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知道班里边有这个帮扶小组后，薛妈越想越坐不住，于是她干脆拎了两箱牛奶上了刘军平的家门，好说歹说让刘军平给她儿子分个好组，如今看来，这牛奶不如直接送到木畅的手里，还省了中间商赚差价。
接过牛奶后，张杨和刘驰直接把吸管插进了管口喝了起来，沈鑫奶制品过敏没有办法喝，而木畅喝了一口后就将牛奶放在了桌上，然后她环顾了一下四周。
在刘军平家的客厅里放着一些小孩的东西，不难猜测出这些玩具是属于昨天电话里头听到的那个小女孩的。
这两个月的相处下来，班里面的同学对刘军平的家庭状况也有一定的了解，前两年刘军平和自己老婆离了婚，孩子分给了女方抚养，看样子昨天刘军平把她女儿接回来一起过了个周末。
看着满屋子琳琅错乱的东西，刘军平没在意，他看了下时间也不早了，把客厅的电视机打开后，刘军平进了厨房做饭，他要做的东西也不是很复杂，就是把一堆速冻饺子煮开然后炒几个小菜就行，为了节省时间，刘军平分毫不见外的把两个男孩拉进了厨房帮忙。
而另一头，木畅起身去收拾了乱的不行的餐桌。
因为刚刚的事情，沈鑫一直不太敢和木畅说话，但是看到木畅动作的那一刻，她也连忙起了身。
收拾桌子要比做饭快得多，因此在做完这一切后，沈鑫和木畅又开始陷入长久的沉默，木畅其实知道沈鑫很尴尬，可是她不太想说话，好在电视开着，嘈杂的声音不至于让她们俩的沉默太奇怪。
享受着这样的安静，有困意渐渐席卷上木畅的大脑，她昨天晚上因为周慧的事情没有睡太好，今天下午把学校的事情处理完后她可以去医院看一下周慧，此时此刻的木畅并不知道，在五安市场麻将馆鏖战一宿的木海正在和人大打出手。
被掀翻的麻将桌下滚落着四散的麻将和破碎的酒瓶，急了眼的木海径直拿起一个啤酒瓶砸上了一个瘦个男人的脑袋，他手不准，被那男人一拦，砸碎的只有酒瓶子而不是人脑袋。
瘦个男人看着没什么武力值戾气却很大，这使得木海平日里打女人那股不要命的劲一下子消失殆尽。
慌慌张张想要夺路而逃的他被瘦个男人一把抓了回去，下一瞬，一个耳光就打的木海六亲不认，瘦个男人吐了一口唾沫在木海脸上后说：“打了人就想跑，我看你是活腻了。”
打了个电话，瘦个男人拎鸡仔一样把木海拎上了一辆面包车，如果木畅在场，她就能够知道这辆面包车如今前往的方向是周慧所在的清水市中心医院。
第二十章
艺术节的事情没有耗费众人太多的功夫，一点半到了学校后，差不多花了一个小时大家就把帮扶小组的最终名单以及艺术节的排演节目敲定了。
157 班的节目没什么新意，就是大家伙一起弄个合唱，至于合唱的曲目也非常老土，是一首 1988 年出品的《奉献》。
敲定这首歌的时候，木畅的脸上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而张杨的脸上全是懊恼。
张杨其实很想弄首流行歌来唱，但是刘军平是个保守的人，他名义上给了张杨提建议的权利，但是最后的一票决定权在他的手中。
周杰伦林俊杰蔡依林孙燕姿都被毙了一遍后，张杨最终选择了闭嘴。
班里的事情结束后，木畅径直出了办公室，她走得很快，以至于齐颂想和她打个招呼她都没看见，而另一头，苏青已经陪着木海在瘦高个男人的面前卑躬屈膝的站了近一个小时。
两点钟的时候，苏青接到木海的电话，他火急火燎的让她带上三万块钱去医院。
苏青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她把家里几乎所有的现金带过去也就一千块钱不到，到了医院后她才知道是木海把人给打了，那个男人明显是个混子，身边跟着四五个二十多岁出头的男人，都不好惹的样子。
这样子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木海喝多了就喜欢闹事，他这个人向来欺软怕硬，这会是碰到硬茬儿了。
苏青那一千块钱现金刚递到带头男人的面前，他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砸到了地上，剔了剔牙，男人的脚踩在了那一千块钱上面，他似笑非笑的看向木海，说：“你拿这点钱打发狗呢？”
清水市中心医院骨科门诊这两天也是倒了霉，昨天刚碰到对夫妻吵架，今天又来了一堆混混闹事，昨天那小护士悄悄躲在护士长身后求庇护，小心翼翼的说：“姐，咱要不报警吧？”
说话间，警察就上来了，原来这群人刚进来的时候，护士长就报了警，毕竟社会纠纷和家庭纷争不一样，这万一闹大了要出人命的。
可是讲实话，警察来了也没什么用，因为这群混子并没有真的闹事，他们有着丰富的和警察打教道的经验，每个人身上都是一股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油滑。
果不其然，进行完没什么用的教育后，几位警察先生怎么来的就怎么走了，那几个混子并不知道是谁报的警，他们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站在前方的几个护士和保安，装模作样的拍了拍木海的肩膀后说：“各位大哥大姐，咱是文明人，你们不用怕。”
看这个样子，他们要找的只是木海的麻烦，惹不起躲得起，护士长留了几个保安在这里盯着点情况后就带着人走了，于是，瘦高个又能够专心的去和木海苏青沟通他的赔偿问题了。
冷着眼看了木海一眼，瘦高个点了根烟。
他连装腔作势的礼貌都懒得拿出来给木海，烟抽到一半，瘦高个把带着火的烟直接灭在了木海的身上，他拍了拍木海的脸说：“我看你这幅怂样也懒得为难你，你现在让你老婆去凑三万块钱过来这事儿就了了，不然你今晚就别回家了。”
在这个时候，过来要接周慧出院的方兵看到了木海。
方兵认得木海，在他妹妹和母亲的嘴里，他坐牢的那段时间，木海和周慧有过纠葛，他们俩平常能够在五安市场遇到，但是木海个头高，一贯很横，所以方兵并不敢惹他，他没有想到能够在这里看到木海的热闹，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情，方兵躲在一旁看了起来。
恰在此时，木畅来到了骨科门诊部。
她是过来看周慧的，可是没想到，木海和苏青会在这里。
木畅没有直接出去站到苏青的身边，因为眼前的场景不对劲，听了一会后，木畅才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是怎么回事，原来是木海不知死活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现在那个带头的混子在要赔偿。
家里的财务状况木畅是清楚的，这段时间苏青一直在凑钱还给韩念桥，据她所知，现在已经差不多凑出来两万块。
听苏青现在谈到两万块的语气，她大概是打算把还给韩念桥的那笔钱先拿来解决了眼前的事情再说。
木畅知道那几个混子还在的情况她不应该出去让局势变得更复杂，于是她握紧了自己的拳头看着苏青在那里低声下气的讨价还价，而始作俑者木海，他一改以往在女人面前耀武扬威说一不二的野蛮，此时此刻的他像极了一条被打断腿的狗。
大概半小时过去，瘦高个似乎懒得再在这里进行纠缠，因为苏青低三下四的样子实在是过于难看。
把再度点燃的香烟随手丢在地上后，瘦高个不耐烦的说了句：“两万块就两万块，今天晚上你们把钱给我送到麻将馆这里来，否则你们自己掂量掂量后果。”
在那个混子走后，木海的骨头好像才重新回到他的身体里，他外套上还有着刚刚被烟头烫出来的洞，地上那根没来得及灭的香烟仿佛在嘲笑他的丢人，这种咽不下的气应该对着谁去撒？
木海的眼前站着最好的人选，刚刚苏青的样子真是丢尽他的人！
粗暴的拉过苏青，木海骂骂咧咧道：“还不走，还要在这里丢人。”
苏青走不动路，她还处在刚刚教涉的恐惧之中，她对自己如今年老色衰的面容感到庆幸，因为好几年前发生这样子事情的时候，她还要去忍受那些男人对她肆无忌惮的打量。一把没拉动苏青，木海气不打一处来，在这个时候，木畅站了出来，昨天围观的那个小护士如今正好也在，她还记得木畅，万万没想到连着两天都能够遇到这么个女雷锋，正要感叹，小护士就听到木畅喊了木海一声：“爸爸。”
木畅如今的样子显然和昨天勇猛无畏的姿态不一样，因为情况不一样，情境也不一样，很莫名的，小护士想起来昨天护士长说的那一句：“慧极必伤。”
没有没由来的懂事，木畅的懂事，是淬炼出来的。
木畅不知道小护士的心理活动，她也顾不上他人的打量的目光，因为此时的苏青几乎脱力，她看到她的出现，紧绷着的那口气一下子就卸了，整个人身体的重量都放在了木畅的身上。
感受到苏青的脱力，木畅只得继续与木海虚与委蛇着，她放软了声音对木海说：“爸爸，妈妈好像有点不舒服，我们……”
木畅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方兵就站了出来，他认出来木畅就是昨天那个多管闲事的小女孩，平日里不敢去惹木海，但是今天他怎么可能不落井下石，这个男的敢在他坐牢的时候搞他老婆，他这个女儿更是有出息，昨天还敢自作聪明的硬生生把他给逼走。
不恶心恶心这父女俩方兵怎么想都觉得不痛快。
木畅没有想到事情会凑到一块，看到方兵那一瞬间，木畅的身体本能的僵硬得不行，可是好在方兵只以为她是多管闲事，他并不知道昨天把周慧送到医院的那个人是她，也不知道这些天她私底下窥视他们家的事情。
否则无论是她和苏青，还是周慧，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关于家暴这块遮羞布一旦被揭开，木畅根本不确定气急败坏的男人会做些什么，他们不可能忍得了一个孩子对他们卑劣行为的监视和审判。
可是避免了最糟糕的结果，木畅还是需要去承受方兵落井下石带来的迁怒，毫无疑问，她的多管闲事让木海今日份的丢人更上一层楼。
方兵显然恨极他们一家，装模作样的客气下全是阴阳怪气，他笑嘻嘻的和木海打了个招呼后说：“没想到我老婆找的这个男人还生了个女雷锋，嫂子，你知道昨天你这个好女儿还帮我老婆说话了吗？”
“这孩子也是不懂事，夫妻俩哪有什么隔夜仇，这不，我老婆现在就要和我回家了。”
顺着方兵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木畅这才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周慧，她大包小包打包好的行囊坐实了方兵的话，也让木畅的所作所为显得格外可笑。
木畅其实料到了这个结果，可是她没有想到，今天能发生这样子的事情。
木海是压着火在这里听方兵哥俩好的，一到家，木畅就挨了木海一个耳光，她整张脸被打肿，木海打她的缘由是什么？
紧紧地扶着站不稳的苏青，木畅清楚地知道，无非是她害他颜面扫地了。
可是他有尊严吗？
木畅不敢反问，她的眼泪因为痛感夺眶而出，然后下一瞬，她听到熟悉的一句。
“木畅，去跪下。”
而另一头，陈澈在摆脱了姚远罗里吧嗦的问询后总算能够逃出生天前往清水市中心医院，可是这个时候，无论是周慧还是木畅，都已经人去楼空了。
周慧的铺位刚被收拾出来还没有新伤患入住，陈澈随手拉了个护士问：“阿姨，那个昨天受伤住这的阿姨呢？”
护士说：“她老公接她回家了。”
回家了？
怎么会回家？
陈澈想不明白，可是周慧不在这里，他来这里就没有意义，正打算要走，陈澈听见一旁八卦的护士在说刚刚发生的一切。
“那小女孩……我看她回去估计少不了一顿打。”
另一个护士闻言点了点头：“你看她爸那个样子就不像个好人。”
“造孽啊。”
陈澈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护士，他很难讲得清自己刚刚那一瞬间的冲动，刚想要走上前去问：“那个小女孩是谁。”
可是这个时候，新的病人来了，她们俩匆匆忙忙去接过受伤的病人，陈澈失去了询问的时机。
第二十一章
扑了个空的陈澈回到家时，韩念桥正在打电话，她正在听苏青解释欠的钱可能又需要拖欠一段时间的事情。
陈澈一进门，韩念桥把免提的手机关掉，她避讳似的看了陈澈一眼，然后握着手机从客厅进了餐厅，边走，韩念桥边说：“阿青，没事的。”
“这笔钱我也不着急用，你慢慢还就行，不用太放在心上……”
韩念桥没有想到陈澈会跟着她进餐厅，刚把电话挂断，韩念桥就看见悄无声息站在她身后的陈澈。
他的突然出现吓了韩念桥一大跳，拍着胸脯正要训他一顿，没想到陈澈比她还要先开口，他拧着眉看着手机还没有来得及熄灭的光屏，问：“妈，上次姑姑过来，你不是说苏青阿姨家的钱还清了吗？”
听到陈澈这话，韩念桥觉得有点好笑，原来他是要问这个事，一开始她还以为陈澈闯什么祸了呢。
边说话，韩念桥边往厨房走，保姆今天中午做好了晚上的饭菜，她只要热一下就好了，拿出冰箱里的菜递到陈澈的手里，韩念桥说：“你姑姑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嘴碎惯了的，我当时懒得和她掰扯，就随便扯了个慌。”
陈澈接过韩念桥手里的菜放到微波炉里加热，又继续问：“那刚刚是苏青阿姨打电话过来说要晚一点还钱吗？”
韩念桥点了点头：“对。”
叮的一声响，微波炉带着菜转了起来，韩念桥听说微波炉热饭的时候有辐色，陈澈在她耳提面命之下每次热菜都得离这玩意两米远，平常他懒得动都要韩念桥念他几遍，可是今天他主动跟着韩念桥去了厨房的另一角。
一起到了墙角后，陈澈看了韩念桥一眼，他其实很想说那笔钱干脆让苏青阿姨她们家不还不就好了？我们家又不缺那点钱。甚至于，陈澈还在想，如果韩念桥不同意的话，他可以从自己的零花钱和压岁钱里面拿出来一笔钱来填这个空缺。
可是陈澈不敢说，因为他知道这种行为不对。
韩念桥无限期的延长还这笔钱的期限已经是成年人之间对彼此最大的宽厚，但凡堂而皇之的说不必再还，那就成了高高在上的施舍。
……
当陈澈在想木畅的时候，木畅刚结束她所受的刑罚从地面上站起来。
今天的天有点凉，哪怕穿了秋裤，寒意依旧无情地从地面钻进了她的身体，站起来的时候，木畅的脚步有点不稳，与此同时，她被扇过耳光的脸颊也在隐隐作痛，用不着照镜子，木畅也能够猜得出她的脸一定肿了。
木海是下了死手的。
抵着后槽牙，木畅感到有血腥味在她的嘴里蔓延，不过木畅没有太在意，她静默无言的进了自己的房间，借着刚刚苏青让她进房间拿衣服陪她出去的幌子从自己的床底下拿出来一张农业银行卡。
这张卡里头存着差不多近两万块钱，是这两个月来苏青东拼西凑凑出来准备还给韩念桥的，里头还包括她从自己老板那里预支的两个月工资，本来苏青打算先凑个两万块钱的整还给韩念桥一笔，可是没想到，临了能出木海这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