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妇两个齐齐松了口气。
他们围着女儿，一边努力控制住她不断搔抓身体的双手，一边巴巴地看向门口。
直到门外响起按铃声，鹿鸣微也挂断连线。
直播间观众尚处在余韵之中：【这个鬼感觉防不胜防啊……】
【要是女孩没结婚的话？】
【不但会枉死，而且还会被代替身份，指不定之后它下手杀人都会成为自己的罪】
【妈呀……】
【天下没有免费的馅饼，真的要注意！！！】
【对，不能上当。】
【还有，也别被男的pua了，像这种背后议论人的垃圾，理他们做什么？】
【碰到那种人要直接骂回去！】
【对对对对对对！】
鹿鸣微扫了眼弹幕，点击连线上最后一位算命人。直播间观众也收回注意力，好奇打量出现在屏幕上的年轻男孩。
男孩身材魁梧，皮肤黝黑。
他穿着普通的T恤衫和五分裤，眉眼间满是兴奋。看到连线以后，他扯着大嗓门嚷嚷：“干他娘的！我居然抽中了！！！”
开口就是脏话，这让直播间观众有些不适。
【素质太差了吧？】
【这个年纪的小年轻，正常正常】
【可能是情绪太激动了啦，也不用这么苛刻。】
男孩的大嗓门也吸引不少人。
屏幕里迅速多出几个身影：“卧槽，牛逼啊！”
“哇，这就是现在很火的鹿大师？”
“真特么漂亮，比我平时看的娱乐主播都好看！”
几个小年轻叽叽喳喳说着话。
等他们心情稍稍平复，鹿鸣微才笑道：“你们好。”
最开始的男孩连连点头：“你好，你好！”
他迫不及待地开口：“鹿大师，我，我听说您算得很准对不对？”
鹿鸣微笑道：“对。”
男孩嘿嘿一笑：“我没撞鬼，也没女朋友什么的，我就想问一件事！”
鹿鸣微颔首：“你说。”
男孩满眼期待：“你说我能发财吗？”
鹿鸣微：“……”
直播间观众：“……”
过于诚实的问题逗乐了所有人。
直播间里沉默片刻，随即哈哈声刷满弹幕。
【好问题！】
【哈哈哈哈记得我以前也老想着，要是抽中我就问问鹿大师我什么时候能发财~】
【居然有人初心不改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懂我懂】
【就说谁不想发财呢？我也想暴富！】
鹿鸣微定了定神：“嗯……”
男孩想了想，右手握拳敲在左手心里：“我懂了，是不是我的范围说得太大，您不太好回答？”
鹿鸣微：“……”
直播间观众乐得前仰后合：【走鹿大师的路，让鹿大师无路可走】
【我忽然开始喜欢小朋友了】
【哈哈哈哈哈这小年轻还挺可爱的】
男孩想了想：“这样吧……”
他满眼期待地看着屏幕：“鹿大师您说，您说……咱们几个这次做的生意，能，能发财吗？”
【咦？年纪这么小就做生意了？】
【看着才十五六岁吧？还是回去好好读书哦。】
男孩也看到了弹幕。
他挺起胸膛：“才没有，咱们村子上的人嘞都是我这个岁数出去打工的呀，我才不要去读书。”
“就是就是。”
“看到那些英文字母我就头大，我才不要！”
“我也想出去打工哩！”
“我堂哥出去打工了三年，回来直接换了房子！老爽了！”
几个小年轻齐齐摇头。
他们满脸嫌弃，说起读书就一堆抱怨。
【嗐，到底年纪小，什么都不懂】
【这个岁数这个学历能做什么？最多进厂里打螺丝了】
【好好学门手艺也行吧】
【读书都没耐心还能有耐心学手艺？】
鹿鸣微眯了眯眼睛，仔细看了看男孩。
她又看了看男孩身边几个同样面容青涩的伙伴，沉吟后开口：“你们打算做什么生意？”
男孩搔搔头：“额……我也不知道？”
直播间观众：“？？？”
这样的答案让所有人沉默，而后直播间弹幕更是炸开了锅：【不是吧不是吧？连做什么生意都不知道就跑出去？】
【哇……你们想想清楚啊？】
【这个年纪不会是离家出走吧？】
男孩哈哈一笑：“不是不是。”
旁边的小年轻也凑过来：“放心，不是骗子啦。这行当是罗伟表叔介绍给咱们的，说是能赚不少的。”
“对对，真好呢。”
“赚上一年，不知道能不能造房子？”
“嘿嘿，一年不成就干两三年呗，看我爸妈还怎么说我。”
小年轻们头碰头，讨论得很是热切。
看着他们满眼都是对未来的期许和向往，直播间观众却是担忧不已。
【谁家里会带小孩子出去打工？】
【农村里的话这个岁数出去打工也正常……吧？】
【可是都出去也不说干啥？】
【进厂的话也没必要跑那么远吧……】
【傻啊，我家在湖北，我还跑浙江去打工呢，那边厂子月收入要高很多啊。】
【问题是他们满16岁了吗？】
【看起来几个好像年纪还挺小，真能进厂？】
罗伟意犹未尽的讨论完。
他热切地看向鹿鸣微：“鹿大师，您说我这次去能发财吗？我不贪心，要的也不多……只要，只要能，能攒到给我爸爸做手术的钱就行。”
鹿鸣微道：“这一趟过去，的确能发财。”
罗伟和周遭的伙伴喜出望外，只是没等众人欢呼，下一秒鹿鸣微又补充道：“只是发财的不是你们，而是你的表叔。”
直播间观众：“！！！”
罗伟和他的小伙伴：“？？？”
第127章
◎逃脱。◎
【这是啥意思？】
【小哥是被人骗了？】
【去外省打工吧？我之前跟老乡去打工, 先租房吧被骗了看房费600块，好不容易找到工作说要押金又骗了我1500，结果做了三天就让我走了, 后来我从人家那打听来我老乡就是介绍的，一个拿3, 500的人头费】
【前面的大哥好惨】
【嗐，现在打工人不容易啊。】
【你们好单纯哦。】
【光是这点哪里会被抽中！】
【我先猜——是绑架？】
【看看这几个小年轻像是家里有钱的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绑架！】
【就是说啊，我猜是去做传销！】
【要我说是被卖到缅甸噶腰子！】
【到底是亲人，不至于噶腰子吧？我觉得把是被抓去人体送毒！】
【前面的,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吧？】
【艹都是要命的选项啊，这样一看传销还不错了呢：）】
罗伟和他的小伙伴愣了愣。
他们的脸上闪过一片茫然, 甚至直播间观众还听到细碎的提问声：“传销？缅甸？噶腰子？那是啥啊？”
直播间观众：“？？？”
很快就有人发出一行字：【不是？还有人不知道的？？？】
【等会, 哥连缅北都不知道？】
【不是？现在国家宣传那么多的啊！】
【2023年还有人不知道电信诈骗的？】
【知道有屁用, 还不是一大把人疯狂上当】
【我们小区昨天才挂横幅出来, 某人被骗了80w】
【有钱的傻瓜真多啊……】
【泪目了，我连80w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穷人上当也很多的。】
【厂里打工的最好骗，他们每天工作都10小时起步，有些甚至12小时, 回到宿舍就躺倒睡觉, 哪里有什么心思看新闻，偶尔看看直播就是唯一的消遣。】
【直播说这个的也很多啊……】
【事实上绝大多数平台目前都采取大数据, 也就说大部分人只能看到自己圈子里的事，很难看到其余推送。】
【……还有这样啊？】
【先不提这个了, 小弟弟你去网上搜搜就知道了！那地方可不是你们随随便便就能去的, 看着你能到那边赚很多钱, 可是别说那些钱你们难以带回家, 殴打更是家常便饭，一不小心那就连命都会丢了的地方。】
男孩呆呆地看着弹幕，喉结滚了滚。
他连连摆手：“怎么可能？我表叔他们不就好好的，回来以后还盖了新房子呢！”
另外几个小年轻也附和起来。
他们将镜头转向桌上的吃食：“罗伟表叔对咱们可好了，一路上帮我们买吃的买穿的，刚刚还去给咱们一人买了一部手机，说到那边办了卡就能用。”
【嘶……更像是去电诈了】
【这边买手机不带卡，到那边直接可以用上。】
【小恩小惠让你们上当】
【说不定买吃的都是为了减少你们的防备，方便到时候给你们下药。】
罗伟看着弹幕，心神不宁。
可是想想素来和蔼可亲的表叔，他觉得不可能，罗伟固执地回答道：“不会的，我表叔不是那种人！”
“就是啊……”
“咱们都是一个村子的人！”
“就是就是，村子里都是亲戚，哪里会这样坑害人！”
小年轻们嗤之以鼻，毫不在意。
倒是有人若有所思：“对了？罗伟，你表叔以前有带人去打工吗？”
罗伟想了想：“好像……有，有吧？”
顿了顿他说到：“就是咱们村的罗光、罗威还有罗华叔，他们就是我表叔带去打工的！”
“这次他们都没回来吧……？”
“对对，罗光和罗威叔是去年去的，罗华叔是大前年去的。”
“那都没回来过？”
“罗华叔去年回来的，去年走的时候还是和我表叔一起走的。”
“……罗华？”有个小年轻没忍住，“我爸妈不是不让我来么？好像是我妈娘家那边有人跟着罗华出去后就没音讯了。”
几个小年轻沉默之余，忍不住面面相觑。
罗伟咬咬牙：“我还是信我表叔的，他能赚到钱，我努努力也一定能赚到钱。只要，只要一年，我只要努力赚上一年，我就能养着我爸我妈还有我弟弟了……”
鹿鸣微打断他的话：“不行。”
她深深注视着罗伟：“你这一去，就是死路一条。”
罗伟面上血色尽褪：“……啊？”
如此不吉利的批命让他脑袋乱成一锅粥，直愣愣地傻站在原地。
旁边的小年轻脸色也是惨白惨白的，没忍住小声道：“那我们呢？”
鹿鸣微指尖轻敲着桌面：“你们好一些。”
小年轻们悄悄松了口气，下一秒又听到如噩梦般恐怖的声音：“顶多是折了一两条腿，又少了点东西，有可能脑子糊涂，不过总算是保住一条命。”
折了一两条腿？少了一点东西？
虽然能保住一条命，但是变成傻子的话……刚刚还在庆幸的小年轻面色煞白，登时没了那么点侥幸。
罗伟牙齿打架：“……”
鹿鸣微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们是天府银城人，对吗？”
罗伟勉强打起精神：“……是？是的。”
鹿鸣微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家境贫寒，母亲和你弟弟都有肢体残疾，全家人都靠你父亲在外打工赚钱……不过你父亲去年从脚手架上摔下，不幸下肢瘫痪，而包工头则跑得无影无踪，至今一分钱也没赔给你，对吗？”
【啊……】
【麻绳专挑细处断】
【可怜人啊……】
【小哥可以拍下家里情况，向地方部门申请补助吧？】
鹿鸣微喟叹一声：“你辍学打工，在工厂里每天工作12个小时，每个月就休息两天，为的就是能多赚点，好让父母弟弟过得轻松些。”
罗伟张了张嘴，没说话。
惨烈的家庭情况让直播间观众也说不出话来。
【小哥需要法律援助吗？】
【可以问问鹿大师能不能找到那两个包工头！】
【对啊，告他们啊】
【说的没错，这种王八蛋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罗伟吓了一跳：“不行不行。”
他连连摇头：“我哪里请的起律师？那一回得好几万块钱吧？”
【？？？？】
【你可以网上咨询啊，网上法律咨询不收费的，到律所才要收咨询费的，还有免费法律援助，如果律所承接案子的话比例也不高，比拿不到钱要划算多了啊？】
罗伟茫然地看着弹幕：“那是什么？”
对于罗伟来说，网民所说的东西他甚至没有听过。
【……】
【嗐，我心情好复杂。】
【我也是。】
【我是律师，如果你有需要的话可以联系我，我的联系电话是199XXXX0105】
罗伟看着弹幕，有些无所适从。
鹿鸣微道：“如果你能得到赔偿款，那你还想去吗？”
罗伟面上闪过一丝挣扎。
他小声道：“我还是想多赚点钱……”
【？？？？？？】
【我刚还同情他，这是要钱不要命？】
鹿鸣微看了看他的脸，叹了口气：“因为你母亲和弟弟智力障碍，所以村里人对你家多有嫌弃，你爷爷奶奶还曾让你母亲滚回娘家，对吗？”
罗伟垂下眼睛，手指交错。
他支支吾吾说着：“要是我不赚钱，他们肯定不会养我爸了……到时候我妈和我弟弟……”
越往下说，罗伟的头越低。
最后他的声音就和蚊子的嗡鸣声般，几乎让旁人听不见了。
【哎……怎么说呢……】
【说实话，母亲有智力障碍能生出个好的就不错了，居然还生二胎。】
【这也不能怪他。】
【农村里知道什么啊……能一个两个还算少，有些生个五六七八个。】
鹿鸣微继续道：“你担心自己赚不到钱，没人养你父母和弟弟，那你有想过如何你不幸去世了呢？”
罗伟身体一僵。
鹿鸣微没有给他考虑的时间：“大家猜的没错，你们会被带到边境，偷偷跨越国境前往缅北。当然对方不会一下子要你们的命，先是让你们去打电话诈骗钱财，可是你自小老实根本没骗人的心思，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好不容易快成功时……又碰上了个和你家里情况差不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