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后日留意,如果找到那个救主子的太监,问出点什么,就好查了。”
四更天蒙蒙亮了,幔帐里,李业低头看怀里的人两把小扇子似的睫毛颤了颤,这是要醒了。
李业轻轻拍了拍,怀里的人又熟睡了。
魏楚睡觉时紧贴着他,似乎很没有安全感。
李业闭眼搂着魏楚,魏楚酣睡,发出轻微的呼吸。
光线透过纱帐,魏楚揉了揉眼睛,李业提着剑进来,他已经练了一套剑。
魏楚的小脑袋从幔帐里钻出来,左右看看,发现周围很陌生,不是自己的寝宫,忽地坐起来,想起自己昨晚留宿在龙凤宫。
赤足就要下地,发现锦被下不着寸缕,忙拉上薄被。
李业笑了,这一笑,晨曦中明亮晃眼,魏楚伸手够中衣,床边放着一套新中衣,每次都是这样,李业把她的中衣扯破了,李业不耐解一排盘扣。
抓过来,极快地穿上,穿鞋下地。
“天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李业看她匆匆忙忙朝往走,叫了声,“阿楚!”
魏楚走到殿门口,回过头。
李业似乎想说什么话,改变主意,道;“没什么,你慢点,别慌慌张张的,这可是在水上。”
魏楚应一声,忙忙走了。
王宝在外面,说;“贞主子,您小心着点。”
“没事,王公公。”
王宝看着魏楚同以往在别院一样,带着景秋一溜烟没影了。
回过身,见李业站在身后,说;“皇上,贞常在怕别人看见留宿龙凤宫。”
“她对朕唯恐避之不及。”
李业的话里微微含酸。
“皇上,梅常在昨在岸边站了半宿。”
李业冷声道:“你看好他,如果再敢出一次这样的事,别怪朕不留情。”
“老奴已经派人看着他,后宫禁地,焉是他一个外男能随意走动的,这事也怪梅常在自己,轻浮不检点。”
“朕看她是野心太大。”
大清早,慎贵人带着贴身宫女在湖边溜达,有意无意地走到龙凤宫附近。
雾气消散,水面上的宫殿犹如天上仙境一般,美不胜收。
慎贵人心想,有幸在里住一晚,此生足矣。
“主子看,那边好像是贞常在。”宫女说。
慎贵人也看见了,贞常在好像刚从龙凤宫里出来,带着贴身宫女叫景秋的,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宫女说:“主子,昨晚皇上召贞常在在龙凤宫侍寝?”
慎贵人看贞常在的背影消失在远处,说;“你看见贞常在是从龙凤宫里出来的吗?”
“奴婢没大看真切,方才雾大,影影绰绰的看见个影。”
“贞常在出现在这里,昨晚没留宿龙凤宫,也是打着偶遇皇上,才来到这里的,宫里谁不知道皇上住在龙凤宫。”
“主子,我们晚了一步,有人捷足先登了。”
“别把后宫的人都当成傻子,你能想到的,别人也许早就先你想到了,所以我说,未雨绸缪。”
慎贵人突然扯着宫女躲去树后,看见一个太监鬼鬼祟祟,朝龙凤宫方向看,宫女小声说;“主子,那个人好像是如嫔宫里的人。”
那个太监看了一会,返身回去了。
慎贵人和宫女从树后走出来,慎贵人说;“如嫔这个蠢货,监视皇上,那我就帮帮她。”
“主子的意思?”
“贞常在昨晚留宿龙凤宫,透漏给如嫔。”
“咱们也没看清,贞常在是不是从龙凤宫出来的。”
“不管贞常在是不是从龙凤宫出来的,以贞常在的姿色和头脑,未来就是一个劲敌,还是趁着她没成气候,尚好对付她。”
魏楚回宫后,用过早膳,换了一身衣裳,带着景秋去梅雪兰的宫殿。
梅雪兰面色平静,像没事人似的,拉着魏楚的手,先说;“姐姐得宠,妹妹替姐姐高兴,这宫里不是姐姐得宠也是旁人,莫不如是姐姐,妹妹相信,姐姐好了,眷顾妹妹,这是好事,我知道姐姐就怕我有想法,对姐姐生怨,皇帝宠幸姐姐,这和姐姐无关,我早已经想通了。”
停顿了一下,缓了一口气,又说:“姐姐,我们同为皇帝的妃嫔,姐姐有资格获得宠爱,其实如果皇上宠爱姐姐是皇上眼光好,姐姐这么优秀,是珍珠早晚会发光的,姐姐好,就是我好。”
魏楚听她说得很真诚,道;“妹妹能这样想,我本来想说的话,没必要说了。”
端阳节,湖岸搭着凉棚,太后皇帝和妃嫔们在凉棚里看赛龙舟。
今日很多人看热闹,魏楚站在山坡上,太监发令,龙舟像离弦的箭一样,水面无数的龙舟,极为壮观。
魏楚看见周劭,周劭是皇帝御前侍卫,护卫皇帝。
周舜华没有明说,但是意思是,因为自己,周劭才入宫做了皇帝御前侍卫。
魏楚朝周劭走过去。
周劭看着她,此刻观看赛龙舟人山人海,周劭眼睛里天地间只看见这么一个人,问;“你还好吗?”
“我很好,周世子,我听令妹说,安庆侯想让世子从军,到军中历练。”
“我父亲有这个想法。”
“我和周世子可能交浅言深,令妹求我劝世子听从令尊的安排。”
“我不想离开皇宫。”
周劭态度很坚决,他有要守护的人,人走了,心还留在皇宫。
裴贤妃宫里的太监看见周劭和贞常在说话,在裴贤妃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裴贤妃离开皇帝身边,望着不远处魏楚和周劭说话。
裴付仪观察半天,以她一个女人的直觉,两人的关系不一般,尤其是周世子,看贞常在的眼神,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的眼神。
说;“贞常在和周世子好像很熟。”
“上次宫宴周姑娘和贞常在坐在一起,大概贞常在和周家关系不错。”太监说。
“你出宫一趟,告诉我父亲,查一查贞常在进宫前和周家是否有来往,贞常在和周世子的关系。”
太监说;“贤妃娘娘的对手是容贵人和孔惠妃,贞常在不挡娘娘的道。”
“比起容贵人和孔惠妃,别忘了后位最大竞争者,是周舜华,安庆侯在朝中拉拢一批旧朝臣的势力,打压异己,他女儿入主中宫,到那时都白忙活了。”
武陵侯,裴相,外戚严家,争相把女儿送入宫,争夺后位,安庆侯周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朝堂上派系之争,分庭抗礼,掣肘皇帝,中宫皇后诞下皇子,立为东宫太子,朝堂上后族的势力就占了上风。
“奴才明白了,娘娘要阻止周姑娘进宫,从贞常在身上下手。”
“周世子如果和贞常在进宫前不清不楚,不管皇上是否宠贞常在,皇上都不能容忍。”
梅雪兰和冬儿两人站在最后,没有看赛龙舟。
梅雪兰小声说;“你好好看看,到底有没有那个人。”
两人穿插在人群中,冬儿挨个太监看,今日所有后宫嫔妃都来了,各宫嫔妃跟前贴身太监随主子来了。
两人找了半天,梅雪兰问;“有吗?”
冬儿摇摇头,“没看见。”
梅雪兰说;“这个人不想露面,有顾虑,怕卷入这场阴谋当中。”
两人找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那个太监。
就在二人找寻时,一个太监悄悄离开人群。
赛龙舟三日,皇帝要在行宫住三日。
梅雪兰和冬儿找了两日,所有行宫里的太监一一确认,还是没有找到救梅雪兰的太监。
明日皇帝动身回京城了。
两人又无功而返,冬儿说;“那个太监是不是没来,没在行宫?”
“如果没来行宫,大海捞针。”
冬儿失望,说:“都怨奴婢,当时没拉住他,让他走了,当时奴婢慌了。”
“明日就回宫了,我们今晚到处看看,或者这个人没看赛龙舟,在行宫里,还有不少太监有差事,走不开。”
傍晚时分,天阴沉,魏楚和景秋要出去走走,景秋说;“好像要下雨,拿把伞吧。”
整个行宫的面积很大,这两日晚膳后,魏楚和景秋在行宫里转悠,还没转悠一半。
走了一会,天空落下雨点,雨来得迅猛,景秋撑开油纸伞。
风大雨急,油纸伞撑不住,被风掀开,两人正走到湖边长廊,魏楚说;“这场雨看来不小,我们先到长廊里避避雨。”
刚跑进长廊,暴雨倾盆而下,豆粒大的雨点砸在地上,溅起水花。
这长廊依山而建,站在长廊里观赏雨中景色,是个奇观。
渐渐地天色暗了,雨小了点,没有停下来,两人现在走,回到寝宫衣裳淋湿了。
魏楚说;“天黑前雨还没停,我们就跑回去。”
这时,看见雨中有个娇小的人影,朝长廊跑过来,从雨中冲进长廊。
景秋喊了声,“冬儿”
冬儿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说;“我家主子在那边的亭子里,被雨隔住了,我想借把伞。”
景秋把唯一的一把油纸伞递给她。
“我接了我们主子就过来汇合。”
冬儿撑着伞,跑回雨里,眨眼消失在雨雾里,被昏暗大雨吞噬。
两人等了许久,不见梅雪兰和冬儿的影子。
景秋说;“据冬儿说,梅常在在亭子里等,离咱们这不远,这么半天没过来?”
魏楚看天已经黑下来,说:“不等了,我们先回去。”
没有雨伞,两人一出长廊,风裹着雨,扑面而来,在雨中睁不开眼睛。
前方恍惚有灯光,魏楚往前跑,被风雨压着抬不起头。
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那个人顺势抱住了她。
熟悉的清冽的气息,温暖的怀抱,头上的雨停了,魏楚抬起头,宫灯在雨中摇曳,灯光映照李业清隽的脸。
第69章
◎是不敢想,还是不想?◎
“下这么大的雨, 还到处乱跑。”
李业数落着,用氅衣裹着魏楚,太监们撑着十几把雨伞, 前呼后拥着皇帝和贞常在朝龙凤宫走去。
前方的龙凤宫, 朦胧雨雾中像一座孤岛, 漂泊在水面,辉煌的灯火飘飘渺渺。
魏楚有些抗拒,说;“皇上, 送我回寝宫吧。”
“衣服都淋湿了, 你这样要生病的。”
李业强行带着她回龙凤宫。
一踏进宫门, 李业吩咐太监, “告诉御膳房煮姜汤。”
李业动手脱她的湿衣裳, 龙凤宫灯火通明, 魏楚羞涩,抓住衣裳, 小声说;“我自己来。”
“有什么害羞的,我又不是没见过。”
魏楚的脸红到耳根, 李业不由分说, 把她湿衣裙剥了,拿毯子裹住她,抱坐在床上。
宫女端来姜汤, 魏楚刚要伸手端碗, 李业裹紧她,说;“别动”
李业接过碗, 拿勺喂给她喝。
魏楚被雨淋得周身都湿透了, 浑身冰凉, 滚热的姜汤到胃里渐渐暖和了。
“我这个夫君可好?”
李业喂她一勺姜汤问。
李业自称是夫君, 魏楚可不敢应,她可没忘形到自以为是李业的妻。
在皇帝面前,她自称嫔妾,而不是臣妾。
“皇上不是嫔妾一个人的夫君,而是许多女子的夫君。”
“阿楚想让朕做你一个人的夫君?”
魏楚摇头,“你是皇上,我知道不可能,从未妄想过。”
好个从未妄想过,浑不在意。
觑着李业的脸,魏楚讨好地说;“雨天潮湿,皇上也喝点姜汤吧。”
李业把魏楚喝剩下的姜汤一口气喝干了。
魏楚惊讶地看着他。
李业把碗重重地放在桌上,抱着魏楚走去沐浴。
汤池很大,汤池是引地热温泉水,三面临水,一面墙八扇落地窗,飘着纱幔。
李业把她放入池水中,自己甩掉衣裳,也下了水。
泡在温泉池子里很舒服,魏楚看着四周说;“龙凤宫有这么大的池子,真好。”
魏楚每日沐浴,不管春夏秋冬,这个温泉汤池一年四季水都是热的。
“喜欢吗?”李业和她并排坐在水里。
“喜欢”
“朕以后在皇宫里给你修一个这样的池子。”
“我随便说说的。”
李业也随便说说的吧。
“下大雨你在外面乱跑什么?”
“明日回京城了,行宫还有许多地方我没走到。”
“朕以后年年带你来,陪你你走遍行宫。”
李业说的是带后宫妃嫔一起来,魏楚没有错误地理解成带自己一个来,她没有那个福分。
“你和周劭说了些什么?”李业淡声问。
“什么?”
魏楚微微一愣,侧头看李业,李业当时被一众嫔妃围着看赛龙舟,哪有功夫关注自己。
李业斜睨着她,魏楚和周劭的对话,说周劭个人私事,魏楚不方便透露。
说;“没说什么,我和周世子是旧识,见面聊了几句。”
“周劭是为了你才进宫做御前侍卫。”
“不,不,皇上误会了。”
“朕误会?周劭的心思你以为朕不知道吗?”
池子里弥漫着蒸腾的热气,雾气后凤眸清冷。
魏楚后悔,都是自己惹的祸,小心地解释,“世家子弟进宫做御前侍卫,效忠皇上,周世子也不例外。”
“是吗?忠心?周家?”
李业望着前方,水汽中凤眸深不见底。
魏楚不由心慌,如果让李业产生误会,周劭有大麻烦了,别说周劭和李业是表兄弟,就是亲兄弟,天家无亲情。
说:“安庆侯府是皇上的外家,且周姑娘对皇上一往情深,我看见周姑娘一次比一次瘦,未来周姑娘是皇上的皇后,还有什么比夫妻关系更亲密,皇上不应疑周世子的忠心。”
“我若不立周舜华做皇后,周家就不忠心了?”
李业收回凉凉的视线。
泡在热汤里的魏楚浑身发冷,阵阵寒意袭来。
她真是越解释越添乱,急的都快哭了。
“皇上冤枉我,若对我不满,休要连累旁人,周姑娘对皇上一片痴心,皇上莫要伤了她的心。”
李业曲着手指,抬起她的下颚,“你对朕呢?”
魏楚被问住了。
“嫔妾就是个小小常在,不敢有非分之想。”
李业手下用力,捏着她的下颚,“是不敢想,还是不想?”
沉静如寒潭一样的双眸,比暴怒更可怕。
李业心情不好,被自己一头撞上,运气太差了,大雨天自己为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