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像点燃了引线的危险炸药桶。
熊猫不禁躯体一抖,小心翼翼:“穗香,你怎么——”
那个“了”字还未出口。
广濑穗香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狗卷棘的手机,气势汹汹地大步朝食堂外走去。
食堂在一楼,走廊的尽头就是厕所。
狗卷棘的手机放在食堂,说明他一会是要回去的。
一路没碰上狗卷棘,广濑穗香干脆在男厕所门口蹲了下来,就这样仔仔细细盯着出入的人。
日下部咬着烟进去了。
日下部脚步一顿。
日下部又咬着烟退了两步,瞠目结舌。
“穗香,这里是男厕所。”
“我知道这里是男厕所,老师。”广濑穗香答得很快,“所以我才守在了门口。请老师不要在意我,轻松愉悦地进去方便吧。”
日下部笃也:“……”
明知道有个JK在门口蹲守,他要怎么样才能在里面轻松愉悦地脱裤子啊?
亏他之前觉得广濑穗香是个难得的正常学生,没想到才短短半个月就被五条悟带坏了。
啧。
日下部笃也掏出打火机,面色复杂地进了厕所。
狗卷棘正好与他擦身而过。
狗卷棘点头,浅浅朝老师打了个招呼,然后在迈出厕所的一刹那——
衣角突然被人大力拽住了。
狗卷棘:“?”
他低首,脑子里刚刚冒出一个问号,就看见金发少女那张小巧的脸蛋径直凑了过来。
她显然很生气,眼睛被怒意浸染得亮晶晶的,眼尾也飘着丝薄红;唇角却抿得紧紧的,似乎感到委屈似的微微下撇。
仿佛一只被谁欺负狠了惹急眼,所以威吓性的亮出爪子,试图击退敌人的狗狗。
狗卷棘脑海里才划过这个念头,就见生气的小金毛把一个很眼熟的手机怼到了他眼皮底下,咬牙切齿、皮笑肉不笑:
“金枪鱼蛋黄酱,是吧?”
狗卷棘:“……”
广濑穗香:“开小号,是吧?”
狗卷棘:“……”
视野里,手机壳背后[问题不大,情绪稳定]几个大字尤其显眼。
可狗卷棘此刻额头冷汗直冒,浑身僵硬,慌张的情绪快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掉马来得太突然,一下全盘打乱了他的计划,原本早就打好的腹稿在这时统统不见了踪影。狗卷棘无措地看着她,手指蜷缩又张开,长睫惊慌地颤了又颤。
“木、木鱼花。”
他不是故意想要骗她的。
片刻的呆滞后,狗卷棘才像突然记起什么似的,伸手,笨拙地想要拿过自己手机,把早就准备好的长段解释展示给穗香看。
但这个动作却让广濑穗香产生了误会。
她以为狗卷棘是想要抢手机。
她眼圈一下就红了。
一个人不会重复踏进同一条河流两次。
只有怨种才会重蹈覆辙。
……而她现在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医生也救不了的怨种。
她喜欢上同一个人两次。
因为有狗卷棘的耐心陪伴,她才能这么快下定决心、从失恋阴影中走出来。
她不是没有动心。
但现在,好不容易赶走的大象先生又回来了,一脚一脚踩着她酸涩的心底,苦味的眼泪汪汪往下流,泡得她心脏都是苦的。
好生气。
好气好气。
他干嘛要骗她。
他干嘛要做出那么多引人误会的举动。
她在感情上很笨,完全是个不聪明的新手,一点也搞不清楚他的用意。
所以,她决定报复回去,要让他也弄不明白她的想法。
广濑穗香盯着狗卷棘的眼睛。
抬手,拉下了他的衣领。
少年唇角诡异而荒诞的蛇目纹身展露在空气中。
她双手拽紧他的衣领,用力往下一拉,同时鼓起脸颊,闭眼凑了上去。
柔软唇瓣相接。
狗卷棘瞳孔骤扩。
广濑穗香从来没有接过吻,有的只是理论经验,实操技术是完美的零分。她憋着呼吸,连换气都不会,亲得毫无章法,像只抱到骨头的小狗那样胡乱啃咬。
在舌尖不小心探出齿间、舔过狗卷棘唇上时,她能感受到少年身躯明显一僵。
过线了。
她急匆匆想要收回,狗卷棘却倏然抬手,大掌插进柔软发丝、按在她后脑勺上,用力将她往他那压。
刻印着古老诡秘黑纹的舌尖轻易撬开齿关,径直探了进来。
他吻得很笨拙、也很细致。
主导权霎时更迭。
广濑穗香猛地睁开了眼,眼瞳惊慌地震。
她看见他那双沉静漂亮的紫绀色眼瞳。
雾蒙蒙的,似乎泛着水,目光热切而专注,眼尾是烧起的潮湿绯红。
唇角的蛇目纹身却是冰冷的,像是冷血动物的兽瞳注视而来,执拗又深沉。
广濑穗香拽着衣领的手松开了。
口腔很热,热得好像即将要融化,热得她眼前也泛起了水雾,酥酥麻麻的电流窜过尾椎,视野里一片迷蒙。
她快喘不上气了。
所以,她用力咬了一下对方的唇,又努力从喉咙里抗议地呜咽了两声。
狗卷棘听见了。
他克制着自己的欲望,失落又不舍地松开了手。
正平稳着紊乱得一塌糊涂的呼吸时,他对上了少女愈发饱含怒意的眼睛。
狗卷棘:“……”
她嘴唇被亲得红润发肿,气得捏紧拳头,往他身上砸了一下:“我要走了!不想理你了!”
狗卷棘:“!”
眼见少女即将甩手走人,他两步并作一步,匆匆忙忙挡在她身前,本能地拉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卡得很精准,广濑穗香尝试挣扎,却没能挣脱开来。
狗卷棘张口:
「别走。」
咒言的力量将少女束缚在了原地。
广濑穗香:“……”
怎么还不让人走的啊!她快要气炸了。
顿了两秒。
狗卷棘又说:「我喜欢你。」
他眸色认真,耳廓连着脖子都是红的,秀丽眼眸紧紧锁着她的视线,不容她有丝毫逃避。
广濑穗香愣在原地。
闪过脑海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
狗卷棘开口说话了。
第二个念头才是陡然弥漫上来的浓厚委屈。
“可是你明明拒绝我了!你还用小号骗我!”广濑穗香吸了吸鼻子,控诉。
狗卷棘沉默一会,口齿清晰地重复:
「我喜欢你。」
停顿片刻。
小小声的呜咽响起:“不明白狗卷君在想什么。”
微弱的、抱怨似的咕哝,却比之前任何一句话的杀伤力都要大。
他听过很多这样的话,“理解不了狗卷的想法”、“饭团语很麻烦”,但是唯独不想从她嘴里听见。
心脏猛地抽疼了一下。
明明,她之前都有在努力学习饭团语,慢慢靠近自己。
但是却被他搞砸了。
狗卷棘呼吸放轻,忍着疼,固执道:
「我喜欢你。」
说到第三遍的时候,终于看不下去的日下部拿脚踩灭烟头,转身出了厕所。
——他先前一直靠在厕所内的墙上抽烟,实在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两个人要在男厕所门口上演这出DKJK恋情剧,他又不能随意出去毁坏气氛,只好在厕所里沉默地吞云吐雾。
直至,他听见了狗卷棘一遍又一遍,不停地在对自己下诅咒。
满身缭绕着烟味的男人挠着脖子,出声打断了这出爱情剧:“诅咒自己也得有个限度吧?狗卷。”
狗卷棘沉默垂眼。
他是咒言师。
说出口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带着诅咒的力量。
他不能对她说:别讨厌我。
也不能对她说:请你喜欢我。
因为那样会诅咒到她。
所以,他选择了诅咒自己。
每说一遍,咒言的力量就会像绵长但坚韧的丝线一样裹缠上他的心脏,一次又一次往里嵌合、勒紧,愈发加重这份感情。
他终于体会到穗香所说的大象先生了。
是苦味的、疼痛的味道。
因为日下部突如其来的发言,广濑穗香怔了一会儿。
但她很快想起了狗卷棘的术式,她不清楚术式会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起作用,面上怒意逐渐被担忧所替代,别扭道:
“你、你没事吧?”
狗卷棘摇头,表情坚持:“我——”
见狗卷棘还是一副顽固模样,日下部嫌麻烦似的叹了口气,抬起还残留着烟味的手捂住狗卷棘嘴巴,转身,对广濑穗香道:“穗香,你先走。”
广濑穗香担心狗卷棘,不太想走。
直至日下部抬起另一只手,驱赶似的挥了又挥,再三保证狗卷棘会没事,她才迟疑着离开了。
日下部扭头,盯着五条悟教出来的一年级小不点,再次叹了口气。
他没想到自己除了上课时间还得加班,加班内容还是疏导学生的感情问题。
啧,真是会给人找麻烦。
“喂,小鬼。”日下部从烟盒里又挑出一支烟,咬住,斜睨着眼看他,“恋爱可不是这么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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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奇怪,写着写着日下部的戏份就多了起来。
这就是专业解说的能力吗(惊恐)
第23章 踏进同一条河流三次
狗卷棘没有搭理日下部,眼神始终紧紧盯着广濑穗香离去的方向。那里只余一团空气,少女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可他却一直一直看着,目光执拗而压抑。
日下部咂舌,拿手在狗卷棘面前挥了挥:“回神了,狗卷。”
狗卷棘看他一眼,垂眸握拳,沉默不语。
日下部耸耸肩:“所以说嘛,你这样只会吓到她。”
咬着烟的男人按下打火机,火苗腾起,他却没点燃,而是转身,背影透出几分无可奈何:
“过来,给你上额外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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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早课还有点时间。
广濑穗香回到宿舍阖上门,靠住门板,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
不仅脸蛋热,手心手背也是热的。
她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夏天的雪糕,阳光一晒,就要悄无声息地融化。
为了降温,也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穗香牌雪糕去洗手台用冷水洗了把脸,接着才回到了卧室。
路过柜子时,她看见了床头放着的塑料袋。
一盒润喉糖不甘寂寞地往袋子外探出了半个角。
广濑穗香抿着唇,沉默地打开袋子。
各种口味的润喉糖与喉咙药展露在面前。
这是她昨天出差回来时一并带回的,本来想着要送给狗卷,但因为里香与新生欢迎会两件事,她一下给忘了。
结果,现在就变成了烫手山芋。
她看着看着,干脆把塑料袋系了个结。
又犹犹豫豫打开,再踟蹰着系结。
如此三四次后,她终于受不了自己反复横跳的降智行为,猛地拉开卧室窗户,深吸一口气。
然后对着窗外大喊:“狗卷棘是大笨蛋——!”
发泄完,她却觉得心口更加郁闷了。
大象先生不掉眼泪了,改用粗壮的象鼻子胡乱扫地搞破坏了。
这股烦躁沉闷的心情一直持续到早晨的体术课。
按照惯例,体术课直接在操场集合。
广濑穗香是最后一个到的,她背着武器袋,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白色台阶上的狗卷棘。
他低头,弓着脊背,双手撑在台阶上。短短的白发依旧像刺猬一样竖着,侧脸显得冷淡又漠然,似乎正盯着地面爬过的蚂蚁发呆。
忽然,他似有所感似的偏过头,恰巧与她撞上了目光。
那双紫绀色的眼瞳立马亮了起来。
广濑穗香却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他,因此在视线相撞的下一秒,就匆匆转身躲开了他的注视,佯装无事地朝一旁的禅院真希搭话。
狗卷棘眼睛里的亮光又逐渐熄灭了。
目睹全程的熊猫歪头,在狗卷棘身旁坐下:“你们吵架了?”
狗卷棘拉高衣领,闷闷应声:“鲑鱼。”
熊猫分析:“早上穗香超级生气地跑出去了,是去找你了吗?”
狗卷棘不说话了。
熊猫耐心等了许久,才看见他在手机里打出来的一行字。
言简意赅:
[意外掉马]
熊猫:“……”
怪不得。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熊猫虽然有心帮忙,但他毕竟是一只同样没有感情经历的动物咒骸,也不知该从何入手,只好拿毛绒绒的熊爪拍了拍狗卷棘的肩膀,安慰道:
“没关系,熊猫我的肚皮一直为你敞开,想吸毛茸茸获得治愈的话随时欢迎。”
狗卷棘瞄了一眼那身不知道有没有洗过澡的厚实皮毛,坚定摇头:
“木鱼花。”
交谈了一会儿,五条悟姗姗来迟。
白发男人笑容灿烂,一点也没有上班迟到的心虚表情。就算被禅院真希骂了一句“笨蛋绷带男”也毫不在意,笑眯眯地宣布大家自行结伴对练,又在广濑穗香准备找真希请教时,特地把她叫了过去。
广濑穗香眨了眨眼,迷惑但乖巧地来到了五条悟身边。
“老师……?”她刚刚疑惑地开了个头,就见五条悟从制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张什么卡,递到了她面前。
她接过来垂首一瞧,发现是东京咒术高专的学生证。
左侧印有她的照片,右侧则是简单的身份介绍:
广濑穗香,东京咒术高专,二级咒术师。
二、二级?
她讶异抬眼,还没问出口,五条悟却仿佛知晓她心中所想似的,解释道:
“穗香的咒力量已经有二级的水准了,体术也很优秀,只要学会更熟练有效地控制咒力,完全可以担得起二级术师的职称哦。”
广濑穗香似懂非懂地点头。
她从小就被赤尾莉昂教授防身术,匕首、长刀、棍棒,赤尾莉昂教的种类很杂,她也学得很杂,没想到能在这儿派上作用。
“至于术式……”
五条悟拖长尾音,六眼不着痕迹地扫过她体内流动的咒力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