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啦,愣着干什么?”
看着冲她发泄脾气的冯芝兰,白芷面上重新扬起怯怯的笑容:“来了,芝兰别生气。”
命运就是这么奇妙,前一刻她还是个无所依的孤女,后一秒就成了风光的荣安县主,还能面见太后,总比之前好不是吗?
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那个睥睨天地的帝王。
第87章
当乐秧回到甘露殿时,她也没有别等到启元帝这边的还在解决事情,门外的刘保宁也没有拦她,就这么抱着白狐直接推门而进,看到跪了一地的官员。
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案牍后的启元帝没有她想象中的大发雷霆,反而在躺椅上悠哉悠哉地看着奏折,看见她进来,还冲她招招手,乐秧想过去,但奈何前方的道路,被一地的官员给挡住了。
启元帝把手里的奏折精准地扔到她跟前的那位官员身上:“还不快让开!”
脚旁边的官员手脚忙乱地挪开,乐秧瞥见他额头上密布的汗珠和发软的手脚,也不知到底跪了多久。
本来在她手里乖乖的白狐,在看到启元帝时,就从她手里跳向了启元帝,启元帝也稳稳地接住它,它又在启元帝的腿上团成一团。
乐秧斥它:“小没良心的,我找它这么久,结果看到舅舅就叛变了。”
启元帝笑眯眯地逗弄着皮光水滑的白狐,问她:“怎么找这么久?”
“跑得有些远了,一时半会儿没找到。”乐秧说道。
“找不到就让宫人去找,秧秧何必废那个功夫。”
“下次就不找了。”
乐秧嘟囔着说,突然想起来什么,就从随身的荷包里把之前用过的银铃拿出来拴在白狐的脚上,她拍拍手站起来,得意道:“这下就不怕它跑丢了。”
启元帝修长的挑动着白狐脚上的银铃,后把玩着白狐的后腿,白狐后腿动了动牵动了腿上的银铃,却又被启元帝泛着青筋的手掌牢牢的桎梏住,又安静下来。
那只手拍了拍白狐的腿,启元帝垂着眼骂了一句:“小没良心的,不听话。”
随后,启元帝附身将白狐放在地上,轻轻在它背上拍拍,那白狐就自己乖乖进内殿去了。
乐秧移开眼,启元帝却站起身,走到她跟前抬手按在她脑袋上,含笑道:“还是我们秧秧聪明。”
“都是舅舅教得好。”乐秧忙道。
“不必过谦,外甥随舅舅是正常的。”
乐秧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官员,与方才她不让白芷她们起身着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深表赞同:“确实。”
两人闲聊起来,直到下方有一年迈的老臣经受不住地倒在地上,身旁的人忙不迭去扶他起来,顺便悲愤道:“陛下,我等真不知道杜若的考卷是怎么回事儿,您让我们跪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啊!”
启元帝神情一凛,乐秧适时给他让开道路,启元帝走到那名臣子跟前,却朝着方才被扔奏折的臣子说道:“把奏折在真拿过来。”
那名臣子忙不迭捡起落在身侧的奏折,启元帝没让他起身,于是他只能忍着膝盖的酸痛,膝行至启元帝跟前双手呈递。
启元帝接过奏折放在手中敲打,一下一下的,敲打在厉害所有的人心上,跟着一震一震。
“何尚书,解释解释吧。”启元帝把手里的奏折递到方才倒地的礼部尚书何覃跟前。
何覃颤着双手接过,打开一看,里面都是参他利用礼法贪赃受贿的证据,启元帝问他:“何尚书,科举弄虚作假的处罚,朕相信你是清楚的啊?”
何覃颤颤巍巍答道:“主副考官斩立决。”
乐秧眼尖地瞧见有几名官员身体颤抖起来。
乐秧看着启元帝各自轮番敲打后,又说道:“对了,各位大人的家眷好像都非常爱护大人,非要在家跪着陪你们感同身受,真是令朕感动啊,让朕羡慕得紧。”
何尚书身子一抖,何尚书老年才得一幼子,如珠似宝地养着,现在也才三岁,这么大点小孩儿,哪里能够长时间跪着。
乐秧瞧着但笑不语的启元帝,也为他的铁血手段感到震惊,启元帝的形象在她眼中越发高大起来。
她做事还是太稚嫩,远远比不上启元帝。
那日的事情,很快就解决了,有名主考官站东站出来说是他调换杜若的试卷,因为杜若拒绝了他家的招纳,于是起了妒忌之心,才想到这个办法,想给杜若一点教训,启元帝冷笑着把他拖出去了。
乐秧看着那人被拖出去,心想嫉恨的按时另有其人吧。
听闻杜若对冯家的接触一直不咸不淡。
再之后,他们在礼部搜到了还没有被销毁的杜若的考卷,次日的朝堂上,礼部尚书何覃告老还乡,启元帝准了,再然后就是公布殿试成绩,还公布一甲三人的考卷,供天下人查验。
考卷一公布,杜若便成为了人们心中公认的状元郎,启元帝也在朝堂上顺势钦点杜若为状元郎,无人有疑议。
本朝第一位三元及第的状元出现。
昨日与云起胡闹地太晚,此刻乐秧在躺椅上有些犯困,所幸就拿着《幽兰传》的续集盖在脸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白狐的背脊,等察觉到有人进了殿内已经晚了。
乐秧迅速拿下面上书,待到看清楚是下了朝的启元帝后,她迅速地抱着腿上的白狐站起身迎了上去:“舅舅。”
“参见郡主。”
齐刷刷的声音,乐秧歪头,这才看到跟在启元帝身后进来的三人,杜若站在最中间,想必剩下的两位便是新晋的榜眼与探花。
借着让他们免礼的功夫,乐秧着重看了眼那探花郎。
古来就有传说,探花不一定比状元更有学问,但一定比另外两人容貌好,集相貌气质与一身,听说之前还有状元因为长的太好,被划到探花的位置上,所以她好奇些饿正常。
待到看清楚面貌后,乐秧有些失望,虽然这位探花长相也不差,风流倜傥的看上去还是个大族子弟,但她总觉得这探花没有杜若长的好。
“秧秧在看谁?”
启元帝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乐秧诚实道:“在看探花。”
今早云起才给她梳好的发型,又给启元帝揉乱了,她看上去有些生气地唤了声:“舅舅,乐秧都不好看了!”
“舅舅给秧秧重新梳一个。”
见她用怀疑的眼神瞅他,启元帝也想到之前给她梳的头发,难得有些窘迫地说道:“舅舅新学了几个,秧秧相信舅舅。”
半晌,乐秧才慢吞吞地回道:“哦。”
启元帝与宝珠郡主旁若无人地闲聊着,身后的三人也只能规规矩矩地站在身后,也具体的知道了陛下对郡主有多宠爱。
前不久才血洗礼部的启元帝,此刻在郡主跟前,就像个巡查纵容晚辈的长辈一样,判若两人。
等到陛下与郡主终于闲聊完,探花突然察觉到启元帝偏头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
只一眼,就让他浑身发寒,脑子里迅速地想起家中长辈的叮嘱,让他面见陛下时穿的不可过于扎眼,要是被郡主跟看上,他一辈子的仕途就毁了。
想到近日陛下似乎郡主对身边的御史公子不太满意,联想到郡主看他的眼神,探花一想到陛下可能会促成他与郡主,他就心如死灰。
乐秧转身坐回躺椅,注意到探花灰败的神色,与身旁淡定自若的杜若与榜眼对比明显。
胆识不行,乐秧想着,但又想到自己当初见启元帝的神情也没有比他好多少,又觉得自己没有那个资格嘲笑别人。
启元帝对三人嘘寒问暖一番,询问了三人的志向,三人都回答的中规中矩,启元帝就让他们退下。
待到三人退下后,启元帝又唤了她。
原来是科举换考卷的事情,不知怎么传了出去,在彧都掀起了前所未有的风暴,一些落了榜自诩学富五车的考生纷纷嚷嚷着自己的考卷给换了,邀请朝廷公布考卷。
为了重整对朝廷科举的信任,启元帝问她愿不愿意去给那些考生一个公道。
乐秧站起身:“乐秧愿意。”
启元帝双手撑着下颌,重复道:“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乐秧坚定地点点头。
随后启元帝便亲自下达召令,让她全权处理这些事情,那些考生虽然对一个女子出来处事颇有微词,但为了自身的利益,又纷纷把她给捧上了天,还有人说她是再世青天。
至于朝中,这份烫手的差事更是没人敢接,见启元帝认命了宝珠郡主后,还暗暗地松口气。
这科举其中的门道,等到乐秧深入了解后,才知道有多深,深入查了这次的科举后,她发现确实有些不干净的事情,但都无伤大雅,至于其他换考卷的,倒是没有查到。
这些结果一公布,很多人也就认命了,但仍旧有些跳的高的,炮火又掉转到了她身上,说她一介女子,就是不抗事的言论在彧都城里甚嚣尘上。
风头大的不对劲,乐秧带着禁军查到那些落榜人身上,只说他们是收钱办事,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乐秧把人关进诏狱后,那些人半死不活间还是不知道,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明面上所有的事情都查清了,礼部空出来的位置,也很快就有人顶了上来,有些是启元帝的人,有些是梅林的人,新官上任三把火,便开始张罗着给新科进士们举行的恩荣宴。
恩荣宴在皇家花园举行,登记在册的进士,若无特殊原因都得全部参加。
恩荣宴是为了进士们举行的宴会,乐秧本来是不用去的,但因为启元帝要去,所以她也得跟着去。
皇家花园在禁宫的另一侧,在她要上她的专属步撵时,被启元帝拽进了他的御撵。
她坐上御撵后,白狐就趴到她腿上了,乐秧无奈地说道:“舅舅,这样不合适。”
上次还可以说启元帝喝醉不敢忤逆,现在启元帝可清醒着呢。
再说了,他们要去的是汇集全天下人才的恩荣宴,总归还是要注意场合分寸的。
启元帝道:“你那步撵太小,看着就不舒坦,舅舅心疼你也有错?”
乐秧叹口气,回道:“舅舅当然没错,这才就算了,要不然舅舅给乐秧换个大点的步撵?”
能在宫中有步撵已经是远超多数人的待遇了,也只有郡主还敢要求再重新换个大点的。
刘保宁接收到陛下的眼神,他轻咳嗽两声,笑道:“郡主有所不知,这宫中的步撵啊都是有规制的,再大些的步撵,就是太后皇后娘娘才能乘坐的了。”
乐秧恍然大悟,可是按照她的规格本来也是不能在宫里坐步撵的,原来启元帝还会在乎规制的吗?
她疑惑地看向启元帝,启元帝含笑回望。
到了恩荣宴,等启元帝登上高坐后,刘保宁高声道:“陛下驾到——”
下方甚至进士袍的进士们整齐一致地躬身行礼:“参见陛下——”
“平身吧,这是你们的宴会,不必拘束,自在些。”
众进士起身后,都坐到自己位置上,后就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看向高位上的启元帝。
那是他们未来要效忠的帝王,现在不看,以后可就看不见了。
别看这里都是进士,但封官后,有大部分的人都会外调出去,有些运气好的能回到彧都,剩余的大部分就一直留在了外地,回不了彧都,更别说面见圣颜了。
陛下坐的位置距离他们有十几阶台阶,不怒自威的启元帝端坐在上方,有几人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忙不迭地掉转眼神,却看到启元帝身旁还坐着以为女子。
那女子位置靠后,他们瞧不真切,在丝竹之声的掩盖下,有人虚心求教身侧的探花:“陛下身旁那女子是谁?是宸妃娘娘吗?后宫女子也可来参加恩荣宴吗?”
探花深呼吸一口气,低声说道:“别胡说,那是当今的宝珠郡主,这话可别让她听到。”
那人忙嘘了声音,探花与身边的榜眼两家不对付,榜眼闻言说道:“你这人怎么还暗中贬低郡主呢?”
探花急了,但还是压低声音道:“我哪里贬低郡主了?你不要血口喷人!”
探花说完迅速反应过来,这蠢货当众维护郡主,莫不是想要攀上郡主?
要出风头就自己出,可别扯上他。不过,探花上下扫视榜眼几眼,摇摇头。
这人打扮出个花来,想必郡主都瞧不上,倒是含章兄要当心些,想到彧都女子对含章兄的穷追猛打,探花都有些羡慕。
明明他才是那个探花郎。
替自己辩驳没有贬低郡主后,探花就不搭理榜眼了。
见探花不搭理他,榜眼看向了身侧的杜若,故意道:“况且郡主还给了众多学子一个公道,仅凭这件事,郡主就不会是不讲道理之人,你说是吧,含章兄?”
探花又偷偷支起耳朵偷听,他也想知道含章兄对宝珠郡主的评价。
含章兄是他见过最像君子的人,知世故而不世故,进退有度不卑不亢,从不说些夸大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