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巴泽先生也很紧张, 甚至比她还紧张。
“莉莉丝, 除了第二十六题，这张卷上你还有哪一道题连题目都看不懂？”
巴泽先生交给她卷子, 莉莉丝松口气，原来是谈学习，那我没问题。
“除了第二十六题，还有这几道，对不起, 我实在看不懂所以胡乱答的。”
巴泽先生看了一下她选出的题，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是不是看起来都是一些‘啦啦啦’不明意义的字样？”
莉莉丝震惊的张大嘴巴：“巴泽先生您也知道？我问其他人, 他们都能看到题目，甚至能回答我，但他们回答的都是啦啦啦我听不懂！”
巴泽先生难以描述他听到莉莉丝的话时是什么感觉，是恐惧加深还是终于找到了同类松了口气。这说明不是他有什么问题，有人跟他一样, 绝对是这个世界出了什么问题。
“这几道是涉及心情眼球跟神学的题目, 我写上去的时候是正常的，没想到考完试就是这样了。不对劲, 这个世界不对劲, 为什么所有人都默认这是正常的？除了我们, 就没有一个人发现问题？”
莉莉丝倒是能理解：“大约因为我们是玩家吧？老师您也是玩家对吗？”
这是一个游戏世界, 那么游戏世界的NPC肯定都是按照特定程序跟逻辑来运行, 如果哪里出现什么错误，他们也会默认错误合理，继续按照逻辑运行下去。玩家是外来人，自然能轻易发现错误，因为人类不是按照预先编写好的程序运行，有更灵活的应对能力。
巴泽先生愣了：“玩家？”
莉莉丝见他的反应也愣了：“难道您不是，而是被雇佣来扮演NPC的AI？”
别看科幻小说里总说游戏研发AI做NPC然后NPC活了的梗，事实是，AI很贵的，无论是研发还是保养维护真的很贵，游戏公司为什么要自己砸钱研发，而不是雇佣已经存在的 AI扮演NPC？同样的工资下AI要比人类能管理的服务器更多，甚至可以同时应对数百上千的玩家。
如果一款游戏公司的NPC自己进化成智能度很高的AI，那就跟随便用脚买了一张彩票结果中大奖一样！首先证明是自创AI可以获得巨额专利费，还能拿到大陆政府给的专项奖金！智能度高的AI如果没通过图灵测试，大陆政府会评估价格后收购成为国家财产，如果通过图灵测试，AI将以自由公民身份默认跟公司签约三十五年，公司可以作为经纪人获得它工作赚取金钱的提成中介费——简单来说，就是会下金蛋的鸡！
可惜，世上往往没有这种梦里才有的好事。
巴泽先生发现事情与自己想的有很大的出入，他强制自己冷静了下，询问莉莉丝有关游戏的事。
莉莉丝有些小激动，难道，巴泽先生不是玩家，而是极为少的那种中奖情况？天，她竟然能遇到自我觉醒的NPC型AI？简直等同于见证奇迹啊！
“我之前在现实世界出了车祸，”莉莉丝告诉巴泽先生，“之后就在游戏世界了，我想，这应该是最新治疗方案，以前我就听说过有通过游戏方式来刺激人脑，唤醒大脑的医疗方法。”
就跟肌肉长久不锻炼会萎缩一样，人脑不运转，长时间处于昏迷状态也会出问题。在不断给予刺激，让大脑进行运转，有利于大脑功能复建，有的植物人真的能因此苏醒！
“以前我进入的游戏都很简单，什么消消乐之类的，全息游戏还是车祸之后所经历过游戏中的第一次。我刚进来的时候设定了外貌，好像一旦设定形象生成之后就无法改变了。”
全息游戏有很多种类，拟真度越高的种类，越是杜绝玩家使用菜单栏，那样游戏感太强，会降低玩家的代入感。身份也是同等道理，如果一开始就给你一个身份，你能查阅到，容易让玩家失去游戏热情，自己探索身份跟人设也是游戏的一部分。
巴泽先生问出关键：“拟真度这么高，你怎么判断这是游戏，而不是现实世界？”
莉莉丝点头，拎着裙子转了一圈，她身上的裙子变换了形态跟色彩，从便于活动的装束变成了公主裙！
“其他功能一般无法使用，但换装还是会随着自己的想法调整哦？”
没错，没有一个游戏公司会错过换装这个功能，正如没有一个玩家能拒绝换装的魅力！就算外貌无法改变，身高无法调整，唯有换装，无论是游戏公司还是玩家都会真香！
“要现在脑海中描述自己想要的服装类型，然后就会自动浮现几种可供选择的衣装，想象自己穿上其中的一个，就能实际穿在身上。”
莉莉丝介绍完之后立即撺掇：“试试看，如果不能换装，老师您可能就是自发觉醒的NPC，如果能换装，就说明您也是玩家，只是原因不明忘记了一些事。”
这很正常，大部分植物人都是因脑部严重受创，失忆都是比较轻的，变白痴都有可能。
巴泽先生闭上眼想象了一下，他身上的传统西装变了，变成了他曾见过的田间种田人的装束，穿着大背心跟背带裤造型。
莉莉丝忍不住哇哦了一声！完全不适合老师的风格，哈哈哈太不适合了，还是西装更适合老师板板正正的性格。
巴泽先生震惊的看着自己身上的服装，很快他又换了回来。
“这不可能，这不合逻辑，”他喃喃自语着，“我是来自外城被聘用来的教师，我没有在这里之外的记忆！”
莉莉丝流露同情的表情：“这很正常，因为我们生病了，被送去治疗，所以才会在这里进行复建。这个世界很像真实世界对吧？这是在模拟真实世界，让我们适应能够通过真正的眼睛看世界，真正的手触摸世界时的感受，等这部分的功能恢复之后，我们回到自己的身体，就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可是除了我们之外的那些人呢？他们明明都是真实的，他们都是真正的人！”巴泽先生忍不住反驳，“难道你认为你的同学，你的朋友们也仅仅是程序吗？”
莉莉丝被刺痛了，这是她一直逃避，不愿意深思的问题。
这也是巴泽先生难以接受的事。
对莉莉丝来说，她的感情牵挂是这个世界的她的朋友们，对巴泽先生来说则是他的妻子。他们是那么的真实，就像活着的人，你又怎能说他们仅仅是‘NPC’？
莉莉丝最终回答：“不管他们是程序，还是跟我们一样的人，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两人都沉默了，他们从彼此的表情跟眼神之中，确认了对方的想法。
对莉莉丝来说，她宁可这是游戏世界，哪怕她的朋友都是NPC不是真正的人，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有希望离开这里，回到现实世界，回到自己的正常生活继续活下去。
对巴泽先生，他宁可这是一个真实世界，哪怕他没有回到现实的机会，因为这样一来，他不用离开这里，能够这边的世界跟所爱的人在一起，继续毫无负担的生活下去。
他们仅仅是为了自己，选择了让自己能够接受的想法，实际上都是在逃避现实，他们之中无人敢去确认现实到底是什么。
巴泽先生深吸口气：“抱歉，我太激动了。”
莉莉丝轻声回答：“抱歉，我能理解你的想法。”
巴泽先生神色凝重，换装功能不能说明什么，他需要找到更多这里是游戏的证据，然后想办法送莉莉丝离开这里。说不上原因，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这个世界——不管是游戏还是真实，都在发生某种不详异变，如果可能，他希望莉莉丝能赶紧离开。至于他自己……他还需要搜集更多证据，好好想想。
“我认为，这个世界正在经受污染。”巴泽先生直奔主题，“如果是真实世界，就是被不知名的东西所感染了，如果是游戏世界，就是病毒感染。莉莉丝，如果你有办法离开这里，就要尽快，否则后续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莉莉丝惊讶：“污染？为什么这么说，巴泽先生？”
巴泽先生解释道：“之前的数学卷子就是证明，既然跟心情眼球还有神学有关的东西都感染变成不可视，我想心情眼球的设定可能是神学之中的一种什么东西，心情眼球本身就很诡异，很可能它们就是污染源。”
莉莉丝不赞同：“巴泽先生你这是偏见！小眼球是非常可爱的跟宠，您不能对小眼球产生偏见。”
说着，莉莉丝拿出小眼球捧在巴泽先生脸前：“您看我的露西，多可爱啊！”
然后她就看到巴泽先生疯狂后退，直到狼狈撞倒后面的桌子上，仿佛她手里拿的不是小眼球，而是一只巨大的小强。
莉莉丝惊讶，她试着往左送——
巴泽先生立即躲到右侧。
她又试着往右送——
巴泽先生立即躲到左侧！
莉莉丝：“巴泽先生，原来你这么怕眼球？”
巴泽先生：“快拿走！”
莉莉丝露出小恶魔笑容：“所以，看在我们都是玩家的份上，以后的作业我都不用做了吧，巴泽先生？”
巴泽先生：“……！”
这小鬼，肯定已经被邪恶的眼球污染了！
作者有话说：
。
第30章 姑姑您好
◎……◎
获得不用交作业福利的莉莉丝很满意, 为了照顾巴泽先生受伤的心，她将露西放回去。
她想着，只要以后让巴泽先生多接触接触露西, 巴泽先生就会接受我可爱的小眼球了。
莉莉丝心中飘过绝对会让巴泽先生深恶痛绝的想法。
“小姑娘，你在这里, 我正在找你——正好你的老师也在, 就跟你们一起说好了。”
就在这时候，亨利治安官来了, 中年发福的男人用手绢擦擦自己额头的汗，显然之前已经奔波一番。
“您好，亨利治安官，请问有什么事？”
巴泽先生赶紧整理下领带后站直身，似乎想掩盖刚才被眼球恐吓后的失态。
亨利治安官道：“是这样, 我们发现一辆出了事故的马车，似乎是从其他的地方来我们镇的, 车夫已经不幸去世，里面有一位小姐昏迷不醒，已经送去教堂治疗。从她身上的信件来看，应该是小姑娘的亲人，所以我专门过来找她。像这样的情况, 最好还是有个监护人跟她一起去比较好。”
说完, 治安官将信件交给巴泽先生，之后他对莉莉丝摘下自己的帽子微低头行礼。
“抱歉, 女孩, 我很遗憾的告诉你, 你的父母在德克瑟恩城遇到事故身亡, 由于交通问题其他人来不及赶去, 葬礼已经在神官的安排下完成，你现在的监护人是你的姑姑，她应该就是那名昏迷的女士。”
莉莉丝惊讶，她忍不住看向信件，此时已经快速翻阅完信的巴泽先生随手将信件交给她。
里面的内容跟之前莉莉丝找到的信大同小异，不过莉莉丝当初找到的信里的说法是她的父母已经被火葬，他们会通知他的姑姑处理丧葬事宜。而在这封发送给她姑姑的信中，则是说由于交通问题她姑姑一直没去，所以对方已经用遗产的一部分处理好了丧葬事宜，剩下的财产也由教会帮忙处理好了，只等她过去签收。而且信里也再次提起莉莉丝的事，表示还有一部分遗产跟她的侄女莉莉丝都在莫里西小镇，请她尽快去探望她孤身一人的侄女。
“我想请问，马车是在哪里发现的？”
巴泽先生正在询问亨利治安官。
“在来我们小镇的路上，最近我们镇跟外面的道路不太通畅，不知道是不是从矿区那边跑过来的一些魔物偶尔会袭击来往的车辆。”说道这里，亨利的脸色也不大好，“军队重点保护的区域是红晶矿区，所以我们这边根本顾不上，只能去找一些雇佣兵来巡逻。但你也知道，自从军队常驻之后，雇佣兵数量锐减，根本招不到人。我手下的人没有对付魔物的武器跟手段。”
巴泽先生听了也觉得情况很严峻：“这样岂不是很危险？”
亨利回答：“也还算好，魔物活动地带是那段连接外面的公路，没有威胁到小镇。就是这段时间我们镇跟外界的交通受到影响。不用担心，军队很快会扫清道路，他们也要考虑红晶矿的运输问题。”
巴泽先生皱着眉点点头，没去质问亨利治安官，他跟他的手下为什么缺乏此类武器这么没眼色的问题。作为一名治安官来说，肯定希望自己跟自己的手下武装到牙齿，但由于红晶矿的存在，国家不喜欢镇子里有太强大的武装势力，哪怕名义上是隶属于国家的治安官，也肯定不如军队更让对方放心。
“莉莉丝，我跟你一起去教堂看看。”
莉莉丝点点头，她本来还有些担忧自己多了个新监护人的话，她的小眼球怎么办，现在有了巴泽先生就放心了。实在不行，她可以将露西托付给巴泽先生，嗯……虽然这样会让巴泽先生很痛苦，既然如此，那就请巴泽先生努力帮忙，让她自己可以继续养露西就好了啊~嘿嘿嘿，我可真聪明。
大机灵鬼莉莉丝如此心安理得的想。
……
…………
他坐在一辆没有前后左右，周围漆黑一片的交通工具内。
看不清周围，只能猜测自己所乘坐的大约是无轨磁悬浮之类，速度很快，能听到耳边簌簌的风声，却平稳得一点晃动都没有，仿佛在黑暗无尽的天空飞翔一般的感觉。
他，从哪里来，正要去往何方？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在近乎半睡半醒的迷茫之中，他抓住了这一丝的灵感。他强制令自己去回忆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不肯让困倦带走自己的记忆。
——我是李秋仁，斯威渥大陆所属刑侦科警探，正因一个案子遭遇了不明袭击。
现在我到底在哪里，我又在往何处？
他艰难的睁开眼，终于看清周围的设施。
他果真在列车之中。
不，又或许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在列车之中，所以才看到类似列车的场景，证据是一切都模糊不清。
当你看到真实存在的物体时，它们会有明显的光暗对比，颜色变化跟物体与物体之间区别明显的分界线。
显然这里不是如此，周围的一切是灰黑色没有颜色，而无论是列车内的座位还是走廊，所有物体的边界部分都很模糊，仿佛它们本就不是棱角分明的固态物质，而是从分子层面就游离甚至融合在一起。
这有些像一个梦境。
但李秋仁之前从未做过这样奇异的梦。
他又像是网络上很多人传说的类似灵魂脱体，或者通天眼阴阳眼之类看到的情景。
是的，哪怕是科学发展到如此高度的世界，灵异学说也非常流行，大约因为那些本来就是客观存在的某种现象，不管有没有解释终究存在着，那么看到的跟经历过的人就会将其描述之后流传开来。
作为合格的探员，李秋仁的第一想法是探查一下这里的环境，他站起来朝车厢的一端走去。
车厢里面的设计极为古老，就像很老旧的旧世界电影里的车厢，仅有左右两排横向长椅的旧式火车的内部装潢。
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所有的椅子都朝向一个方向，也没有桌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