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痕——碎厌【完结】
时间:2023-10-14 14:53:41

  “男子一千米决赛。”
  “号码簿多少?”
  “1037。”
  “好的,”司嘉登记完,说:“陈迟颂同学,你是B组第二道。”
  但头顶好一会儿没反应,她以为陈迟颂走了,结果一抬头发现陈迟颂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于是问:“……还有什么事?”
  “你希望我赢还是他赢?”陈迟颂问这个。
  他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就这样四目相对两秒,司嘉眨眼笑了下,“你猜。”
  但没想到的下一秒,陈迟颂直接两手撑上她面前的桌子,微微俯身,彼此之间的距离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拉近,司嘉问他干什么。
  陈迟颂也根本没有因为远处渐起的人潮声而露怯,他笑得更痞,也更懒:“如果是我赢的话,你敢不敢答应我一个条件?”
  司嘉问他什么条件。
  “还没想好,看你表现。”
  这话就很有意思了,司嘉没再退,她迎上陈迟颂的目光,慢条斯理地笑,“我有什么不敢?”
  陈迟颂抽身,以居高临下的状态睨她,“你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我不需要。”
  因为这一场未知的打赌,司嘉借口有点事,和负责下半场检录的同学换了个顺序,拎着一瓶矿泉水往操场看台走去。
  晁艺柠看见她,远远地朝她招手,等她走到近前,问她怎么来啦,司嘉朝底下红色塑胶跑道斜额示意,“来见证一下历史。”
  那时看台上已经坐满了人,一圈儿女生,这场男子一千米因为陈迟颂和梁京淮两个人的参加而万众瞩目,即使他们不在同一组。
  梁京淮在A组,陈迟颂在B组。
  广播里的加油稿早就为这场速度与耐力的比赛吹响了前奏,发令枪还没响,观众席已经开始沸腾。而等比赛正式开始,现场的加油声震耳欲聋,司嘉不适地皱了皱眉,看向同一时间冲出去的梁京淮,从第一圈他就和别人拉开了绝对差距。
  但这场比赛的悬念也不在于谁是小组第一,因为采取的是计时制,最后几组成绩汇总,看谁用时最少,所以当梁京淮以套圈优势冲线的时候,看台上的热烈情绪才真正达到一个高/潮。
  晁艺柠在旁边激动地拉着她的手臂,大喊班长牛逼。
  司嘉下台去给梁京淮送水,正好碰上跟着引导员入场的陈迟颂。他站在队伍里,仍是一件黑色短袖,被风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手插着兜,看不出丝毫临近比赛的紧张,还有工夫和旁人说笑,在和司嘉擦肩的瞬间,偏头朝她看了一眼。
  别有深意的一眼。
  心跳说不出是因为他的那一眼,还是因为随后的发令枪响而如擂鼓,司嘉没回看台,就站在操场边上,以一种近距离观赛的姿态看着五米之外,几乎是起跑的那一秒,陈迟颂就如离弦之箭,腿长,步子大,本来就有优势,但他还在加速。
  不停地加速。
  逆着阳光,风灌满了他的短袖。
  跑完半程,他同样开始套圈,在最后稳稳越过终点线后转身,倒退着走,食指和中指并拢抬起,在眉梢轻点了两下,然后朝还在跑的男生敬了个飞礼。
  真是又混蛋又嚣张。
  观众席如他所愿地爆发尖叫。
  他大汗淋漓地下场,没接自己班同学递过来的水,径直朝梁京淮这儿走,“水借我喝口。”
  梁京淮看他,“怎么着,你没水喝?”
  “别小气啊。”陈迟颂笑着直接伸手拿过梁京淮的水,灌了两口。
  而三分钟后,比赛全部结束。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的结果通过广播的形式播报出来,响彻操场上空:“在刚刚结束的男子一千米决赛中,恭喜高三一班陈迟颂同学,以3分12秒的好成绩斩获第一!”
  陈迟颂比梁京淮快了七秒。
  他赢了。
  那时呐喊排山倒海,风呼啸着,太阳照着,司嘉分明看到陈迟颂拎着水,不加遮掩朝她这里看过来的视线,然后他又指了指心口。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后面的比赛司嘉就没什么心思看了,她坐回检录处,手机在外套口袋里转,在一声微不可闻的震动后,她起身,朝操场旁的背荫处走。
  划开解锁,界面停留在五分钟前她让陈迟颂说吧,是什么条件,到这会儿他回了,却不答反问:【我听说二班的水都是你买的?】
  莫名其妙的一句,但司嘉没否认:【嗯,比赛我出不上力,就只能保障好后勤喽。】
  那头紧接着回:【以后把钱花在你自己身上,这种事让梁京淮做,他是班长。】
  【哦。】慢悠悠地答完这个字,司嘉又发了句:【那这样说的话,你也给我花过钱。】
  她说那次他帮她付车费的事。
  仿佛一张带饵的网撒下去,指腹慢慢磨着手机边缘,司嘉等了十五秒,在第十六秒的时候等到新消息跳出来,是条语音,她点开,陈迟颂低低含笑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嗯,我的钱给你花。”
  他回了这样一句。
  -
  第一个半天的比赛随着夕阳西下结束,漫天晚霞映着每一张意犹未尽的脸,运动会共持续两天,期间晚自习取消,所以放了学晁艺柠来问司嘉要不要一块儿吃饭,“学校前面那条街又新开了一家自助烤肉!”
  司嘉收着书包,侧头,“你情报站站长?”
  晁艺柠唉一声,“民以食为天嘛,再说也就你上学不从那里走,人家新店开业五折的招牌都快崩我脸上了,呐,加上你这回赌对了,值得庆祝。”
  司嘉笑了笑,“我看是你的小算盘快崩我脸上了。”
  “那你到底去不去嘛……”
  “你别跟我撒娇啊,晁艺柠。”
  后来晁艺柠又招呼上尤籽杉和前排一个女生,美其名曰人多热闹,但尤籽杉犹豫两秒,摇了摇头,“我还是不去了吧,卷子还没写……”
  话没说完,被晁艺柠揽住肩,“好不容易能放松一下,卷子是做不完的。”
  顿了顿她使出杀手锏,“司嘉请客。”
  司嘉朝她点了点头。
  烤肉店确实如晁艺柠所说的,新店开业五折酬宾,而等她们到门口,才发现排队等位的人都要拐弯了,还听说下午四点半就开餐了,到这个点已经翻过一次台了。
  一行人面面相觑后晁艺柠问要等吗,司嘉说不了吧,然后就在她提议要不这顿算她先欠着,就近找个饭店先吃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声,叫的是晁艺柠的名儿。
  司嘉跟着回头,就看见不远处走过来一群男生,校服搭在肩上,身侧亮起的路灯照着,莫名有点港风街头那味,面熟的脸生的都有,但基本可以确定都是一班二班的。
  梁京淮和陈迟颂也在。
  是没想到两个大少爷也会跟着同学来凑这种热闹,以至于目光停留地有些久,梁京淮先看她,挑了挑眉,陈迟颂紧随其后,嘴角勾起的弧度没收敛。
  那男生看着和晁艺柠关系不错,问她也来这里吃饭啊,晁艺柠说是,接着又叹气,说可惜没位子,没口福。那男生闻言笑了,一挥手,“早说啊,这不赶巧了吗,我们也在这儿吃,预订了位置,多你们四个不多,少你们四个不少,一起吧?”
  说着他转头询问梁京淮他们的意见。
  其他男生当然没意见,梁京淮徐徐点头,陈迟颂耸肩说随便。
  进了店,炭火烧起来,拼桌吃饭的拘束感才散了点,男生自我介绍说叫辛凯康。名字一出,司嘉有点想起来了,今天下午男子400米他是第二。
  他预订的是一圆桌,九个人坐不算挤,就是手肘得挨着。所以司嘉旁边坐的是梁京淮,和她隔一个座位的人,是陈迟颂。
  男生陆陆续续地端上来几大盘肉,准备烤之前辛凯康瞥了眼尤籽杉,不解地问她拿烤盘上面的纸干嘛。
  那时候店堂里其实挺吵的,但他这一句话还是把在场几个人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尤籽杉感受着,一愣,捏着那张纸肉眼可见的局促:“这纸……有用吗?”
  晁艺柠见状笑着跟她解释:“这是吸油纸,垫着不容易烤焦,用不着拿掉。”
  尤籽杉闻言放也不是,扔也不是,脸微红。
  下一秒司嘉起身,伸手接过尤籽杉手里的纸,朝辛凯康斜额:“她爱干净,这桌是你预订的,之前一直没人坐,放久了有灰,让服务员换张新的吧。”
  说着,她把纸扔进垃圾桶,同时招手叫服务员。
  尤籽杉朝她看了一眼。
  陈迟颂也抬眼。
  而做完这一切的司嘉浑然不觉地坐下。
  后来这顿饭就吃得很愉快了,但司嘉对烤肉这种东西并不贪,尝过味就不想吃了,加上有意保持身材,所以大多数时候都在帮忙烤。
  直到搁在手边的手机震了下。
  司嘉偏头去看,先是看到锁屏上那条来自“C”的三条微信提示,怔一秒,她放烤夹,将手机从左手换到了右手。
  正在听辛凯康吹牛逼的梁京淮没注意。
  手指触碰屏幕,滑开,陈迟颂的消息就这么出现在上面——
  【你多吃一点。】
  【这就是我的条件。】
  【听话。】
第10章 霓虹
  ◎“陈迟颂,你是不是喜欢我?”◎
  司嘉告诉他自己饱了。
  但这次陈迟颂没回任何话,司嘉只看见他放手机,然后抬手,就近的服务员见状到他耳边听吩咐,很快又去而复返,端着四碗南瓜粥,给在场女孩儿的。
  司嘉朝陈迟颂撂一眼,他没看她,正和辛凯康插科打诨。
  晁艺柠在旁边夸这店服务意识真不错,打算回头给个五星好评。
  司嘉笑笑没说话。
  后来一碗南瓜粥下肚,确实解腻了不少,胃也暖了。
  -
  考虑到第二天以田赛为主,司嘉直接变成了一个富贵闲人,所以晚上临睡前她把家里的一台索尼微单翻了出来,到校后找班主任要了张摄影证,一上午顶着太阳穿梭在操场上,乐此不疲。
  十点半,轮到晁艺柠参加三级跳远,司嘉怕她紧张,陪她到沙坑边,可没想到排在晁艺柠后边的是葛问蕊。两人不设防地对视一眼,司嘉其实想不明白葛问蕊对她的敌意从何而来。
  仅仅是因为陈迟颂么。
  说实话她并不觉得像葛问蕊这样的好学生会如此肤浅,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而更多的,她懒得想,微微斜额,算作打招呼。
  比起径赛的激烈,田赛相对柔和,一个接一个按秩序地比,水平高下立见,晁艺柠本来就抱着重在参与的心态,结果没想到名次还不错,拿了个第五名,给班级积了一分。
  相比之下反而是葛问蕊的失误比较大,起跳过程发力不当,在落地的时候脚崴了一下。
  晁艺柠唏嘘地目睹她被同班同学扶去医务室,又想起排球赛那事,感叹一句风水轮流转。司嘉没接话,等两人慢慢走到一处没太阳的草坪坐下,她给晁艺柠看自己刚刚拍的照片,晁艺柠的心思就这么被转移了个彻底,一张张翻过去,笑眯眯地说你好会拍啊。
  司嘉把手搭在膝盖上,也笑了笑,“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啊。”
  晁艺柠当然没忘,照片翻到底,她把相机还给司嘉,学着她的模样屈着膝,而后轻声问:“那你为什么不走艺考这条路啊?”
  就凭她这张脸,她现在的知名度,她的家世,不难想象她以后在娱乐圈可以混得怎样风生水起。
  她会是闪闪发光的大明星。
  风在两人之间徐徐吹过,司嘉抬手抚开被风吹到脸上的头发,她举起相机,远处是蓝天,白云,教学楼,穿着校服打闹的身影,视野里一片灿烂。
  “因为大多数时候都是别人拍我,但其实比起被拍,我更喜欢作为一个拍摄者。”晁艺柠侧过脸看她,她自顾自地继续说:“人活这一辈子不就是为了那几个瞬间吗?我想记录下来。”
  晁艺柠赞同地点了点头。
  “不过到底要当个摄像机里面的人还是外面的人,如果你现在让我选,我可能还没办法给出肯定答案,毕竟未来还远,谁知道呢,”顿了顿,司嘉笑,“但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这说明我们的未来会有无限可能。”
  当你去寻找世界之时,一切答案都会自然而然地降落。
  所以不必急,等风来就好。
  两人又坐了会儿,准备起身回班级的时候,司嘉突然停住,她看向此刻意外闯进镜头里的人,他没有穿校服,就一件白色卫衣,黑色运动裤,手里抓着篮球,刚好远处有人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陈迟颂!”
  他回头。
  风扬起他额前的发,下颌微抬,眉眼深邃,漆黑瞳孔映着细碎的阳光。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晁艺柠问她在拍什么,司嘉面不改色地收手,“没什么。”
  -
  中午吃饭又在食堂遇到了葛问蕊,脚伤经过处理,没有那么明显了。她走到陈迟颂那一桌面前,陈迟颂正在桌边玩手机,一条手臂搭着椅背,被旁人提醒后才抬头,看一眼她,又不着痕迹地看一眼她的脚,斜了下脑袋示意她坐。
  那瞬间司嘉能看见葛问蕊泛红的耳根,她抽椅子在陈迟颂对面坐下,看样子是在说下午篮球联赛的事。
  运动会比到第二天下午,是所有人翘首以盼的,也是附中建校以来的经典保留项目——篮球联赛。
  去年那场比赛到现在还在女生间津津乐道,虽然陈迟颂和梁京淮两人被抓去物理竞赛集训了而遗憾缺席,但架不住去年来对战的是一中,他们那个得分后卫实在帅得可以,长着一张不知道又祸害了多少女孩的脸,司嘉还有印象,叫沈既欲,他凭借最后那个三分球,实现了一场高水准的绝地反杀,不输NBA的精彩程度。
  以至于那阵子一中的表白墙被附中的加爆了,都去打听沈既欲的消息,到头来听说的是人家有个青梅,般配得不行,但依然有不信邪的非要去撩他,消息发了一大堆,结果就收到一张微信聊天截图,是一模一样的话,却以他的视角发出去。
  还有一句,“你这套话术我女朋友不吃,能不能再教我点。”
  挺好学的。
  挺能的。
  食堂很吵,葛问蕊的话全部淹没在喧嚣里,陈迟颂给的反应也很淡,随意地点头,也不知道到底听清楚了没有,但没有立场再多说,她依依不舍地起身,却在下一秒皱眉。
  司嘉顺着她的视线转向门口,就看见年级主任背着手,从门口入,薄方镜片后面一双眼睛全方位地扫视。
  这个情势,她们都心知肚明,年级主任突击不是来抓早恋的,就是来抓带手机的。
  但陈迟颂不知道,或者准确来说,他那一圈都不知道,因为坐的位置背对着门,只能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藏东西声音。
  葛问蕊急忙叫他的名字,他抬头,可紧接着旁边好巧不巧地有一道杀千刀的定时闹钟响起,那人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摁掉,也是到那时才朝四周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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