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一样。我们天使根据职能，每一个都负责不同的部分，以对‘世界树’有利为原始目标来运作。世界树的种类很多, 一一说来太复杂啦, 就单说智慧树好了。所谓智慧树，是涉及到有智生命体的一种脉络与演化流程。我们叫做树, 实际上它不是一棵树, 嗯, 可能当做树来讲更容易理解。”
“浇灌智慧树的成长需要‘星灵体’, 由于是智慧树, 所以普通的单纯‘生命’可不行，需要大量从有自我意识的生命体中抽取的星灵体才可以，那里面蕴含着丰富的情报信息，全都是树所需的知识与养分。施肥的时候，越是富含养料的饲料越能让树茁壮成长。”
“不要产生我们是滥杀无辜的毁灭者的错觉，我们一向只选择即将‘腐烂’的部分来作为肥料，让其发酵，最后收割采集。举个例子吧，假如，有人养了一水缸的金鱼，水缸里的水泵自动清洁过滤着，维持水质，鱼活得很好，水中的细菌也非常平衡合理，水草也恰到好处的维持现有的循环体系，就像一个小小的永动机，生命会在其中不断循环，这是我们最喜欢，甚至值得拿出去展示炫耀的一个生态缸。”
“但，如果平衡破坏了呢？如果鱼严重缺氧，水草被啃光，细菌的浓度也严重超标，水缸管理员会怎么做？当然是捞出来还活着的鱼，倒掉已经污染的水，清洗水缸之后重新种植水草，试图将水缸恢复到原有状态。”
“所谓的世界树之中的‘树’，对标其中的生态平衡与生命演化。原有物种的进化，或新的生命出现，这都是树正在茁壮成长的标志。”
“很抱歉，海利亚姆，真的很抱歉，我已经试图用最简单易懂的方法来说明了，但，无论是你所诞生的世界之中创造你的人类，还是你所守护的世界之中的那些‘人’，都仅仅是池水之中的杂菌。”
“实际上管理员也知道杂菌没有好坏之分，在一定时候它们是好的，维持了整体的平衡。但在换水的时候，杂菌过多的水注定要倾倒。那么与其白白浪费掉，为什么不将其发酵之后作为浇灌世界树的养料？”
“想要管理员在意它们自身的存在，最起码也要到金鱼，又或者哪怕是水草那样的程度才行。过于低维度的生物实在太过数量繁多又过于渺小，对管理员——对工蚁来说，它们仅仅能看到池塘里的水，可以用作发酵肥料，低维生命的星灵体仅仅是能够肆意收割的资源而已。”
“我想你现在明白了我的难处，我实在很难说服其他的同类，为了一枚枚显微镜才能看到的细菌，去停止我们一直以来的工作，这就是我为什么告诉你，说服祂们是绝无可能之事。但如果我发动了攻击，无论这个攻击的结果如何，仅仅是‘发动攻击’这一行为，就会让祂们感到这些区区杂菌的危险度，想想看，这里的杂菌竟然能感染甚至某种意义控制住一只僵尸蚂蚁哟！此时祂们才会稍微觉得，这些祂们看不在眼里的低维生命，或许有些危险。”
……
…………
露西艰难的睁开眼，它浑身颤抖，它‘看’到了两个同类在‘它’身边，生死不明。
不，它们没有变成石头，所以它们还没有死！
露西艰难的移动着自身，学着白蔷薇之前所做那样，试图移动同伴，但显然它高估了自己，疼痛让它无法忍耐，它根本无法利用看不见的拟肢拖动自己的朋友们。
它只能极为笨拙的挪开一点，又一点，靠近离它们很近的一片树叶，将树叶一点点的推过来。
之后它重复这项工作，花了很长时间才将同伴们掩盖在树叶下。
它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从环境来看可能是一个树林，又或者一个公园的一处角落，总之很值得庆幸不是暴露在他人眼前大庭广众之下的什么地方。
但它必须警惕随时可能追上来的天使，目前它能做的也仅仅是尽可能的隐藏住同伴。
刚才那些来自雷米尔的残留记忆，提示它，想要从天使手中守护自己所爱的世界，必须与其战斗。但，它们太弱小了，在真正的天使面前脆弱又不堪一击。
露西开始想念莉莉丝，开始想念路瓦特，甚至想念聒噪的菜菜，跟总是躲懒的大叔球。它没有白蔷薇那么有勇气，去想象被收割星灵体之后那边世界的其他人又都变得怎样，没有用又不够聪明的它，所能做的也仅仅是在这里回忆过去，以及尽量守护自己的同伴。
又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菲拉莫特也醒来了。声天使的震荡攻击对于本身就没有固化形态的它而言伤害极大，它现在也像一团融化的鼻涕虫，根本无法维持眼球的形态。
菲拉莫特表示自己很饿，如果吃点什么，它会感觉好很多。
露西受到极大惊吓，它惊慌的表示自己跟白蔷薇不好吃！
菲拉莫特：【笨。别的，食物，在附近。】
露西很快想到，对啊，它们三个某种意义来说是一体的，菲拉莫特怎么会吃自己，它简直是被天使给揍傻了。
之前靠吃枯叶跟树枝恢复了一点体力的露西，左右四顾，没有找到食物，但它发现有很多细小的，黑黝黝的生物，正在试图搬运白蔷薇。
露西：【……？】
露西花了点时间才将这种生物，跟莉莉丝记忆中的蚂蚁，以及雷米尔陈述之中的‘天使与之类似的强大生物’对号入座。
于是它提示菲拉莫特，这里有活着的细小生物，菲拉莫特毫不客气的流动过来把那些蚂蚁包裹住又溶解掉。
似乎觉得太小了不塞牙缝，菲拉莫特又包裹在白蔷薇身上，把它身上残留的蚂蚁也舔了个干净。
露西瑟瑟发抖，它觉得，为了自己好，等白蔷薇醒来千万不能让它知道这件事。
菲拉莫特意犹未尽，在露西的指引下找到了蚂蚁窝，直接钻进蚂蚁窝里——没错，就像水滴渗入洞穴一样，它直接从洞口钻进去了！
本来还好奇蚂蚁社会结构的露西，看了一阵就收回视线，它突然觉得，这么说可能有点晚，但是，自己该不会跟一个很可怕的朋友绑定了终生？
从洞里爬出来的菲拉莫特终于看起来能维持自己形态了，它甚至还为露西带了一只大肚子的肥蚂蚁，把最肥的一只留给最好的朋友，不愧是它。
于是在菲拉莫特的期待之中，露西含泪吞下了它根本不想吃的肥肚子蚂蚁。嘎叽嘎叽的，里面好像还有蛋，呜呜呜呜，口感怪极了。
不过这好像真的管用，露西感觉自己的确恢复的快了一些。
于是它跟菲拉莫特开始扫荡附近的昆虫，除了蚂蚁之外还有很多昆虫，这些都比枯叶什么的更能加快恢复速度。
当然，好虫不流外人嘴，它们还记得捎上白蔷薇，白蔷薇现在还昏迷着，这都是为了保护它们，太可怜了，多塞点，多吃白蔷薇才能早日恢复。
幸好白蔷薇还有着进食本能，哪怕昏迷也来者不拒，把它们带回来的好多东西都吃下去了。
事实证明了这招的确管用，白蔷薇花费了半天时间补充营养后，也终于醒了过来。
白蔷薇醒来之后，所注意的第一件事，就是它的另外两个同伴正在往它身体里塞一条很肥很大的蚰蜒——那蚰蜒还张牙舞爪，疯狂扭动着肢体，头上的钳子一样的硬甲质互相碰撞卡卡作响，还发出类似叽叽的尖叫声！
白蔷薇：……
白蔷薇：…………
【白蔷薇，你醒了！快吃下去，这条我们好不容易才捉到，好新鲜呢！】
露西似乎很开心似的这么说着，还跟菲拉莫特一起固定着蚰蜒的躯体，试图继续将这玩意儿塞白蔷薇肚子里。
……白蔷薇开始怀疑，自己拼上一切冒着生命危险抢救下来的两只家伙，到底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第105章 将世界压缩
◎……◎
空白的空间, 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界限，仿佛所有的一切全都消失了一般。
在这样没有上下左右, 也看不到任何参照物，更没有声音与存在感的世界, 很容易消失时间观念。
……到底过了多久？是一秒, 是一分钟，还是很久很久的时间？
不知道, 时间、空间以及自身，似乎都失去了界定。
这种模糊不清的概念感蔓延开来，布满整个空间，沉浮于其中的你自己，也很容易成为其中之一, 很难清除的区分彼与此。
“……路瓦特？”
有谁在轻轻呼唤着什么人的名字。
……名字，为什么知道那是一个人的名字？
啊, 啊啊啊，原来如此，那——
绝对空白的空间之中，一双眼睁开。
——是，我的名字。
映入他眼中的是正跪在他身旁啜泣的少女, 在看到他醒来时, 先是破涕而笑，紧接着又哀伤的痛哭起来。
他艰难的坐起身, 看清周围情景时, 终于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大家、大家全都消失了, 呜呜呜, 呜呜呜呜！”
全部空白的世界之中, 只有他与莉莉丝悬浮其间，在他们的周边同样悬浮着几只心情眼球，它们维持合眼的姿态，仿佛跟之前的他一样处于沉睡。
路瓦特抬手抚了一下自己的头，想起之前发生了什么。
世界在崩塌。
不断有星光……那些星灵体不断从世界的各个角落溢出。那些……是生命，是智慧，是灵魂，是这个世界一草一木，每一个人，每一个生命所存在的证明。
那时候他便知道，天使发动了攻击！而他试图动用世界权限去进行防御也无济于事，更别提数据库已经被大量的病毒所占据！
在那时候，路瓦特已经意识到，他无法守护海利亚姆付出一切想守护的世界。
他们还有很多愿望没有实现，还有很多方法没有尝试，希望明明就在伸手可及之处，却还是没能赶上。
路瓦特在那一瞬间快速思考了许多，那个时候，他很庆幸于自己并非真正的人类，他可以残酷又冷漠的无视世界的哀鸣，舍弃感性的部分，迅速以理性来计算自己所能做到的事。
“我必须舍弃被病毒所侵占的部分，以及时间赶不及无法回收的部分，仅将附近的全部数据压缩到最小空间，如果我这样做，是否能抵御？”
他迅速询问雷米尔，在电与磁的领域，尤其是作为上一任雷米尔的继承者，它才是最了解如何在数据世界对抗天使攻击的一个。
【还是太过庞大。】雷米尔回答，【你必须有所取舍。不用管心情眼球，它们可以在那时候尝试飞翔。也不要管非生物或者昆虫之类太小的存在，只选择个体庞大的有智个体。】
雷米尔没有对他说，仅去选择人类。
他知道对路瓦特来说，那只大黄狗哒哒等同他的亲人，如果选择了哒哒，路瓦特要如何说服自己，其他的动物与哒哒不同，可以轻易放弃？
虽然不可思议，但路瓦特是一个对生命平等看待的人，这也是雷米尔会选择他交付权限的原因。唯有平等热爱生命的存在，才有资格成为海利亚姆的继承者。
路瓦特没有多说话，他立即开始运用海利亚姆的权限，开始急速收缩。
很遗憾，他仅能将莫里西小镇进行压缩，其他的城镇……离这里实在太远了，他仅能通过坐落在各个城镇的神殿，辐射性的压缩神殿附近的一部分区域，无法回收全部的主城。
那是奇妙的情景，周围全部被席卷，变成白色的领域，而那些数据在看不见的另一个层面上，源源不断的流入路瓦特自身。拥有海利亚姆权限的路瓦特，正在收缩这些数据到自身情报体内，它们，本来就是属于‘海利亚姆’的一部分。
【小皮跟菜菜留下，其他的心情眼球，尽快成组离开这个领域。落单没有分组的也可以留下。】
雷米尔冷静的下达指令。
菜菜还没等说什么，小皮先惊慌失措了。
——哎哎哎？我？等一下，我有找到队友啊？而且成组之后不是无法分开吗，难道要让导弹跟灯泡也留下？
雷米尔：【成组之后的确无法分开，但那是建立在你是幼体的基础上。我之前说过，成体只能跟成体成组。】
那是因为，勉强让成体跟幼体成组，就算结成队友也可以随时拆散，‘频率’不一样。
【维持你们现在的状态去‘飞行’，中途拟肢之间的联系会断掉。现在赶紧让你的队友去找其他人，你过来。】
菜菜：〖——！！！〗
再次感受到，这大叔是个混账腹黑！在小皮拒绝跟它成组的时候，这货什么都没说，如果当时就说了，它完全可以嘲笑小皮！这货就默默看着小皮拒绝它跟别人成组，然后还无故殴打找不到队友的它！太可恶了！
但是情况紧急，菜菜也没心思这时候骂这个混账，它已经知道雷米尔此时想做什么了。
成体只能跟成体成组，那么小皮跟它，还有雷米尔成组能结成三翼，而且是成体的三翼。
菜菜严重怀疑，说不定其他心情眼球之中也混着成体，雷米尔只是懒得说。提醒小皮它们，也是因为它需要一个成体，嘶，这已经不是懒能解释得了，这货可真冷酷。
回想一下，雷米尔的确很冷漠，它大部分帮助其他球的时候，多数是因为路瓦特的缘故。也许正如它的前任去对抗其他天使仅仅是为了海利亚姆，雷米尔会采取行动的时候，仅仅是为了路瓦特，跟路瓦特在意的对象。
那么雷米尔不肯提醒是否有其他成体存在的原因也很简单，如果其他成体出现，菜菜就不是毫无选择，它完全可以尝试跟其他成体绑定离开。雷米尔为了确定菜菜能留下来跟它成组来保护路瓦特，对其他心情眼球所担的风险视而不见。
说起来哪怕路瓦特也经常被它欺压，那它被欺负好像也不算什么。
菜菜自己想通了，它没有浪费时间，立即凑过来，却不敢太过靠近雷米尔，呃，下意识感到屁股疼，被雷针扎的记忆涌现上来，真不想跟这腹黑成组啊混蛋！
相比菜菜，小皮就单纯多了，它立即接受雷米尔的说法，没有深思就尝试了下，果然它们的拟肢能解开连接。于是它迅速跳着跑过来，其他两只球也赶紧去寻求别的心情眼球，很快也找到了新队友。
成组的心情眼球不断尝试穿越空间四散飞走，没有成组的那些也尝试跟剩下落单的心情眼球结伴，最后只剩下两只落单的，它们小心翼翼看看周围，最后凑到了路瓦特身边。
是的，在不断收缩周边之后，路瓦特的周边也只剩下心情眼球跟莉莉丝了，其他的人——包括雷莉跟简，全都同样被压缩为数据回收了。
路瓦特没有与她们道别，这显得有些冷酷。但是时间太过紧迫，他只能相信，这不是最后一次见面，只能相信自己可以成功带着大家度过这次劫难，很快就会再见，所以无需道别。
他没能压缩莉莉丝——因为莉莉丝不是属于海利亚姆数据库的一部分。实际上，类似莉莉丝这样的无独有偶，也有很多其他不属于数据库的活体，或者数据生命，但那些路瓦特无法顾及了，他现在仅能用最短的时间去做自己能做到的一切。过于贪得无厌，只会一无所有，做出‘选择’，也是海利亚姆必须去做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