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三元及第啊,其中分量不必言说。
杜若放下酒杯道:“郡主肃清科举之气,督促江州水患赈灾,是个良善之人。”
中规中矩的回答。
高台下那些意气风发的进士三两成群,乐秧还在其中看到了穿着进士袍的顾闻。
他没有进入一甲,在二甲,也是个很好的成绩了,估计在侯府尚书府的运作下,以后只会平步青云,所以他周身有很多没有根基的进士围绕着他。
乐秧看向身旁同样围绕着不少人的杜若,看着他言笑晏晏、谈笑自若,那一身的状元服更是将他称得如画中人。
恩荣宴开到一半,她腿上的白狐蹭的一下跑下了她的腿,往高台下跑去,乐秧站起身,看着那白狐跑到了杜若脚边。
在得到启元帝允许下,乐秧一步步下了阶梯,走向杜若,周围的人纷纷退让。
杜若弯腰抱起白狐,恭敬地递到她跟前,乐秧伸手抱了过来。
“杜状元不必多礼,”她道,“还没跟杜状元道声恭喜呢,高中状元。”
“多谢郡主。”
两人视线在空中坦坦荡荡地短暂交汇了一瞬。
“秧秧,怎么还不回来?”
启元帝的声音幽幽传来,乐秧侧头看到启元帝已经行至阶梯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们,乐秧也不再跟杜若多聊,回身跑上台阶,一边跑一边应道:“就来!”
第88章
启元帝接过她手里的白狐,一边回身走,一边呢喃道:“小没良心的,养你这么久,往别人跟前凑。”
乐秧跟了上前附和着启元帝,启元帝停下脚步,问她:“你真这么想?”
“当然啦,自己养的往别人跟前凑,这不就是没良心吗?”乐秧回答的坚定,启元帝又笑起来,直夸她真懂事。
恩荣宴后,乐秧也在私底下接触了些家境贫寒的进士,这些人之前的岁月里心里只有读书科考,官场上的事情都是一知半解,而没有门路的他们不战队,他们将举步维艰。
她的举动收效甚微,一个里面只有一个表示会考虑考虑,还是砍在她背后的启元帝的面子上,乐秧也不着急,也知道在梅林与太后威严下,他们的考虑也正常。
经过朝堂上唇枪舌战后,这一届进士的任职就出来了,杜若与顾闻都入了翰林,榜眼与探花都在各自的家族下安排去了其他部门,剩下的都派到了全国各地。
科考后,彧都迎来了酷暑,从郡主府到甘露殿,她就能变成一个汗人,浸湿里衣,以至于她每次到了甘露殿,都会先沐浴一番才能凉爽下来。
她披散着头发出来,刘保宁端了冰豆沙在一边侯着,乐秧接过来,迫不及待地呷了一口,冰凉甜腻的口感瞬间席卷了她的口舌。
启元帝看着小外甥享受地微眯双眼,像只贪吃的狸奴,他手心微痒,便以手握拳抵在唇前咳嗽两声。
“舅舅可是身体不适?”乐秧殷勤地凑上前关切地问道。
启元帝目不斜视地盯着手里的奏折:“你舅舅身体好着呢。”
乐秧哦一声,也不离开。
她的小桌子早就搬到了离启元帝更近的地方,无他,因为尽管在天气如此燥热的情况下,启元帝周身就像是自带冷气的效果,挨着他都觉得身心凉爽。
但她也不好一直挨着启元帝,打扰他处理奏折,便想出了这么个办法。
不料今日她即将回去时,启元帝便恩准她日头毒辣时,不用再来甘露殿,乐秧这才兴高采烈地应了。
回到郡主府,禁宫冰库里的冰一盆盆的往里面搬,加上云起给她配的清心明智香,她这才觉得好受一些。
“昨日冯小姐又带着荣安县主去堵了杜修撰。”阿福在一旁给她弄凉水荔枝膏,乐秧眼巴巴地瞅着,随口问:“堵到了吗?”
阿福把凉水荔枝膏递给她,笑道:“自然是没有。”
乐秧只是含糊地应了声,并不多多关注,随着官职的任免,一样有好几个进士都被看中定亲了的,杜若这块香饽饽,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这样的情况也是正常。
云起来她这里的时间也多了起来,因为他总是能够轻易地甩掉她。
但乐秧总觉得奇怪,御史府就前后两道门,一次两次还能说得过去,赐书一多了,这是白芷根本没有上心吧?
难不成来到彧都后,又不喜欢云起了?
看着云起高兴的神情,乐秧自然是没有把她的猜测说出来。
等过了最毒辣的日子,乐秧又开始进宫了,进去后才发现太后似乎是中暑,已经不舒服了好一阵,为了彰显孝心,启元帝每日下了朝都往慈宁殿里去,一待就是一天,然后再夤夜批改奏折。
她去的时候不巧,启元帝正好去往了慈宁殿,她不想过去,便想待在甘露殿里等着起原创回来,但太后不知道她怎么来了,就派人把她带了过去。
她擦拭着又冒出来的汗进了慈宁殿,最先看到不是太后或者启元帝,而是冯芝兰与白芷,她有些呆愣。
两人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见到她的第一面就给她行礼,乐秧抬手让她们进来,也不搭理她俩跟在她身后进了内殿。
进去之后,乐秧就看到侍候在太后床榻前的梅月窈与坐在一边的启元帝,空气浓重的药味让她不适,她却没有表现出来。
她上前给三人见礼,启元帝让她免礼,然后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秧秧,来了舅舅这儿。”
她无视床榻上的太后斜她的一眼,径直朝启元帝走过去,但也没有背了梅月窈于太后的注视下与启元帝平起平坐,她坐在了启元帝身侧的小榻上。
“郡主好久不见,看着消瘦了不少。”梅月窈坐在太后床榻前,一边同她说话,一边给太后喂药。
乐秧诚实道:“贪凉肠胃不适,导致胃口欠佳。”
太后狭长的眼眸看向她,薄唇吐露出刻薄的语言:“郡主这日子过的好,真是有个好舅舅。”
乐秧还未搭话,梅月窈就笑着说:“陛下就这么一个外甥,上点心也正常。”
“上心上到整日整日待在一起?”太后拔高了声音。
启元帝缓缓放下手里的茶杯,缓缓说道:“母后,您还生着病呢,别激动。”
太后没好气道:“你还知道哀家在生病?要不是月窈与两个孩子照顾着我,哀家还能更严重一点!”
“那就是慈宁殿的宫人偷懒没有照顾好母后,朕把他们都处死重新换一批伺候母后。”
启元帝平静无波的话语,直接让在场所有宫人都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太后不悦道:“你这是存心想气死哀家?”
梅月窈把手里的药碗放在一边,抬手给太后一下一下地顺着胸口,轻声嗔怪了声陛下,启元帝这才慢条斯理道:“母后还当真了不成?”
太后冷哼一声:“这次封的县主倒是封对了,知道感恩,时时刻刻都想着到哀家跟前尽孝。”
被点的乐秧闻言扫过站立在一旁的白芷,竟是不知道这白芷已经与太后到了这般地步。
启元帝那双与太后如出一辙的狭长眼眸盯着白芷,半晌才道:“荣安县主性情良善,也确实孝顺,母后喜欢就好。”
白芷也顺势道:“能够侍候太后娘娘是白芷之前想都不敢想的福分,这都是白芷应当做的。”
梅月窈也言笑晏晏:“是啊,荣安妹妹心灵手巧,还精通医理,是个妙人。”
乐秧瞧着梅月窈的笑脸不置可否。
太后中暑不宜贪凉,殿里就太后跟前一小盆冰,又是浓重的药味儿,味道跟云起为她调的香天差地别,乐秧很快就受不了了。
她抬手接着擦鼻尖上溢出的汗水时,用衣袖捂住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清香盈满鼻间,乐秧这才觉得好些。
身侧启元帝慢腾腾地站起身道:“母后,朕还有些政务未曾处理,这就回去了。”
太后挥了挥手,又想到了什么说道:“下月你老师大寿,你陪着月窈回去看看。”
启元帝应了声,除了太后外,所有人都站起身恭送他,乐秧也跟着站起身冲太后与梅月窈告辞,随后搭上了启元帝伸过来手,由着启元帝把她带出去了。
等再度回到甘露殿,乐秧又是满头大汗,经受不住身上的黏腻,乐秧还说去洗了个澡。
她出来后,刘保宁照常给她准备了各色冰饮,她刚要伸手去拿,却被启元帝中途截胡。
“不是说肠胃不舒服?”
乐秧凑到启元帝跟前,直勾勾地看着白玉碗里的冰沙,嘴里说道:“吃一点点不碍事的。”
“真有些瘦了。”
启元帝倏地接近她,仔细端详着她的面容,半晌才得出个结论,然后就是说什么都不给她吃冰沙。
启元帝无视她的接近,继续将白玉碗拿到她够不到的地方,乐秧也咂摸出味儿来了,启元帝就是想逗她,于是她也顺着启元帝的意思,踮着脚去够。
他不断地变换着手,乐秧就跟着转换方向去够,她感觉启元帝动作停滞一瞬,于她抓住了时机成功的拿到了白玉碗。
冰凉的触感从手尖传来,乐秧正欲拿勺子挖冰沙时,同样冰凉的温度从她脖颈传来,乐秧下意识把脑袋歪向肩膀,夹住了那突然出现的东西。
启元帝的手。
她抬起脑袋,启元帝那只手也没样抽走,她也不吃冰沙了,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启元帝。
启元帝摩挲着她的脖颈,抽回手才问道:“郡主府蚊虫很多?”
“还好吧,有云起配得驱除蚊虫的香囊,没怎么被咬过。”乐秧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去摸启元帝摩挲过的位置。
启元帝答道:“是吗?秧秧脖颈都被咬了。”
乐秧动作一顿,想起昨晚的云起似乎格外喜欢这儿,便也知道启元帝说的被蚊虫咬的痕迹是什么了。
她有些被灼伤地放下手,平静道:“对,回去之后注意。”
启元帝低低笑道:“对,一定要好好注意。”
乐秧听这语气,以为启元帝察觉到了这是什么,但看他清明的眼神,又不像。
回到郡主府后,乐秧就对云起道,让他以后不要在她身上留痕迹,云起红着脸道歉,说自己昨晚没忍住,偏偏她脖颈处的皮肤细嫩,容易出现痕迹。
这也不是个大事,既然她跟云起说了,那下次云起一定会注意,她也不用赘述。
现在有个更重要的事情,就是云起的生辰邀请她去御史府。
“我母亲说好久没见您了,所以想趁此机会看看,”云起邀请她说的小心翼翼,“但是郡主不用勉强的。”
乐秧只是思索片刻后便应了。
这些日子她能够敏锐地察觉到启元帝在正常时对她态度好转,但凡是她提出来的要求,基本上都会被满足,所以她先答应了云起,再在次日与启元帝告假。
如她想象中的一眼,在得知她告假缘由后,启元帝很爽快地答应了。
到了云起生辰那日,乐秧早早起床套了马车就要去御史府给云起庆生,却在踏进马车的那一刻,却看到刘保宁身边的小刘公公往她这边跑过来。
乐秧收回脚步,阿福立刻上前问道:“小刘公公怎么了?”
小刘公公气喘吁吁,把气喘匀后才低声道:“小赵公公,还请您转告给郡主,陛下身体不舒服,您也知道,只有郡主才能让陛下顾忌些,干爹特地让奴才来寻郡主。”
启元帝发起疯来,谁都抵抗不住,遭殃的还是他们这些奴才。当然也不是推郡主出去送死,主要得看郡主答不答应,风险与利益并存。
阿福迅速转身与她说明情况,乐秧有些犹豫,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巧,偏生今日是云起嗲生辰,她还一早就答应了。
随即还是咬咬牙道:“我先去宫里,你去御史府报信,就说我多半来不了。”
虽然对云起有些愧疚,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进了宫,到达甘露殿后,乐秧急匆匆推门进去,就看到内殿里启元帝面容滚烫地躺在床榻上。
知道她进来,启元帝睁开湿漉漉的眼睛看向她,乐秧心里一紧,连忙凑到跟前伸手探了探启元帝的额头。
“怎么会这么烫?”
乐秧一惊,正欲撤回手询问医官,手就被启元帝同样滚烫的手给拉住放到脸颊旁。
“别拿开,秧秧的手好舒服。”
启元帝一边有有气无力地说着,同时顶着一张潮红的脸看她,乐秧竟然从上面看出点委屈的神色来。
过于惊骇的她保证:“不拿开不拿开。”
于是她就着这样的姿势询问侍候在一旁的刘保宁。
“医官已经来过,宫人们也去熬药了,医官说陛下今日练武时扯到了背上的伤口没有注意,于是就发了热。”
乐秧怀疑地问道:“上次的伤口不是已经好了吗?”
她还记得最后一次给启元帝上药还是她上的呢,怎么现在又好端端地因为扯到伤口发热?
刘保宁回答的情真意切:“哎呦郡主,伤筋动骨一百天呢,那伤口那么深怎么可能这么就好,要是没去猎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