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骑术不好,慢些走也是没事儿的,这猎场里面的风景也是绚烂多姿的,不看就有些可惜了。”
梅文松也看向她:“是啊郡主,一个人待在营帐里也闷,不若与我们一道吧,来人啊,给郡主的牵马来!”
说着,梅文松就大手一挥,让手下的人去牵马来,这般强行之举,让乐秧不禁冷了神色,正要说话时,一人骑马出了队列。
“梅大人怕是不知道,郡主与我大哥今日下午有约,怕是不能去狩猎了。”
梅文松闻言看向孟云程,冷笑道:“孟二公子,郡主还没发话呢,你跟着着什么急?”
孟云程拱手道:“毕竟云程也是为了我家大哥着想,望梅大人理解。”
宝珠郡主与御史大公子的事情朝野皆知,梅文松自然也是知道,现在孟云程毫不顾忌地说出来,宝珠郡主有约在先,他也不好当着启元帝的面,过于强势地让宝珠郡主毁约,只能道:“那只好改日了。”
一场纷争,开始到结束,她都没有来得及开口,乐秧看向了坐在马上一身黑金软甲的启元帝,他也未曾与她再多说一句。
等在外边的犬氏国王波尔派人来问,为何还不出发,启元帝这才扯动缰绳,策马向外边去,梅月窈与梅文松赶忙纵马跟上
孟云程还停留在原地,乐秧抬头瞥他一眼,用刚好的声音说道:“多谢。”
孟云程没有应她,调转马头跟了上去。外边扬起一阵灰尘,猎犬的叫声此起彼伏,围猎的队伍远远地出了她的视线。
暮色四合,余晖斜挂在天际,翻飞野草蹭上余晖也变成了黄灿灿的模样,她在靶场射箭时,宋翩然突然出现了,一身石榴红骑装的她从马背上跳下来,犹如一团火向她奔来。
“郡主,我来晚了!”
乐秧收起了手里的弓箭,见宋翩然不自觉地勾起唇角:“怎么,你哥终于舍得放你出来了?”
围猎这种好玩的事,宋翩然怎么可能错过,结果就在围猎出发前一日,宋翩然还是没耐住寂寞出门玩儿,跟一公子哥起了冲突不说,还把人给揍了一顿。
虽说那公子哥家也不敢得罪镇国将军府,但宋翩然还是被她哥给关了起来。
说到这个,宋翩然有些气愤:“我哥那个混蛋,撇下我一个人来这里潇洒。”
乐秧与云起对视一眼,均是笑出声。
宋翩然扑到她身上,作势要挠她:“好啊,赵清许她们都没来,我来陪你,你居然还笑我!”
乐秧被宋翩然闹哈哈大笑,云起在一旁想拦,但两个姑娘家笑闹,他也不好插手,只能眼睁睁看到她没站稳一个趔趄往地上倒。
在失去身体控制时,乐秧就闭上了眼,等到着地的一瞬响起地却是宋翩然的声音。
“哎哟——”
“郡主快些起来,没伤着吧。”乐秧被云起扶起,下意识低头,果然看见躺在地上龇牙咧嘴的宋翩然。
她去拉宋翩然,宋翩然却一个鲤鱼打挺自己站起来了,混不在意地拍了拍沾染上的灰尘,扬眉道:“我没事儿,哪儿能让你摔地上啊!”
说完,宋翩然又过来搭住她的肩膀,活生生把云起给挤到了另外一边。
“清许的事情筹备的怎么样了?”乐秧问。
“在绣自己的红盖头,反正很忙。”宋翩然回答。
两样说着闲话,勾肩搭背地回营地,就听见远处响起的阵阵马蹄声,宋翩然松开她跳在靶场的栏杆上好奇地眺望。
“陛下他们回来了!”
乐秧走上前,果然天际处逐渐出现一些黑点,随着马蹄声的加剧,黑点也慢慢放大,正是出去的围猎队伍。
斜阳下,浩浩荡荡的禁军队伍前,启元帝一马当先,纵马飞奔在黄灿灿的草地上,头顶上空盘旋着一只雄鹰,发出响彻云霄的鸣叫。
大队伍从他们眼前直奔营地,宋翩然拉着他们跑回营地,身边不断有牵着猎犬的禁军经过,还有宫人抬着猎物去登记,宋翩然看得眼馋又手痒。
“真是大丰收啊,看来今晚有口福了。”
营地外面是收拾行装的禁军,人影憧憧吵吵嚷嚷,一声鹰啼吸引了乐秧的注意,她视线跟着鹰盘旋着进入人群,落到启元帝左臂上扑腾两下,启元帝伸手抚了抚鹰背,那只体格健壮的鹰去老实下来。
乐秧一直知道启元帝是好看的,他五官昳丽到极具侵略性,却因为身居高位加上暴虐无道的性子,总让人觉得他面上笼罩着一层阴郁死气,但此刻黑金软甲、高头烈马、矫健雄鹰的启元帝美得富含野性与生命力。
冰冷朝堂上工于心计的帝王,转化成了掌控天地的自然化身。
逐渐消失的夕阳带来逐渐黑暗的视线,启元帝面上的阴鸷似乎也看不见,他正把手上的鹰给侯在一旁的驯兽师带走,交接到一半,他蓦地转身。
一行宫人举着点燃的火把从她跟前路过,去点燃营地里各处的火盆,她与启元帝在跳跃的火光下视线相撞,她看见那点点火光也映在了启元帝的双眸中。
云起拉了拉她的手,乐秧回过神看了眼云起,下一瞬又去寻启元帝,但启元帝已经转身跟身旁的梅月窈说着话。
“郡主,你怎么了?”云起问她。
乐秧摇了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有点饿了。”
宋翩然凑了过来:“我也饿了,走去看看他们都猎了些什么好东西。”
乐秧被拉到登记猎物的地方,那些人一见她就要行礼,乐秧也都让他们免了。
围猎场里常年养着一些动物,也有骊山上野生的,所以第一天就收获颇丰,兔子野鸡鸟类的常见,少见的有野猪、梅花鹿,还有人猎到一头老虎。
这只是参与竞争奖赏的勋贵子弟猎的,大部队猎的并未登记在上面。
宋翩然有些跃跃欲试:“听说这骊山里很多走兽,以前挡猎得不尽兴,这次我一定要好好玩玩儿,若是运气好,我猎了狐狸给你做狐裘。”
“那就多谢宋女侠了。”乐秧打趣地说道。
又有人前来登记所猎动物,乐秧与宋翩然正要离开,就察觉有什么东西撞到了她的脚。
低头一看,是只浑身雪白圆滚滚的兔子。
云起弯腰把它抱了起来,宋翩然看着说:“是谁的猎物没注意跑了吧?难还没死。”
那兔子看着有些害怕,缩在云起怀里哆哆嗦嗦的,乐秧瞧着可爱便上手摸了两把,旁边响起一道别扭的官话。
“这是我的兔子。”
几人偏头一看,竟是犬氏的四王子波吉海正领着人过来登记,云起听闻他所说后,便要把兔子还给他,波吉海拒绝了。
“既然它跟郡主有缘,那就送与郡主吧。”波吉海道。
乐秧拒绝,但波吉海还是坚持,也不待她还给他转身就走了。
“这四王子是何意思?”宋翩然在一旁看懵了。
乐秧从云起的手里接过兔子,看着波吉海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夜晚的营地里点燃了火盆照明,在用膳的场地中间燃起了个大大的火堆,驱散夜间山里的寒凉。
等到启元帝他们梳洗完后,晚膳才开始。晚膳除了必备的膳食,就是今日围猎到已经登记在册的野味。
他们甚至还把烤野味的铜炉都给搬到了人群不远处,人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御厨是如何腌制烧烤的。待到所烤野味的成熟后,经过御厨的调味摆盘,再由宫人一一呈递给各位权贵。
乐秧之前赶路时吃过烤炙,陈千户他们手艺虽然不差,但毕竟跟宫里御厨准备周全有所差别,加上宫里的好酒,乐秧也没忍住多吃了两口。
关于晚膳,一些特别难猎到的动物被物尽其用时,旁边的宫人会大声唱所猎之人的官职名字,启元帝就例行公事地夸赞一番,接连几次下来,乐秧瞧见斜上方的启元帝就有些烦躁,坐在他身旁的梅月窈就主动接过了这活。
阿福把一盘刚考好的端到了对面波吉海的桌面上。
收到她命人端过去的肉,波吉海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地站起身,冲她行礼,乐秧也站起身还了个礼。
这一举动并没有避讳他人,坐在上方的几人自然是尽收眼底。
“这是发生了什么?”梅月窈好奇地问。
身旁的林乐言老神在在并未搭话,还是波尔不明就里地询问他儿子:“波吉海这……”
波吉海站起身回应:“回父王,方才只不过是郡主赏了儿子一些吃食。”
他当然知道是吃食,他坐在上边看得清清楚楚,问题是宝珠郡主为何会送吃食给你!
乐秧站起身回答:“国王无需担心,只是之前收到了四王子送的兔子,乐于也应当给四王子回礼。”
波尔更加疑惑了,他想不通他儿子怎么就跟宝珠郡主到了可以互相回礼的地步了。
乐秧也并未过多解释,顶着众人打量的视线又落座回去,对面的波吉海也是在回答了波尔的问题后落座。
波吉海一落座,便夹了口她送过去的肉,又喝了口酒,可能是觉着好吃,连连吃了好几口,乐秧端起酒杯饮了口,便见波吉海咀嚼的动作一顿,慢慢变了神色。
看来是察觉出来了。
她放下酒杯,冲望过来的波吉海柔柔一笑。
带到宴席散尽,乐秧回了帐篷洗漱,素晴正给她擦拭着头发,阿福就进来了:“小主子,刘公公来了。”
乐秧匆忙收拾了番,便去了启元帝的帐篷。
进去绕开屏风后,她就看到正在擦箭的启元帝,他换下了那身装扮穿上了常穿的常服。
“舅舅,您找乐秧?”她出声询问。
启元帝停止了擦拭的动作,又缓缓地拿起桌上的弓箭,正对着她拉弓搭箭,那双如鹰隼锐利的眼紧紧地锁定着她,好像她是他今日追逐的猎物。
乐秧一动未动,周身的宫人已经跪了一地。
“滚出去。”
启元帝收了弓箭,对着一地的宫人道。那些宫人虽是慌张但仍然有序地退了出去。
“害怕了?”
“乐秧不害怕。”
“为何?”
“乐秧就是知道。”
她的回答似乎取悦了启元帝,他又恢复成了她熟悉的模样,过来拉着她的手:“舅舅今日没带秧秧,秧秧有没有讨厌舅舅?”
乐秧顺从的跟着启元帝坐到他的床榻上,闻言道:“乐秧明白舅舅的苦衷,乐秧不会怪舅舅的。”
梅林在不远处站着,当着众人的面,就像是启元帝所说的“徐徐图之”,他就不可能跟梅林撕破脸,于是她被抛下,这点不痛不痒的事情,并不值得乐秧挂在心上,但乐秧也不会一笑而过。
她垂眸,捏紧了衣裤,说完后不言不语,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启元帝一眼就看穿她的小把戏,但仍然开口道:“舅舅给秧秧带了礼物,秧秧如果喜欢,就原谅舅舅。”
乐秧适时地惊喜问道:“是什么呀?”
拍了拍手,刘保宁带着两个内侍搬着一个被布笼罩的木笼子放在地上,又躬身退了出去,启元帝上前揭开布,里面的东西全须全眼地暴露在她眼前。
一只尾巴受了伤的白狐,它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本来想把伤养好,”启元帝带她走进瞧,“然后再交给驯兽人驯好了再送。”
乐秧凑近看囚于笼中的白狐,身后启元帝淡淡补充道:“但朕觉得,亲手驯服这东西,比养兔子有意思。”
第78章
兔子?
启元帝骤然提到兔子,乐秧直起身,脑子里闪过唯一关于兔子的事情,就是今日波吉海送给她的那只兔子。
她弯了眉眼:“我不养兔子。”
她说完启元帝也没有露出多余的表情,只是伸手去够了那只狐狸尾巴,那只白狐也是只是哆哆嗦嗦望着不敢动分毫,乌发墨眼的启元帝摩挲着那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外边灯光摇曳,火堆燃烧得噼里啪啦,启元帝轻柔的动作显得有几分缱绻。
“怎么不养?”
乐秧解释道:“他送的,乐秧才不养呢,谁知道安的什么心!”
见启元帝没有反应,乐秧凑到启元帝身边,两人臂膀挨着,乐秧悄声说:“而且,舅舅您想知道乐秧怎么处理那兔子的吗?”
启元帝容忍了她的僭越,抬眼问:“怎么处理的?”
“今晚晚膳时送给他的那盘肉,就是那兔子烤的,都全须全眼地还给他了。”乐秧说的眉飞色舞,“您都没看见那波吉海的表情,逗死我了。”
波吉海知道那盘肉是兔子肉后,便一口不再动,乐秧还抽空问他,可是不符合口味,波吉海在波尔的示意下,又强行夹了几筷子。
御厨的手艺自然是极好的,后来见乐秧冲他笑,波吉海兴味盎然地把那盘肉全给吃了,吃完还特地过来感谢她,说她赏赐的吃食就是好吃。
手上有丝痒意,乐秧低头一看,启元帝捉住那白狐尾巴轻轻扫过她手。
“我知道。”
启元帝面上平静地直起身,放开了白狐尾巴背着手仿佛方才那如孩童的稚气之举不是他所做,他又重复一遍:“舅舅看到了。”
他垂眸看她,鸦羽般浓黑的长睫在眼脸上投下一抹阴影:“那秧秧原谅舅舅了吗?”
这是在说方才启元帝送白狐给她赔礼的事情。
乐秧一个愣怔,随即主动挽着启元帝垂在身侧的手臂,亲近地说道:“嗯,乐秧很喜欢,这次就原谅舅舅了,舅舅下次可不许这样哦。”
两人关系的亲近,启元帝也愈发地能够容忍她偶尔的一些僭越的举动,他们之间的相处外表看起来却是有几分像正常舅甥亲近相处的假象。
只不过是没有当众选择她,启元帝本不必在意,乐秧当时也顺势而为,但她没有想到启元帝会特地送个白狐来进行所谓的赔礼,虽然她并没有资格不原谅他,但启元帝这一举动还是默许了她可以对她耍小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