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死了!”
启元帝一声爆喝,让在场所有大臣都跪在了地上,就连大着肚子的梅月窈的在身旁嬷嬷的搀扶下跪了下来,只有她还兀自地喝完杯里最后的酒。
“皇帝,你看清楚哀家是谁!”太后不干相信启元帝会用这样的态度对她。
在太后的质问下,启元帝缓缓地抬起头,神情癫狂,双目赤红,这副样子就太后吓得后退几步,随即马上反应过来:“皇儿你怎么了?快宣医官,快啊!”
启元帝发病了,德鳞殿里顿时一片喧哗。
太后对启元帝的担忧做不得假,但当她靠近启元帝时,却被启元帝甩开,他双手撑着酒桌站起身。
“秧秧呢,朕的秧秧呢?!”
“秧秧在哪里!”
乐秧这才施施然地放下手里的就被,站起身时面上也换成了仓惶害怕的样子。
她扶住了启元帝,嘴上大喊:“陛下,陛下你怎么了?!”
启元帝用力地回抱住了她,力道之大让她忍不住有些难受起来,只要她稍加有推拒的动作,启元帝的力度就会加大,最后她的行为好像让启元帝误会了什么,竟然拉着她从高台上放置的剑抽了出来。
“我帮秧秧把所有欺负过秧秧的人都给杀了,秧秧就不会拒绝我了,对不对?”
启元帝眼底闪烁着的认真与疯狂,让即使有心理准备的乐秧心尖都颤了颤。
她万万没有想到强行催发那蛊虫,竟然会直接导致启元帝癫狂至此。
就是这么一个愣神的功夫,启元帝已经一手拿着剑,一手拉着她走下了高台,启元帝抬手就向四周砍去,那大臣带着家眷在德鳞殿里四散分逃,撞开了桌椅,美酒佳肴被掀翻在地,散发着迷人芬芳的酒液顺着方砖的沟槽流动着。
乱了,德鳞殿了彻底地乱了起来。
启元帝眼里好似已经容不得其他人的存在,也分不清谁跟她有仇,他只知道见人就砍,乐秧都被他拖得一个趔趄,周遭的情形在她眼里都恍恍惚惚地,渐渐地,她只能看到逃窜的人惊恐的神情和不断张合的嘴巴。
高台上的刘保宁也在拼命呼喊着,太后正在支使周围的人试图去阻拦启元帝,嬷嬷护住了梅月窈往后退,一切都是那么的怪诞。
“林乐秧——”
一道声音划破嗡鸣声传来,却是孟云程飞身到她跟前扯住她,启元帝瞬间就发现有人入侵了他的领地,还试图把秧秧从他手里夺过秧秧,这一认知让启元帝暴跳如雷,他提剑就砍了过去。
看着孟云程躲过启元帝的攻击,乐秧立刻抱住了启元帝,不住地叫他:“陛下、陛下,别这样,快停下来。”
启元帝却像是听不到她的叫声,眼里只有孟云程,即使被她抱住,手上的剑也直直地指着孟云程,恐吓着他不许靠近。
整个殿中,除了那些躲柱子等掩体后,就连哭叫都不敢发出多大声,只能捂着自己的嘴,不让启元帝注意到他,所以他们所有人都能够听清楚宝珠郡主的声音。
“舅舅,舅舅!”乐秧抱住启元帝,死死地抱住,“我是秧秧啊,我是秧秧。”
“哐当。”
剑身从启元帝手里脱出砸落在地上,乐秧觉得有一双手环抱住了她,她的环抱里的身体渐渐地安静下来,然后乐秧就按照计划中行事。
“云起,云起你快上来给陛下看看。”她侧头在大殿中央呼喊着。
刘保宁也跑到了她身边帮忙扶着安静下来的启元帝,云起疾步走到身边给启元帝把着脉。
殿里躲藏的众人见启元帝的疯劲儿已经过去了,慢慢地也从掩体后探头探脑。
“云起,陛下怎么样?”乐秧焦急地询问。
云起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是去检查启元帝面庞,他惊诧回答道:“陛下身体没有任何大碍。”
这时候,太后宣来的医官也提着药箱赶来了现场,医官署的院判亲自给启元帝诊治,得到的结果跟云起的无甚差别,就是启元帝的身体好的很。
“你们这一群废物,皇帝都成了这模样,你们还说没事儿,”太后气愤地斥责在场所有的医官,“你们看我儿是没事儿的样子吗?我儿要是有事,你们全都得陪葬!”
但任凭太后如何发怒,医官也不可能对启元帝的病情胡编乱造,他们只能伏在地上请罪。
“没有生病,那就还有一种可能。”云起语出惊人,太后立刻就问道:“什么可能?”
云起看向她,乐秧几不可查地颔首,云起便拔高了声音,让周遭逐渐汇集的大臣们都听得清楚:“身体没有生病,却能对比陛下造成如此这般的影响,那就是蛊虫。”
“蛊虫?”太后失声。
云起点点头,解释道:“我听师父说过,有些蛊虫可以操控人的意志,但是蛊虫在寄宿的身体里面待久之后,就会渐渐地失控,再逐渐从身体里面餐食寄宿的身体。”
“云起的意思是,有人给陛下下蛊?”乐秧惊诧道。
云起没有直接承认,只说症状相似,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乐秧立刻吩咐刘保宁:“刘公公,请立刻封锁宫门,不能让任何人离开,然后带队搜查各宫,陛下这些日子没有出过禁宫,这下蛊之人一定就在宫里不能让他跑了!”
刘保宁立刻就领了命要出去,殿中却有道慢悠悠的声音响起。
“且慢——”
乐秧抱着启元帝回身望去,正是那精神矍铄的梅林。
“郡主,你还没有到可以发号施令命令陛下身体太监的地步吧?”
回过神来的大臣们有些站到了梅林身后,跟着道:“就是,难道郡主是怀疑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还会谋害君主不成?”
刘保宁不想管这些,却在出门时被人拦住,梅林道:“还是让医官给陛下好好诊治才是最重要的,要是耽搁了病情,郡主你也付不起这个责任。”
乐秧双目一眯,知道这个老狐狸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拦着刘保宁不让出去,启元帝又是神志不清的状态,不能号令。
殿门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推开的。整齐肃杀的禁军走了进来,打头的正是她熟知的陈千户。
“未得传召私自入殿,你们这是要造反啊!”梅文松上前呵斥。
因为禁宫势大,所以禁宫规定未得传召,禁军不得私自进入宫殿内,否一律按照造反来处置,虽然薛放在时从未遵从过,但也不是意味着这条规定不存在。
陈千户的脚步未曾有停顿,直到了她跟前。
梅文松顿时阴阳怪气道:“郡主,咱们都知道你与那薛放关系匪浅,但也得知儿女私情万万不能扯到国家大事上,这不是害人害己吗!”
他眼里的幸灾乐祸几乎快要溢出,乐秧斜了他一眼,随后她从怀里掏出一块金牌,赫然就是启元帝之前给过她的那块。
“是金牌!”
见此金牌,就如同面见启元帝,所以乐秧拿着金牌,在众人愕然的眼神中,又大声地重复了遍之前的要求,这次刘保宁走,没有任何人敢拦。
这相当于皇命,阻拦就相当于抗命,更何况这殿里一半以上的官员还都是启元帝的人,他们自然也是拦不住。
乐秧又冲陈千户道:“麻烦陈千户派人跟着刘公公,然后再看守住这里,不能让一个人离开。”
陈千户拱手道:“卑职遵命。”
安排完一切,乐秧就抱着启元帝静静地等着院判检查。
医官署的医官们有了方向,就开始了对启元帝全方位的检查,最后还是德高望重的院判得出个结论:“大概能确定蛊虫位置,但是我们不确定蛊虫的具体种类,也不知道强行取出蛊虫会对陛下造成怎样的伤害。”
云起趁机说道:“听闻北境月族擅蛊,我们可以从这边查查。”
乐秧也道:“或许等刘公公找到解药,能更轻松给陛下解蛊。”
这时一直在旁边守着的一些武将将眼神转向了梅林那边,他们跟随启元帝在战场上厮杀过的武将,自然也知道启元帝身上那条深可见骨的刀疤是怎么来的。
“我知道那是什么蛊,是北境蛮族的线蛊,我曾经见过。”一位武将走了出来大声说道。
院判惊喜道:“大人可否说说?”
武将目光如炬地盯着梅林,咬着后槽牙道:“是月族的线蛊,能够短暂的操作人类的情绪决定。”
既然知道了蛊虫来历,医官署的人立刻开始查阅取蛊办法,等地医官署查到时,刘保宁带着禁军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他一进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见刘保宁面目阴沉地拿着一个木盒走进来。
“找到了!”刘保宁大喊。
太后立刻接过打开,发现里面除了只香囊,便别无他物,太后道:“这就是你找到的?”
刘保宁将香囊打开,太后伸头去看,就见香囊里面那蛊虫,让太后当场就闭上了眼。
乐秧立刻就变了脸,不止是她,在场所有的人都转换着神色。
这东西从哪里拿出来,那就跟启元帝中蛊一事脱不了干系。
谋反皇帝,抄家问斩都是慈悲为怀,严重地株连九族。
“这东西是从哪儿搜出来的?”乐秧还是问出了口。
刘保宁瞥了眼高台上,俯瞰这一切的梅月窈,他说道:“是从延福宫里搜到的。”
第106章
此言一出,整个德鳞殿里落针可闻,在一旁梅文松瞬间暴怒:“不可能!你个狗奴才胡说什么?!”
光是质疑不够,梅文松还冲过来殴打刘保宁,却被一旁禁军踹飞了出去。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是宸妃娘娘。”
德鳞殿周围的大臣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梅文松被旁的人搀扶起来,嘴角已经溢出鲜血,他似是不敢相信禁军会对他出手如此之重,于是目眦欲裂地瞪着刘保宁。
还不待梅文松再度发难,梅月窈就在嬷嬷的陪同下下了高台,梅文松挡在他妹妹跟前道:“小妹先回去,这里人多事多,别伤到你。”
梅月窈拂开了梅文松的手,她皱眉地看向刘保宁手里的东西,顿时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哥哥,你送我的年礼,可有旁人碰过?”
那个香囊正是她的亲哥哥梅文松送过来的年礼,都是些好玩意儿,但梅月窈也不缺好玩意儿,加上又是她哥哥送的,所以她从来没有仔细检查过,因为不该出现的东西,梅府就绝对不会出现。
可现在这样,那就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东西被除了梅府以外的人碰过了。
在梅月窈的提醒下,梅文松刚想摇头否认,却猛地想到这些年礼确实还有一个人碰过,他面色惨惨白,嗫嚅道:“有,是那个女人,是那个女人,我……”
“是那个秀女?”梅月窈也立刻就想起来了。
梅文松颓然地点点头,梅月窈连连后退数步,要不是身后有嬷嬷搀扶,怕是现在早就委顿于地了。
他们这是被算计了,梅月窈下意识地看向一旁始终没说话的梅林,爹爹也同样看向了她,显然这件事爹爹也毫无预料。
她有些心慌,想到什么后,骤然看向了不知何时看向她的林乐秧。
林乐秧在这件事情中,看似是因为突发事情被推着走,但这件事要是缺了林乐秧的一步,那也达不到现在的效果。刘保宁会被爹爹拦在德鳞殿,他们会有时间自行检查,再或者今日没有那孟云起,他们也不会往蛊虫身上想。
偏偏是林乐秧,关键时刻拿出了金牌,那孟云起也是她叫上去的。
见梅月窈看向她,乐秧神情未变,梅月窈已经先发制人了:“林乐秧,你为了报仇,然后栽赃我对吧?这里都是你的人,我那么爱陛下,我怎么可能给陛下中蛊!”
乐秧仓惶地否认:“我不知道宸妃娘娘是何意思?”
她表现的太不知所措,守在一边的武将对启元帝盲目的崇拜,立刻站出来维护道:“宸妃娘娘何必血口喷人,宝珠郡主给陛下下蛊有何好处?”
“就是,谁不知陛下宠爱郡主,郡主怎么可能害陛下?!”
梅文松见小妹被那群粗俗的武将挤兑着,也立刻上前维护:“那我妹妹还会去谋害自己的丈夫,孩子的父亲不成?”
他本以为这话一出口,就快吃堵住那群兵痞子的口,那武将却是呸了一口,面上愤恨不已:“你们梅家还有脸说?都是从北境出来的,谁不知道陛下现在种的蛊跟当初你们梅家给陛下下的蛊是同一种蛊!”
此话一出,满屋哗然,乐秧同样是跟着表示了惊讶。
武将的话,让更多北境来的大臣都回忆起了之前那段隐晦的过往。
启元帝在北境中蛊的事情只有很少的一部分的人知道,还偏偏都是启元帝的亲信,所以他们见梅家故技重施,就要冲去拿了梅家人,梅家的那边的人都是些文臣,自然是抵不过这些武将,很快就被冲散,梅林他们很快就被围住。
太后条件反射大喊:“都给哀家住手!”
虽然太后与梅林是一派的,但毕竟也是陛下的亲生母亲,他们也不可能与太后来硬的,只道:“太后娘娘,梅家可是谋害陛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