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够了,别在我脸上舔来舔去,都是你的口涎。”她想到她以前养的一条大丹狗,它每回一见到她便十分兴奋,用它的长舌头替她洗脸。
“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这是在宠爱你,让你感觉到身为女人的无上光荣。”柳笑风说得脸不红、气不喘,他觉得是实在到不能更实在的实话,谁能料到一年前还剑拔弩张的两人会变成夫妻,而他居然会对她情根深种,成亲五日尚未圆房也纵着她。
若是以前的他早就拔剑相向,怒斥她不知好歹,然后两人再次彼此憎厌,口出恶言。
闻言,于香檀幽然一叹。“你的脸皮越来越厚了,你要不要量一量有几寸,与城墙比。”
“肯定没你薄,我家娘子皮薄肉嫩,吹弹可破,水一般柔软,叫人爱不释手。”他一说,手也来了,手指微凉地抚上柔细脸庞。
“你调戏我。”他越来越没原则,什么腻死人的话都说得出口,昔日的高、冷、傲哪去了?要坚持住,别走调了。
“我调戏我的妻子就大逆不道不成,哪条律法不允了?在闺房内这叫情趣,你要学着点,讨好你夫婿我。”柳笑风大言不惭地关门教妻,把自个当成坐享其成的大老爷。
“德性。”她一啐。
不看妻子的满脸嫌弃,他不怒反笑。“还不是高兴嘛!你没瞧见顾氏那脸色,黑得都能滴出墨汁了。”
“大概是没人给她软刀子戳吧!这些年过得太顺风顺水。”人一顺心就容易得意忘形,以为一切掌握在手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人能和她逆着来。
他点头。“说的没错,她还摆出架子要让你没脸,谁知咱们反将她一军,让她灰头土脸。”大快人心。
“她作威作福惯了,先入为主认为我是上不了台面的小户人家,她只需摆个脸色就能将我威慑住,往后的日子任她摆布。”谁晓得自己是油盐不入的硬茬子,不会和她正面对上,而是迂回绕道,掏心窝的攻其不备。
于香檀想着柳笑风的亲娘有可能遭到顾氏云烟毒手,她新婚后又要以婆婆之礼给杀母凶手上茶,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也觉得对不起亡故的婆婆,顾云霞若死于顾云烟手里,他们敬了茶也算认贼作母,让先婆婆九泉之下难以安息。
于是她提了一句,以牌位代之,不让顾云烟占了这杯媳妇茶,柳笑风一听拍案叫绝,直说就该这么干。
他们两个狼狈为奸的夫妻,不想着好,尽使着坏,把人搞得柳目直竖,怒发冲冠,真是罪过。
“把老虎看成耗子,也该是她吃亏,这些年来她想尽一切办法要压制我,让我在一亩三分地打转,若非祖母护着我,不用等定一大师为我续命,早就活不过七岁。”一想到他是被人直接抱起往护城河一扔,他心中仍有恨意。
那一年他们举家回京为皇上祝寿,祖母喝多了便在京里的长公主府休息,他的继母假意说他从未进过京,要带他去见见京中的繁华,看一看世族旃笕绾喂日子。
走到一半,他的身子就飞起来了,一个蒙面黑衣人揽着他跳上屋檐,快速踏瓦而行,他回头要喊人救他,却见继母立于檐下,面露微笑地看人将他掳走,不曾高声喊人。那时他便知是她所指使,即使他还年幼。
幸好他命不该绝,那年定一大师正好进京为皇上祈福,见到有孩子在河中载浮载沉,便命身边的武僧下河救人。
而后定一大师看了他的面相便言,此子有大福,但也有三波四劫,四年后再到清凉寺找他。
那件事后,祖母便把他拘在她的院子里,让人教他习武,给他请当代大儒传道授业,启蒙增智。
“又说我是老虎,我到底有多凶猛呀!让你三句不离嘴。”略有不满的于香檀揽住他肩上一捶。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笑着把人拉进怀里。“苛政猛于虎,可见你还不够瞧,再接再厉吧!”
闻言,她噗哧一笑。“我还没那么大脸面和朝政扯在一块。”
“朝廷又要徵兵了,怕要乱上一阵子。”皇子们为了那个位置争得你死我活,居然还有人来求他祖母支持。
真是病急乱投医,祖母手上无兵,也就长公主府有一千名精兵,在夺嫡中根本派不上用处,不过是澹海一粟。
不过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那位皇亲国戚看中的其实是柳城五万兵马,若是柳老夫人肯选边站,那便是如虎添翼,为其千秋大业添一分助力。
“天高皇帝远,再乱也不会乱到我们这边来,当务之急是防着你继母狗急跳墙,看得出她十分痛恨你和我。”他们两人是她的头号大敌,不死不休。
“是我们后娘。”他俩是一体的。
于香檀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挑语病,人一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放心,我都安排好了,她黔驴技穷,玩不出老把戏,我把她的路都堵上了。”眸色一深的柳笑风泛出冷意。
“喔?”她目有疑虑。
“原则上我们是足不出户的人,你是惫懒,我身子弱,既然不出府,她雇的杀手就动不了我们,你想得有多才会越过高墙,进入府兵最少五百名的城主府杀人,那不叫艺高人胆大,而是找死。”
嗯!说的有道理,如意院还有战字辈侍卫,一人可抵十,身手不在话下。
于香檀心底略微一安。
不出府还有不出府的好处,她就是有人群恐惧症,一见人多的地方便烦躁,想躲开避如意院也因为她喜静的关系少了不少人,除了暮夏、清秋和她买的四个小丫头外,其他一人不得入内服侍。
小丫头们也就是打打杂而已,很少让她们近身,一次最多两个轮着来,帮着暮夏、清秋一做些不重要的琐事。
“我让人在院子东边的空地上搭了间小厨房,找来善厨艺的厨娘和帮厨的丫头,米粮、杂食、肉菜一类让战一他们从外面买进来,咱们不用大厨房的饭菜,连茶水也不沾。”要防就防得彻底点,让顾云烟急得跳脚。
“你的意思是说防人下毒?”他想得倒周全。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娘就是从不防人才遭受毒害,咱们宁可多点心也不要事后后悔。”虽然他们有许多保命药丸,但人若有心害人,总有来不及的时候,一刀毙命神仙难救。
“好,听你的。”说的有道理。
“真听我的?”他笑得一脸狐狸相,头顶着她珍珠白的耳肉,在她雪颈处嗅呀嗅,面色陶然。
“别动歪脑筋。”她心口一跳。
“你是我的妻子,我想对你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他当不成柳下惠,夜夜身处温柔乡仍心如止水。
“你不是‘力不从心’嘛!要多加保重。”对于那回事,她还是多有犹豫,以她的身子骨来看还是太小了,一旦有孕,怕是难生产。
“要不要试试我是不是力不从心?”嘴角一勾的柳笑风眉目传情,一笑之间如沐春风。
“不,我困了,要补眠。”她打了个哈欠,眼皮子慢慢往下垂,因为太困了,几乎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再下一夜的棋?”他取笑。
“不要,臭棋篓子。”棋品差、输不起,一盘下完再下一盘,下到公鸡啼晨还不罢休,所以起晚了,差点赶不上敬茶。
来到这个朝代,她占了于香檀的身体活了好几年,居然不晓得本朝没有象棋,原本是做着自娱,不知被哪个丫头放进来,她无意间从箱笼翻出,乍然看见十分怀念。
谁知被这厮瞧见了,觉得稀奇让她教他玩,这一玩就上瘾了,楚河汉界、两军交战,将士象车马炮卒,帅仕相e局炮兵,下兵攻上将,黑卒吃红帅。
玩着玩着天昏地暗,有如电玩上瘾症,他对她唯一会的“棋”大感兴趣,玩到她大呼受不了。
“谁臭棋篓子,明明我快I了,你耍赖。”眼看她的帅被卒包围了,她却说她困了,不下了。
“空口说白话,你还差我一大截。”她不认。
见她频频打盹,柳笑风抱起她往床榻走去。“记得你欠我一回,睡饱了就得补偿我。”
“嗯……”昏昏欲睡,她以为他说的是象棋。
而于香檀这一睡睡掉整个白日,天擦黑才清醒,她用过晚膳后想继续再睡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煎烙饼。
“既然你不想睡,就来做耗体力的事,保管你一夜到天明……”
j火难耐的柳笑风一翻身,迟来数日的洞房花烛终于来了,没有红烛垂泪,于香檀在这一夜成了名符其实的少城主夫人。
第21章 城主夫人梦到鬼(1)
无月,风大。
树影摇晃,树冠因风的吹动发出呜咽的沙沙声,似女子的哭泣,一声一声十分悲切。
今夜,睡梦中的顾云烟睡得非常不安宁,眼皮不停的颤动,像是作着极惊恐的恶梦,一个披头散发、身穿白衣的女鬼飘浮在空中,伸出长长的鲜红舌头,不断吐出血……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彷佛从地底深处发出的森森阴声,近得在她耳边说着“还我命来……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她想逃,却双腿重如巨石,明明是她的腿却动不了,眼看着越来越大的白影飞到她面前。
啊!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是你该死,谁叫你抢了我的男人,你不死,他的眼中不会有我!
不,这话不是我说的,我什么也没做,不要来找我,我是城主夫人,你不能靠近我……咦!我是谁?
“呵呵……我是顾云霞,柳笑风的娘,我才是城主夫人,你是鸠占鹊巢的假货。”
不,我不是,我是顾云烟,顾云霞你走开,你已经死了,不要妄想夺回我得到的一切,那是我的。
是呀!我是顾云烟,不能让梦骗了,这是在梦中!
睡梦中的顾云烟拚命要醒来,可是怎么也醒不过来,光怪陆离的情景不停变化着,一下子是白天,一下子是晚上,她感觉身子异常沉重,一直往下沉、往下沉……沉到无底深渊。
她好累、好累,可是她不能停下来,因为有人在后面追着她,那个人是她……姊姊。
她死了,又从幽冥回来找她,她终于知道毒是她下的,所以回来找她报仇了,要她以命相抵。
不行,她一定要醒过来,不能被追上,不然会被带到阴曹地府,她还不想死,她要看着她儿子当上城主。
蓦地,自己一人躺在床上的顾云烟忽地睁开眼,她全身被汗浸湿了,连身下的褥子也湿成一块人形。
屋子内,灯火昏黄,六角宫灯无风摇曳着,她心口惊惧的看看四处,一个守夜的下人也没有,不知为什么,她感觉屋内特别阴凉,冻得她手脚微颤。
疑心生暗鬼,她看什么都鬼影幢幢,双手抱膝仍不觉得暖和,感觉四面八方有无数双阴沉的眼睛在盯着她。
“来人呀!快来人!丁香、秋月,你们死哪里去了,还不来服侍我……你们……”顾云烟大声的喊,可四周静悄悄,只有风的声音。
呼――
呼――
“你在找我吗?”低冷的女声缓慢而绵长。
“丁香,你死……吓!你……你是谁?”
正想扬声骂人的顾云烟一回头,一道白色影子缓缓飘至。真的是用飘的,脚不着地,把她吓得像射出的箭往面前的墙一贴,整个人抖如筛糠。
“你不是晓得了,我是死人。”
她将覆面的发撩高,露出一张青白的脸,眼睛下方浮着浓黑,除了眼珠子是黑的,整张脸白得犹如死人。
见状,顾云烟尖叫出声,几乎昏厥。
可奇怪的是,她叫得快要破音了,声嘶力竭,整座院子还是没有一丝动静,似乎所有人都睡死了,听不到半点声响,屋里屋外安静得犹如一座死城,蛙鸣虫叫声寂。
“你……你是云霞姊姊?”太像、太像了,她居然真的回来了……她不是在作梦吧!
清醒、清醒,快醒来,她在梦里,她还没醒……快快醒来……以为还在梦中的顾云烟用力拍打脸颊,想把自己打醒。
“不用把自己打成猪头,你没有作梦,是清醒的,我回来了,回来看看你这个好姊妹……”她飘来飘去,语气幽怨,彷佛带着无数的委屈和不甘,她在阴间太寂寞了。
“不,我……我不用你看,快滚……滚回去,我在作梦,你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假的,全是假的……”她惊恐的喃喃自语,两手胡乱的挥动着,想把幻影挥散。
“我是真的,你看我就在你面前,咱们当了二十年的姊妹,难道你认不出我来……”她桀桀阴笑,甩动三尺长舌。
顾云烟和顾云霞是隔房姊妹,两人相差仅仅六个月,妹妹顾云烟骄纵成性、性情外向,一有诗会、牡丹宴等必定盛装赴宴,成为全场最出色的一个,姊姊顾云霞温柔可人、性情腼腆,喜欢躲在妹妹身后当布景。
两姊妹感情原本还不错,说说笑笑,互相换着衣服穿,姊姊受了欺负,妹妹会代为出头。可是随着长房越来越富裕,私房超过其他房的总和,而二房因为顾二老爷的爱喝花酒渐渐掏空家底,姊妹俩的穿着打扮也就有了差别,慢慢地出现叫人心酸的对比。
顾云霞总是穿着花样百出的新衣裳,一年三十几套换着穿,头上的珠钗发饰不重样,好几只匣子都满出来。
因为长房只有她一个孩子,所以大老爷、大夫人很舍得在女儿身上花银子,他们宠女如命,如珠如宝,什么最好的都想给她,就算要天上的星辰也会找来登天梯去摘。
反观顾云烟所在的二房,兄弟姊妹众多,嫡庶子女一大堆,她爹有一妻四妾三通房,光是这些人就把二房吃穷了,所以她有三、五件衣服穿已是不错了,配戴的钗环簪子装不满半匣子。
可是她奢华的性子不变,又极爱出风头,不时地向姊姊“借”金钗、银簪、新裙子之类,而且从不还,一次、两次、三次……次数一多,心地善良的顾云霞还没开口索要,心疼女儿的大夫人先看不下去,把她屋里的贵重物品全收了去,让顾云烟想借也借不到。
从此两人的姊妹情出现裂缝,不若往日和谐。
再加上长房无子,顾二老爷有意过继自己的儿子谋夺长房私产未果,两房的关系更加恶劣,几乎少有往来。
但是真正决裂的原因却是柳向天,两姊妹爱上同一名男子,却只有一人如愿,夺爱之恨撕毁往日情谊。
“……你不要过来,走开,我不记得你,你……你一路好走,不要再来缠着我……”她死了、她死了,不会伤害到她,人鬼殊途,她害不到她。
顾云烟惊恐的自我说服,她闭上眼睛暗念各方神佛,观士音菩萨、佛祖、十八罗汉、阿弥陀佛……她想不起任何一句经文,因为她从未向佛,临时才来抱佛脚,祈求众神明护佑。
“这么无情呀!你占了我的屋、睡了我的床、霸占了我的丈夫,还抢走我城主夫人之位,你还给我、还给我,通通还给我……”女鬼嘴角流出血,一滴一滴往下滴。
一听她要索讨自己所有的一切,顾云烟也癫狂了,两眼赤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