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没想过会有谁做我嫂子,如果是宋宋你,我觉得我可以接受。”
周采采把宋舞的号推给她哥,通过后还很大方的告诉宋舞,让她不要觉得有压力, “反正我哥除了收租也是游手好闲, 就当是我给你请了个高级陪聊,免费的,千万不要客气。”
宋舞:“……好的。”
然而不用说,像她这样从不主动的人,即便加了好友,也只有默默躺列的份。
自从季骁虞同秦绌交往后, 仿佛为了验证他说的话, 近来宋舞都没再与他产生交集。
倒是有几次下班,在楼下, 宋舞看见秦绌上了那辆熟悉的库里南。
车窗没开, 看不到里头人的面孔,宋舞不说失落,一时间的不适应还是有的。
就好像有人本来整天缠着她,偶尔有天身边清净了, 竟会心生一点点不习惯。
宋舞让自己不要想那么多, 就这样保持距离就好了。
但不妨碍每逢坐在办公室, 都会从秦绌口中听到关于季骁虞的消息。
有时是说他新买了一张超跑,价格在官网一查,让老师们惊叹有钱人真不得了。
有时又说他很忙,忙工作上的事,但还不忘给秦绌送礼物,鲜花、名表、珠宝,秦绌总是会不经意地带来给同事们瞧瞧。
尤其是抽宋舞在的时候,秦绌还会邀请她一起欣赏。
就在宋舞以为,一切该回归正轨的时候,天又变了。
周五的晚上,宋鸿芸照例约宋舞见面、吃饭,上回为了给宋舞提前过生,她们曾见过一次。
之后陆陆续续有联系,都是在通讯上,宋鸿芸就像一位很普通的母亲,天气凉了让宋舞多添衣,一个人住要多加小心。
一日三餐,注意饮食规律,她还会时不时分享给她养身的文章,或是昂贵的护肤品给她,问她需不需要。
“你不需要对我有太多防备。”
“宋舞,我是你妈妈呀。”
宋鸿芸总是会在她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时,告诉她,关心照顾问候,都是她身为一个母亲该做的。
如果是放在少年时期,只要宋鸿芸一个字,宋舞都会感动得掉眼泪,但是现在,她有时麻木得像一个木头人,不知道是该相信还是该怀疑这份感情背后的真假、目的。
但要彻底拒绝宋鸿芸的接近,也有难度。
宋舞会纠结到啃着手指,皮肉啃破,偶尔翻来覆去把与宋鸿芸的对话记录观看个遍,直到烂熟于心的程度。
如同缩在龟壳里的乌龟,要人哄很久很久,确认外面没有危险,才慢慢怯生生地探出脑袋。
宋鸿芸跟宋舞约在一家新中式的餐厅,那里环境跟气氛很有古韵古香的意境,装修风格高级又简约不会显得那么老派。
而且屋内摆满了书画,仿得好像是古式的茶阁,为了防寒两边都摆得有小火炉,上面温着度数不高的果酒。不远处,隔着屏风,还摆的有供人真能泼墨写字的桌案。
宋舞来时还以为误入了古人的书屋,然后她就看到了仿佛等待多时的宋鸿芸,她打扮得有点怪异。
屋内温度很高,她却只脱了外套,像躲避镜头的明星那样,戴着口罩和墨镜,默默等着宋舞的到来。
宋舞在入座后,宋鸿芸便请屋内正在弹琵琶的乐师离开,同时对服务生说:“这是小费。把菜上齐吧,然后就不用留人了。”
服务生可能真的误将宋鸿芸认作是什么身份隐蔽的人物,受宠若惊的接过,退出去时都万分小心蹑手蹑脚的。
等人都走了干净,宋鸿芸拿起筷子,夹了一片剔得莹白干净的鱼片烫熟,再夹起沾上蘸料,放进宋舞的碗中。“没点错吧?”
宋鸿芸:“上回西餐不合你口味,这次的桂花鱼片清甜不腻,总该是你喜欢吃的。尝尝?”
宋舞默默盯着桌台几秒,母女俩客气的好似对方都是客人,“谢谢。”
她尝了一口,确实不知道厨师是怎么处理的,又或许是用了椰汁做汤底,加了枸杞跟红枣姜片去腥,不仅肉质细腻沾了蘸料,还能品尝出一丝清甜的味道。
宋鸿芸摸清了她的喜好,夹了第一块就没有帮宋舞布菜了,她从包里拿出香烟和打火机放到桌上,一副这才是她晚饭的样子。
宋舞见状不由地也跟着放下筷子。
宋鸿芸话语声在口罩中显得有点闷,“做什么,说了我没胃口,这些都是给你点的,吃不完也没关系。”
宋舞:“你怎么了。”
宋鸿芸:“什么我怎么了?”她把烟拿出来,却只玩着打火机,迟迟没有抽,不就显得很奇怪吗。
而且宋舞发现了,从她进门到现在,宋鸿芸一直都戴着墨镜跟口罩,跟掩人耳目似的,可她偶尔低头的动作,遮挡不住眼角处的一片淤青。
宋舞心中涌起一个念头,便那么做了。
宋鸿芸没料到她会主动摘下她的墨镜,稍有不备,受了伤的眼睛跟眼角便暴露在宋舞眼中。
就连鼻梁上都有一条仿若被什么硬物,砸到的痕迹。
宋舞:“这是……”
宋鸿芸略微不自在地把墨镜从她手上抢回来,自嘲地道:“百密一疏,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宋舞记忆中根本没见过宋鸿芸这种模样,哪怕旁人口中,她被不喜欢她的人报复,但当出现在宋舞跟前时,宋鸿芸总是极为体面的。
宋舞想起在赛车山顶上,那个曾对她母亲出言不逊的少年,猜测道:“是他打的你?”
那天从程驰墨口中,宋舞了解到宋鸿芸又结识新交好的对象,而这次似乎已经跟对方进展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只是作为子女的程驰墨不答应,并对宋鸿芸厌恶颇深,看来事情很不顺利。
纵然宋舞因为席岳的事,对自己母亲产生了隔阂,但感情上她对宋鸿芸的依赖比想象中的要多。
猝然发现宋鸿芸遭遇暴行,宋舞还是免不了露出担忧和难过的神情,她想碰碰母亲的脸,然而被宋鸿芸躲了过去。
她没将墨镜戴回去,而口罩下面的情况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既然宋鸿芸不反驳,那就相当于默认了。
“什么时候的事?”
“要不要现在去医院,这些伤看起来好严重。”
尤其鼻梁上那道口子,虽然只有一眼,宋舞还是注意到了,那里的血迹颜色最深。
大概是觉得没了面子,丢脸了,面对宋舞,宋鸿芸刚才还显得云淡风轻的态度瞬息转变,薄怒道:“别问了。光问这些又有什么?我今天约你吃饭可不是为了找你诉苦的。”
她脸上闪过一丝屈辱的表情,像是想到什么,终于拉下口罩,露出嘴角与鼻梁处相似的伤,心烦意乱之际,还要抽出根烟放进嘴里。
宋舞细细观察,没错过宋鸿芸抽烟的手在轻微颤抖,显然她是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宋鸿芸盯着她讥嘲:“有什么好看的,你的妈妈,我,她已经不年轻了,但这点挫折还是受得住的。”
如宋鸿芸所说,宋舞确实在她发丝间看到了一点银丝,放以前,这在宋鸿芸身上根本不可能出现。
她是有一点不完美,都会去不断完善的人,更何况是出现白发这种染个色就能搞定的事。
而连染头都顾不上的话,就说明她是真的遇到难题了。
空气中弥漫着好一阵生硬冷凝的尴尬沉默。
宋舞鼻腔里都是二手的烟味,等积满了,呼吸难受时才忍不住捂住嘴咳嗽两声。
她想宋鸿芸难道真的不是来找她诉苦的吗?如果不是,又为什么要带着一身的伤,约在今天要吃饭呢。
明知预计听见的会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看着对方脸上全装遮瑕都遮不住的伤口,宋舞还是问了:“有什么办法,让我能帮你?”
宋鸿芸如同听见一个笑话,拿开嘴里的烟,挑起充满算计的眉眼,讽刺地对宋舞道:“你帮?你能帮什么。”
“都跟你说了,我这次不是来找你诉苦卖惨的,不然我何必全副武装,就是不想为了让你误会。”
“我知道以前做的事,定然在你心里留下了不少阴影,可是宋舞你记住,我就是再对你不好,我也是生育过你的人,我不就是生你没有好好养你吗,我现在弥补都不行了?你何必将我想的恶意那么大。”
宋舞被她说得仿佛陷入了沉思和犹豫之中,觉得宋鸿芸怕是误会了,她也没有要恶意揣测她。
只是以前,以前是出现过这样的情况的。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宋舞不敢自以为是。
她问宋鸿芸需不需要帮忙,其实也是出于一个女儿的身份,力所能及尽一份绵薄之力。
如果宋鸿芸真的很想嫁给那位姓程的商人,他儿子不同意,宋舞可以上门替她向那位少年道歉,以减轻他心头对自己母亲的仇视与不快。
宋舞说出口的话,引起了宋鸿芸嘲笑她的天真,“他都快把我打死了,你觉得你去求个情,那个没教养的东西就会同我握手言和?”
“别傻了,我可不想你去了,连你一块挨揍。”她反正活了这么多年,做再多医美项目,依旧抵不过时光岁月的磋磨,而宋舞不行。
她正值风华,长相是很多女人中比不上独一份的,宋鸿芸根本不可能同意她出面,面得为此受伤。
再说。“我的事不用你管。”
宋鸿芸:“左右我遇到的麻烦也不是因为这个。”
宋舞过来片刻,才轻声问:“那是什么?”
宋鸿芸抬眼,冷冷看过来。
宋舞有一瞬间,感觉自己仿佛是被放在笼子里衡量评估的猎物,而评估她的是她的母亲。
她口口声声说不需要她管,却在紧要关头,掐灭烟头,“钱。”
“我缺很多钱,你能帮我筹到吗。”
宋鸿芸失望地看着她,替宋舞道:“不,你不能,你那点工资连每个月给你自己买个名牌包、一身像样的衣服都不够。你告诉我,你怎么帮?”
“所以,我让你别问了。”办不到的事,老提它就没有意义。
宋舞知道宋鸿芸名下是有些资产的,如果连她还缺钱,那她确实帮不了。
可为什么,眼睛就是没办法从对方伤口处挪开呢,是这些天的关怀问候软化了她。
还是出于对母亲与生俱来的恋慕,使她放心不下,“要筹多少呢。”
宋鸿芸没立马说。
她看也没看宋舞,身子往后靠,像是也在挣扎和斗争,最终双眼一闭,吐出口浊气,“还差1.5亿。”
“……”
1.5亿在宋舞听来就像天文数字,她不知道宋鸿芸的产业什么时候做到这么大过。
但宋鸿芸告诉她,她那点钱在真正的资本家眼里,根本不算什么,真正的有钱人,随随便便一个小投资也会达到这个数字。
宋鸿芸:“我所认识的人里,已经找他们借遍了。你还有什么认识的、愿意投资的有钱人吗?”
宋舞纵然不想承认,心里还是清楚,在宋鸿芸问出这样的问题时,她脑子里第一个冒出的就是季骁虞。
要请他帮忙吗?他肯吗?
自从他跟秦绌在一起,两人的联系就断了,而刚好这一周末,宋舞按照约定,又要去他那打扫卫生,照顾他起居。
周六清晨,宋舞冻得鼻子通红地站在门口,老陈送完她已经走了。
而几分钟过去,季骁虞还没给宋舞开门,不知是不是故意让她吃个闭门羹。
无奈之下宋舞只好给他打电话,几声提示音过后,那头终于接通了,还没说话,隔着屏幕宋舞已然默默感觉到紧张窘迫,“是我。”
她说:“我在外面,能开开门吗。”
她以为说完,季骁虞就能把门打开了,就像上回一样顺顺利利进去。
然而,稍带一点起床气,阴沉不定的嗓音从手机里传来,“回去。”
宋舞迟疑不解。
季骁虞:“听不懂话吗,我让你打道回府。”
季骁虞这周都没歇在枫桦台,而是回了老宅,季家老老爷子刚从医院出来,作为孝子贤孙,不仅季骁虞,连季书汀跟唐宋白等人都齐聚一堂。
而昨夜在书房被迫跟亲爹下了一晚棋的季骁虞,身体早已憋了一腔怒火,再加上凌晨四点才睡,被宋舞打电话吵醒,才睡了不到三四个小时。
他呵斥般地对宋舞说完,就粗暴地挂断了。
宋舞对季骁虞的脾气多少有些习惯,她在门口站了会,望着冰冷而偌大的别墅,想了想还是听从对方的话。
既然季骁虞不在,她留在这也是耽误时间。
只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在电话挂断前,宋舞仿佛听见了浴室里传来的水声。
宋鸿芸再次联系宋舞,是在周六的当晚。
白天宋舞去见季骁虞,奈何对方不在家,从早上到现在,除了最开始那一个电话,他们之间竟然谁也没有找过谁。
按照宋鸿芸发来的消息,宋舞赶到她定位的地方。
到了以后才知道那是一栋酒店大楼,而宋舞站在外边,良久,直到身体快冻僵了才抬腿进去。
酒店大堂,指针走向21点的方位。
宋舞同宋鸿芸面对面地盯着彼此,如同相互对立的人偶。
宋鸿芸掏出一张总统套房的门卡给她,她还是昨晚那身打扮,墨镜、口罩、黑长款英伦风衣。
宋舞看不出她此刻的表情,宋鸿芸说:“你可以拒绝的,即使我破产,一切都跟你没关系。”
宋舞:“只要拉来投资,就不会出现那样的情况了是吗。还有姨婆拿来帮你做抵押的房屋,就能保住了?”
宋鸿芸早起做生意,有一部分出资出自梅鹤年的赞助之手。
当然那点钱放到现在都不够看了,可涉及梅鹤年的一部分,宋舞便做不到视若无睹。
即便她明白,那张房卡代表着什么。
宋舞接了过去。
转身。
宋鸿芸在她背后喊道:“房间在顶层,编号9066,那位投资人叫J。”
“别认错了,如果遇见麻烦记得打电话给我。”
第37章
宋鸿芸交代给宋舞的任务, 就是哄那位投资人的开心。
至于怎么哄,她没有明说。
她对宋鸿芸的用处,就好像只有在这种紧要关头才能展现, 也不知道还能使用几回。
虽然嘴上说着,不用她管, 但宋舞其实能明白宋鸿芸的心思。
如果不是涉及姨婆的房产,她不会那么快松动的,大概也是出于一种对自己不争的惩罚跟报复,宋舞默默接受并且愿意承受这样的折磨。
她们之间的关系早已非单纯的母女关系,扭曲而且变态。
站在酒店套房门口, 宋舞大概站了有十分钟之久, 才刷卡拧动把手。
她进去了。
初始没见到人,宋舞紧张的心情缓解不少,酒店房间装潢得不亚于豪华别墅,光看天顶就足以感受到其中的富丽堂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