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患在减少,手术室一日比一日空闲,直到老半天也不见一个伤患, 大家不由得发自内心笑了起来。
手术室的负责人大手一挥难得给他们放了半天假休息休息。
众人欢呼,紧绷了许久的神经在这一刻松懈下来, 他们终于可以放松了。
顾清苒和他们道了别后悄悄从门边溜走, 生怕负责人逮着她一通说教。
谁让前两天这边的负责人换了,换了一位极其熟悉的陌生人,两人都听说过对方,对对方有一定的了解, 可却从来没有见过。
当他说出名字的刹那, 顾清苒懵了下, 联想到爷爷口中小师弟的孙子, 只不过不太确认,她也不好贸然上前去打探,就这么放下来了。
谁料对方听到自己名字也是这种反应,经过种种小心试探后, 两人这才确认, 从而顺其自然相认了。
听他的意思说, 来这里之前顾爷爷曾经找过他的小师弟, 希望如果遇见顾清苒和林时安能照拂一二。
待顾爷爷交代完后,他免不了被自己的爷爷给责骂一顿。
“人家顾清苒比你小三岁都有对象了,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孙媳妇回来?”
“要知道当年你爷爷我可是我们师门里最早结婚的人,可羡慕坏了一众师兄弟,尤其是顾师兄,谁曾想我的一世英名竟然毁在了你小子手里。”
“罢了,你要是去支援赶紧去,要是见到我的师侄女和师侄女婿就多加照顾,至于你算了,反正我也管不了你,你就自生自灭去吧。”
……
由于顾爷爷短短几句话给他造成了不大不小的伤害,因此他在和顾清苒相认后的下一秒开始八卦两人的关系,开始各种给她找事情,争取出了心中这口“恶气”。
一旦自家爷爷知晓他的所作所为,他也能反驳两句。
“不是你说要多加照顾的?”
“我这不是好好照顾对方了。”
顾清苒:爷爷,谢谢您,您还不如不去找呢。
溜出手术室后,顾清苒见负责人没注意到自己,赶紧跑路。
她一路问人找到了在山脚下给伤患包扎伤口的林时安,他眼底的青黑依然很明显,脸上的憔悴也没有消退,短发渐渐长长堪堪遮住了眉眼,发梢几乎要戳到眼睛里。
顾清苒皱了皱眉,转身走到别处借了把剪刀,随后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右手托腮,边等边注视他。
半个小时后,林时安换好药,低头收拾东西。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不远处眼睛一闭一闭的顾清苒,显然她快要睡着了。
林时安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三两下收拾完后,大步流星走到顾清苒身边,下意识伸手接住她快要垂下的脑袋。
顾清苒迷茫,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眸望着他,言语中染上了几分慵懒惬意,“你好了?”
“嗯,”余光一瞥,找到了不远处的石头,他拿过来摆在顾清苒边上坐下,语气柔和,“等了多久?”
她摇摇头,“没多久,只是有点困而已。”
“昨晚没睡好?”林时安担忧,对上她满是红血丝的眼睛,不免心疼,“要不先靠着我的肩膀睡一下?”
“没事,”顾清苒安慰,“真的只是有点点困,太阳一出来照在身上,整个人懒洋洋的,睡意自然而然就来了。”
若是在休息,她定躺在床上睡得醉生梦死,可惜现实很骨感。
她托着下颌角,指尖轻轻触碰到眉宇间的头发,“时安,你的头发长长了,都快戳到眼睛里了。”
“没关系,”林时安无所谓,“等会儿我去戴副眼镜就没事了,头发嘛很容易长长的,尤其是短头发,”他感叹两声,“有点怀念寸头的日子。”
既不用担心头发戳到眼睛,也不用频繁去理发店。
顾清苒笑得不怀好意,“时安,你相不相信我?”
“怎么说?”
对上她的坏笑,难得林时安起了警惕心,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可说不出来。
顾清苒故意不说吊着他胃口,眨巴几下眼睛继续追问道,“相不相信我?”
林时安失笑,“你不说我怎么回答?”
“我不管,你先回答我再说,”她胡搅蛮缠,愣是不说是什么事情。
林时安心一软,松了口,“我相信你。”
顾清苒眼睛一亮,“相信我就好,接下来你就放心大胆把脑袋交给我,”她从背后掏出准备已久的剪刀,对着他比划了下,“你说我是从哪里开始剪比较好呢?”
林时安震惊,身子僵住,奈何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说出去的话同样不能收回。
难怪囡囡死活不说是什么事情。
说实话若是早早说了,自己还真不一定同意,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林时安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对她说道,“囡囡,你要记住这一剪刀下去代表的可不只是我一个人,还有你,所以慎重,慎重。”
顾清苒完全不在怕的,她笑道,“无所谓,反正过两天我要跟随大部队回去了,而你乖乖留在这里,因此再丑也影响不到我。”
“顾清苒!”
林时安压低音量,隐隐透着危险的意味。
然他越是如此,顾清苒越是下手干净利落,几剪刀下去,头发纷纷落了地。
倏尔,有些不满意,她走远几步比划了下,卒然间眼睛一亮,兴冲冲跑过来对着边上就是咔咔一通剪。
随着耳畔声音接连不断,林时安从开始的忐忑到现在的漠然,左右已经这样了,再差也差不到哪去,还不如提前做好心理准备,面对自己的丑发型和其他人的嘲笑声。
几分钟后,顾清苒心满意足收了手,用毛巾帮他掸去身上和脖颈间细小的碎发。
接着林时安抬脚就要走,他想找一处没人的地方掏出镜子查看,不料被顾清苒揽住,“等一下,”她率先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我能看看吗?”
顾清苒打字的手一顿,将手机递了过去。
林时安点击照片,两根手指划拉一下,将图片放大……
显然没有想象中那么差,比他心里预期的高了很多,虽然有些瑕疵,比不上技艺高超的理发师,但在林时安眼里是最好的。
两人面对面坐着,突然相顾无言,周围安静下来,气氛冷却下来,先前的温馨消失不见转而被即将到来的离别所取代。
顾清苒低着头默不作声,脚尖有一下没一下踢着前方的石头。
她努努嘴,没好气道,“我要走了,就这两天。”
“我知道,”林时安语气闷闷,说不出的难受。
“就没有想对我说的吗?”
“好好照顾自己,记得吃饭,别饿过头了就不吃,即便不吃饭,吃点别的东西垫垫肚子也是好的,总好过一直饿着,囡囡,晚上睡觉记得盖好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天气凉了,你又喜欢踢被子,容易着凉感冒……”
“林时安,”顾清苒一把抱住了他,脑袋埋进他的胸膛,这段时间的忙碌导致他瘦了不少,硌得顾清苒有些疼,可她依然不肯松手。
脑袋蹭了蹭,“时安,那天你离开时我就这样抱着你。”
可是碍于人多,她不想成为众人八卦的对象,只是匆匆塞了份桂花糖糕嘱咐两句后匆匆离开了。
经历过生死,顾清苒越来越觉得自己离不开林时安,想时时刻刻和他待在一起,底线也一降再降,总会忍不住心软。
“时安,我在医院等你回来。”
林时安抱住她,感受彼此的温度。
良久吐出一个字,“好。”
时间一天天流逝,顾清苒办公桌上日历本上的日期被她一天天打叉,随后翻过一页。
等到第三页翻起后,窗外的气温彻底冷了下去,每个人恨不得给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漏一丝风的出门,可即便如此依然抵挡不住渗入骨髓的冷意。
他们越来越不愿意出门,只想天天呆在家里,可惜……没钱。
闹铃声响起的刹那,顾清苒翻了个身,一下将它按灭,随之而来的是莫名的燥意。
又要起床上班了!
真想天天呆在家里休息。
做足了心理准备,她深吸一口气一把掀开被窝,以最快的速度冲去洗手间洗漱一番后换上衣服,开门上班。
才进入办公室,其中一位同事困顿地打了个哈欠,剩下的同事们接二连三打起了哈欠,顾清苒免不了被传染,打完后眼角沁出生理性泪水。
对面桌的同事递来一杯热咖啡,“赶紧喝几口,等主任来了见到我们这样绝对能烦一个上午。”
顾清苒也不跟她客气赶紧接过来喝了几口,感觉好了不少,顿时精气神十足。
果不其然,夏主任一来见到一群萎靡不振的下属,气不打一处来,冲着他们开始嚷嚷,“上班了,上班了!大家都打起精神来,要知道我们的工作绝对不容许出现一丁点的错误。”
大家猛地拍了拍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点。
夏主任气结,“你们一个个晚上都去干什么了!”
“黑眼圈重的我还以为见到了国宝,”他语重心长说道,“不是我说你们,早点睡不好吗,非要熬到十一二点才睡,多学学我晚上没事九点就睡了,根本不用担心第二天会起不来。”
“主任,你是老年人,老年人觉少,早晨也醒得早,”说话那人故意打趣道,“不像我们年轻人觉多,还是长身体的时候,自然喜欢多睡一会儿。”
夏主任气,白了他一眼,转移话题,“好了好了,交班!”
……
顾清苒伸个懒腰结束早上余下来的工作,手机忽而一亮,目光瞥了过去,只一眼,整个人僵住了。
【林时安】:我回来了。
她呼吸一顿,骤然间心跳急促起来像是要蹦出胸口一般,纤细的手指缩了缩,慢慢伸向桌角一边的手机,点了点屏幕,打开。
【顾清苒】:你现在在哪里?
【林时安】:一个老地方。
脑海中下一秒闪过某个地方的画面,不知为何她直觉是那里,抄起椅背上的衣服,关上门,头也不回的冲出医院。
现在是午休时间,大家都在休息,自然也没有人看见在医院飞奔的顾清苒。
待她坐上车开出去一段路程时,挡风玻璃上募得落下了一片雪花,顾清苒未来得及细想,绿灯亮起,直接一脚油门穿过了十字路口。
十几分钟后,她到达了目的地,是那个熟悉的地方。
顾清苒下了车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果然见到了站在梧桐树下的林时安。
这里是他正式告白的地方,也是他求婚的地方,亦是自己奔向他的地方。
“时安!”
顾清苒快步奔向他,冰凉的雪花打在她脸颊上瞬间融化成水珠,也有些落在她衣服和头发上,悄然停立。
林时安张开怀抱,浅笑道,“你慢点。”
随后她一下子扑进了林时安的怀中,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处,感受强有力的心跳声,正一下一下跳动。
“林时安,下雪了。”
“是啊,下雪了,”他柔声道。
这是今年第一场雪,没想到竟然在今天,漫天飞舞的雪花飘飘扬扬,像是在为他们庆祝,两人时隔数月的见面。
积压了许久的思念之情终于在这一刻爆发,林时安沙哑着嗓音道,“囡囡,我好想你。”
天知道,这段时间的日日夜夜,他除了在工作其余时间都在想念她,即便有文字,即便有视频通话,依然阻挡不了他的想念。
“我知道,”顾清苒回应。
双手紧紧抱着,她柔声道,“时安,如果往后余生一直是你,那么我愿意。”
这就是我一直想给你的答案。
我随风而来,愿与你赴一场山花烂漫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