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女子美而柔弱,人人可欺,云珠美得高高在上,男人在她眼里都是可以使唤的牛马。
时至今日,曹绍早就明白云珠大概从一开始就对他没有多深的情分,问题是,他当初心甘情愿地去给她使唤,现在就不会后悔,甚至如果还有机会堂堂正正地继续给她使唤,曹绍也会不顾一切地抓住这个机会,再也不会让自己得而复失。
可惜的是,他很难再等到这样的机会,因为她是他的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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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到了,云珠四人沿着长长的宫道朝乾清宫走去。
宫里除了乾兴帝与曹太后,还有大皇子安王的母妃贤太妃,宜安公主的母妃慧太妃。
其他无子的低品阶嫔妃并没有受邀来参加今晚的宫宴。
曹太后与贤太妃、慧太妃轻声说着话,乾兴帝坐在另一侧,一本正经地检查宜安公主的功课,他只比这个妹妹大了两岁,无非是平时被母后管教多了,今晚故意捉弄妹妹,只要宜安公主背错了,他就往宜安公主的脸蛋上贴张纸条。
宜安公主一点不喜欢这个皇帝哥哥,偏偏自己与母妃都得仰仗乾兴帝的鼻息,她只能装娇陪玩。
“皇上,娘娘,两位国舅爷与太夫人她们到了。”
乾兴帝一听,忘了往妹妹脸上贴纸,下意识地看向殿外。
曹太后笑道:“快请进来吧。”
宜安公主趁皇帝哥哥转移了注意,飞快将脸上的纸条都扯了下来。
潘氏带着云珠走在前面,曹勋、曹绍兄弟跟在后面。
乾兴帝不知道别人怎么样,反正他一眼就看到了美人舅母,平时的舅母就够美了,今晚简直是……
直到云珠等人低头行礼,乾兴帝才艰难地移开视线,瞥眼两位舅舅,一个是美人舅母名正言顺的丈夫,一个是美人舅母曾经的青梅竹马,乾兴帝心里转过多个念头,笑着道:“外祖母、舅舅舅母快快免礼,今日是家宴,大家都不用见外。”
云珠站直了身体,垂着眼,恭敬柔婉的模样。
曹太后道:“母亲、嫂子把翟冠取了吧,戴着怪累的。”
便有两个宫女笑着走过来,帮婆媳俩取下厚重的翟冠,暂且放到一旁。
云珠跟着潘氏坐到了曹太后那边。
宜安公主趁机走过来,坐在慧太妃身边,一双水润润的眼睛却一直盯着云珠看。
小姑娘眼里是明晃晃的欣赏与喜欢。
云珠朝她笑了笑。
宜安公主居然脸红了。
因为人少,宴席并没有分开,不过女眷们聊得热闹,乾兴帝也不好插话,只能跟两位舅舅聊家常。
宴席结束,宫里还有烟花盛会。
这会儿宜安公主与云珠也熟悉了,亲昵地拉着云珠去护栏前赏烟花,曹太后、潘氏等人自持身份,继续坐在后面专门为了方便贵人们赏烟花而摆放的席案前,包括曹勋、曹绍兄弟俩,也都稳重地坐着。
乾兴帝坐了一会儿,仗着自己年纪小,也跑到了护栏前。
宜安公主站在云珠左边,乾兴帝就站在了云珠右边。
云珠见到他,先屈膝行礼:“皇上。”
乾兴帝笑道:“舅母不必客气,今晚的烟花可还好看?”
云珠望向宫人们燃放烟花的地方,笑道:“宫里的烟花,自然是美不胜收。”
乾兴帝看着美人舅母被宫灯、烟花映照的侧脸,只觉得所有的烟花都比不上她。
碍于后面都是人,乾兴帝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但他又想跟美人舅母说话,想了想,提到了李耀:“李世子是不是快回京了?”
云珠斜了眼小皇帝,道:“是啊,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元宵。”
乾兴帝的心思跟着美人舅母走:“李世子剿匪有功,朕一定重重赏他。”
云珠笑了,轻声道:“真的吗,我还以为皇上派哥哥去那么远的地方剿匪,是不喜欢他呢。”
乾兴帝确实不喜欢李耀,可他有意讨好美人舅母,当然要否认:“哪里,舅母完全误会了,因为抚州那边连年剿匪失利,朕信任李世子才特意叫他去的,果然李世子没有叫朕失望。”
云珠没有马上回应,转向左侧,摸了摸宜安公主的头:“公主冷不冷?要不要派人去取披风来?”
宜安公主乖巧道:“不冷,舅母呢?”
云珠身上穿了好多层,当然不会冷。
过了会儿,她才又瞥了小皇帝一眼:“既然皇上这么说了,那我可就信了,您可千万别骗我。”
轻轻柔柔的尾音,勾得乾兴帝骨头都跟着发痒,忙不迭地保证道:“舅母放心,等李世子一回京,朕便厚厚赏他!”
云珠笑了笑,摸着喉咙道:“有些渴了,皇上与公主慢慢看,我回席上喝口茶。”
说完,她从两个半大孩子中间离开了。
曹太后、潘氏、曹勋等人齐齐朝她看来。
云珠面带得体的微笑,脚步不紧不慢,若无其事地坐到了潘氏下首。
护栏前,心情大好的乾兴帝挨到宜安公主身边,指着刚刚升空的一簇烟花叫妹妹看,颇为孩子气。
曹太后、潘氏看到这一幕,忽然又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
云珠喝了茶,才漫不经心地瞥向曹勋。
曹勋正在看烟花,三十出头的国舅爷微微仰着头,面容俊朗更胜旁边的小国舅。
就在云珠看过去的刹那,一簇烟花在大国舅的眼中绽放,旁边并肩而坐的小国舅则紧张地滚了滚喉结,仿佛知道有人在看他们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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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都放完了,云珠等人也要出宫了。
此时明显比进宫的时候冷了,宫道上铺着坚硬无比的石板,走在上面跟走在冰上一样。
再冷都只能忍着,直到上了马车,云珠才立即将车里备着的一个汤婆子放在双脚之间,借以取暖。
曹勋瞥了一眼,看向一侧的车窗。
云珠还在调整汤婆子的位置,并未察觉他的视线。
刚弄好,旁边突然伸出一双手,抱起她的双腿放到他膝上。
云珠愣住了,两只手下意识地撑住后面的坐榻。
曹勋先后脱了她两只鞋,再撩起衣摆,将小夫人的双脚放到怀里。
云珠感受到了远胜汤婆子的暖意,只是这样的姿势叫她怪不自在的,垂着眼没看他。
曹勋问:“手冷不冷?”
云珠摇摇头,出宫路上,她怀里抱着一个手炉。
曹勋就没再说什么了,单手隔着衣服覆在她的两只脚背上。
源源不断的暖意传递过来,云珠却想到了她与乾兴帝的那些话。
曹勋能因为一架步辇怀疑她与小皇帝之间不清不楚,今晚小皇帝主动凑到她身边,他能不在意?
是众目睽睽之下,曹勋笃定她与小皇帝只会正常交谈,还是他怀疑了,要等个时机再发作?
无论如何,云珠并不后悔。
谁的家人谁心疼,她左右不了官场,只能试着去左右小皇帝,不然可能哥哥一回来,就要面临小皇帝的整治。皇帝啊,诬陷一个大臣多简单,堂堂首辅都因为那种可笑的理由被逐出京城了,云珠不可能等到哥哥真出事了再着急。
进宫之前,云珠也没有想着非要做什么,是小皇帝自己往她面前凑的,是他先提到了哥哥,云珠才临时用了些话术。
定国公府到了。
等车停稳,曹勋才把小夫人的脚拿出来,再一只一只地帮她穿鞋。
车外,潘氏已经下了车,见后面的车没有动静,她哼了哼,叫上还巴巴望着的儿子先走。
曹绍无奈,扬声跟兄嫂告别,先送母亲回西院。
母子俩走了,曹勋才下车。
云珠出来时,看见曹勋紧挨着车辕而立,背对着她,意思不言而喻。
平时没关系,今晚,云珠做不到心安理得地让他背。
“都是人,我自己走吧。”她小声道。
曹勋看着前方:“上来吧,我走得快。”
他这般坚持,云珠只好伏了上去。
曹勋背着她,快步回了属于他们的后宅。
除夕夜,万家灯火,鞭炮声此起彼伏。
曹勋一手托着小夫人的肩颈,一手撑在床边,看着她从倔强隐忍到慢慢放开,一声一声地回应着他。
滴水成冰的深夜,纱帐里却堆起潮热的雾气。
云珠在他宽阔结实的怀里睡了过去。
次日天亮,大年初一。
云珠又收到了国舅爷送她的压岁封红,十九岁的时候是一千两,二十岁竟变成了双倍。
“怎么这么多?”她疑惑地问。
去年过年,两人形如蜜里调油,今年可不一样,彼此都能察觉到那层无形的隔阂。
曹勋摸她的头,笑了笑:“男子二十及冠,我觉得女子也应如此,十九岁还是孩子,二十才算真正成人。”
作者有话说:
小皇帝:舅舅,我也是你眼里的孩子对不对?
第76章 “舅舅,不如您去抗倭吧!”
曹勋突然提什么孩子与成人,云珠总觉得他话里应该还藏着别的意思。
只是她懒得去猜了。
要么他直接说出来,要么她就装傻,不去接他的饵。
至于一千两或两千两的压岁钱,她根本不在乎。
平平淡淡地过完初一,初二云珠要回娘家住,这次曹勋只陪她在家里吃了午饭,下午就离开了,说是初五再来接她。
送走女婿,孟氏对女儿道:“复山位高权重,哪怕放年假都督府里肯定也有些事情要处理,哪能年年都陪你待在娘家小住,你可别为这个跟他耍气。”
不知为何,孟氏总觉得小夫妻俩好像在别扭着什么,尽管面上都笑得很是好看。
云珠笑道:“您多虑了,我没那么不懂事,再说了,他回去我更自在,不然还得担心他留在这边会不会觉得无趣。”
曹勋是真的忙,先帝驾崩后定国公府所有人的身份都涨了一截,今年收到的宴请也多,总有几家是曹勋不好推掉的。除了这些明面上的应酬,曹勋也有他自己的秘密,需要见一些人或是回一些文书,这种情况下,他住在宁国公府反倒会束手束脚。
到了初五,他早早就来了宁国公府,陪岳父下下棋聊聊天,吃完午饭便带着云珠上了马车。
“是不是生气了?”
车厢里,曹勋抱着三日不见的小夫人问道。
云珠瞥他一眼,道:“我都成人了,岂会再跟你耍小孩子脾气?”
曹勋笑了,单手捧着她的脸亲了下来。
国舅爷的吻法温和绵长,如春日细细密密的雨,乍一眼望过去好像没什么威力,然而过段时间再看,就会发现这雨水早已浸湿了田间的泥土,也将树叶淋洗得翠绿发亮,鱼线似的叶尖坠起了好大一滴水珠。
才双十年华的云珠抗拒不了这样的国舅爷。
纤细柔白的双手渐渐攀上他宽厚的肩膀,再环住他的脖子。
也只有这种时候,那层无形的隔阂才能消失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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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宫里没有大办,但年后便开始启用新的年号,是为乾兴元年。
凡事沾了个第一都是特别的,乾兴元年的上元节当然要办得热热闹闹。
正月十五这晚,乾兴帝在宫里宴请群臣,包括李雍这种赋闲在家的公侯也都受邀在列。
只是,面对文武大臣的奉承,乾兴帝的心思并不在这边,他更想去慈宁宫那边走走,看看有没有机会再单独跟美人舅母说说话。
目光在舅舅曹勋与宁国公李雍身上扫过,乾兴帝把玩片刻玉佩,找个借口离开了。
带着几个公公,乾兴帝脚步飞快地往慈宁宫走。
终于到了慈宁宫,乾兴帝却无奈地发现,美人舅母一直坐在母后与潘氏身边,没有人主动拉着她去偏僻的地方赏灯,乾兴帝更不可能放肆到单独叫美人舅母离开。
等了两刻钟都没有机会,前面还有满朝文武等着他,乾兴帝只能悻悻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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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八,李耀在经过近一个月的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后,终于赶在日落前冲进了城门。
虽然他想立即回家看看爹娘妻子,可李耀没忘了规矩,还是先去皇城请见小皇帝了。
天色已暗,乾兴帝正百无聊赖地逗弄一只猫。
这都是父皇留下来的,父皇生前那么在乎这些猫,乾兴帝若是随意处置了,那叫不孝,好在他年少好玩,偶尔逗逗猫也颇觉有趣。
听说李耀回京了,乾兴帝心中一动,叫人带李耀过来。
李耀这一路风尘仆仆,为了赶时间,只有累到极点才会寻个地方睡一晚,醒了换匹马重新上路,根本没有时间洗晒衣物。
所以,乾兴帝见到的就是一个官服上似乎沾了一层干泥、发髻被风吹得发乱、脸庞晒黑了一层的宁国公府世子。
李耀本来就长得魁梧威严,如今这样,越发像个凶脸门神了。
乾兴帝第一眼竟觉得害怕,直到李耀开口,解释说他是为了快点回来才如此不修边幅,粗犷中透着一股子豪爽耿直,乾兴帝才忽然想起父皇与顾老对李耀的评价,说他勇猛有余智谋不足。
父皇顾老都觉得这是李耀的缺点,此时此刻,乾兴帝却觉得这样的李耀很好。
一个不够聪明的武将,喜怒都写在脸上,反倒不值得他忌惮,怕的就是那种老谋深算的。
乾兴帝本来就想取悦美人舅母,再见到这样不足为虑的李耀,乾兴帝就觉得,先留着李耀也好。
因此,乾兴帝笑着夸了李耀一通,还承诺明天他要开朝会,当众再嘉奖李耀一番。
“好了,天都要黑了,世子快快回府与家人团聚吧。”
李耀只觉得这小皇帝的态度有些不太对劲儿,但他也没什么好怕的,行礼告退,然后一心往家里赶。
随他归京的长随已经先一步回了宁国公府,这会儿李雍夫妻、顾敏都在厅堂里等着。
孟氏逗儿媳:“你们才成亲三个月,好不容熟悉了,结果他这一去就是半年,等会儿不会又觉得陌生了吧?”
顾敏嗔怪地看了眼婆母,搭在膝盖上的双手竟控制不住地紧张发抖,想肯定是想的,也很慌。
然后,外面就传来了强劲有力的脚步声,竟是李耀下马后就往里跑了,根本没给门房报信的机会。
高大魁梧的身影转眼就挡在了厅堂门口。
李雍见到儿子,先看脸上是否有伤,再看看胖瘦,随即就注意到了儿子的一身邋遢。
孟氏已经皱起眉头了:“怎么这副乞丐样?”
她作为婆婆,都要心疼端庄柔美的儿媳了。
李耀嘿嘿笑,一双放在书生脸上会很添彩在他这里却更显威肃的桃花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坐在母亲身边的小妻子。
李雍都没眼看。
孟氏道:“算了,你赶紧先去洗个澡,等会儿咱们一边吃饭一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