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然将自己当成了问竹仙君的亲传弟子,隐隐威胁道:“虞沛,我倒能容你胡闹,可要是之后问竹仙君打听你这差事做得如何,叫师兄该如何应——”
话音未落,一柄凿子忽破空刺来。
那凿尖卷裹着凌冽气息,穿透他的衣襟,擦颈而过。
他还没回过神,就成了让箭矢射中的小雀儿,被狠钉在树干上。
虞沛远望着他含惊带惧的眼,平静道:“对不住了师兄,天热手滑——你没吓着吧?”
许睦之已是三魂没了七魄,呼吸急促,半晌应不出一个字。
系统小声说:“小殿下,您要再闹两阵,待会儿男主来救的可就是他了。”
竟忘了这茬。
虞沛抿出一点笑:“早听闻许师兄心胸大度,定然不会将这点儿小打小闹放在心上。来时我瞧见这附近有条溪流,师兄要等得累,不如去歇歇脚?”
小打小闹?
附在凿子上的灵力厚重炽烈,如旺火炙烤着许睦之的侧颈。不多时,热汗便覆过冷意,令他胆裂魂飞。
他眼一眨,视线被汗珠模糊大半。
她分明是故意为之!
那凿子要再偏一分,他可真就没命了。
许睦之忍着冲上头皮的惧意,去拔那凿子。
但钉死在树干里的凿子竟纹丝不动。
他揩去掌心热汗,浑身抖得厉害。
这人到底是有多强?他拼死拼活地使劲儿,凿子都不带动的。
“许师兄别乱动,小心伤了脖子。”虞沛操纵灵力拔出凿子,又往前两步,“我来帮你。”
“别!”许睦之惊叫出声,险些破音,“你就站那儿,别过来!”
踉跄落地后,他撑着发软的膝盖,提起半篓灵石拔腿就跑。
“我、我去那边挖灵石,你别过来!别跟着我!”
等他走远,虞沛蹲下身,仔细观察起阵眼。
约过半刻,渐有窸窣响动落在耳畔。
她眉心一跳。
来了!
男主终于上线了。
虞沛起身,扶着右膝朝前跛行两步,抬眸道:“这位道友,我不小心——”
话音戛然而止。
来的人并不是男主。
她与闻云鹤有过一面之交,而眼前这人面生得很。
看年岁不过十六七,瞳仁清浅,未见半分笑意。银袍广袖,发丝经骨簪半挽,两鬓各垂下一绺,由精巧银箍束着。
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烟萝草树中,如浮出山际的银月,压下不近人情却又避无可避的冷视。
“何故闯山。”他问道。
一把嗓子也与皮相相近——被清寒乱玉洇透了。
虞沛没急着回答,而是垂下眼睫——
一柄寒剑凭空而横,剑尖直指她的颈子。仿佛她再往前一步,就会破开血肉,取她性命。
“你这人好没礼貌,哪有一上来就拿剑指人的道理?”她的表情同方才一样平静,并没有什么变化。
那人态度漠然:“此为禁地,生者不入山。”
言外之意,便是她再往里踏进一步,就得送命。
“可我还在法阵外面,并没闯山,要不要先将剑挪开?”虞沛好脾气道。
银剑未动分毫。
虞沛眨了下眼。
“我知晓了。”
话落,她飞快掐诀结印。
“陵光诀七,天车止杀。”
顿有赤色气流从她袖间飞出,急速缠缚住银剑。
灵息流过剑身,眨眼就凝成薄冷刀刃。
刃尖恰抵在身前人的心口处。
“可否先将剑挪开?”她又问一遍。
那少年未瞧刀刃,目光仍落在她脸上。
再开口时,他声音更冷:“这便是,你遵循的道理?”
一时间,流覆在剑刃上的两股气息冲撞得更为厉害。
剑拔弩张,而两人皆无退让之意。
系统:……
现在男主来了要救谁?
横在中间的那把剑吗?
作者有话说:
文案大纲改了十几遍了,再不开文估计还得改十几遍。
一些阅读指南/排雷:
1.这次想换种风格,会非常非常大白话
2.成长向、非大女主,不过这次女鹅起点会很高
3.半剧情半感情,微群像
4.1v1,女主万人迷,单箭头很多,必然有雄竞剧情,有条单箭头是伪骨科(不吃这几口一定要慎重!)
辛苦阅读,感谢!
第2章
◎“你若觉得我不礼貌,大可以拿剑砍我。”◎
系统在虞沛身边待了十几年,就没在她脸上见过多少表情。
平日里常是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对什么都不上心。
殊不知她这人又欠又贼。
譬如眼下,她面上瞧着和气,藏在袖下的手却已经开始催动第二道杀诀。
但系统不在乎。
干他们这行的就得利索些,拖泥带水迟早要成炮灰。
它本想在她动手的时候给她摇小旗,直到它认出了来人。
“小殿下——”它陡然出声,“他是尺殊!”
尺殊?
虞沛打量着眼前这人。
若说宿盏是《病弱》这本小说中的最大反派,那守正不桡的尺殊就恰好是他的极端对照组了。
这位年少成名的天才在原著中出场极少,可回回都是天摇地动。身为鬼域少主,他精通鬼术不说,更是五界中的剑道翘楚。
可问题是,他不应该出现在此处。
系统也反应过来:“他这会儿应该在鬼域啊,怎么会来看守云涟山?”
原著里看守云涟山的是几个连姓名都没有的路人甲,而尺殊第一次出场则在半年后的宗门大比——作为千光剑派的首席弟子参与比试。
虞沛想了想:“应当和重生者有关。”
那人重生后做过的任何事,都会带来不可预估的后果。现在守山的人从路人甲换成了尺殊,或许也是受此影响。
但比起路人甲,尺殊要难应付得多。
修为更高,还只认死理。
不过……
虞沛在心底问道:“他也算剧情人物,是不是也能积攒攻击值?”
系统:“是,尺殊的一道剑气足以积攒10点攻击值了。”
那不相当于十个许睦之在骂她?
也行。
速战速决。
考虑到闻云鹤即将过来,虞沛开门见山:“你若觉得我不礼貌,大可以拿剑砍我。”
系统:“……”
这么做任务会死的吧!
尺殊稍怔,冷眸中渐浮出一丝茫然。
“什么?”
“砍我。”虞沛反问他,“对擅闯禁地的人,只做口头敲打能有效么?”
尺殊拧眉。
某一瞬间,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误食毒菇,瞧见了幻象。
他看守云涟山已有十几年,擅闯者要么求饶,要么逃跑。
可像这样求着砍的,还是头一个。
“你入山到底有何目的。”他神情更冷,那柄银剑也跟着抵近一寸。
一道剑气如游蛇般送出,又在逼近她的瞬间,被她挥袖挡开。
虽没能刺中她,可尺殊也探清了她的灵力。
是分外纯粹的金火双灵,并无邪息。
【攻击值+10,来源:尺殊的剑气。】
拿到想要的东西,虞沛心满意足,连带着看尺殊也顺眼不少。
是座小冰山不假,可好歹给分痛快。
暂且先养着,往后再慢慢薅。
现在只剩一件要紧事了,就是赶在闻云鹤来之前将他糊弄走。
她步伐轻快地朝后跃跳两步,避开那剑。
“我只是想在附近掘些灵石,你也瞧见了,背篓就在这儿——”她指了下右手方。
尺殊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
空无一物。
他复又看她,还是那表情,却满脸写着“我不瞎”。
虞沛:“……”
那许睦之才是深藏不露的大反派吧!
方才腿都软了,竟还能扛走半背篓十斤重的灵石?
他不瘦谁瘦!
“灵石还没掘采多少,不过采灵石的工具——”
也被许睦之卷跑了。
虞沛攥紧了拳。
这人八爪鱼吗这么能带!
“其实……”她定定道,“为了修行,我们平日里都靠手来掘采灵石,所以不带工具也很正常。”
话落,她躬下身,直接用手破开一块灵石,再面不改色地拿起。
“——就像这样。”
尺殊怔了。
尺殊紧拧起眉。
尺殊将脸别至一旁。
【恭喜小殿下!攻击值+1,来源:尺殊的嫌弃】
……别恭喜了,她也没有多开心。
虞沛移过视线,恰好看见他腰间的玉简泛出光亮——应是有人找他。
尺殊亦有察觉,不过并未搭理。
“你所采之石,在云涟山境内。”他忖度片刻,“若再不离开,按禁规当处十鞭。”
“我没有那种癖好啦。”虞沛下意识接了句。
尺殊的眼中流露出些许错愕。
须臾,薄红便从脖颈蔓延至耳根,他恼道:“不成体统!”
【攻击值+1,来源:尺殊的恼羞成怒。】
“我也想走。”虞沛踢开脚边的碎石子儿,“可我师兄还在这附近采石。我不知他去了哪里,只能在原地等他。”
她踢开石子的动作引起了尺殊的注意。
他垂下眼睫,顺势瞧见了地面的印子。
凌晨刚下过一阵雨,烈日当空,但阴凉处的地面仍旧湿软,印着些乱七八糟的鞋印。
她没撒谎。
凭印记轮廓来看,除她外的确还有一人。
又见她身着御灵宗宗服,尺殊态度有所缓和,问:“你师兄何时到?”
“我之前就与师兄定好了时间,午时在这儿碰面。等他回来,我便和他一块儿离开。”
午时。
离午时不到半刻。
而他的玉简已经泛过好几回光,想来那边催得很急。
“况且云涟山四周布有阵法,我也不可能直接闯进去。”
确然。
那大阵为天域所布,足有八十一道法阵。若贸然闯进,会被锁入迷境不说,更有可能遇上妖魔。
虞沛落下最后一句:“你方才砍我一剑,便不能让我在这儿待一小会儿,休息片刻么?”
思及那一剑,尺殊终有定夺。
他稍动手指,横在半空的银剑顿时散为气流。
“是我逾矩。”他转过身,“等到你师兄后,速速离开。”
虞沛连连点头。
时间正好。
按计划,男主将在五秒内,于正南方出现。
五。
尺殊进了山林。
四。
尺殊取下腰间玉简,扫了眼。
三。
尺殊顿步。
二。
尺殊侧身,冷睨向她。
虞沛眼皮一跳,忽觉不妙。
一。
闻云鹤并未出现。
反倒是尺殊身边,飞来了一团黑气。
那黑气凝成人形,身披漆黑斗篷,帽子将头遮去大半,露出的小半面部煞白。右手持一木牌,上书“日巡”二字。
虞沛认出了那人。
是鬼域的日巡使,常在白日四处巡游。
看来尺殊在此处守山,是以鬼域身份,而非千光剑派。
拱手做礼后,日巡使在尺殊耳畔低语几句。
而后者的视线从始至终都紧锁在虞沛身上。
她直觉出了岔子,神情自若地朝他挥手:“看来师兄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先走了。”
尺殊眸光作冷:“绑。”
系统乐了:“他夸人怎么还有口音啊。”
……别人说地你谈天。
日巡使领命,手中木牌飞出数道鬼息,交缠着径直朝虞沛飞去。
虞沛抬手,意欲掐灵诀作挡。
而就在这时,她忽听见那日巡使道:“少主,蛛魔当如何处置?属下依那御灵宗弟子所说,在蛛楼附近找到了另外两名修者,但那蛛魔坚持自己并未伤人。”
原著里,闻云鹤要找的魔物正是云涟山蛛魔。
看这情况,他不光已经找着办法进山,还被守山的人发现了。
而她似乎被当成了“同谋”。
虞沛倏地收手,任由鬼息缚身。
同谋就同谋。
闻云鹤是安全进山了,可她还得去找宿盏的心脏。
尺殊久未应声。
虞沛知他在顾虑什么。
云涟山封印着宿盏的心脏,满山妖魔皆奉他为主。要真把这些个大妖大魔逼急了,拿死祭强行重塑宿盏血肉,麻烦恐怕不小。
半晌,他终于开口。
“一并引去云涟阁。”他扫了眼被绑得结结实实的虞沛,“关在两处。”
日巡使:“是。”
*
虞沛被带去了云涟阁西阁的一处小房间。
一进门,她就瞧见了自个儿的“室友”。
三人排排坐在对面,都被绑成了粽子,昏迷不醒。
最左边的女子蛾眉皓齿,乌发高挽,面容间隐有几分异域风情,应是女主姜鸢。
被挤在中间的青年脸色苍白,哪怕昏迷了,也时不时要咳一阵,一看就是傻白甜闻云鹤。
他俩的师兄在最右边,剑眉星目,虽睡着了,却面带微笑,显得安详而诡异。
三人依偎着挤在一块儿,让虞沛莫名想到了一群相约去郊游,结果在大巴车上睡着了的小学生。
自在且心大。
待日巡使锁门走后,她挑了处角落坐下。
虽不知为何闻云鹤会提前进山,又被日巡使发现,但好在现下三人都已安全,她的任务也就成功了一半。
剩下那一半,便是确保他们仨能安全离开。
想到这儿,她看向那三人。
每个都睡得正香。
虞沛:“……”
御灵宗的作息这么好吗,被绑得这么紧也要按时睡午觉?
这么一看,她真的很像幼儿园园长。
见他们没有要醒的意思,园长干脆将看护小孩儿的任务放在一边,散开鬼息,从怀中取出一白瓷小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