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九净不停摇头,「皇甫哥哥别害我了,我才从大伯父手中逃出来,你又要把我送进他的魔掌之中,你的心到底有多狠呀!见不得我过一天好日子。」
看她伸出一根手指头猛戳世子爷的后腰,憋笑憋得脸扭曲的府兵纷纷转开脸,装作没听见、没看见。
「我说的是住卫国公府,谁提忠勇侯府。」谁才是那个没良心的人,他好心收留反而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
单九净朝他一翻白眼,「皇甫哥哥没忘记我们离京前做了什么吧!」
丢人、拿钱、抢货……这事让人太痛快了,再来一回他会做得更干净,连桌子、椅子,门口的石狮子也一并搬走,务必做到寸草不留,连隔板都拆了当柴烧,一点也不留给别人。
以前他听人说西北苦,百姓穷困,他一直认为是夸大其词,直到他亲自走一遭,又去过几回城外的军营,这才深切的体会西北究竟有多苦,是长居京城的他所想像不到的。
而偏偏这样苦的地方,单七鹤二话不说地来了,还一待就是三年。
若非为了家人,单七鹤又何必扛起重担?
可是单七鹤在边关付出,忠勇侯府却都做些没良心的事,身为单七鹤的兄弟,他怎么能不生气?
当年他跟单七鹤都不到十岁,在太白楼门口大打出手,为了抢靠窗的包厢。单七鹤被他揍得鼻青脸肿仍不肯退让,虽然他脸也带了伤,但却佩服这小子的骨气,因此越走越近,结为莫逆之交。
三年前,他看着单七鹤因家中变故而远赴边关,被迫小小年纪接下重担,自己还在因少了个对手而心生不满,向皇上要十个大内高手和他过招。
如今,他来了西北,才明白单七鹤吃了多少苦头,自己又是怎么没长进。
「咱们挖了那么大的坑,你以为我大伯父、大伯母是善人,能够不计较把这件事吞下去?」那才叫痴人说梦。他们肯定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用她的血肉来偿还所有损失。
「没人敢到卫国公府要人。」来了就打出去。
「那是我大伯父,不是别人,而且祖父尚在,血缘关系斩不断,以我的年纪他们硬要带我回府你无权留人,更何况那笔银子数目可不小,他们用尽各种卑鄙手段也会讨回去!」
虽然有着血缘关系,可他们四房跟长房,与其说是亲人不如说是仇人。
单九净脑海中有不少原主的记忆,父亲的死源自忠勇侯的无容人之心,以权谋私借刀杀人,而母亲的久病不K恐怕也是单家人所为,就为了她手中的嫁妆。
「你想太多了,有我护着你,他们想动你可不容易。」大不了让父亲收他为义子,改姓皇甫,看姓单的向谁要人。
「皇甫哥哥你真好,我念着你的好,没有你我不能痛痛快快坑长房人一回,可是我们四房就剩我和哥哥两人了,他在哪里、我在哪里,我们不能分开。」这是原主死前唯一残存的意念,她必须替她完成。
冷就冷吧!千百年来的人们不都这么过来的,她一个现代魂魄还会被寒冷打败不成?尤其她现在又想到可以用羊毛制作御寒衣物,她有信心可以撑下去!
「你……」嘴上说他好,心里向着单七鹤。
皇甫天绝心头发酸,不高兴他在单九净心中的地位并非第一。
「啊!兔子。」一只肥嘟嘟的兔子从树底下的小洞冒出头,眼尖的单九净刚一出声,兔子脑门上冒出鲜血,死得不能再死了。
「还不去捡,皮厚,有毛的。」傲娇的世子爷冷冷一瞥。
「是,皇甫哥哥真厉害,一出手就命中目标。」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单九净跳到一名壮实的府兵背上,把他当马指挥他上前,让他弯下腰捡起兔子,挂在他腰上。
开什么玩笑,这才刚开始,就她那笑死人的小身板能提多少猎物,聪明人有聪明人的作法,有一群身强体壮的大人在还用得着她一个「孩子」出手吗?当然是能者多劳,她出脑子就好。
看到单小九毫无顾忌的使唤他的人,府兵们也二话不说的听从,皇甫天绝嘴角一抽,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些府兵也随心所欲了,随心所欲到忘了谁才是他们的主子。
「皇甫哥哥,快,我又看到一只兔子了,我要做兔毛披风,你至少要弄死一百只兔子……」毛茸茸、毛茸茸,好多的毛茸茸,如果做成衣裳,感觉就很暖和,像躺在云朵里,单九净想像得太过开心,一时间说出了个夸张数字。
「一百只?」他一听就知道单九净在胡说八道,也不反驳,只轻蔑地一瞄风一吹就飘上天的薄弱身躯。
「给哥哥做坎肩和雪靴不成吗?而且兔毛会脏,总要做两套替换着。」
她也知道一百只太夸张,不过毛皮这种东西多多益善,总会用得上,硝制好的毛皮能放上好几年,兔肉能炖,能炒,能红烧,抹上盐腌制还有兔肉干,一点也不浪费。
「那我呢!」皇甫天绝冷着脸看她。
「两百只兔子。」她欢快的比出两根手指头。
他冷哼一声,「你想赶尽杀绝?」
「那老虎也行,熊皮不行,毛太硬,扎人,灰狼的颜色我不喜欢,若有白色的狼我也能接受,做脖围或狼皮帽,豹皮太鲜艳,我还在守孝……」父丧三年、母丧三年,她要再过两年才出孝。
一说到「守孝」,皇甫天绝才发现单九净一直穿得灰扑扑的,身上从不配戴稍微艳色的佩饰,别人家有喜事也不靠近。
难为小九了。
「走,说好了要送你一只雪貂,咱们去山涧边找。」手一伸,皇甫天绝习惯性拎人,足下一点,迅速掠去。
「嗯嗯!雪貂,我的。」她点头点得欢快。见她喜笑颜开,皇甫天绝也跟着扬唇一笑。
然而两人越走越远,逐渐与其他人走散,雪貂仍不见踪影。就在单九净有点失望的时候,蓦地,一抹白一闪而过。
「皇甫哥哥,那是不是狐狸?」毛色很亮,光洁无杂毛。
「是。」眼力真好。
「我要。」
「好。」
不知不觉中,皇甫天绝的眼中多了宠溺,而他犹不自知,他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对于单九净的要求是有求必应,反正那双灵动的眼儿一眨,他就不由自主地想给出一切。
他把单九净当「宠物」看待,可是反被制约,无形中两人的身分颠倒了,看似皇甫天绝占上风,以绝对的强者姿态傲视群雄,实则单九净的一句话便能让他低头跟着走。
第8章 发现神奇山谷(2)
「快,它跑进山壁里了,我们跟进去……」单九净身形小,一钻就钻进容一人通过的山壁裂缝。
「小九,慢点,不要乱钻……」见状,皇甫天绝脸色微变,怕单九净遇到危险也往裂缝处侧身而入。
山壁裂缝很长,很像人家常说的一线天,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快半时辰还不见出口,白狐也一无所获。
「皇甫哥哥,脚酸。」
「我背你。」
「好。」
皇甫天绝背着单九净又往前走了约半时辰,一阵兽吼声从前头传来,听起来像是豹。
都走到这里了,不去看个分晓很不甘心,两人互视一眼,决定走到底,他们都有点小倔气,尤其皇甫天绝对自己的武功有信心。
又走了片刻,单九净抬起头来,吸了吸鼻子,「皇甫哥哥,你有没有觉得好像不冷了,有一阵浓郁的花香味飘来。」
「我也闻到了……这季节哪来的鲜花?」
循着香味走出裂缝,迎面而来的翠绿叫两人一怔。
站在高处的两人往下看,清楚地看见底下是两座相连的山谷,一大一小状似葫芦,大的山谷中有一个很大的湖泊,湖的四周是平坦的土地,长着长草和低矮灌木。
湖泊有条小支流流向小的山谷,在低洼处形成一个小水塘,约湖泊的十分之一大,但是巨石林立,崎堰不平,唯有动物能在其间行走,以人来说十分困难。
更难得是谷中毫无冬天的景致,山谷之中像四、五月的天气,不冷也不热,死紫嫣红的野花随处可见,无数的蜂蝶在两个山谷中来回采蜜,数不尽的兽群低头吃草和饮水。
「皇甫哥哥,我可以买下这里吗?」太美了,还有无限的生机,以及她梦寐以求的宽阔土地。
皇甫天绝看着辽阔的谷底,眼神阴暗不明,「这儿隶属雁归山地界,山那边是迦罗国,此山为两国界山。」
「不能要吗?」她小脸皱得好像吃到黄连,恍若别人挖了她的心,叫人一看心生不忍。
「不是不能要,而是我得回京向皇上禀明,过了明路,日后才不会有闲言,将你以奸细论处。」
「哇!太好了,是我的了,我要命名为葫芦谷,大的叫日谷,小的是月谷……」
*
西北的冬天冷吗?
有了银子可赚的单九净一点也不冷了,每天穿着羊毛制的内衫和及膝羊毛长袜、羊毛围脖、羊毛帽、羊皮靴子,披着兔皮披风,乐呵呵的往外跑。
她在忙什么呢!
第一是买地盖作坊,大量收购别人不要的羊毛,因为时不时的下几场雪,羊毛洗净后无法曝晒,只好堆积在库房里,等开春后再一起处理,省得让人发觉羊毛的用途。
另外,她也制作了绵羊油,只是绵羊油取自羊毛,因此也无法大量制造,更要等到年后了,如今只有少数人手上才有。
第二是葫芦谷的改造,为了避免过度破坏生态,她只在湖边选了一个范围,请皇甫天绝的府兵开荒,并且设置一些防御设施,以免动物闯入。
单九净想得久远,把这里当成粮食基地,凡事有备无患,做好万全准备可免后顾之忧。
湖里的水是灌溉用水,来自地下涌泉,既然之前能供给谷里动植物用,那么用来浇灌也不致枯竭。在开垦的过程中,府兵也发现不少可用的药草和果树,甚至有十来棵蓦茑的茶树,单九净便将成熟的药草采下请人炮制成药,果树移植到山坡上,另外在半山腰开辟出一块梯田,剪下枝条先做插枝,看能不能存活,母树便种在梯田上,来年便能采摘。
五百府兵二月中旬就要返京了,单九净把握这最后一点时间,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她不知上哪买来大量的种子,让府兵们进行育苗,在种子育苗期间刚好可以在她挑出来较为平坦的区域盖几间屋子,等府兵走了之后她就能买人来顾田,完美衔接上,没有漏缝。
等忙到过年前,看到瘦了一圈的五百府兵,皇甫天绝气得要追打良心被狗啃了的单九净,皇上亲自拨了三千府兵给卫国公府,这些是他特意带出来的精卫,领队的魏教头是四品带刀侍卫,其他人最少也有七品官阶,可是到了单九净手底下却成了无所不做的杂工,叫他如何不气恼?
单九净尴尬道:「皇……皇甫哥哥,你别气了,大过年我们吃点好的,你看我对府兵哥哥们也很不错,有鱼、有肉,还有暖棚蔬果,等高粱收成,我就用高梁酿成酒,一人一大罅酒,包管他们喝了直呼过瘾。」
「鱼是湖里捞的,肉是谷里打的,暖棚蔬菜的棚子是他们搭的,你做了什么,还有你说要送酒,我们国公府少口酒喝吗?」看把他们累的,回京后他都不晓得怎么交代。
听出话中的怨气,单九净更加心虚了,「好嘛!是我错了,要不我在边关一年,年年给你送酒总成了吧!若有好东西也添你一份,皇甫哥哥对我的照顾我谨记在心,逢年过节我给你烧纸钱……」
「烧纸钱?」他脸色一黑。
单九净干笑地一咬唇,「我说太快了,是给你立长生牌,时时三炷香添福添寿,祈求上天让你心想事成。」
「小九儿,你这张嘴还真是伶俐呀!能把黑说成白,能糊弄别人替你卖命,让我好想把它缝起来。」这是个小妖孽,能言善道,不知糊弄过他几回。
「皇甫哥哥,我的嘴巴不能缝,缝了可就不能吃饭了,你瞧瞧我也瘦了。」她也不想当个没良心的人,可是事情一件一件的来,她只好借用现成的劳动力,一口气办好了才能歇口气,她也累瘦了。
「长本事了,还顶嘴。」皇甫天绝冷冷睨了一眼,但瞧着那张没肉的小脸觉得似乎真的又小了一点。
「就是没本事才找尊大佛抱大腿。」她故意低下头,一副老实的样子,再偷偷由眼角瞧人。
「你……」皇甫天绝冷笑,倒是他的错了,不够神通广大,让人委屈上了。
饭桌边,一直安静的单七鹤忍不住开口,「够了,皇甫,你会不会太瞧得起我家小九,说得好像她故意占你们便宜一样。她才十岁,做人做事方面难免有疏漏,以前爹娘还在时她根本不用操这份心……」是他这个当大哥的无能。
是滴、是滴,我还小,果然是亲哥,一心护着。
单九净配合的直点头,不时露出讨好的笑脸,表示她知道错了,日后一定改,看在她年幼无知的分上消消气,笑口常开寿百岁。
「我十岁时已赢皇上二十盘棋。」
棋品差的皇上气到掀棋盘,大骂皇甫天绝不知进退,也不知让让一国之君。
当时他回道:「忠君太难,逢迎违心,所以草民不入仕途,皇上多活几年,忠臣肯定比您早死,您得以龙气压住满朝的邪魔妖气。」
皇上被那句「不入仕途」给震住了,久久不能回神,等他想要开口骂人时,人早走远了,唯独他气得脸都绿了,口中不断发着牢骚。
皇甫家也就那几个人,臭小子不入朝为官谁帮他对付东方承那老匹夫?那老匹夫总借着两朝宰相之名逼他善待皇后。
堂堂帝王想睡哪个女人还由着人指手画脚吗?
偏偏东方承掌控一半朝廷势力,他当皇上还不如寻常百姓,身不由己。
单七鹤听出来他的意思是指年纪跟聪明才智没关系,说他妹妹就是那么奸诈,立刻反驳,「你以为谁跟你一样天纵奇才呀!我十岁时还在园子里找岫岫儿,打定主意斗死周太傅次子的铁将军。」
那时他逃课,对家传的武艺毫无兴趣,学武是为了打架不输,并未下苦心去学,可才几年光景,人事已非,现在他想学也没人会用心教他了。
单七鹤想起死去的父亲,手中的茶当酒直入喉头。
「皇甫哥哥,我很笨的。」单九净赶紧装傻,表情天真无邪得近乎蠢。
她现在实在不敢得罪皇甫天绝,绞尽脑汁要安抚住他,那些种苗还没移植呢!她得伏低做小,让人再帮上一帮。
葫芦谷的地势她勘察了好几回,终于有点进展。
她发现谷中有地热,而山顶长年低温,积雪十尺,或许是因为地热之故,才能在冬天还有这般郁郁葱葱的景象。
虽然目前她还不确定是否整年维持一定的温度,但由那旺盛生长的植物还有许多动物群聚的状况来看,气候应该是相当适宜栽种作物的。有这么好的环境,她可以考虑粮食作物一年两种,中间还可以轮作其他作物,维持地力。
前一世她住的小镇一年能种两季水稻,再往南边去还有一年三获,她对农事虽不如老农熟稔,可她男朋友家却是有种药草,药田旁还有一大片稻田,为了表现她的「贤慧」也去帮过几回忙,一忙就要忙上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