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2月5日，星期五。
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叶离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即离去，因为接下来的一周多都没课，他打算叮嘱谭殊几句。
可还来不及开口，就见她拉开书桌下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看起来很精致的黑色小盒子。
见她将盒子递给自己，叶离微微愣住。
“这是……”
“礼物。”谭殊言简意赅。
叶离还是有些不确定，“给我的？”
谭殊点头，“对啊，你打开看看？”
对上女孩子期待的目光，叶离迟疑片刻之后，将黑色小盒子接过来，打开盖子之后，就看到里面躺着一支黑色钢笔。
叶离沉默片刻之后，问：“你怎么会……突然送我礼物？”
今天是自己生日。
可按理说，她不应该知道的。
“新年礼物呀，我昨晚去给家里的长辈买礼物，想到你随身携带的那只钢笔都掉漆了，就给你买了这个。”
谭殊说话的时候，叶离一直注视着她的表情，女孩子看起来十分坦荡，眼神也格外真诚，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将钢笔拿在手里掂了掂，轻声道：“手感不错，颜色和款式也好看，我也很喜欢，谢谢。”
谭殊得意洋洋道：“那当然了，我审美一向都在线的。”
其实她更喜欢店里的另一款钢笔，但是那个要五百多，因为零花钱有限，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这款一百出头的。
她已经想好了，等过年收了压岁钱，就去把那支五百多的笔买回来，送给老谭当生日礼物。
叶离手指摩挲着钢笔笔身，笑道：“你的新年礼物，我还没有准备，等你过完年回来之后，再拿给你吧。”
谭殊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该不会是想给我准备寒假大礼包吧？”
叶离微微挑眉：“寒假大礼包？”
那是什么东西？
谭殊解释：“我之前补课的那个机构，有些老师会发试卷给我们，美其名曰寒假大礼包。”
叶离嘴角微微上扬，眸子里染上笑意，“我要是给你送这个，那你不得给我摆好几天脸色？”
谭殊知道他不会送自己试卷，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但还是开口解释：“我不是不想写作业，就是觉得拿试卷当礼物的行为，非常一言难尽。”
叶离轻笑一声，说：“回老家的这段时间，就安安心心过年吧，我不留作业。”
谭殊瞬间瞪大双眼，惊喜道：“真的？”
“真的。”叶离点头，但又补充：“闲暇的时候，可以做学校老师布置的作业，咱们加个联系方式吧，要是遇到不会写的，可以问我。”
谭殊立即拿起书桌上的手机，点开企鹅软件的头像，让叶老师扫码添加好友。
加好友成功之后，她条件反射点开对方的企鹅空间，却只看到一片空白。
她抬头看了一眼叶离，小声嘟囔道：“竟然屏蔽我。”
叶离笑着解释：“没屏蔽你，只是我平时不怎么用企鹅，没有发空间动态的习惯。”
他点开微信二维码名片，递到谭殊面前，“再加个微信好友吧。”
谭殊微微一愣，“不是上了年纪的人才喜欢用微信嘛！”
叶离看了她一眼，煞有介事的点头，“嗯，我是比你老。”
谭殊：……
也就比自己大两岁而已，哪里老了？
不过，她却没再说什么。
添加好友成功之后，她点开叶老师的朋友圈，映入眼帘的第一个朋友圈，竟然是自己做题时的背影，和自己一同入境的，是放在书桌上的台灯和卡通闹钟。
文案很简单：【小姑娘聪明认真，教起来挺有成就感】
这条朋友圈下面唯一的点赞，来自于两人的共同好友老谭。
谭殊：……
“小姑娘”三个字，也太尬了吧！！
她抬头看叶离，很认真的提议：“其实……这种照片，你私发给我爸就行了，不用发到朋友圈里。”
叶离挑眉：“你以为我发这条朋友圈，是特意给谭医生看的？”
谭殊反问：“难道不是吗？”
如果只是夸自己认真，那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聪明……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听到，有人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了。
叶老师作为家教，会想办法在老谭那夸奖自己，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就是这个措辞，让她觉得特别特别尬。
叶离一眼看出她神色间的不自信，声音平缓道：“我发朋友圈，只是为了记录生活而已，至于谭医生，我想他更愿意看到你成绩上的进步，而不是我单纯的几句夸奖。”
谭殊抬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叶离想了想，问：“你初二上学期之前的成绩，应该还不错吧？”
谭殊微微一愣，好奇道：“你怎么知道？”
叶离笑道：“教了你这么长时间，要是连这都看不出来，我岂不是很失败？”
不等谭殊开口，他继续道：“初二那年，你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之后问题越积越多，缺口越来越大，成绩就一落千丈了。”
谭殊：……
初二那年父母离婚，之后林丝倩闪婚，她确实因此分心了，成绩也是在那段时间开始下降的。
可之后她调整好了情绪，数学和物理也总是不上不下的，中考甚至连重高线都没上。
之后老谭找关系将她送去最好的私立高中，身边的同学都是学霸居多，她差不多就成了常年吊车尾的存在。
虽然一直补课，但成绩却没什么起色。
身边很多人安慰她，说女孩子都是小学的时候成绩好，到了初中就后继无力了，成绩下降很正常。
至于数学和物理，那本来就男生们的强项，跟不上是很正常的事情。
一开始她还会反驳，说也有理科学的很棒的女孩子，比如班里的谁谁谁，可那些人却说这只是特例，还说什么那几个女生学得好，是因为她们的思维方式更接近于男生。
谭殊并不认同这个观点。
文理分科的时候，她考虑到自己地理和政治都学得不好，生物和化学却还过得去，就选择了理科。
但成绩一直吊车尾，却又让她不等不承认，自己确实不具备理科思维，所以才学不好物理和数学。
就算老谭一直给她加油打气，可分数和排名却不会说谎，她差不多已经认命，觉得自己能念个差点的本科就不错了。
直到最近跟着叶老师上家教，她觉得自己收获真的挺大，才又燃起了一点斗志。
而且听叶老师刚刚这话的意思，只要自己认真学，将之前没学懂的东西都补起来，或许真的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你的思维和理解能力并不差，只是积累的问题太多，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不过没关系，现在距离高考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咱们慢慢学，总能补回来的。”
叶离用手里的钢笔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我发朋友圈夸你聪明，是认真的，说自己有成就感，也是认真的。”
他声音平缓，却有种莫名的感染力，让谭殊不自觉的就想要去相信。
但她还是忍不住问：“可我听我爸说，你休学一年多之后，直接参加高考，都能考上榕北大学，怎么可能觉得我聪明？”
叶离嘴角微微上扬，表情相当愉悦，“你是小聪明，我是大聪明。”
谭殊被他逗笑。
过了几秒钟，她开口道：“那我就给你备注‘大聪明老师’好了。”
此时此刻，两人并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大聪明”会变成一个调侃人的贬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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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离离开之后，谭殊回到房间整理行李，因为今晚就能回老家过年，她心情略微有些激动。
等谭奇回到家里，发现女儿已经整理好了行李箱，便提醒道：“记得把寒假作业装上。”
“寒假作业我早收拾好了。”
谭殊将行李箱的拉链拉到一半，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再把张廷旭的那几个笔记本带上吧，做作业的时候，应该能用得上。”
不等谭奇开口，她转过头问：“对了，爸你怎么会认识张廷旭的？”
知道不是叶老师告状，她就忍不住想问老谭了，却一直没找到机会，现在提到笔记本，正好趁机问了。
谭奇摇头，“我不认识他，只是听你补习班的班主任范老师说，他和你关系很好。”
谭殊皱眉：“你别听那个姓范的乱说！肯定是因为我不去她那儿补课了，她对我有意见，就找你搬弄是非。”
谭奇挑眉：“你和范老师闹矛盾了？”
之前女儿突然提出换一家机构，谭奇就挺意外的，因为她之前一直挺喜欢那位范老师，教师节和春节的时候，还会特意给对方准备礼物。
但听殊殊说，在那儿补了那么久的课，学习成绩却没什么起色，想换个地方时候，他便没再多想，还以为女儿是因为排名上不去，开始着急了。
可现在看来，女儿突然提出换机构，多半是和那位范老师之间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
面对谭奇的问话，谭殊下意识的抿了抿唇，小声嘟囔道：“这种在背后议论学生的老师，本来就很讨厌。”
谭奇皱眉：“她在背后议论你了？”
谭殊点头，“她和同事议论我的时候，恰巧被我听见了。”
谭奇眉头皱的更深，“她都说了什么？”
谭殊耸了耸肩，“就说我成绩不好，天赋不行咯，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听她这么说，谭奇的第一反应是生气，可随即又觉得奇怪。
自己女儿的性格，他还是很了解的，看起来是挺活泼开朗，但内心其实很敏感，听到自己喜欢的老师这么说自己，她不应该是这个反应才对。
对上谭奇探究的视线，谭殊鼓了鼓腮帮子，“她说的就一定对吗？等我将来考上一本，直接把录取通知书砸到她脸上，她才天赋不行呢，又不是什么好学校毕业的，才会去机构当班主任讨好学生和家长！”
谭奇愣了几秒钟，随即开心的笑了，他伸手揉了揉女儿的脑袋，“嗯，爸爸相信你。”
跟着小叶学习了一段时间，殊殊似乎变得比之前自信了不少，也不再因为别人的几句负面评价钻牛角尖。
可想而知，她最近应该学得还不错。
或许殊殊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变化，但谭奇却很明显的感受到了。
这很好。
他很开心。
第8章 第 8 章
◎回老家过年◎
因为要赶着回老家，谭奇便没让李阿姨准备晚饭，父女俩只吃了点水果垫底，就拉着行李箱出门了。
所谓的老家，其实是谭殊爷爷出生的地方——苍县，本省的一个小县城，风景优美，生活节奏缓慢，非常适合养老。
谭爷爷退休之后，便和谭奶奶一起回到苍县生活，因此每年过年的时候，他们都会赶回去和家人团聚。
苍县距离榕城两百多公里，开车回去大概需要三个小时，谭奇上了一天班，不想疲劳驾驶，便花钱请了个代驾。
车子驶出地下停车场，谭殊看着窗外迅速后退的楼房和路灯，只觉得心情轻松又愉悦。
她转过头去，就看到老谭抱着个手机，两个大拇指非常灵活的敲敲打打，一看就是在和人聊天。
谭殊将脑袋凑过去，发现和老谭聊天的那个人，头像看起来还挺眼熟的。
瞅了一眼屏幕最上方的备注“马老师”，她立即想起来，这人是她之前补课那个机构的负责人，每次看到她都笑眯眯的，偶尔还会请她喝杯奶茶或者咖啡。
谭殊虽然没添加这位马老师的微信，但对方却在她的家校沟通群里，所以她才会觉得那个头像看起来眼熟。
她用好奇的眼神看老谭，“你和她聊什么呢？”
谭奇只回了两个字：“投诉。”
谭殊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要投诉范老师？”
谭奇点了点头，“总不能让你白受委屈。”
谭殊抿了抿唇，小声道：“其实，我想等之后排名升上去了，再拿成绩打她的脸。”
谭奇摇头失笑，“那你有没有想过，等你成绩大幅度进步的时候，人家可能已经辞职不干了？”
谭殊嘴巴微微张开，“啊”了一声。
她之前，确实没考虑过这个。
“所以该投诉投诉，该申请退费就申请退费，她让你难受了，咱们总要给她找点儿不痛快。”
谭奇将手机放她眼前晃了晃，“成年人更看重利益，投诉之后领导会找她谈话，还有一定概率会扣她工资，这可比你拿成绩砸她脸上的效果好。”
谭殊立即就被说服了，她朝谭奇竖起大拇指，“我觉得，爸你说的非常对，可我还是想拿成绩砸她脸上。”
主要是最近跟着叶老师学习，她觉得特别顺利，就导致整个人都有点儿飘了。
谭奇伸手揉了揉女儿脑袋，“嗯，那你就留着她的微信别删，等之后查了高考成绩，就直接截图发给她。”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我想她可能也等着你成绩下降，好趁机冷嘲热讽几句出气。”
谭殊愣了几秒钟之后，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我才不会给她机会！”
谭奇用鼓励的眼神看她，“嗯，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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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老师最近几天的心情非常不好。
准确来说，她这整个寒假都不太顺利，因为财运实在是太差了。
先是谭殊莫名奇妙就不来了，然后是张廷旭听到自己和同事议论谭殊，冷嘲热讽一番之后直接提出退费。
她担心张廷旭去找谭殊，告诉她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于是便先下手为强，从谭殊爸爸那儿入手，言语之间暗示谭殊和张廷旭可能有点儿小暧昧。
她原本还想着，谭殊爸爸有了先入为主的思维，在怀疑谭殊早恋的情况下，就不会听信谭殊的一面之词，第一时间过来办理退费。
至于谭殊那边，只要她愿意过来把剩余的课时给消耗了，自己总有办法哄好她的。
她已经想好了说辞，就说是因为看出张廷旭对谭殊有非分之想，自己忍不住劝说了几句，就被张廷旭给记恨了。
谭殊那么单纯的一个小女生，大概率是会相信自己的。
可让范老师没想到的是，她发出信息之后，谭殊爸爸一开始是没什么反应，今天却突然添加校长的微信，投诉自己在背后恶意议论学生，然后直接提出了退费。
哪怕校长再三解释，说这应该是误会，谭殊爸爸也根本不听，还说要打总部的投诉电话，甚至威胁说要去举报他们机构的消防通道不过关。
面对这种软硬不吃的家长，校长也没辙了，只能答应尽快办理退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