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吉米，这次事件突然，我还没来得及联络你。”
吉米知道这是好听的说法，大佬恐怕是看出他一开始有点逃避不想参与进去的势头，才没有主动联络他，这是很体贴的行为。
“没、没关系。有关李的事，我有事情想说。”
吉米说出自己所知的情况，表示希望确认李警官受到的AI的遗物，寻找其中跟案件相关的物品，尤其那本引发了李警官的素描本，最好能好好调查一下。
“我已经雇佣了‘便利店’的人取回了那些物品，也全部进行过扫描鉴定。你很敏锐，那本素描本没有问题，但素描上的画——”
“所用的黑色部分，是用炭所绘制。我们没有找到作为绘图使用的那块炭，但是从素描本上所分析得出的碳元素重构跟解析，可以确认，里面含有人体常见的一些元素，虽然被破坏了。”
吉米没意识到这个消息的含义，呆呆的重复道：“你说什么？”
ONLY-ONE进一步解释：“就是说，那不是普通的炭，而是人类烧制而成的炭，用那样的东西画出来的画，就是绘图本上的画。”
毛骨悚然！吉米不寒而栗，那幅画的含义已经让他感到反胃想呕吐了！竟然、竟然有人如此残忍，李警官的AI同事是知道那是什么材料才用它绘图的，还是在无知的情况下用了这样的材料，最终引发了不可预测的后果？
“他为什么这么做，这不合逻辑。他告诉李说，他接触过有关失踪案的证物后才发生异常，也就是说他知道那样东西跟失踪案有关，为什么他会拿去画画？这不合逻辑，完全不合逻辑……”
ONLY-ONE的声音很冷静道：“目前还不知道前因后果，根据所调查的情况就是如此。想要进一步调查，需要找到那块炭在哪里，最低限度，找到那块炭是从哪个失踪案现场，AI探员又是以何种形式获得。所以我调查了他购买素描本的商店，与失踪案交叉对比，购买素描本所在商铺的地点，与第七起失踪案的被害人活动范围相重合。”
屏幕上展现以为女子的形象，她有着极美的月色般偏银白的头发，比起她的相貌，让人印象更深的果然是她的头发，这种颜色极为特殊，看上去她也很喜欢自己的头发，所以才保养的无比的顺滑柔顺。
吉米立即抬手以手势控制滑动屏幕，让照片下面的文字展露。
“唐.修斯诺，女，28岁，物理天体学家，天文学者，计算机专家，曾负责多项大型空间站相关工程，复苏‘月球牵引计划’的重要负责人——月球牵引计划？”
吉米扫了一眼，发现这是个停滞的项目，但从名字看来，应该是想重启当年的月球轨道定位系统？
毫不意外的，这位女性在差不多一年半前就失踪了。她不是第一个失踪者，也不是最后一个失踪者，但所有失踪者里，数她的身份最为特殊，是大陆政府都看重的珍贵人力资源，可惜她失踪后的搜查毫无进展，再加上项目停滞，有关她的失踪案跟其他失踪案一起，成为了冷案——直到有一天被一位AI探员并案调查。
第46章 【现代】证据残留
◎……◎
吉米一目十行的浏览了下有关月球牵引计划的情况。
太学术的东西他也看不懂, 跳过高深理论，总结一下就是在旧世界，发生大灾难之前月球有着一套能固定月球轨道的装置, 该装置配备了当时科技最为前沿的AI系统。
然而，发生了大灾难, 这套系统似乎也受到影响, 月球轨道固定在现在的位置，对地球显然有着很明显的影响。很多人认为人类生殖能力急速下降就跟此有关。
另外月球更靠近地球, 会增加与地球之间的牵引力，潮汐现象也会增强，这显然对地球生物有着显著影响，甚至可能因潮汐的加剧暴露更多被掩埋在海平面下的地面——那之上有着大量的旧世界残留的资源，对现代社会有着相当重要的意义。
唐.修斯诺所负责的项目就是尝试唤醒远在月球的那套牵引系统, 他们的预定计划是先重建与月球之间的通讯塔，确认那边的情况。如果那边的AI系统依然运行良好, 那么就尝试唤醒AI系统重新启动牵引计划，修正月球轨道。如果AI系统崩溃了，那么就试图看能否手动控制，或远程修复。
一切全都是纯理论，没有任何实质作为依据, 但是在人类这一物种缓慢消亡的现代来说, 是不可多得的一种希望与研究方向。
但是此项目的进展不太顺利。其一是塔的重建花费了太多初期资源跟财力，而投入的这些资源无法短时间立即给予回馈, 对于一个科研项目来说类似无底洞, 只是为了渺茫想希望投入这么多, 大陆政府其实已经算非常冒险了。
另一个问题就是, 有关月球的那套AI系统, 明明是大灾难之前才出现的很‘古老’的AI，却有着超乎现代人所想象的特殊算法跟运转模式。
举个例子，好比你要是对一种细胞下达学会‘游泳’的指令，它们会用各种方法来达成‘游泳’这一目的，有如水母般吞吐喷射，有如水蛇般蜿蜒，有如鱼鳍般滑动，还有如青蛙般蹬腿——总之各种各样的方法都会出现。最终经过尝试跟试错，会有最适应的方法出现。
可以注意到，大部分的鱼类会用鱼鳍来游泳，说明这就是通过自然选择得出了适合生存在水中善于游泳的最优解。
同样道理，AI的算法也一样，在AI刚刚出现的初期，构建AI基础骨架与核心的算法，其实层出不穷。但最后经过事实验证跟历史淘汰，最优化的算法被保留下来，这就是现代AI大部分使用的核心算法。也就是说，就跟千奇百怪的人都有着类似框架的骨骼一样，大部分的AI其实都建立于相似的核心算法。
但是，月球上的AI诞生于这个时代之前，那时候正是各种算法百花齐放的年代，因而月球上的AI的核心算法跟常规的完全不同，现代人很难解析利用跟重启它。
唐.修斯诺面对的就是这样的糟糕境地，他们已经完成塔的搭建，甚至建立了与月球的联络通道，最终确定了那边的AI系统依然存在，人类难以手动接管AI的权限，因为能够接管权限的硬件设备跟密匙已经全部遗失在海底了。唯一的办法是唤醒AI，让AI理解现状后调整月球轨道。
于是问题就出在如何唤醒AI上面。
唐.修斯诺给出的理论是，AI处于沉睡阶段，是因为它自身的缺陷——在最初设定的时候，没有为它设定人格趋向，导致完全自由学习的AI被海量的数据所淹没，它难以确定自己要‘学习’什么，或者说‘成为什么样的人’。
这或许让人有些困惑，但这是AI诞生之初常见的现象。AI的性格跟学习趋向会跟初始输入给它的数据流有关，曾经有个实验，某公司将AI完全自由开放的放在网上，结果被网友们刻意输入偏激观念，成为了个种族灭绝主义分子，最终研发人员不得不叫停。
给予AI什么样的数据，完全由人类决定，之后也会影响AI自身的核心概念。
但是月球的AI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当初它的设计人给它的设定是让它可以完全访问月球服务器的所有数据，这些数据非常繁杂琐碎，很难让AI产生有偏向性的人格。
因此在初期阶段，该AI如同自动化程式，只对最高执行官的命令进行反应并加以执行，没有太多的灵活应变能力。
与地球的通讯断网之后，可能是因为失去了最高指令塔，令月球的AI陷入了瘫痪。
……总之，大致看一下也知道这绝非朝夕能解决之事，而一项科研项目最要避免的就是周期太长导致看不到回报。
其实在唐.修斯诺失踪之前，她已经面临项目被迫停摆甚至完全撤销的困境。但是她向上级表示，她有了更好的计划，可以尽快唤醒月球的AI，目前已经有了一定的进展，稍后会提交报告申请项目延续。
是的，就在这个当口，她失踪了。
吉米一边看，一边咂舌：“啧，我该不会掺和到什么大事里了？不不不，一定是巧合。”
他跳过项目的部分，思考之前获得的情报，关键在于这个人失踪的地点跟素描本购买地点接近，也就是说那个AI警官其实在调查之中发现了什么？炭……人类……
“我说，我有个可怕的想法，”吉米脸色惨白，“该不会杀了她的人，把她烧成了炭，做成了绘图笔之类的工具，被AI警官接触到？在调查的时候他产生了某种‘灵感’，或者说是‘灵视’，于是就近买了绘图本将这种灵感画下来？”
灵视，是一种玄学灵异的常用说法。一般泛指能看到正常感官之外的东西。灵视的种类很多，有能透视的，有能看到过去未来的，有能通灵看到灵异存在的，还有看到一些预兆景象分析这些寓意能获得重要情报等等。
跟坚持科学破案的李秋仁不同，吉米已经开始往玄学上思考这个案件了，他觉得事情很可能是他所想的那样。
ONLY-ONE顺着他的思路道：“绘图铅笔的销售渠道很少，已调查过相关制造厂，未发现可疑之处。”
“不，你没听懂我的意思，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是工厂制造的，应该是那个犯人自己手工制造的。嘶——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思，太恶心了。总之，这样东西应该不是通过贩卖的形式到AI探员的手里。”
吉米说道这里，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是他，看到一支笔掉到地上，还是一支不怎么用到的铅笔，会特意去捡起来自己用吗？不，他多数会视而不见。像AI探员则更可能当场捡起来，然后当做失物上交，不会自己留在手上，更别提用它画画。
如果是从案发现场捡到的笔，作为证物的一部分应该封存，更不可能被拿走使用了，这不合逻辑。
但是，如果是其他地方获得的铅笔，对方也不该立即将其当做跟失踪案有关的物件不是吗？
“不是捡到的……还能让他知道是跟失踪案有关……但是他却使用了，也就是说最初收到的时候他还没想到这跟失踪案有关……”
吉米灵光一闪，他抓住了灵感！
“是有人给他的！而且这个人，跟失踪案有着某种关联！他当时没有当回事，将笔拿回去了，但使用之后发现跟失踪案的联系，于是也怀疑了那个人！”
由此引出疑问，为什么他没有立即去调查那个嫌疑人，而是将线索交给了李警官？
“他不确定是不是那个人？又或者，那个人的身份很麻烦，没有切实的证据根本无法动摇？”
ONLY-ONE提出一种可能性：“也有可能他只是怀疑，并没有联想到那么深远，就连李都觉得是病毒的问题。”
——是了！很可能就是这样！
吉米想通了，如果是一个人类遇到这样的事，会第一联想到灵异事件，进而怀疑对方。但对方是AI，第一反应不是遇到灵异事件，而是认为自己感染某种病毒。他可能隐约察觉到问题，却不知道问题在哪里。这就是当局者迷了，从吉米的角度，很容易逆向推导出是绘图本上的碳粉，最初作为绘图工具的笔有问题，但是作为被‘感染’的AI探员，他多数认为自己中毒了。
他怀疑是自己接触的某项东西让自己感染病毒，作为AI他肯定考虑的是存储媒介，而非笔这类文具性质的东西。
“回收的物品之中没有铅笔。”
吉米再度调出AI探员交接物品的照片跟清单，没有看到疑似铅笔的存在。
ONLY-ONE提醒：“回收公司不会将所有的繁杂物品全部回收，办公文具这类金额过小且没有任何个人意义的物品可能依然留在原处，尤其是办公文具——”
吉米抬起头，他也想到了：“——会被误判为是工作用品，留在他所工作的地方，也就是刑侦部门！”
那支笔，现在应该依然留在刑侦部，继续使用的那张办公桌之上，与其他的普通文具混在一起！
第47章 【现代】魔鬼的礼物
◎……◎
重要物证有可能就在警察局, AI探员曾经的活动地带。
吉米没可能拿到，他只是个黑客，唯一在警界的关系就是李秋仁, 现在这位老大躺在医院病房。
至于ONLY-ONE，据他所知, 这位黑客将自己的个人信息隐藏得非常严密, 甚至有人质疑ONLY-ONE不是人类而是一名混入人类论坛的黑客。但伪装人类对AI有什么好处？观察学习人类社会吗？说句玩笑话，这可能违反了反歧视法规, 但对AI来说真的没必要从人类这里学习黑客技巧。AI会学习人类的创造力、想象力，这些都是人类的天赋技能，至于电子计算机的使用上——诞生于数据海洋的AI，无需生活海面上的人类来教它们如何在海中畅游。
扯远了，总之ONLY-ONE不太可能亲自出面来取得证物, 这违反TOP ONE大佬一直以来的人设。
“要怎么拿到东西？”吉米问道，“事先说明, 我可没这能力。”
ONLY-ONE回答：“我会雇佣‘便利店’来做，你先准备好全息扫描仪跟解析工具。”
吉米吹声口哨：“有钱人！”
记得之前大佬就说过自己曾雇佣‘便利店’取回了AI探员的遗物是不是？频繁使用‘便利店’的服务，也只有这等层级的有钱人了。
所谓‘便利店’，实际只是包装得好听点的名字，它其实更类似万事屋跟跑腿服务。只要给钱, 大部分的活它都做, 这也是唯有‘现代’才出现的特殊行业。
就跟很多人懒得取快递，会找跑腿服务上门类似, 现代人很多宅在家里不喜欢离开网络, 那么便利店的人便帮忙做他们懒得做的工作。
当然, 这只是低等级的便利店, 高等级的便利店则五花八门了, 从法律顾问到武器供应商或私人佣兵团体，甚至几者的结合体都有。当雇主想要‘便利’，只给出要求，店铺评估风险难度之后给出价格，之后钱货两讫，没人去探究对方到底以何种手段达成任务。
是的，你恐怕想到了，哪怕连杀人外包这种工作都有便利店在做，且屡禁不止。不过这种活，无论是下单的人还是接单的人都担任重大风险，在人口极为低下的现代，杀人超过一定数量是会被冠以‘反人类罪’处以极刑，其从犯的罪责也不轻，因此要做就不要被人抓到把柄。
ONLY-ONE所雇佣的便利店如果有获得警用物品的渠道，那收费绝对不低。
吉米有些蠢蠢欲动，他有点想知道便利店是怎么做的。没什么，就是出自黑客的好奇心。哪怕他知道这行为有点作死，还是忍不住接入了警视厅的监控网络。
吉米的想象是会出现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飞贼一样的人物飞檐走壁，潜入警视厅，之后翻箱倒柜找到他们要找的东西，再拿出来。
结果，现实是清洁机器人进入办公室，将AI探员所在办公桌里里外外所有的文具重新换新，之后旧的拿出来，丢入回收篓，几经周转，里面的东西被自动打包后以包裹形式寄出。
是的，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影露面，仿佛在嘲弄吉米：大人，时代变了！
吉米恶狠狠咬牙：“这就是便利店吗，可恶，我想的话明明我也能做！”
——就是他不敢！
小打小闹还可以，这种在践踏警局面子的边缘蹦迪的工作，他还是会考虑下要不要这么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