时求援。
她难道连给自己找个依靠的道理都不懂？
“我真的没事。”宋舞很尴尬，她时时望着外边，就怕会有其他人过来。
然而季骁虞扳过她的脸，手指力气很大动作很粗暴地去抹她的眼皮，眼角，这下弄得宋舞没花的妆都花掉了。
“季骁虞……”
“放开。”
“看看这是什么。”季骁虞摸到宋舞没擦干的水珠，伸出指腹给她看，“说不说？”
宋舞见过无赖，但对无赖的具象化已经不多了。
直到今天才有了新的印象，那就是季骁虞，哪有人像他那样逼人再次回忆自己痛楚的。
宋舞也有些生季骁虞气了，他从教室出来就对她没有好脸色，说什么和解都是虚情假意，实际上还是喜欢为难她。
“你想知道？好，我告诉你。”
宋舞踮起脚，猝然凑近，让季骁虞误以为她要做点什么，身体顿时呈现出抗拒姿态，往后仰了下。
季骁虞瞪她，“干什么。”
宋舞：“我不是要轻薄你。”
季骁虞原本就阴沉的神色更沉了，像即将落雨的雾霾天气，唇缝间挤出一丝生硬的冷笑：“你最好不是。”
宋舞：“……”
季骁虞：“为什么哭。”
“因为孤独。”
宋舞：“我活在孤独里。”
季骁虞沉默谛视宋舞良久，刚要面露出不屑。
宋舞：“我不像你，季骁虞，你应是家庭美满，无忧无虑，而我……”
“我是在福利院长大的。”
“一出生就被抛弃。”
……
宋舞踮起脚凑近镜子，观察脸上的痕迹。
她有点近视加散光，细节不仔细看会看不清，而且这面镜子上残留着被上一位客人泼过水的印记，更加影响视力。
经过宋舞检查发现，早先忍不住流出来的眼泪与水渍混合在一起，已然看不出区别。
然而她的妆被季骁虞弄花了，虽然她平日画得都很素，但眼线、眼睑还有粉底液口红都需要再补补，不然明显可见季骁虞的手指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
身后，季骁虞靠在墙上边抽烟边看宋舞化妆。
随着刚才对话的结束，整个洗水池这边的气氛，就突然变得很怪异，有种异样的安静和压抑。
宋舞装作季骁虞不在这里，也像没发现镜子里季骁虞灼灼的眼神，低头从包里拿出纸巾，避开眼妆的部位，在湿润地面上沾了沾。
从没想过，宋舞会自己说出自己的身世。
虽然这在季骁虞那算不上秘密，因为他早已将宋舞查得一干二净，但感触总不如有人自己剖开痛处，展露血肉模糊的地方，让人观看来得强烈。
孤独？
人活一世，从来都是一个人来，一个走。
生死不都相同，有什么感觉好孤独的。
如果有，那就孤独去他妈的。
季骁虞从路上憋了许久的心火，在看到宋舞对着镜子涂口红后，如同添柴加油一样，猝地燃烧，升高。
夹烟的手换到另一只，右手抹进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丢进嘴里。
宋舞只是沾了一点口红，随即就用指腹轻轻在嘴巴上摸匀，刚好显色又不会很浓，淡淡的，像偏橘粉调的西柚色。
跟着凑近，照了照镜子，再拉开看看整体效果。
因为专心而忽略了背后。
然后一道高大的身影蓦然环住了她的腰，宋舞吃惊地看向身后不知什么时候丢了烟贴过来的季骁虞，他神色冷峻，眼神放肆地盯着宋舞。
故意曲解她话里的意思：“孤独让你约男人吃饭？”
宋舞涂口红的手顿住，面红耳赤地问：“你在胡说什么。”
“那家伙是谁。”季骁虞手摸到了她的后背，宋舞莫名一个颤栗，实话实说：“是我师兄……”
季骁虞语气不善：“叫什么名字。”
宋舞：“姜闻……你想做什么？”
季骁虞搂着她的肩膀，镜子前就好像是一对热恋期的情侣，挨得紧紧的，而且他还摸向宋舞的额头，帮她梳理开一丝乱发，问非所答：“你们什么关系。”
宋舞紧张地咽了咽唾沫，涂好口红的嘴唇不仅滋润，还散发着淡淡的水果香气。
宋舞：“是同校的师兄，我们以前大学一个学校……最近才遇见，然然后我请他吃饭……”
季骁虞依依不饶：“为什么请他吃饭。”
宋舞小心翼翼：“因为他帮了我的忙……”
季骁虞：“我也帮过你忙，怎么不见你请我吃饭。”
宋舞顿时语塞。
这要怎么说，她难道没有想过请季骁虞吃饭吗，是从一开始他就针对她，没给她好脸色。
墓园的事也是让宋舞给他当保姆，三句话里没一句好的，宋舞要是说请季骁虞吃饭，季骁虞能骂她是看不起谁跟打发叫花子。
季骁虞：“你还挺有本事的，老是能惹我生气。”
宋舞下意识反应：“我没有……”
“当时在教室拒绝你邀请的事，是确实今晚我已经跟师兄约好了，不是故意……”
宋舞忙碌解释，语调又慢又磨人，还陈述出让人不喜欢听的事实。
季骁虞果断呵斥，“闭嘴。”
宋舞发现他从刚才嘴里就含着什么东西，而在她解释的间隙，季骁虞用牙齿将东西嚼碎吞咽了下去，鼓动时喉结的线条清晰明显。
宋舞感觉到做完这一切的他仿佛目的变得明确，而且离她越来越近，视线总是在她嘴唇上停留过长。
季骁虞：“你真的很烦人。”
宋舞听出一丝嫌恶跟讨厌，不知道为什么习惯性地道歉：“对不起。”
季骁虞：“我没见过你这种女的。”
宋舞：“……”
“不识抬举，不自量力，喜欢变卦又没眼色，最会装可怜。”这是说她之前躲他，所以违约的事吗。
“如果你不是女的我早动手打你，揍你一顿。”这心火越烧越旺，季骁虞漆黑的眼珠也越来越亮。
宋舞跟被定住似的：“如果你想的话……”
季骁虞打断她：“我刚抽完烟。”
宋舞疑惑莫名：“我知道……”她这次接得很快，还顿了顿，说，“抽烟不好，有害身体健康，下次不要再抽了……”
季骁虞：“烟味不重，我还嚼了颗薄荷糖去味。”
宋舞心脏漏跳一拍，咚咚跳得更厉害，“……”
她已经察觉出异样，却被逼到了离洗手池越来越近的地方，手撑在上面，腰身弯折的弧度漂亮得像一把紧绷的弓。
季骁虞富有攻击性的冷漠地看着这一幕，“但我觉得应该不如你涂口红的味道。”
宋舞惊吓地摇头，“不行。”
然后下一刻，季骁虞蓦然的兴味地笑了笑，接下来的几分钟，宋舞上半身都快贴到镜面上去了。
“季骁虞……唔。”
发出一声呜咽后，宋舞除了被季骁虞吻在张不开口说话，他果然吃了薄荷糖不假，区别于普通劣质的糖精做成的糖果，清新的味道就如生吃薄荷叶那样浓烈刺激。
宋舞头脑这一刻就跟口腔一样潮湿发热，时而迷糊时而清醒，但她只要稍稍一躲开，对方很快就会缠上来，就如河底看似翠绿无害的水草，紧紧揪着她的唇舌不放。
季骁虞控制住挣扎的宋舞，当然她本身就不剩多少力气，因为被迫压在洗手台上的姿势让她少了许多反抗，如果不是帮她扶着早已发软的腰，借了大半力道给宋舞，季骁虞想她早就该滑落到地上。
被亲软了身子的宋舞值得多给一些嘉奖，季骁虞稍稍推开些许，抚摸着她的后背，让宋舞能有机会多一点新鲜空气呼吸。
而不管是宋舞还是季骁虞嘴上，都沾有刚刚黏腻泛着水果甜香气的唇蜜，味道中和了季骁虞嘴里浓烈的薄荷味，让他在宋舞迷糊间稍稍清醒时，又覆盖上去。
这次的吻明显比刚才的还要湿热绵密。
餐厅是新开业，定位是预约式，档次类比五星级，来的客人大多细心打扮过，阅历同素质都很高。
即使过来发现有人在接吻，也没有看戏一样一直盯着，要么脚步声很快离去，要么轻敲着墙壁提醒。
“来人了，哥们。”
季骁虞这时很想骂一句脏话，但确实他跟宋舞在这不太合时宜，在吻了好几分钟的过程中，宋舞已经被送上了洗手台上坐着。
季骁虞把她抱下来，才发现宋舞软得腿都站不直，于是把人搂到怀里，继续借力给她。
镜子照不到宋舞的脸，但跟季骁虞的没差，只是宋舞的脸红得尤其厉害娇艳，嘴巴上原先涂的口红都被季骁虞吃光了，有一半转移到他嘴上。
季骁虞用指腹沾了点，然后抹到宋舞鼻头，嘴唇，做这一切时都是不带笑意，眼神晦暗，满是掠夺的气息，看着既望而生畏又高冷涩情。
这时候的宋舞太像被人弄坏的样子，不适合被多余的人看到，季骁虞让她靠着自己，顺便脱下了外套，将宋舞整个人包裹住才带她出去。
外边，刚才打扰他们的陌生男客投来窥探和好奇的目光，目标很准确的先是盯住季骁虞的怀里。
但是没想到出来前季骁虞就早已做好准备，只能看宋舞盖着他外套半个身形的样子，却看不清她的脸。
而这时季骁虞眼睛敏锐地朝陌生男客不悦地瞪过来，明显的大高个满身不好惹的气势，让人悻悻地挪开目光。
餐厅内。
姜闻结了账在座位上等宋舞回来，然而久不见人，他干脆起身去找。
就在过道上，一道清脆的巴掌声，连路过的侍应生都惊呆了。
第21章
季骁虞保持着被打的姿势, 沉默地偏着头，于寂静尴尬的气氛中，面色阴郁, 反应缓慢地抹了把被扇到发麻的嘴角。
更令人吃惊的是，当他放下手, 舌头抵着脸颊内壁，再轻轻舔过唇角，那张冷沉英朗的俊脸竟流露出一丝阴冷痛快的笑意。
仿佛在路过人眼中，被女人扇一巴掌的人不是他，而季骁虞还紧拽着宋舞一只手, 笑着紧盯着她不放, “宋舞。”
“你完了。”他是笑着说的。
就跟最初见面时，在与人真正发火之前，季骁虞也是那么对羞辱她的人笑得一模一样。
宋舞已经从生气中清醒，如一盆冷水浇到头顶，望着面带微笑的季骁虞，只觉得身体发寒。
刚才真的, 她很羞恼, 明知道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季骁虞竟然还是不顾她的意愿强吻她。
“你就这么饥/渴吗。”宋舞的勇气用完了, 她想解释自己刚才冲动的用意。
可是季骁虞此刻怒极反笑的眼神直接将她盯死了, 就好像无论说什么，做的都是无用功，更解决不了即将迎来的雷霆震怒。
被宋舞质问，季骁虞态度比她随意得多：“这就饥/渴了？不是你情我愿吗。”
他耸了下肩, 五指收拢力气, “装什么贞洁烈女啊宋舞。”
宋舞：“你明知道那样不对……”
季骁虞：“哪里不对？难道你在为阿岳守贞, 没必要，宋舞。”
他回味了下，下流而冷漠地说：“我亲你的时候，你可没说停下，你不是很投入吗，哼得跟叫/床一样，现在你跟我装？”
季骁虞还想说句更脏的话，但看到宋舞脸色陡然难堪起来，似乎想到什么，冷哼着咽了回去。
“别说了，这样只会让我更讨厌你。”
一道软弱的声音微微响起。
而过道上偶尔来往的人发出的动静，几乎让季骁虞听不清。
或许听清了他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反而会跟刚才似的不在意地耸肩，送她两个字“随你”。
宋舞有些心灰意冷地调头，而季骁虞紧抓着她的手不放，宋舞抬眼目光就扫到了不远处围观的秦绌跟姜闻，只一眨眼，她又被拉回到季骁虞怀里。
身上的外套都掉在了地上，踉跄间宋舞还不小心踩了几脚，季骁虞并不在意似的跟她道：“去哪，回你那破宿舍吗。”
“放开我，季骁虞。”
宋舞心都在颤抖，好多人，不管是餐厅的侍应生，还是路过停下看热闹的，都让宋舞感到慌张。
季骁虞瞥了眼，其实也就几个人，并不多，不知道宋舞在畏惧什么，而且挨打的不是他吗？
刚才挥他巴掌的勇气哪去了，季骁虞冷笑，死女人。
宋舞就像之前从洗手台那出来那样，被季骁虞强硬地搂在怀里，连地上的外套都不要了，直接往出口走去。
侍应生在身后追过来，“先生，先生您的衣服。”
前面是沉默震惊望着他们的秦绌，季骁虞视若无睹，直到在往前两步时，一道身影将他拦住。
在看清人后，季骁虞眉头微蹙，眸光变得犀利而不高兴。
姜闻跟季骁虞相互对视片刻，然后低头，“宋舞，需要帮忙吗。”
季骁虞打量眼前男人两眼，忽然明白他是谁。
宋舞那个同校的师兄，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看着也像是对宋舞有些意思的样子，紧接着季骁虞又垂眸觑着表现得很丢脸，难为情的宋舞。
他抬高下颔，对着看向他的姜闻语调危险地道：“她不需要帮忙，让开。”
姜闻被季骁虞一把推开，他能结实地感觉到对方的力道，粗鲁而凶猛，不是很好惹的那种。
就跟之前对方撞到他一样，不随便将人放在眼里。
“宋舞，”姜闻再次追上去拦住季骁虞，“你认识他吗，你要跟他走吗。”
如果没认错，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是宋舞的男朋友，她大学时谈的那个和现在这个气质就很不同。
而且刚才隐隐约约有听到两人争执的对话，似乎有什么不妥和纠葛。
姜闻打算试试，如果宋舞不需要他管，那姜闻也就不会再上去多管闲事。
“师兄……”
宋舞有意向姜闻靠近，动作被季骁虞看在眼中，他用力按着宋舞肩膀，用挑衅的眼神嘲弄姜闻，然后俯视下来，跟宋舞道：“你确定他帮得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