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我上一个月的夜班都在星期六星期天，不安排手术的日子，”想到什么，她苦笑一声，“结果我频频能见到清晨的太阳。”
初晨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顾清苒沉默片刻，吐出几字，“……难为你了，”她顿了顿，“熬一熬就过去了。”
病人来得很及时卡在半小时左右，不早也不晚，几人准备工作齐全后，主刀医生也来得刚刚好。
接着手术灯亮起。
几个小时后，手术结束，天边已经大亮，同事们陆陆续续开始全新一天的工作。
顾清苒扭了扭酸痛的腰，和同事交接完班后，洗澡换衣服，随后下班回家。
“小顾！”
她顿住脚步，回头看到不远处小跑过来的主任，她扯了扯嘴角，“主任，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这是……准备回家？”夏主任睨了眼，表情略显微妙，“现在就走？”
“是啊，怎么了？”她茫然。
夏主任咳了咳嗓子说道，“……你没看手机？”
“手机？”顾清苒更疑惑了，“我从昨天接班开始一直忙到今天凌晨两点，中间睡了一个小时，接着忙到了现在根本没有看手机。”
夏主任松了口气，“既然没看就不要看，医院这边给你放了一个星期的假，好好休息，调养调养，至于网上的消息我们会处理的，不要多想。”
“主任，您到底在说什么？什么网上，什么消息？”不说还好，一说她有种想看的冲动。
他叹了口气，就知道瞒不，也不想瞒，言简意赅道，“前两天你和小林在路边救助一位高空坠楼的患者，被人拍下来发到了网上，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很正能量，也有宣传的意义，结果就在昨天晚上言论开始反转。”
“像是有预谋有组织一般直对向你，说你跨专业、无证行医，明明是麻醉医生，却用针灸救人超出了执业范围，”夏主任气不打一处来，“连那位患者的家属也说是你的原因导致他们行了二次手术，现在还躺在ICU，可结果明明不是这样的。”
患者第一次手术很成功，然在等待复苏时颅内出现了新的出血点，导致后来不得不进行二次手术，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可家属偏偏固执的认为是顾清苒处理不当导致的。
现在仍旧不依不饶中，要求医院给个说法。
“放心，医院这边是相信你的，并且积极开展了调查，只不过你得先停职一段时间配合调查，”夏主任安慰道，“小顾，放松心态，趁这次假期好好休息一下。”
他忍不住提醒道，“对了，要是回去的话，你从地下车库另一条小路走，门口被记者和看热闹的人揽住了。”
“谢谢夏主任，我知道了，一定配合医院的调查，”顾清苒浅笑，“要是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回去吧，路上小心。”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种人怎么配当上医生，@清城市第一医院你们招人的时候都不调查一下的吗！！！”
“居然是我们这里的人，@清城市第一医院，要是不把她开除，我们以后都不来你家医院看病了！”
“这种人怎么还不去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清城市第一医院听说她是你们医院的医生，以后我都不来你家医院看病了，怕被治死。”
……
网上的话题愈演愈烈，言语也越发激烈，从人身攻击到祖宗十八代都没放过，直到他们扒出了顾清苒的个人信息以及联系方式后，她的电话一直响起，再也没有间断过。
无一例外都是来骂她的。
顾清苒烦躁的取出电话卡，虽然夏主任说让她尽量不要上网，不要看网上的评论，可眼睛怎么也停不下来，一条一条看下去。
渐渐地眼眶湿润，鼻子涌上一股酸涩感，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委屈，明明她救了人，明明她做的都是对的，却偏偏得到了所有人的指责和恶评。
忽而，有一条评论闯进了她的视线。
“据说她人品不好，专门抢别人的男朋友，我有一位朋友说她男朋友也是这家医院的医生，好像是骨科那边的，结果没多久两人就分手和她在一起了。”
顾清苒心一紧。
看来是有人开始浑水摸鱼了，至于是谁，她心里隐隐约约有些猜测。
幸好两人从未公开过，若是把里林时安牵扯进来影响到他的事业，她定会良心不安。
许是心有灵犀，下一秒林时安的语音电话打来了，电话那头传来他焦急地声音，“喂，囡囡，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家里。”
电话那头的人松了口气，接着继续说道，“囡囡，事情的经过我都已经清楚了，你在家里安心等待，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不，”顾清苒拒绝，“林时安，从现在开始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我自己会解决，还有别人问起来你也说不知道，这事和你没有关系。”
“顾清苒！怎么就没关系，你是我的女朋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现在你告诉我让我置身事外、袖手旁观？”他气不打一处来，“我告诉你，你做梦！”
“林时安！”
她才说出口便被打断。
“顾清苒！我知道你担心我，怕我受到牵连，可是如果我连我女朋友都保护不了，我还算什么男人！”林时安气狠了，“你要再阻止，我直接要来医院微博当场公开。”
顾清苒被震慑住了，她略显无奈，“你这又是何必呢。”
“囡囡，我曾经很羡慕爸妈，很羡慕哥哥嫂子他们之间的感情，坚不可摧，是什么事情也无法阻挡两人在一起的不发，直到我遇见了你，我发现我再也不用羡慕其他人了，”林时安温声，“顾清苒，请给我一次保护你的机会，而不是让你在前面冲锋陷阵，可以吗？”
顾清苒松了口，叹气，“可以。”
“你在医院接触病人很方便，帮我查一下那位病人家属最近有和什么人接触，为何会突然这么说。”
“好，”他问，“我一定揪出幕后黑手还你一个清白。”
“时安，谢谢你。”
谢谢你相信我，谢谢你保护我。
林时安淡笑，“应该的。”
挂了电话，紧接着又是一通语音电话打来，顾清苒挑了挑眉，有些惊讶。
这个时间段他打来做什么？
“师妹。”
“刘先生，”顾清苒冷嘲，“你打来不会是来叙旧这么简单吧？”
“不是，”刘瑾文冷声，“相信你也看到网上的消息了，我有办法把事情压下来，顺便保住你的执业医师资格证，还能让你安安稳稳在医院上班，前提你和我结婚。”
“你莫不是在做梦，”顾清苒发笑，“你凭什么认为你可以将事情压下来，还能处理的漂漂亮亮？”
“凭我是老师的徒弟，凭老师和你关系不好，凭老师能听我的话，我想以他现在的位置保下你是不成问题的，”刘瑾文极为自信，他相信这些条件顾清苒压根拒绝不了，眼底划过一抹势在必得的光。
顾清苒无语。
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嘛！
感情天底下的好事都被他一个人占了呗。
“抱歉，我拒绝。”
说完她果断挂断电话，单不说刘瑾文不相信自己，他一开口是想要压热搜，拿钱收买人心，而不是澄清，许是在他心里，自己就是网上所说没有医德的人。
更别提她父亲会不会同意这件事。
以她多年的了解，顾父根本不会同意，甚至会第一时间撇清两人的关系，毕竟他此时此刻正处于升职阶段，经受不起一丝污点。
没错，或许在他心里，现在的顾清苒已经是他职业生涯上的一抹污点。
熟悉的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顾清苒瞄了眼。
说曹操，曹操到。
她接起电话，问候的话正要脱口而出便被对面劈头盖脸的责备堵在了唇边。
“顾清苒，你一天天不搞事情是不是不自在？我是你亲爸，不是你仇人，你为什么非要在我最紧要关头的时候拖我后腿！”
“你知不知道我就要成功了，仅差一步之遥，结果因为你的事情上面的人要考虑考虑！顾清苒，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想当初让你学中医，你偏要瞒着我偷偷改志愿，结果现在好了，上热搜了，还是以这种负面新闻上的热搜，你高兴了，你满意了！”
“父亲，明明是我先填报的专业，结果你偷偷改了志愿，被我发现后死不承认，要不是爷爷奶奶压着，我想我们早就撕破脸了吧，当然现在也不晚，既然你觉得我这个没用的女儿生来没给你带来任何荣誉，现在反而害得你功功亏一篑，不如我们就断绝关系吧，”顾清苒抬头望着远处的天边，摇摇欲坠的眼泪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父亲，你觉得我这个提议如何？”她忍着酸涩说道，“我觉得很不错，不如你考虑一下？”
“顾清苒，你在逼我？”顾父脸色一沉，“你别以为我不敢。”
“怎么会，”她似哭非哭，“我是在帮父亲分析权衡利弊，没了我，你可以拥有你梦寐以求的一切，多好。”
顾父气得当场砸了手机。
好个屁！
“顾，顾主任。”
顾父冷眉横对，“网上情况如何了？”
“我找了相关人员压热搜，可是没多久，它热度又上去了，”那人站在不远处颤颤巍巍道，“像是有人买上去，故意的。”
顾父捏了捏眉心，“麻烦你，再帮我查一下是谁在背后搞事，”他摆了摆手，让那人出去。
究竟是谁在背后搞事？
怕就怕在是他那几位竞争对手。
第54章
◎至少你能让我快乐◎
电话另一头, 顾清苒也被顾父气得猛灌了几杯水平息心中的怒火，她就想不明白为什么在父亲眼里自己永远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孩，永远会给他拖后腿。
更生气的是他不分青红皂白一上来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连解释都不听, 或许他压根就没有相信过自己。
顾清苒翻了翻桌上整理出来的资料, 心底升起一股无力感。
明明她是帮助人的一方，结果到头来却要自证身份, 还被人诬陷。
若不是自己前段时间考进了编制，或许从一开始就是被放弃的一方，而不是现在寻找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将整理好的资料发给了夏主任和医务科,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他们去处理了。
当年高考成绩出来顾清苒没和家里人商量第一志愿选择了如今这个专业，谁知被顾父知晓此事, 不管不顾愣是帮她修改了志愿, 美其名曰：我也是为了你好。
若不是后来她搬出了爷爷奶奶，两位老人家齐上阵这才打消了顾父的念头，从而他们的关系也一度破裂，到了难以修复的地步。
几点了？
顾清苒摸了摸被子, 找到被扔在角落里的手机, 点点屏幕, 刺眼的光令她不得不闭上眼睛, 等适应后才睁开。
已经下午两点了。
她打了个哈欠，又重新懒洋洋地窝进被子里，温暖包裹着她，将手臂上微凉的触感一点一点驱散。
那天顾清苒将资料发给夏主任和医务科后他们处理的速度很快, 花费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将她的资料证明重新归纳整理, 随后一一发在网上做出了解释。
当年她自知有另外一条可以考取执业医师资格证书, 于是通过努力以师承的方式考取了中医专长医师资格证书, 高考的志愿自然可以随心而定，奈何中间有一丝细微的小变动，却也影响不了最终的结果。
等到她大学毕业为了离家更远些考取了其他市大学的专硕，毕业后自然而然留在了当地附属医院进行实习并且上班。
由于她有两本证书且后者的学历高于前者，顾清苒直接申请了变更专业范围，将二者合二为一。
而她那时的老师正立志于中西医结合麻醉，取二家之长相辅相成，并灵活运用到手术中，造福于病人，于是顾清苒更加努力跟着老师学习。
怎料一朝变天她被迫回了清城市，虽然有继续学习，但效果不明显，更重要的是她得想方设法留在第一医院，再也不要因为顾父随时随地的想法而离开。
要不是这次的事情，顾清苒实在不愿联系以前的老师，旧事重提，怕自己辜负了他的期望，令他失望了。
事情经过半天发酵得到解决后，大家的讨论度也逐渐减少，虽然有个别不死心仍然坚持黑到底，大多数都自觉无趣，转而投奔其他的瓜田。
至于其他事情……
熟悉的微信语音铃声传来，顾清苒接起，“喂时安。”
“囡囡，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林时安一有消息，立即和她分享。
“嗯，你说我听着，”她语气淡淡，没多大兴致。
事情的起因结果她早已经从哥哥那边听说了，至于后续问题，顾清苒本想插手，可顾惟清不同意，非要自己解决，她架不住顾惟清的强硬便随了他的愿。
自两人救人的视频被放在网上后，热度越来越高，因此关注的人也越来越多，自然而然就有人关注到了不同的地方，热度一升再升，连带着患者为何坠落的原因也被扒了出来。
营销号像是找到了热度，所有人一下子涌了过来将背后的公司顶上了热搜，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谩骂，随后对家公司开始下场，各种负面新闻通通被扒了个干净。
公司老板一看，他们不能这么下去，得找一个热度更高的事情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于是乎顾清苒的事情闯入了他的视线。
他高兴地一拍桌子，“好家伙，这不跟瞌睡了有人送来枕头是一回事嘛！”
他即刻吩咐人下去，尽量将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顾清苒身上，甚至他还派人到病人的家属那边进行了劝说，“嫂子，李哥进行了二次手术，现已经推进了ICU，可你也直到人一旦进入了ICU，钱就跟流水般花花的往外流。”
一看对方急了，公司负责人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他故作同情，“嫂子，你先别急，我知道你很担心李哥的后续情况，虽然公司说会承包李哥后续所有的医疗费用，可是你和孩子，你们还有一大家子要养，失去了李哥一个劳动力，你们就相当于一半来源，这点我相信你比我更明白。”
“而且现在公司陷入了不好的舆论，一旦公司破产，你们就拿不到赔偿，孰轻孰重我希望嫂子你能想明白。”
病人家属满脸愁容，她艰难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对方说的都对，可是能怎么办？
见她有所动容，公司负责人知道此事稳了，他清了清嗓子吸引病人家属的注意力，“嫂子，我这里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你们的后续，不知道你想不想听一下？”
“想，”病人家属迫不及待道，“你说，我都听。”
于是公司负责人说服了病人家属，两家联合起来，一个负责出面将舆论炒到最高潮，而另一个则躲在背后浑水摸鱼、暗自谋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