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压低声量：“她还说很轻便，不需要用别针固定，直接扣在小裤子上面，就算是那几天都可以照常工作。”
原来是街坊效应。在没有论坛和社交媒体的时候，一样东西好不好用就只能靠人的嘴巴去传开了。
妇人说的小裤子就是内裤——是的，买卫生巾还送内裤，因为现在的女性都不穿内裤，只穿衬裙或者衬裤，而卫生巾没办法不借助外物就直接固定在上面，就干脆把内裤一拼做了，反正成本低得几乎可以忽视。
才坐了两小时，东西居然全部卖出去了。不仅如此，那些太太看这对布朗特姐弟长得漂亮又有礼貌，热情的给他们硬塞了不少东西，面包、水果、糖果……什么都有。
虽然只赚了十几块，但至少伊莎贝拉知道这条路是可行的——等战争结束后纤维棉的价格回落到正常的水平，就可以考虑正式发展这门生意了！
伊莎贝拉心情愉悦的哼着歌，把赚到的钱全都放进小钱袋里，然后塞给艾伦。
少年狐疑地看她。
“零花钱。”
她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向那辆福特走去，布朗特小少爷看着她的背影，扁着嘴巴：“……才不要你的零花钱呢，又不是小孩子了。”
……
就在布朗特一家在前往麻萨诸塞州的康科德的路上时，在出发前被伊莎贝拉寄出的东西也抵达了路易斯维尔。
硕大的长方形盒子被包装得像一份精美的圣诞礼物，被管家交到黛西·费尔的手上。
费尔太太经过见她一脸兴奋，问：“这是什么？”
“是先前订的礼服！”拆开了丝带后黛西打开盒子，迫不及待的把里面的裙子取出来。
“看来你铁定要带它去华盛顿了？”
“当然了，我要穿着它去姑妈的圣诞舞会呢。”
另一边，乔丹·贝克亦收到一模一样的盒子。打开后，她没有急着把裙子拿出来，而是先取出上面的卡片。
右下角不是希莱尔的处名，而是伊莎贝拉的。
女孩笑了笑——这真是最好的圣诞礼物。
史密斯太太、格林太太和伍德女士等人也在圣诞节前夕陆续收到自己的礼服。
每年圣诞节她们的行程都会被各种的社交聚会塞得满满的，居住在全美各地的亲戚朋友通通发来邀请——芝加哥、纽约、华盛顿、休斯顿、西雅图——
这意味着，某位设计师的名字可能要从这个城市向外流传开去了……
第29章
◎马奇家的姑娘。◎
算起来, 伊莎贝拉和艾伦都有五年没有去过康科德了，她上一次去的时候马奇四姐妹都是孩子，现在最大的梅格都十六岁了, 外表肯定变了很多，她只希望自己到时候别认错这些姑娘们。
结果在她见到马奇家的姑娘们之前, 却发生了一件乌龙事。
到了马奇家, 艾伦敲了敲门, 他还没有放下手, 开门的人就来了，像是一早就在等待。
她是一个看起来才十一、二岁的女孩，纤细端庄, 一双蓝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没看见后面的伊莎贝拉和老夫人, 在艾伦说话之前就呯一声当着他的面把门摔上。
艾伦：“……？？”
他一头雾水地回头, 问自家姐姐：“她为什么摔我门？”
伊莎贝拉淡定道：“你长太丑，吓到人家了吧。”
艾伦：“……”
这是亲姐该说的话吗？？！！
门的后面, 艾米一脸惊魂未定。
乔问她：“是谁？是不是伊莎贝拉她们？！”
艾米回神过来，激动的喊道：“不，是个超帅气的男生！”
梅格听见声音也走过来，半信半疑的看她：“什么？你肯定在骗我！”
见没人相信她, 艾米不岔了：“不信你自己看看——”
然而当她再度打开门，外面的少年却换成了一名少女。
乔高兴道：“伊莎贝拉！”
伊莎贝拉稳稳的接住这个飞扑过来的女孩子, 锻炼果然有效，换是以前的她肯定会被扑倒。
梅格和艾米都愣了愣，把目光投向满脸写着不悦的少年。
他跟伊莎贝拉一起, 又长得像伊莎贝拉……
“难道你是……艾伦表哥（表弟）？！”两个女孩子异口同声的惊呼道。
别怪她们没在第一时间把自己的表哥表弟认出来, 这小子以前跟现在的样子差太远了。
那个瘦小的男孩曾经因为长得像女生而被她们当洋娃娃玩, 现在却已经长成了个头比伊莎贝拉更高的少年，稚嫩的五官褪去成为坚毅的轮廓，越来越明显的下颚线叫那些年轻的姑娘疯狂，一头金发和整齐的正装像个贵族少年。
马奇太太和贝丝也出现了，伊莎贝拉上前亲了亲妇人的脸颊：“圣诞快乐，我亲爱的姨妈。”
“圣诞快乐，伊莎贝拉，快进来。”马奇太太热情的招呼她们，她衣着虽不华丽，但仪态高贵，“你们的旅程还顺利吗？确定不要在这里过夜？”
乔先前在信里代马奇太太问她们要不要在马奇家留宿，伊莎贝拉谢过了她的好意，倒不是嫌弃马奇家简陋，而是这里的房间不多，她真的不好意思要她们把房间让出来然后四姐妹挤在一个小房间里。
老夫人笑呵呵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们已经在镇上的旅馆安置好，就不麻烦你们了。”
马奇太太还没能跟伊莎贝拉说上几句话，人就被女孩们抢走了。
“贝拉表姐，你一定要跟我讲讲路易斯维尔的舞会！拜托！”艾米缠住她。
梅格对伊莎贝拉在信里写的舞会的好奇不会比艾米少，但作为大姐的她总是举止最成熟的那个：“艾米，让她先喝口水吧，你表姐可是从大老远过来看我们的呢。”
作为全屋的唯一男性，看见这一屋子吱吱喳喳的女人，艾伦感到不太自在。
贝丝似乎察觉到这一点，这个善解人意的姑娘向他靠拢，小声问：“伊莎贝拉表姐说你在芝加哥念书，那里是怎样的？”
“说实话我不太喜欢那里，人太多了——”
“那位费尔小姐是不是住在城堡里？有很多仆人服侍她？”伊莎贝拉的椅子还没有坐暖，艾米又一脸向往的凑上来。
伊莎贝拉喝水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延滞——过去的一、两个月里她在路易斯维尔见过太多的豪宅和奢华的生活方式，几乎都要习以为常，但是从那个圈子短暂地脱离并后，才确切的意识到这种生活只是那少数的1%精英才能够拥有，大多数人都像艾米一样，幻想自己过着黛西·费尔那样公主般的生活，花上好几百美元去定制一件礼服来跳舞。
她并非不羡慕，而是她对梦想的执着已经超越了对物质和地位的渴求——这年头的人阶层观念很重，就算是顶尖的设计师像保罗·波列及更早以前查尔斯·沃夫都无法脱离劳动阶层，他们为富人服务，也仅是如此。
以她的外貌，相信不难找到一位有钱的丈夫，然后做个安静的花瓶，享受荣华富贵。
但有些女孩子生来就是要冒险。
也许她现在无法挤身资产阶级，可她的品牌会一直传承下去，成为日后主宰着世界的其中一方；而她的故事会为人所知，成为一段传奇。
“她的房子很漂亮，但还没有到城堡的地步——是的，她家有很多佣人，以及数之不尽的华丽衣服和茶点。”和前扑后继的男人，但艾米太小了，不适合听这些。
艾米哼了声：“有些女孩子拥有荣华富贵，有些却一无所有，我认为这不公平。”*
“你知道什么才是不公平吗？生为女孩子！”乔对妹妹扮鬼脸，“做不成男孩真让我止不住失望，可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糟，因为我是那么想跟爸爸一起参加战斗，却只能呆坐在家中做女工，像个死气沉沉的老太太！”**
乔·马奇是个生错了时代的女孩子，伊莎贝拉从没怀疑过像她这样勇敢又有抱负的女生会在现代社会里大放异彩。
“你这话就错了，乔。”她轻笑，“是的，我们的道路会比成为男孩子更艰难，但这不代表我们不能去追寻自己的理想，上帝创造女人不是为了让她们受苦。”
艾伦整个人都坐直了，表情平静但内心澎湃。
——这么有哲理的说话，不愧是他姐姐！
“真的吗？我很怀疑，再怎么说我也不能参军啊。”
“你不能，但你可以好好的思考自己想做什么，然后付诸实行，不要觉得自己是女生就因此放弃，没有人会比我更支持你了，相信我。”她语重心深长的说，“我还认识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女孩想要成为职业高尔夫球运动员呢。”
话虽如此，因为贝克家有钱所以乔丹想做什么都可以，但乔不需要知道这些，她只需要来自年长者的鼓励。
乔一愣，性格大大咧咧的她少有地不好意思起来：“以后我能去罗彻斯特找你吗？”
伊莎贝拉轻笑：“当然可以了，我的好女孩。”
……
布朗特一家当晚在马奇家吃过晚饭后再逗留了一会便回旅馆。
隔天亦即圣诞节的当天，伊莎贝拉跟弟弟还有祖母在旅馆吃完早餐便前往马奇家，去到的时候却被马奇家的老嬷嬷佣人告知她们都出去了。
“她们把早餐送给吃不起饭的邻居？”伊莎贝拉吃惊之余又觉得理所当然，马奇太太和马奇先生是一对很有同理心的夫妇，而女儿们也个个善良。
“我们走吧。”她对艾伦示意。
“去哪里？”
“当然是去买吃的，难道你要女孩子们在圣诞节饿肚子？”
艾伦虽然不想再走一趟，但更加不想让女生们饿着，应了一声便从还没坐暖的沙发上站起来。
伊莎贝拉出去的时候跟门外的人撞个满怀。
“抱歉。”
“我该道歉才是，请原谅我。”
她定眼一看，是个跟艾伦差不多大的少年，褐发褐眼，长得很是清秀，手里拿着一捧鲜花，后面跟着两个提着大篮子的仆人。
少年神色疑惑，似乎在思考为什么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是从未没有见过的陌生人。
伊莎贝拉问：“我是马奇太太的外甥女，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吗？”
“原来如此。”少年露出了然的表情，“我是住在附近的劳伦斯，我的爷爷听说好心的马奇一家把早餐赠送出去了，让我送来一些食物，作为小小心意。”
“你们有太心了，劳伦斯先生。”伊莎贝拉让出通道，“进来吧，”
劳伦斯家的仆人从篮子里取出丰盛的食物，很快长长的桌子就被各式各样的美食摆满——雪糕、蛋糕、水果还有法式夹心糖，少年又亲自以鲜花布置。
伊莎贝拉跟他聊了几句，得知原来他跟马奇家也不熟，只是跟乔说过几句话而已。
其实他并不知道跟自己说话的姑娘是谁，不过伊莎贝拉从他描述的语气和神态猜出是乔。
“乔小姐吗？”劳伦斯家的男孩喃喃自语。
他没有逗留多久便离开了，约莫十来分钟后，马奇太太带着姑娘们回来，她们一见这满桌的盛宴，兴奋的尖叫在屋子里回荡。
“是圣诞老人来过吗？”
“傻瓜，肯定是伊莎贝拉表姐！”
伊莎贝拉却摇头：“不是吗，是劳伦斯老先生的主意，他听说了你们的善行之后很高兴，想表达一点善意。”
“那个古板的劳伦斯老先生？”
“一定是那个男孩出的主意！”乔大口大口的吃着开始融化雪糕。
她们七嘴八舌的聊了一会隔壁的劳伦斯家，然后艾米话题一转，问：“对了，伊莎贝拉表姐，你昨天还没有跟我说说你在路易斯维尔遇见了什么样的绅士！”
“绅士都很无聊，你不会有兴趣听的。”伊莎贝拉嘴角弯弯，“倒是有一位挺英俊的军官——”
艾伦几乎从沙发里跳起来：“什么军官？！”
第30章
◎总统夫人的来信？◎
自艾伦有记忆以来, 伊莎贝拉看男人的眼光一向都很糟糕，就说去年那个令他们吵架的追求者，就一平平无奇的四眼田鸡, 所以他才觉得对方配不上他姐，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伊莎贝拉为什么会对他有好感！
——你看, 伊莎贝拉居然说他长得丑, 就知道她的审美跟平常人是反着来的！说不定她眼里的“英俊”是个身高不足一米七、满脸雀斑、戴着一副镜片超厚的眼镜、说话有乡音还龇牙的牛仔！
当艾伦看见马奇家的姑娘们听到“英俊的军官”这几个字而露出期盼的眼神时, 差点就要原地吶喊。
——不！你们别相信她啊！
艾伦知道自他回来后伊莎贝拉对他的态度改变了那么多是因为他一整年都没有给家里写信, 心里还生着他的气，即便如此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唯一的姐姐随便嫁给一个龇牙的矮子啊！
伊莎贝拉面带疑惑地转向艾伦，心想他怎么这么大反应。
“然后呢？然后怎么了？”连向来安静的贝丝也表现出好奇。
伊莎贝拉把删减版的故事笼统地说了一遍, 总之大概就是一对欢喜冤家的故事，姑娘们听得很是入神。
“他一定喜欢你！”乔大声道。
“为什么这样说？”伊莎贝拉饶有兴致的问。
她说起盖茨比是因为她觉得女孩们应该有兴趣听这个故事, 她们没什么机会走出康科德, 所以才说一些有趣的事情给她们听，谁知道一个个的重点都歪了, 来关心她的感情生活。
“我也这么认为，男生对你有好感才会主动邀请你跳舞。”梅格说。
……盖茨比请她跳舞是因为当时他还以为她是间谍啊，但她又不能说，只好搬出别的理由：“不, 他喜欢的是那位费尔小姐。”
“What？！”
“NO！！”
乔和艾米一起发出失望的呼叫。
虽然那位费尔小姐听着很高贵的样子，但伊莎贝拉是她们表姐呢, 当然是更支持自己人。
这下艾伦对这个军官的印象更差了——不仅对他的姐姐有非分之想，还想一脚踏两船？！
少年沉着一张脸，问：“他叫什么名字？”
因为女孩们实在太吵了, 伊莎贝拉没有注意艾伦散发出的低气压, 回道：“盖茨比。”
——盖茨比是吧？我记住了！
艾伦在心里的小本本写上盖茨比的名字, 并且用红笔在名字的下方画了一条底线。
用完丰盛的早餐后，伊莎贝拉终于想起来她带了一份礼物。
一听见有礼物，姑娘们的眼睛通通亮起来。
梅格小声给她解释道：“妈妈认为军人们在战场上受苦受难，我们不应该花钱寻乐，所以我们今年都没有礼物。”
伊莎贝拉拿出了一样她们从未没有见过的东西，造型奇怪，就像一个大铁块。
贝丝问：“这个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