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邰音正架着他往外走,转头见他胸膛起伏,满脸通红:“你没事吧?”
夭忘抿紧嘴角:“我没事,师姐。”这是他第一次离她这么近,梦中的一切好像没有那么遥不可及了。
“那你的脸?”她见他的脸越来越红,浑身发烫,伸手摸向他的额头:“你发烧了?”
夭忘似被她这个举动吓了一跳,身子一怔,半晌应道:“许是天气太热了。”
邰音抬眼看了快落山的太阳,微凉的风吹拂到她的脸庞:“你确定是因为热,而不是因为发烧?”
他只是幅度微弱的点了点头。
因为天色渐晚,这条道也偏僻,邰音一路上也没有碰到什么人,夭忘差点走火入魔这事,她正想着该不该将此事告诉大师兄,耳畔传来微弱的声音:“师姐,你还记得我吗?”
夭忘紧紧握拳,他说出这句话时就有点后悔,他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弟子,师姐又怎会记住他?
可是他又抱着期盼,可万一呢?他今日上午就是抱着能让师姐对他刮目相看的念头迎战屠石,在跃下比试台时,他察觉到了师姐的目光,他心中无比喜悦又酸胀。
他为了更强,为了能让师姐记住他,他修习魔功,修为更是突飞猛进,他每日就是抱着这样的念头,即使魔功会反噬身体,他也在所不惜。
邰音疑惑的看着他,他们以前见过吗?
夭忘见她的神情便知道她忘了自己,喉头微苦:“两月前,在山下的万金阁。”
邰音听见万金阁就反应过来,那日她在宗门中呆着无聊,便隐容偷摸跑下山,就在镇中胡乱闲逛,正左右张望时,瞧见一间叫万金阁的楼阁,名字取得嚣张,她就想进去见见世面。
进去后她才发现,这是专门为女人开的青楼,里面的男子都青纱裹身,衣襟敞得大大的,声音含羞带情。
她听老鸨说今日有赏竹宴,便要了间二楼上好的观赏台凑凑热闹。
等到赏竹宴开始后,她才反应过来这就是拍卖男子的初夜,她见着被拍卖的那男子身形挺拔,似竹似松,眸里尽是屈辱,还有死气。
邰音阴差阳错救下他,也将此事抛之脑后,她有些吃惊:“那日是你?”
夭忘见她回忆起自己,并没有忘记他,他眼梢微红,微不可察的颔首。
“我那日隐容了,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低声说:“我认得青玄剑。”
邰音的青玄剑是原身的师父姬长垣寻来给原主的生辰贺礼,剑身玄铁陨石而铸及薄,透着淡淡的青色寒光,剑柄则是金色雕龙之姿,故得名“青玄剑”。
世间绝无仅有,所以他认得。
邰音今日见过夭忘的剑法,以他的修为绝对不会出现在那种地方:“那日你怎会在万金阁?”
夭忘回避她的眼神:“是意外。”
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肮脏的家庭,还有他肮脏的父母,他怕她知道后会带着鄙夷嫌弃的目光看着自己。
夭忘的亲生父母都是赌徒,他的师父下山见他根骨不错,家境如此凄惨,给了他的父母几十两银子,将他带回天衍宗。
他原本以为拜入天衍宗后,便可以摆脱他的那对嗜赌如命的父母,可没承想他的父母知道天衍宗是名宗大派,赌钱赌输后就不断地传信向他要银两。
这些年夭忘在天衍宗试练任务得到的灵丹补药都送给他的父母,他们将这些高价卖出的银子都用来赌钱,没钱了接着找他要,往往复复。
今年他终于忍受够了,再一次收到要钱的信件时,他执笔回复自己要与他们断绝关系,不负往来。
很快夭忘收到了他们的回信,他们说只是最后想见自己一眼,见此夭忘也没有多想,如实赴约,等待自己的却是被他们下药卖给万金阁。
夭忘当时灵力都被药散封住,仅凭最后一点气力站在台上,他冷眼看着台下那些女人,听着她们对他的粗言鄙语。
他恨上天的不公,恨他的父母,更恨自己。
就在他准备屈辱地咬舌自尽的时候,一袭白衣轻落在他的身前,他听见自己胸腔的心跳声轰鸣。
夭忘瞧见了她身上的佩剑,他知道这把佩剑的主人是谁,只有他的大师姐才有这把青玄剑。
自此往后每日梦境中都是他命中神女下凡解救他这个卑微软弱的信徒。
他是她狂热的信徒。
邰音见他眼帘低垂,知道他不想说原因,也就没有多问,把他送到屋中后就转身欲离开,听见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师姐,要坐坐吗?”
邰音刚想说不用,便撞上他乞求的目光,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喝水,师姐。”夭忘连忙给她倒杯水,手掌中的水杯凉透,他用灵力温热后递给邰音。
她见夭忘小心翼翼,宽慰道:“你我是同门,不必这样麻烦。”
夭忘听此只是点点头,可拘谨一点也没有消失。
邰音抚了抚衣袖,准备告辞离开,摆脱这种窘境,便听到他问道:“可是不好喝?”
“没有。”邰音摸了摸鼻子,她是觉着太尴尬了,就这么干坐着着也不说话。
邰音想调和下气氛:“你什么时候拜入天衍宗的?夭师弟。”
他低声应道:“十年前。”
邰音见他还是坐立不安,眼睛死死盯着地面,又不想让她离开,只觉有趣,她想要逗弄一番:“师弟用如此拘束,我又不是豺狼虎豹。”而后歪头眯着眼,托着腮道:“不会吃了你。”
夭忘听到这句调笑,只觉得他这句“师弟”缠绵悱恻,只觉得胸口微微一颤,他登时面红耳赤,睫羽快速煽动几下,两眼慌忙移开,注视着地面。
她见达到目的,勾起唇角:“如今天色不早了,师弟早些安歇。”说完后大步离去。
夭忘起身走到门口,见她远远的背影,回想起她刚才的调笑,眉目眼梢都浸着喜意。
真好,他终于跟她说上话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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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昆仑秘境
邰音今日想着去看看小木,顺便刷刷存在感,可刚走出门,便在不远处立着一袭青衣,脊背挺直,恍然有几分出尘的傲骨。
那青衣男子从邰音迈出门的时候,视线就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勾起唇角:“师姐,早。”
邰音见夭忘肩上被晨露浸湿了一块,想他应是一大早就来了:“你来此处等人?”
夭忘垂首盯着地面,耳尖泛红,嗫嚅道:“嗯。”
她见夭忘等了这么久还没等到人,有心帮忙:“可要我帮你唤出来?”
“她出来了。”
邰音听到这话左右张望了下,心下疑惑,这里就他们两人,抬首撞上夭忘的目光,后知后觉知道原来他在等自己。
邰音客气的笑了笑:“你找我有事?”她对这个师弟并不是很了解,唯一的交集就是上次阴差阳错救下他。
他一字一句的说:“师姐,我要报恩。”
她脑袋被夭忘这句话砸得有点晕:“哈?报恩?”
夭忘神情坚定:“是的,报恩。”这是他昨日辗转反侧想出的理由,接近师姐的理由。
邰音拒绝道:“你我同门,谈什么报恩。”她当时就是一顺手救下他,报恩这个词用来这件事上,她难免羞愧,正当她还在想措辞打消夭师弟的念头时。
她听到砰的一声。
夭忘双膝跪地,脊背挺直,再次重复:“师姐,我要报恩。”
邰音被他这个举动吓得一怔愣,修仙者都这么死脑筋的吗?
她想要扶起他,可他一动不动,再次重复:“师姐,我要报恩。”
邰音哭笑不得:“那行,你报吧。”
此话一出,夭忘面色一喜,顺着她的力气起身,问她:“师姐,你是要准备出门吗?”言下之意,他也想跟着。
“嗯,去看看小木。”
夭忘回想起那个孩子,模样长得俊,但是怕生人:“那日师姐带回来的孩子吗?”
邰音应声:“嗯,要一起吗?”
“好,我也去见见那孩子。”
──
柏融胸前一大摊水渍,压着火气:“你这小崽种,是故意的吧?”
他今日本想打扮一番去寻邰音,可刚换好一身衣服,便被这小崽种洒了一身水。
小木抱着水壶,不甘示弱的回瞪:“你脏,邰姐姐不喜欢你。”
柏融咬着后槽牙:“你才脏!刚捡到你的时候你是个要饭乞丐。”
他自成为魔尊以来,还从未曾被人如此羞辱过,而且还是个黄毛小子。
小木说:“现在我不脏,是你脏。”
他讨厌这个人,自从邰姐姐让这个人照顾他以后,这个人就处处拘着他,不让他去见邰姐姐。
“你是觉着邰音护着你,我就不敢揍你?”
他的话音未落,便听到邰音的声音传入耳畔:“揍什么?”
邰音刚迈步进入房内,怀中就闯进了温热的身体,她垂首摸了摸小木的头,朝柏融问:“揍什么?”
柏融面不改色的扯谎:“我刚刚说我要走了,让小木在房里不要淘气。”此话说完,目光落在了她身旁的青衣男子。
他不记得邰音身边有这号人。
“你要去哪?”她的视线聚在他的胸前那一大摊水渍,穿着湿衣服出门。
男主这是什么奇怪的爱好。
柏融察觉到她的视线,微微侧身挡了下:“刚刚太过着急,喝水时不小心洒到身上了,我先去换一身。”便转身离去。
邰音牵着小木坐下,指着身旁的夭忘说:“这是夭哥哥。”
小木老实喊了一声“夭哥哥”,就依偎在她的身旁,邰音对夭忘笑了笑:“小木生性腼腆,不爱说话。”
夭忘听到她专门给他解释,为他舒缓尴尬的氛围,心下喜悦:“嗯,我都知道的。”
邰音轻拍了下小木的脊背:“怎么样,住着还习惯吗?”
此话一出,小木赶紧把自己的想法提出来:“我不能跟姐姐住吗?”
她摇了摇头,耐心解释:“小木要长大了,所以不可以跟姐姐住。”
小木听此,落寞地垂头,低声应道:“小木知道了。”
邰音有心安抚他:“改日我带小木下山玩,可好?”
小木肉眼可见地开心雀跃起来:“好,小木想要下山玩!”
她又接着问了几句小木是否适应,便瞧见柏融踏步进门。
他换了一身月牙白的衣袍,身姿清瘦挺拔,眉目温和,如兰玉树,光风霁月,说不出的风度儒雅。
积山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柏融进门就见邰音和那青衣男子均坐下,男子眉眼尽是宠溺地看着她,小木则熟练地朝她撒娇,不知道地还以为他们一家人。
他看到此场景觉着刺眼,快步朝邰音走过去,语气幽怨:“今日你怎舍得来见我……们。”战略性停顿几息,后面那个字加上更显得欲盖弥彰。
柏融毫无意外地见到那青衣男子轻蹙眉头,又飞快地松开,不露一丝痕迹。
“明日是秘境试练,我便来瞧瞧你。”
柏融犹疑的目光扫视着她的面容,邰音对他总是忽冷忽热,就像是做任务一样,他没有想到她竟会专门来关心他。
邰音顶着他的目光,面不改色,心里却是一阵慌乱。
难道男主看出什么了?可她最近也没有频繁地找他,不应该会露出马脚才对呀。
令人紧张的目光从她面上消失,她松了口气,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水,听到柏融的话后,心又是一紧。
他说:“师姐往年来都会参加秘境试练,为何独独今年不参加?”
邰音呛了好口水,满脸咳得通红,夭忘担忧地拍了拍她的背,柏融只是盯着她。
他不理解这句话为何会让她如此紧张,难道这秘境里是有什么?
邰音摆手,顺了口气:“这秘境我也参加过多次,都未曾得到所谓的机缘,所以今年便不想再去了。”
不同往年,今年秘境内的上古凶兽将要苏醒,她可不是男主那样的天选之子,她进去那就是去送死。
邰音见柏融只是微微颔首,也不知信没信她,但是她现在可不敢在此处多待,她怕被男主看出来,赶紧起身告辞,匆忙离开。
柏融盯着她慌忙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
今日是昆仑秘境开启之时,邰音还躺在床上与周公相会,突然她感觉眼皮越来越来沉,意识越来越涣散,她的身体被一道白光包裹着,不泄半分。
等她再睁眼时,发现她此刻竟在一处山洞中,洞中阴暗潮湿,手下的泥土也是湿泞泞的,她垂眼看向地方。
她此时呆的地方,土壤竟全是赤红色,类似现代的红土,周围则是寸草不生。
邰音看到此番景象,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
她此时应该躺在床上,而不应该在这山洞中啊。
邰音尝试着呼唤了几声系统,想要问问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并没有系统的任何声音传来。
难道失灵了?
邰音起身环视四周,这个洞里全是黑罡岩,脚下是赤土,她探头往里瞧了瞧,里面乌漆麻黑,诡异阴暗,一丝光亮都没有。
她转身循着洞口光亮处走。
她走出洞口后发现,洞外苍木耸立,树干都有几人环抱那么宽,连鸟叫声都没有。
邰音握紧青玄剑,脊背僵硬,巡视此处,她确定自己从未来过这里。
她忽然听到一阵琴音,婉扬袅袅传进她的耳畔,她警惕的抱着剑,朝琴音的方向走。
见到了一个小草屋,琴音便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邰音悄声靠近小草屋,往小窗内撇了一眼,大惊失色。
草屋中的摆设很简单,一床一桌两椅,尤其突兀的是一架古琴摆在正中间,却无任何人弹奏。
这个草屋就像一个音乐盒。
而琴音则是草屋本身传出来的。
邰音提了口气,推门而入,琴音适时停止了,她垂首见草屋中的桌椅都落上薄薄的灰尘,猜想应是许久没有人来过。
邰音拂掉轻尘,刚坐下,脑海中一阵眩晕,她感觉她的灵魂被吸入某处。
她晃了晃头,再睁眼时,发现她此时身在寒冬白雪处。
邰音瞧见不远处有两个身影,便疾步走过去,她看见那名白衣女子面前跌落着一名玄衣男子,她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难道这是草屋主人的记忆?
邰音犹如局外人在旁,她见那白衣女子冷冷的吐出一句:“你我道不相谋,此后不复往来。”
而跌落在地的玄衣男子倏地抬首,口中急切:“你怎知我所谋求…与你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