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他竟是怪物暴君——云山昼【完结】
时间:2023-10-14 14:52:06

  “好。”她应道,“我知晓了。”
第99章
  ◎无论好坏,更甚于昨天。◎
  和绛岛。
  烛玉靠坐在树上, 拧下一枚果子。刚垂下手,便看见水雾慢慢吞吞地爬上礁石,翻过身子懒洋洋地晒太阳。
  倒是奇怪。
  往常只要虞沛一回来, 这小妖就恨不得时时黏着她。就算她有事,它也会守在鲛宫外头, 今日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许是他的打量太过直接, 水雾有所察觉。
  它抬起脑袋,见是他, 登时打了个哆嗦,爬起来就往水里跳。
  不过腿刚离地,就僵停在了半空。
  水雾低下脑袋,看着拴在颈上的赤红灵索。
  ……
  算它倒霉!
  “小妖怪,你跑什么?”烛玉轻巧跃下树, 手指一转,迫使它面朝向他, “我会吃人不成?”
  水雾腹诽,要是只会吃人就好了。
  毕竟它是妖,不是人。
  想归想,它抱住脑袋,一脸正经:“好久没见少君您了, 您实在耀眼, 若不离远些,我担心往后再瞧不清——”
  “再胡言乱语就封了你的嘴。”烛玉笑眯眯道。
  “我是怕您。”水雾飞速应声, 语气真诚恳切。
  烛玉哼笑一声, 松开手。
  脖子上的灵索消失不见, 水雾掉在地上, 翻滚几周, 然后规规矩矩地跪在他面前。
  “少君有何吩咐,小的万死不辞。”又结结实实磕了两个头,“天地为证。”
  “行了。”烛玉不快打断它,“你来这儿做什么,今日没跟在沛沛后头跑动跑西了?”
  嗐。
  小殿下相亲去了,哪儿要人陪呀。
  但水雾迟疑一阵,犹豫两阵,徘徊三阵,终于在他的注视下开口:“小殿下她……有些事,出去了。”
  “还没回来吗?”烛玉讶然。
  这都已快傍晚了。
  “哦,嗯……就是……”水雾有些磕巴,“可能事儿还没谈完,要花些时间。”
  它也没撒谎吧,小殿下的确是出去谈事了。
  不过谈的是终身大事。
  烛玉一眼瞧出它心里有鬼,提剑往下,正好敲中它的头顶。
  “水雾,她出去到底是为了谈什么事?”他拨开一截寒光,“你最好如实相告。”
  水雾“扑通——”一声又跪下了,中气十足道:“回少君,小殿下她与人相看去了!”
  烛玉动作一顿:“什么意思?”
  水雾愣愣抬头。
  他不知道相看是什么意思吗?
  它认真比划一阵,尽力解释:“通俗来讲就是相亲,说得更直白些就是她亲自去挑未来的王夫了,您也知道嘛,身为鲛族王女,也不一定要什么夫郎。但如果要挑,就得挑个有用的,这样也好——少君,我现在是不是闭嘴比较好。”
  水雾突然止声,看着从方才到现在连眼都没眨动一下的烛玉。
  “不,你接着说。”烛玉收了剑,含笑的眼神却比剑锋还凌厉,“慢慢说。”
  水雾咽了口唾沫。
  它知道自己惹着烛玉了。
  它是和小殿下差不多大年纪的小妖,放在这大妖成群的和绛海域,比那蚂蚁还不起眼。
  如果不是有沛沛小殿下在,它早就消失得没影没踪了。
  也是因为没什么妖力,所以它眼神贼亮,眼珠子一转就能看出来别人在打什么算盘——至于面前这小郎君,它都看了十七八年了,能不明白他心里头在想什么吗?
  水雾清了下嗓子,忽然不怕了。
  它慢吞吞站起,迎上那双凤眼。
  “少君,”它语重心长道,“您既然心悦小殿下,不如去鲛君那儿说一声,现在排队还来得及。但我不建议您去找与小殿下相看的那人打架,虽然还不知道那人是谁,但因为大殿下也跟着去了,说不定会和那人联起手来对付您。”
  烛玉一言不发。
  先前虞沛直接问过他,是不是喜欢她。
  那时他断然否定。
  他如何会生出未曾存放的感情?
  但眼下,他却陷入一阵空然的迷茫。
  良久,他开口道:“沛沛很好。”
  水雾的头点得飞快:“是很好啊,小殿下人好,也知道好多新鲜事,有时候我都觉得她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一样。”
  明明都身处和绛海域,可她总能说起些他们从未见过的新鲜事物,就连常年走南闯北的大殿下都觉新奇。
  烛玉沉默。
  它说得不错,她身后似乎藏了个新世界,奇幻、玄妙,极易勾起人的探索欲。
  但他没有那样的好奇心与探索欲。
  即便那世界由她的想象、她的信念支撑而起,可他看那些事物,与见龙翱天际、百鸟朝凤无甚区别。
  的确新奇、有趣,却不至于让他爱,让他患得患失,又让他心向往之。
  但事实是长久以来,他几乎不受控地将视线投向她身后陌生的一花一木、山山水水,也不自禁想去窥探另一世界的峥嵘一角。
  为何?
  他知晓若不是因为她,他对那些新奇、陌生的东西并无兴趣。
  可为何?这中间总要有个缘由。
  他将自己投放在这无边无际的设想中,最终道:“我还需要确定。”
  这话没头没尾,水雾疑道:“确定什么?”
  烛玉坦诚应道:“我不敢妄言是否心悦于她,所以还需要确定。”
  水雾险些没忍住笑。
  说得不恰当些,他每回见小殿下都跟狗见了肉骨头似的,这哪还需要确定啊。
  但它强压回笑他的冲动,认真问:“少君打算怎么确定?”
  烛玉不应。这事自然不能与它说。
  “你回去时与沛沛说一声,我先回学宫了。”他顿了顿,“算了,我自己说。”
  ***
  云涟山,石阁内。
  屋里透不进多少光,昏暗中,烛玉看见毛团子缩在一间歪歪斜斜的小铁皮屋里,抱着那枝野茉莉睡得正香,面前则端正摆着一面镜子。
  他大步上前,揪出那毛团子晃了两晃。
  毛团儿晕晕乎乎地睁眼。
  “咕叽?”
  出什么事啦?
  慢慢认出面前的人是烛玉了,它忽然亢奋不少,挥舞着两条触手想要往他脸上落拳。
  “唧!”
  ——最讨厌你了!!!
  烛玉:“……”
  他把那毛团拿远了些,说:“不想见她了?”
  毛团儿立马安静下来,两条柔软的触手规规矩矩地摆在面前。
  “啾!”
  ——所以你来到底是干嘛的。
  把它丢在这儿这么久,根本就没管过它嘛。今日倒是稀奇,竟还来看它两眼。
  烛玉一语不发,只揪住毛团轻轻碰了下心口。
  毛团儿一愣,顿时明了。
  他想把它放回去?!
  不行!
  绝对不行!
  小毛团儿飞速摆着脑袋,目露惊恐。
  烛玉睨它:“怕什么,要不了你的命。”
  毛团儿晃荡了两下胖乎乎的身子。
  是要不了它的命,但他很可能会死的啊!——当日他入轮回台前把障核放在了它体内,而以他现在的身躯根本没法接纳它的。
  “啾啾!”毛团拼命挣扎着,只想着离他越远越好。
  但烛玉将它轻按在了心口,说:“数息而已,不会有事。”
  话落,那团黑漆漆的毛茸茸彻底没入了他的身体。
  没入的瞬间——
  “怦——!”
  “怦怦——!”
  突地!心脏开始剧烈鼓跳,仿佛随时都会撞出胸腔。
  过快的心跳中,他感觉到心脏像是被抛进了沸水,灼痛难耐。又如刀砍剑割,蚀骨般的剧痛转瞬便游走至四肢百骸,使他不受控地颤抖痉挛着。
  烛玉捂住心口,冷汗顷刻间就打湿了衣袍。
  可偏是在此等难忍的剧痛中,他被石阁角落的那枝野茉莉占去了全部心神。
  如今已经进秋,云涟山一片荒芜。枯枝摇曳,萧萧瑟瑟。昏暗的天光映下,唯有那枝野茉莉鲜活生动。
  他的心缩在这终日不见天光的逼仄角落,四周昏昏然一片。不闻人声沸反盈天,不见春秋更迭轮转。
  而在这荒败中,却有一枝春光永绽。
  眼下,那春光在他心间澎湃着,带来比疼痛痉挛更为剧烈的颤动。
  不知盯了多久,他往心口打进一股气息,逼出了毛团儿。
  毛团儿蹦跶两番,最后在他脚边停稳,忧心忡忡地望着身前面如纸色的人。
  “咕叽咕叽?”
  ——你还好吧?
  烛玉大喘着气,滴下的汗水已聚成一小洼。
  良久,摇头。
  “无事。”
  毛团儿心急如焚。
  “啾啾啾!”
  可是!
  可是你的脖子都流血了呀!
  他今日穿的圆领袍,半边颈子被里头曲领给挡住了。现下,那白色的曲领被淡金色的血打得透湿,隐约透出里面裹缠了一道又一道的纱布。
  也不知到底受了什么伤。
  烛玉却浑不在意,恍惚的视线始终紧锁在那枝花上。
  他忍痛往前迈步,最后在那株野茉莉前站定。躬身,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下浅白的瓣尖儿。
  终于碰着了花。
  可他脑中浮过的却俱是沛沛的身影。只消想到她,便如高立悬崖,摇摇欲坠。
  而那早早就涌动在心间,会如潮汐般澎湃,又会流泻出酸妒与不甘的复杂滋味也终于寻到归处。
  喜欢。
  是喜欢的。
  烛玉半蹲半跪在地,俯身,轻轻啄吻在那摇曳的花枝上。
  若问他深陷在何物之中?
  不止是她的明艳、骄纵与野心。还有她的怒火,不快的怨怼,偶尔谁也不愿见的别扭,不时的气馁……他爱每时每刻的她,爱着与她相关的一切。
  无论好坏,更甚于昨天。
第100章
  ◎这么跳下去会死的吧!◎
  有系统提醒, 这回虞沛有意在和绛多留了几天。等到学宫时,多半弟子都已经回来了。又想到烛玉之前说要提前回学宫,她便打算先去找他一趟。
  但到了烛玉寝舍, 无论她如何敲门都没听见丁点儿响动,而烛玉的确在里面——那气息作不了假。
  奇怪。
  虞沛又敲了两下门, 唤他:“烛玉?”
  没人应答。
  半晌, 房门忽然映来一道庞大的弯曲身影,活像条大蛇。灼烫的气息从门缝溢出, 带着浅浅的木香。
  !
  他这是……化出原形了?
  她再顾不得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只见寝舍里一条巨大黑龙盘绕在地,将这还算宽敞的空间占得满满当当。那黑龙脑袋低垂,尾巴缓慢甩动,龙颈处金色的鳞片正朝外渗血。
  虞沛锁门, 又往门上加了好几道锁诀,然后快步上前。
  “烛玉, 你怎的弄成这样?”站在那比她整个人还大的龙脑袋面前,她抬手碰了下它的下颌,又移至前额。
  好烫!
  往常冰冰凉凉的龙身,现下跟滚了火似的,烫得惊人。
  黑龙虚弱抬起脑袋, 轻轻碰了下她, 然后温顺地靠在她的掌心处。
  虞沛从储物囊里拿了些药,顺势塞进它嘴里。趁它咽药的空当, 她又拿了些止血药, 站在龙颈前帮它止血。
  靠近覆着金鳞的脖颈, 她忽闻见了一股淡淡的木灵息——混杂在浓烈的火息间, 如灼日下的一点阴凉, 让人情不禁地想要接近。
  好香。
  虞沛哽了下喉咙,竭力忍着咬一口的冲动。
  烛玉身上如何会有木灵息的气味?
  但眼下没时间多想,她取了止血药仔细敷在破碎的鳞片缝隙间。黑龙温顺地盘成一团,将她拥在中心,时不时拿脑袋碰她一下。
  敷完药,虞沛又用湿帕子擦拭龙身。它烧得实在厉害,常是帕子刚捂上去没多久,就被彻底烘干了。一通忙活下来,把她累得够呛。擦完最后一点儿,她甚至连帕子都没来得及拧,就靠在黑龙身上阖眼睡着了。
  再睁眼时日头已快西垂,虞沛恍惚片刻,才想起现在是何境况。
  她移过视线,发觉烛玉好了许多——至少上半身已经化出人形了,只不过还拖着条长尾巴,紧紧圈着她。
  她摸了下他的前额。
  还是很烫,面颊也潮红一片。
  目下他化出了人形,她也总算瞧出他颈上伤口的端倪——看起来像是被刀活生生撬下了鳞片,金血把方才涂的药全给浸透了,还在随他呼吸不断外涌。
  虞沛推他一把:“烛玉,你先醒醒,别睡地上——鳞片是怎么回事?谁与你打架了?”
  烛玉迷迷糊糊地睁眼,箍在她腰上的劲儿却是半点没消。
  他很快便又闭上,脑袋不断蹭着,尾巴缠得更紧。
  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喃喃:“沛沛……喜欢……沛沛,喜欢……喜欢……”
  灼烫的吐息洒在颈上,虞沛拧眉。
  什么喜欢,她才不喜欢躺地上!
  她强行挣了出来,又揪住他的后衣领,把他拖到了床上。
  她坐在床沿大喘着气,胡乱擦去额上薄汗。
  累得她!这回怎么着也得朝他要个一二十枚灵石吧?
  又扫了眼那龙角龙尾,还有满屋子乱飞的浓厚妖息,叹气。
  她只能把妖息控制在这屋子里,不让它散出去,却没法帮他压回体内。
  不会被人发现,可也没法找人帮忙。
  她又喂他吃药喝水,换了回药,但见他气息仍旧混乱至极,便倾身问他:“烛玉,还有哪儿不舒服?”
  烛玉恍惚抬眼,脑袋抵在她的颈侧。
  “沛沛,沛沛,沛沛,沛沛……”他不住低声念着,像要吞吃了这名字似的。
  “是我,叫我做什么?”虞沛应答,又看了眼那条龙尾。坚硬的腹甲像是经烈日暴晒过的石头,紧紧锁着她的腰身。
  烛玉再没应声儿了,倒是那条尾巴牵带着她往床榻上跌去。
  一时间,两人的鼻尖儿都快挨着了。
  烛玉半睁着潮湿的眼,呼吸急促又灼烫。
  他盯了她好一会儿,然后轻轻撞了下她的鼻尖。
  “沛沛,喜欢……”含糊念完这句,他便眼一合——又睡过去了。
  ……
  他是睡过去了,把她锁这儿干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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