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楚跟着邓朴朝马车走过去。
秋雁在身后几步远,没敢上前。
掀开门帘,李业坐在里面,冷冽的气息。
魏楚迈步上马车,李业伸手一扯,魏楚站不稳跌倒在他怀里。
魏楚要坐起来,李业一翻身,把她压在下面,沉黑的眼底一片阴霾,动手解她的衣裳,魏楚吓得花容失色,这是在马车上,行人的说话声清晰可闻。
挣扎着,央求说;“王爷,别在这里,求你。”
“知道怕了?”李业停住手,“以后安分点。”
拉了她起来。
握住她手腕,李业发现她没戴自己套上的镯子,问;“为什么摘掉了?”
“太贵重了,我怕丢了,收起来了。”
撒谎,李业摸着她的手臂,雪藕一般,光滑细腻。
魏楚在街上走的时候久了,指尖冰凉,李业把她的一双小手包在自己掌心里。
李业的手掌温暖,指腹有习武之人的薄茧。
马车停下了,魏楚以为李业带自己回军营,马车停在镇上最繁华热闹的街市。
李业先跳下车,然后抱魏楚下车,魏楚脚尖一落地,紧张地看左右。
原来李业是陪着魏楚逛街,魏楚买了桃符,桃符辟邪,几次半夜听见女人哭声,别是附近有不干净的东西,桃符镇宅。
又买了年历,看见一个人拿着稻草人,上面插满了红绒花,拿了一支,李业替她戴在鬓边。
一转身,魏楚看见她住的那条街街口杂货铺的林掌柜,手里提着一小罐香油,正朝这边走过来。
魏楚吓得急忙躲在一个杂货摊后,李业冷眼看着她。
林掌柜经过时,李业喊一声;“胡娘子!你怎么躲起来了?”
林掌柜停住脚步,朝这边看过来,魏楚只得从杂货摊后出来。
林掌柜白吃过胡娘子家的豆腐,热络地打招呼,“胡娘子,逛街啊。”
目光看向李业,眼中满狐是疑,这男子身材伟岸,雍容华贵,气宇不凡。
魏楚看林掌柜起疑,忙介绍说;“我远房表哥,姓李。”
林掌柜释疑,“原来是胡娘子的亲戚。”朝李业抱拳,“李公子,得空家里坐。”
李业若无其事地还礼。
林掌柜过去,魏楚白了李业一眼。
杂货摊的货主,眼睛在二人身上梭巡,问:“你表哥恁称呼你胡娘子。”
林掌柜没听出破绽。
魏楚翻了翻眼皮,多管闲事。
过年街上人多,魏楚怕再遇见熟人,故意错后一步,和李业佯作不认识。
李业可不惯着,一把扯过她的手,任凭魏楚用力挣脱,就是不放。
男女授受不亲,即便别人不怀疑两人表兄妹关系,也怀疑这对表兄妹有奸情。
经过一个卖面具的货摊,魏楚灵机一动,买了个面具,举着唱戏的花脸挡着脸。
由李业牵着走,李业唇角噙着笑,当魏楚差点撞上路人时,往怀里一带,魏楚被他搂住纤腰。李业捏了一把。
魏楚紧张地看左右,没人注意,松了一口气。
谎称脚疼,不想逛街了。
李业岂能不知道她的小心思,问:“不逛街回军营。”
呆在军营里,比招摇过市,提心吊胆强。
魏楚这回没抗拒,嗯了一声。
李业边走边注意街上行人,周围的人和事尽收眼底,有两个商人模样的人落入他眼中,这两个人肩头上搭着一个钱褡子,边走问路人,进了街边的一家面馆,
左顾右看的魏楚毫无知觉,李业说;“你累了,也饿了吧,我们去吃碗面。”
魏楚心想,两人招摇过市引人注意,跟李业进了面馆,随后便有五六个人走进面馆,分散坐了。
小小面馆里热气腾腾,跑堂的伙计过来,殷勤地问;“相公和夫人想吃什么面?”
李业的余光盯着邻桌的两个商人,问伙计;“你这都有什么面?”
“牛肉面、羊肉面、炸酱面、面鱼,片汤,疙瘩汤……”
后厨飘来煮肉的香味,魏楚说;“我吃面鱼。”
李业说;“两碗面鱼。”
面鱼端上来,李业边吃,听邻桌的两人商人跟面馆掌柜的打听,镇上有没有驻军,驻军有多少兵马。
掌柜的健谈,说:“镇上有守城的军队,要问多少兵马,这可说不准。”
魏楚听见对话,机警地朝邻桌偷瞄一眼,又瞥了一眼李业,放下箸,说;“我吃好了。”
付了两碗面钱,两人朝外走。
魏楚经过邻桌时,两个商人盯着魏楚看,好奇北地还有这么标致的女子。
李业面无表情,紧抿着薄唇,隐隐地一股薄怒。
走出饭馆,刚走到街上。
突然,从面馆里跑出一个人,正是方才两个商人中的一个,这人发疯一样横冲直撞,身后几个男人追赶。
这人冲上马路,眼看要撞上魏楚,李业拦腰一抱,转了个圈,把魏楚护在身后。
同时,顺手拿起水果摊上的一个橘子,一扬手,砸中正狂奔的商人,商人往前一扑,趴在地上,赶上来的一群人按住他。
魏楚知道李业出行,暗中一定有侍卫保护。
问;“这到底是什么人?”
“奸细”李业说。
“谁派来的奸细?”
“南边。”李业道。
“你怎么看出来是南边派来的人?”
“这两人一看穿戴就是南方人,衣裳鞋袜单薄。”
他们知道北地天寒,但寒冷的程度是他们想象不到的。
两人上了马车,魏楚以为要去军营,心下颇为难,明早李业放回家。
显然林生已经明白了,又怎么跟大翠嫂、丁乙解释。
半炷香的功夫,马车停了,这么快到军营了,魏楚掀开门帘,一看到了自家门口。
看见她惊讶后自然流露出的开心,李业成功地讨好了她。
秋雁先一步回家了,看见魏楚回来,有点意外,她已经谎称娘子收账去了。
大翠嫂实诚,问;“娘子今收账顺利,这么早就回来了。”
魏楚把买的几只红绒花,给秋雁和大翠嫂分了,留两支给三娘子和妞子。
腊月二十三过小年,下了一场雪。
大翠嫂整治了一桌席,韩举过来了,西屋火炕放了一张炕桌。
秋雁在地上侍候,魏楚说:“过小年了,你也上来一起吃吧。”
秋雁坐在炕沿边,魏楚和韩举对坐,窗外飘着雪,屋里炕上热烘烘的。
魏楚执壶,给韩举倒酒,说;“瑞雪兆丰年。”
韩举端着酒盅喝了一口,“这两年年景好,风调雨顺,南方水涝干旱,我们北地土质肥沃,没有战乱,梁王的地盘上,百姓安居乐业,百姓拥戴梁王和梁王军队,举国就我们这地界太平。”
魏楚问;“梁王镇守北地,为何一直留在京城?”
韩举在官府衙门当差,消息灵通,压低声音说;“先皇忌惮梁王,梁王奉召入京,新皇担心梁王做大,所以一直扣留梁王在京城,不放回北方。”
原来如此,前世五年,梁王李业一直没离开京城,她死的时候,新皇还在位。
当年京城被叛军围困,是梁王李业带兵入京勤王,打败了叛军,新皇对梁王更加忌惮,平乱平息后没有放梁王离京。
之后发生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
当一切重来,这次叛军围困皇宫,梁王李业没有率军入京救驾,而是保存实力,退守北地。
为何今生就变了?
第16章
◎天亮了,你快点走◎
大翠嫂端上来一盘蒜泥血肠,魏楚说;“翠嫂你厨下的活忙完了也上桌吃吧。”
“我灶上还炖着肉。”
魏楚说;“哥,我打算明年再开一间豆腐坊,后年开一个,整个榆关镇都吃我们豆腐坊的豆腐,让大翠嫂琢磨点子,豆腐做出些新花样,增加销路我们还可以卖到镇外。”
韩举夹了一口酱牛肉,“妹子,你头脑灵光,野心不小,哥信你能做大,哥看好一处铺面,正街许家熏酱馆,想把房子租赁出去,房租略微高点,地点好,中心地带,得空你去看看。”
吃完饭,林生和丁乙在院子里放炮仗,这是韩举拿来的炮仗,三娘家的两个孩子大宝和妞子给引过来了。
魏楚趴窗户看,对秋雁说;“告诉两个孩子站远点,小心火星子掉衣服上。”
三娘把过年穿的新棉衣给两个孩子换上了,红通通的,两个孩子在雪地里撒欢。
过小年家家户户团聚,到处喜气洋洋。
热热闹闹日子,魏楚只愿一辈子就这样过下去。
以后自己嫁人,也生几个孩子,一家几口人,热乎乎的日子。
她当什么夫人,当王妃、皇后也不稀罕。
唯一惦记的是自己的父亲,魏家获罪后,魏府三房人,成年男丁发配西南烟瘴之地,母亲于几年前病逝,没有看见魏家被抄家,妻离子散,叫喊哭泣声凄惨,恍如隔世。
她隐姓埋名流落在北地,今生不知父女还能见面吗?
腊月二十四除尘,户户备酒果祭灶。
男不拜月,女不祭灶,大翠嫂准备了祭灶的东西,由韩举祭灶。
祭灶结束,院子里林生和丁乙清扫,屋里秋雁打扫。
魏楚和韩举去正街看铺面。
许家熏酱馆年前歇业了,韩举跟许掌柜的熟悉,听说韩举的妹子租赁铺面,以低价租给了魏楚。
魏楚在周围看了,这里是镇上最繁华的街面,而且许家铺面位置临街,怕许家反悔,韩举做了中人,两人把租赁合同签了,签了三年,先交了一年的房租。
吃过晚饭,大翠把厨房家伙洗干净,抹了灶台。
走去上房,“娘子找我?”
炕桌上摆着花生瓜子红枣,泡着一壶热茶,魏楚坐在炕上,说:“翠嫂你坐下,我有事和你商量。”
亲自给大翠倒了一盅茶水,大翠坐下。
魏楚抓了一把瓜子嗑,说:“翠嫂,你用豆腐就能做出一桌子席面,我琢磨,如果把咱们家的豆腐做成熟食,半成品,一定销路好,我在前街又租下一间铺面,我想除了卖豆腐之外,卖豆腐加工半成品,如果翠嫂你愿意干,工钱另外加一份。”
大翠嫂一听,双份工钱,自然高兴,她一直犯嘀咕,拿了主家的工钱,一日做这几口人的饭,心里过意不去,好像占了人便宜,心里也不踏实,主家要是不用她,去哪里找这么好的东家。
忙表态,“娘子,我愿意干,豆腐我还能做出更多的花样。”
“你一个人忙不过来,秋雁可以帮你。”
秋雁早晨卖一阵豆腐,大翠嫂来了后,她清闲了。
冬季北地天黑得早,魏楚早上炕睡了。
火炕烧得热,没有男人,魏楚睡觉穿红鸳鸯肚兜,松腿裤。
睡梦中魏楚试图翻身,梦见有一块大石头压在胸口,透不过气来。
燥热口干舌燥,悠悠醒了,赫然发现自己身上压着个人,睡癔症了,这一惊不小,确实有个人,压在自己身上,梦见大石头压在胸口竟是个人,挣扎要推开,推不开,刚想喊,被人堵住了嘴。
呜呜地发不出声音,双手被反剪,动弹不得,听有个熟悉的声音,沉沉地,“是我”
魏楚顿时不动了,心跳不止,李业松开捂住她嘴的手,“连我都认不出来。”
魏楚半迷糊中,屋里黑,没看清是李业。
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惊悸,“你怎么进来的?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房门闩上了,窗户关了。
“我不能来吗?”
李业理直气壮。
一句话倒把魏楚问住了。
小声解释,“我这里不方便。”
“怎么就不方便,我看挺方便的。”
李业一把扯断了她肩上肚兜带子,肚兜半挂在胸前。
秋雁睡在外屋,魏楚不敢大声,怕吵醒秋雁。
陪着小心,说:“王爷要我,我可以去军营。”
“本王就喜欢在这里。”
“王爷,你也替我想想,若被人发现,我还怎么做人?”
魏楚既怕又憋屈。
“本王给你留面子,你都忘了自己的身份,看来本王对你太纵容了。”
“王爷,我知道自己身份,罪臣女,身份低贱。”
魏楚委委屈屈地说。
他不是这个意思,“怎么,不高兴?”
头顶声音暗哑不悦。
“没有”
她惹恼李业,吃亏的是自己,在一起几年,她对李业也了解一些,不惹李业不痛快,否则自己遭罪,不吃眼前亏。
耳畔温热的气息吹拂,痒痒的,灌入耳中的声却冰凉,“是不是想,等我厌弃了你,你就可以改嫁了。”
魏楚知道,自己逃不出他的手心了,木然地说;“没”
这强悍的男人,魏楚纵然心有不甘,也反抗不了。
“本王就是死了,也要你陪葬。”
李业亲昵地语气,说出的话,冷酷无情。
黑暗中,李业看不清魏楚的脸,魏楚蜷缩着身体,果然还是胆小怕事,他一吓唬,她便当真,服帖了。
现在魏楚只有在佛前祷告,李业长命百岁。
她的心和身,都被李业掌控、占有。
魏楚本来咬着唇不哭,到底受不住哭出来,不敢大声,怕外屋的秋雁听见。
更加刺激李业,听这猫一样的哭声,百爪挠心,就有一股莫名的火,这小东西身在曹营心在汉,一次次加深他在她身上的烙印。
战场上打过多少胜仗,千军万马,所向披靡,又有多少次险中求胜,靠自信果断,唯独在她这里,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魏楚着实委屈,他霸着她,一辈子脱离不了,眼泪珠噼里啪啦地掉。
到底被她哭得心软了,她一哭他就心软,偏她眼泪多,伸手擦去她的眼泪,放柔了声,“别哭了,我又没死。”
这时候他还分心地想,自己若是真死了,她能为自己哭吗?
窗外夜色清冷,一片寂静,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看着已经熟睡的魏楚,李业给她掖了掖被子,他从未对那个女人有如此的耐心,她背叛自己逃走了,他原谅了她,就这样还是不能让她死心塌地地跟着他,还觉得委屈,他对她偏就无可奈何。
醒来时,窗外天已经亮了,魏楚迷糊中突然记起,侧过头,李业正看着自己,惊骇,李业没走。
自己竟然睡过头了,她现在是未亡人,若被人发现屋里多了个男人,名节全毁了,她在这镇上就住不下去了。
急的伸手推他,“天亮了,你快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