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中的女子一袭白衣,清然脱俗,身旁的粉衣女子俏丽可人,而她另一侧稍落后几步的男子,清朗霁月。
夭忘正想抬手唤他们过来,目光猛然一冷。
第39章
同福客栈
邰音与千里卿在途中就碰到了路窍, 可是却并没有看到离玦长老,后来他们从路窍口中得知,离玦长老闭关不去赴宴, 让她与他们同去。
书中只着重描写了男主与女主在逍遥岛的相遇, 对于配角都是一两笔带过。
所以邰音也只是知道她与千里卿会去,其他的就不太了解。
千里卿听到路窍的这些话, 心里顿时一紧,他的师父闭关,而离玦长老也闭关,怎会这么巧?
那么汶煦长老呢?
他们一行三人远远地就只看到门口的青影,越临近正门, 千里卿心里愈发不安。
等他们行至正门,千里卿微蹙眉头,说了一些事宜,刚欲说下山,他的身后传来被急声打断:“师姐。”
他转头抬眼望向声源处, 男子一袭玄衣,身形纤长,肤色极白, 乌发黑眸, 嘴角微微抿紧, 额前还有被风吹散的碎发。
精致漂亮得不似常人。
千里卿对这个师弟没有印象, 正想开口询问, 就听到夭忘声线稍冷地问:“柏师兄来此处有事?”
柏融置若罔闻,快走几步到邰音面前, 灼热的视线落在她白皙的面上, 声音有些细弱, 带着些小心翼翼说:“师姐,我师父让我跟着你们一起去逍遥岛。”
夭忘这声‘柏师兄’,千里卿也想起此人是谁,上次内门大比他并不在场,后来听其他师弟说是汶煦长老座下的一名籍籍无名的弟子夺得魁首。
他记得那名弟子姓柏。
心里有了这番计较,他脸色微变,直接问道:“汶煦长老也闭关了?”
清朗温润的声音传入柏融耳边,他转头,男子眉眼和煦温柔的面容落入他的眼帘,白衣款款。
他微敛眉思忖:这应当就是师姐口中的大师兄千里卿。
想起刚刚千里卿的话,‘也’这个词用得很巧妙,他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回道:“师父未曾告诉我缘由,只是让我与你们同去逍遥岛。”顿了顿,迟疑了一下,“其余二位长老闭关了?”
千里卿有些惊讶柏融的敏锐,他对于这次师父匆忙闭关也仅是一些猜测,如若不管不顾说出猜测,也只会引起他们担忧。
还是尽快去逍遥岛,然后早点返回门中。
他咽下即将到嘴边的话:“嗯,最近他们太过操劳。”话题一转,“逍遥岛路途遥远,而且途中并不太平,所以我们五人需保持警惕,切勿松懈。”
逍遥岛之行不是常理的远行,它更像是一场磨练。
关于人心的磨练。
千里卿早些年曾与师父去过几次逍遥岛,那时师妹还未拜入门中,他途中所遇之人形形色色。
还有最险恶的人心。
师父这次让他带着师妹去逍遥岛,他明白师父是想磨练她的道心,修道者的道心如若不稳极容易走火入魔,师妹从拜入门中后就极少下山,对人心险恶更是不知。
她太过纯粹,像白纸一般。
而白纸最易染色。
*
云影横空,夜风微凉,月光倾洒在浦阳城中。
邰音一行五人为了不宿在野外,紧赶慢赶,终于到达了浦阳城。
看着城门,长里卿神色凝重,其余几人均脸色复杂。
太阳刚落山没多久,城内理应灯火辉煌,人影幢幢,可浦阳城门连个守卫都没有,千里卿抿紧嘴角,率先走进城中。
城内街上没有一个人,家家户户房门紧闭,门前连灯都没有点上,偌大的浦阳城里只有阴恻呼啸的风,还有天上挂着凄冷的月。
死气沉沉。
邰音握紧手中的剑,经历过上次桃树妖之事,此刻面对空无一人的浦阳城,她只是觉得蹊跷,并无害怕。
而路窍年岁尚小,在见到此不寻常的景象心里还是有些许无措,她往邰音身边靠了靠,邰音察觉到她的不安,伸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臂。
手臂上传来微热的体温,也让路窍心里的不安也散去了不少。
“我们去找家客栈歇歇脚。”千里卿沉声道。
这个浦阳城太过古怪,他得问问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街上的风尘有些大,一阵劲风吹来。
众人眯着眼,伸手挡住风,柏融顶着强风,迈出几步想要走到邰音身前为她遮挡些,猛地一顿步,默默地收回脚,眸中尽是苦涩。
风吹得邰音鼓膜生疼,正准备咬着牙忍受时,疼痛骤然消失了,耳旁传来温热干燥的触感。
她微微侧头,见师兄紧闭双眼,用手捂住她的耳朵,
这风中还夹着细小的石砾,他的长睫上被风吹得凌乱,脸颊也有些泛红。
她的心头一暖。
等风散去后,一行人面上发间都是尘土,刚才的风太过强劲,千里卿感觉自己鼻腔喉口还有些残留的尘土。
他轻咳几声抬首,被不远方的红光顿时吸引了心神。
红光在风中明明灭灭。
一对大灯笼挂在‘同福客栈’前,周围静谧,连带着风声都小了许多。
他们站在客栈外面,门缝中黑漆一片,里面不像是有人生活,静息了片刻,千里卿清朗的声音响起。
“请问有人吗?”
等了半晌,蹒跚的脚步声渐渐清晰,众人的心高高提起。
客栈大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露出了一双浑浊的眼睛,黄浊的眼球上还泛着红血丝。
“你们有何事?”声音干裂,恍如砂纸磨过的沙哑。
千里卿闻言,温声说:“老人家,我们想投宿。”
“这么晚投宿?你们这群外乡娃娃还真是不要命了。”
“老人家,此话从何说起?”千里卿温和笑了笑,“太阳刚落山我们就赶到了浦阳城,这应不算晚吧。”
‘咯吱’一声,门被彻底打开。
那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两只深陷的眼睛嵌在眼眶里,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布袍。
老人往千里卿脸上巡视一圈,正要收回视线,余光看到了邰音手腕上的镯子。
身形忽然顿住,不过一息时间,他便恢复如常,所以众人并没有注意到异常。
千里卿说出了自己的疑惑:“这个时候不应该街市热闹欢腾吗?为何这里空无一人?”
老人提着油灯兀自往里走,微弱的灯光仅仅只能照亮他脚下的那一小块地方,他的右足是微跛,所以步子迈得小,身体有些摇晃。
“因为黑夜是亡灵的永生。”
这一声似叹息似悲悯的话语,陡然让人心里发毛。
老人将客栈内的灯都点燃,随后邰音一行人进屋关上门,坐在大堂中,邰音用手摸了一下桌子,看着指尖上的薄灰若有所思。
正待深思,她视线内出现了一双白皙修长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放在锦帕上,手轻轻的挪动。
不过一会儿,白帕便被染上了一团黑污,柏融浑若未觉般将锦帕叠好放入怀中,轻声说:“师姐,不脏了。”
邰音有些哑然,嘴唇阖动几下,还是吞下了解释的话,微微颔首。
没过多久,老人便掂了一壶茶,上前给他们沏好,转身正要离开,蓦然耳畔清婉的声音响起。
“偌大的客栈只有您独自一人打理吗?”
老人转头,木然颔首,一副拒与人交流的态度,他刚抬步欲走,那声音还是坚持不懈的问道:“老人家,您的孩子不来帮忙吗?”
不怪邰音疑惑,这么大的客栈,老人还是残疾,而且客栈里的桌椅上都有层薄灰,显然客栈是没有生意。
“这是我儿子的客栈。”老人身形微顿,缓声道,“前几年他参军入伍,跟匈奴人打仗没打赢,便死了。我怕他回家找不见路,所以每日在客栈前点着红灯笼,守在这里等他回家。”
沉重的气氛弥漫开来,邰音想安慰却不知从何开口,毕竟这样的苦痛,如何是放不下的。
可未等他们开口,老人便抽身离开,步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小。
他的脊背微弯,背影被拉得很长,盛满了无限哀伤。
路窍开口唤回邰音怔愣的神思:“师姐,今日宿在这,我想跟你住一间屋子。”
“跟我一间?”邰音哭笑不得。
“我喜欢师姐。”路窍歪着头望向邰音,葡萄般的眼眸中光辉盈盈流转,“师父同我说,女子表达喜爱之情便是同寝。”
见邰音没有如往常附和她的话,她嘴角一撇,委屈地控诉道:“难道师姐不喜欢我?”
“没有。”邰音连摆手哄道,“我自是喜欢小师妹的。”
这位小师妹与她的好友虽一致,可性情真是相差甚大。
她那位好友强悍又心软。
邰音看了一眼被她一句话哄住的路窍,笑意涌向唇角,她的这位小师妹……单纯又好哄。
“师姐喜欢我,那便好办了。”路窍声音里洋溢着欢喜,“这个客栈这么大,肯定房间多。我跟师姐睡一间,师兄们可以一人一间,养足了精神明日早起我们再接着赶路。”
她撑着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邰音:“怎么样?师姐。”
邰音失笑出声,见路窍又有嘴角往下撇的趋势,连忙应道:“小师妹的安排……”
她的话还未说完,一阵敲门声响起。
在空旷的大堂里,轻缓的敲门声尤为清晰。
第40章
少主
敲门声从轻缓到急促, 邰音蹙眉地望向大门,门外倏忽传来浑厚的声音。
“有人吗?”那人顿了顿,语气不客气地扬声道, “客栈不开门, 这怎么做生意?”
千里卿皱着眉,放下茶盏起身, 余光见老人不慌不忙地走向大门,他轻叹了一口气坐下。
呼啸的风也随着大门的打开争先恐后地涌进大堂内。
邰音抬眼看见有两人走进来。
一位虎背熊腰的壮年,她视线移开,落在了壮年身旁的少年。
那少年估摸着十五六岁,皮肤很白, 在暖黄烛光照射下,浑身盈转着如玉般光泽,温润剔透。
邰音正欲收回眼,却与少年猝不及防的抬头,视线相汇。
她能看见少年的瞳孔在一瞬间紧缩, 眸中丝丝缕缕泛着蓝,还有他眼中的欣喜。
邰音撇过眼垂首思忖,她不记得自己有见过这个少年, 可他眸中的欢悦又不似作伪。
也正因她垂首, 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少年此时眸中的失望低落。
格桑跟老人要了两间房, 正准备领着少主回房休息, 见少主看着不远处低头敛眸的白衣女子。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少主低落的情绪。
格桑声音很轻:“是她吗?少主。”
自上次离开聚魂山, 少主情绪明显低落了许多,他知道少主是在想那个救命恩人。
可他派了许多人去搜寻那人的下落, 却次次无疾而终。
魔界近些年来由于魔尊的陨落而日渐式微, 妖魔大战中妖界虽锉伤了魔界, 可自身也元气大减。
所以当少主出现,妖魔两界不约而同地选择休战。
妖魔大战也因此告一段落。
但两界的梁子也结下。
这段时间妖界管辖的地域总有刚出生的幼崽失踪。
主子为此心情忧虑,见少主郁郁寡欢,所以便让他带着少主出来游玩散散心。
而他与少主出来明为散心,实则确是为调查妖族幼崽失踪一事。
妖族虽寿命冗长,但主子身为妖界共主几千余年,寿命也已接近大限,
少主前不久刚经历化形期,妖族未化形之前会一直保持半兽形,只有身体机能更方面达到成熟期才能化形。
只有化形后才能彻底为人形。
少主现在已然成年,他明白主子是希望少主能够多出去历练,担起妖界之主的责任。
少年收回视线,眸中的落寞清晰可见,她不记得他了。
他对格桑轻轻点了下头。
格桑见少主承认,就想要上去跟那名女子结识,他身形微动,衣角就被一股力量扯住。
抬眼便见少主向他摇头,眸中还带着一丝恳求。
随后少主细弱似蚊的声音传入他的耳畔:“不要打扰她。”
格桑有些不理解,明明少主是想亲近那名女子的,可为何要说不要打扰。
少年没有做任何解释,抬步离开,格桑紧随其后。
大厅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柏融看着楼梯口处的两名男子身影消失,蹙着眉收回视线,刚才那个少年莫名给他一种熟悉感。
而且那个少年好像认识师姐。
正待他深思,千里卿的话语拉回了他的思绪。
“既然夜已深,大家都早些安置,明日早起赶路。”
路窍闻言自然是喜不自禁,她忙点头表示赞同,拉着邰音就往楼上走。
邰音被她欣喜的情绪感染,嘴角也是微微弯起。
夭忘见师姐离开,起身向千里卿行礼,对柏融则是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师兄可别起晚了”,随后抬步离开。
千里卿见到夭忘的区别对待,神情也有些尴尬,毕竟这两位……于理来说都是自己的师弟。
他能察觉到这两位师弟私下应该是有什么过节,但他们俩表面功夫做得足,自己身为师兄也没有理由劝解。
“早点歇息,师弟。”千里卿温声说。
柏融颔首,等千里卿离开后,刚欲起身,陡然头疼欲裂。
他扶着桌案,身上也因疼痛冒出些冷汗,等缓过了气,方才提步回到自己房间。
柏融不知道的是,刚才他们所有的举动都落到了一双红眸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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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之中,布局简洁明晰,一床一桌几椅。
虽然大堂内得桌椅上有些薄灰,但厢房内的桌椅则是干净许多,连被褥都是带着清爽干燥的气息。
路窍进了屋眼神就直勾勾地盯着床:“师姐,你喜欢睡里侧还是外侧?”
邰音哑然失笑:“我睡外侧吧。”
自从进了浦阳城,她心里莫名的不安。
而且路窍年岁小,如若睡在外侧,夜里有任何动静,她不一定招架得住。
路窍听到邰音的回答,连忙跑到床边,将被子抖落铺好:“师姐睡外侧,那我就睡里侧。”说完便钻进被窝里。
可能是她也觉着自己太过急切,钻进被窝后也不再盯着邰音,兀自把头缩进被褥里,一头乌发洒落在外面。
邰音见路窍害羞的举动,心里好笑,明明是她邀自己同寝,现在反倒是她先害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