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本无桃源——沈牵玥【完结】
时间:2023-10-19 14:32:48

  想了想,刘军平又说:“不过为了你们俩这次能够把成绩给考上去,以后每周五我们加训一次。”
  讲这话的时候,刘军平算得上是掏心掏肺,因为他看得出来木畅和齐颂底子很好,他是有心想从自己的手里带出来两个真正的竞赛生的,毕竟在此之前,清水市三中的数学竞赛都太闹着玩了,学校开办竞赛班,学生参加竞赛班都不是真正为了得奖。
  讲白了,清水市三中的竞赛根本算不上竞赛,它充其量只是对中考和高考数学知识的一种补充。
  对于有职业追求的刘军平而言,学生没有成绩,其实就相当于老师没有成绩。
  木畅很清楚刘军平的目的是什么,讲实话她很喜欢刘军平这样子的人,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刘军平很有用,虽然他很严苛,但是对于老师这个职业来说,他是一个很有用的老师。
  人在这个世界上,做得到有用二字已经算得上是翘楚。
  听完刘军平的后续安排,木畅和齐颂一起进了办公室,这时候,教室的黑板早被值日生擦干净了,想了想,木畅直接拿着笔记本去找了刘军平,她没有看到在她拿起笔记本的时候,齐颂其实是想把自己的笔记本递给她的。
  刚走到讲台上,木畅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陈商萍,她是过来接齐颂的。
  看到木畅和刘军平,陈商萍先是和刘军平打了个招呼,木畅还记得陈商萍,正想要礼貌性的问声好,木畅就留意到陈商萍意味不明的眼神,还没来得及多想,齐颂就从后排走了上来,他的到来及时带走了陈商萍呼之欲出的阴阳怪气。
  可是显而易见是齐颂天真了,没有人可以阻止陈商萍要口吐的芬芳,回头看了一眼仍在讲台上和刘军平说话的木畅,陈商萍莫名其妙的嗤了一声:“你们班那个木畅倒真会给老师献殷勤,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会来事。”
  诸如此类的话陈商萍不是第一次说,可是头一次,齐颂觉得无比的反感,他紧紧地攥着拳头,可是到底,他不敢反抗他母亲的威严。
  陈商萍很敏锐,他不能够露出一点他对木畅的维护,因为那后果齐颂根本无法想象。陈商萍带着齐颂驱车离开后,陈澈从那棵又咬了他好几个包的树下走了出来,因为木畅走到了他的面前。
  也是见鬼,大冬天的居然还有蚊子!
  忍着痒意,陈澈有些拘谨的看向木畅,讲实话他这幅样子挺逗的,因为木畅太久没有见过陈澈这么紧张,他这副模样让她想起来小时候,可是实际上,他们都已经不再是小孩子。
  要说些什么呢?
  会说些什么呢?
  因为和刘军平询问笔记和进一步分析进前三的可能性依旧应该要付出的努力耽误了不少时间,此时的校园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周遭很静谧。
  陈澈其实不是一个怕安静的人,可是每每和她在一起,他总忍不住想要闹出些动静来,木畅深知陈澈的这个习惯,可是很奇怪,今天的陈澈很安静。
  他有话想说,可是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抬头看了陈澈一眼,木畅率先打破了这种沉默,她定定的看了一眼陈澈,然后开口道:“陈澈,我以后不去五安市场了,你没有必要再跟着我。”
  好像每次和木畅进行教流都会有这种离她千远万远的感觉,明明这个人就站在你的面前,可是无论是好好说话还是针锋相对,她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拜托你从她的世界离开。
  为什么每次都要这样子对他呢?
  陈澈其实不明白,他其实觉得很受伤,与此同时,他也很深切的明白,韩念桥口中那场意外的谋杀对于其他的孩子而言可能是无法磨灭的阴影,可是对于木畅而言,她可能早就已经将它遗忘在时间的长河里。
  木畅是一个太有本事的孩子,那些他所谓的心疼和怜惜,或许百分之九十都是他给木畅多加的戏码,堂而皇之的去表达他的想法,木畅大抵会觉得很可笑吧?
  诺诺的看了木畅一眼,陈澈有些讪讪的说:“啊……那这样子也挺好的,五安市场不安全,那里太乱了……我……我其实之前跟着你也是怕你不安全,我没有别的意思的,不去了也挺好的。”
  顿了顿,陈澈又说:“我昨天……我昨天还去了医院一趟,护士说周慧好像和她丈夫回家了……是他们和好了,所以你以后不去了吗?”
  听到陈澈的话,木畅未置可否地点点头。
  相较于陈澈的患得患失,木畅显得太游刃有余了一些,她甚至能够礼貌的就上次的事情和他道声歉:“对了,上次你打电话过来的事情对不起啊。”
  “还有,小时候的那些事情,其实我已经不在意了,你也没必要在放在心上了。”
  明明是在好好说话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陈澈会产生一种木畅离他更加遥远的感觉呢?
  连小时候的事情都要拿出来一码归一码的说清楚,是想要和他彻底断掉关系吗?是不是所有的事情解释清楚了,他们就可以彻底一拍两散,真正装作完全不认识了?
  陈澈的心里没由来的慌张,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去挽回一个根本没有将他放在心里的人,很想要冲动的再一次去拉住木畅的手,可是事实是陈澈在这一刻再清醒不过,他甚至清醒地看到了木畅眼中所流露出来的眼神意味着什么意思。
  她在拿他当小孩子看,哪怕他冲动的去拉住她的手,她也只会将他当做那个小时候抢不到玩具就撒泼打滚的孩子,那些他口口声声的喜欢在她的眼里是幼稚的游戏,她觉得毫无意义,也不放在眼里。
  是木畅长大了还是他成长的太慢?
  陈澈不知道,他只知道此时此刻的他既无法像小时候一样无理取闹的强迫木畅必须要陪他玩耍,也无法泰然自若的像木畅一样彻底将过去一笔勾销,他似乎从来没有处过一个如此尴尬的境地。
  头一回,陈澈彻底意识到木畅已经比他要走得远很多很多,她不可能也不会停下来等他,而他好像无论如何也无法再追上她的脚步。
  哑然失神的看着眼前的木畅,陈澈忽然有一种很想哭的感觉,他很想要木畅停下来等一等他,就让他永远做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好不好?就当他自甘下贱可以吗?
  装做自己很冲动的样子,陈澈伸出手去拉着木畅的手,他低三下四的问木畅:“木畅,让我继续跟着你好不好?”他说:“你可以不用理我,可是,让我继续跟着你好不好?或许有一天,我想通了,我就不跟着你了,可是在我想通之前,你让我继续跟着你,好不好?”
  眼前的女孩不知道啊,在这两个月装作不认识的日子里,他每一天都在替她担心,木畅或许不需要他的安慰和心疼,可是他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木畅。
第二十五章
  听完陈澈的话后,木畅深深的看了陈澈一眼,讲实话,木畅在大多数时候很难去理解陈澈的心理,因为如果换做是她,她绝对不可能对任何一个人死缠烂打不在乎颜面,她不明白陈澈这些莫名的行为是为了些什么。
  单纯因为那点青涩的喜欢吗?
  可是她身上有什么值得他去喜欢的?
  之所以会产生这样子的心理,木畅并不是在妄自菲薄,她是真的不理解。
  在木畅的心里,一切的好意都是事出有因,这些原因,可能是她有用,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在对他们好,可是对陈澈而言,她是一个对他既无用也对他很恶劣的人。
  深深地看着在自己面前抬不起头来的陈澈,木畅是实在想不通他的行为逻辑,得出这个无解的答案后,木畅莫名的想起来她当时和陈澈打的那通电话。
  “陈澈,你贱不贱呐?”
  想到那句话,木畅的眉头微微的皱了皱,她颇有些古怪的看着眼前的男孩,心中想,或许当时她那句口不择言的定论其实是最合理的答案。陈澈骨子里是真的有些犯贱吧?不然为什么这个世界上那么多可爱又心理健康的女孩他不去喜欢,偏偏要来她这里找骂?
  拧了一下手,木畅把自己的手从陈澈的手中抽了出来,在这个时候,陈澈仿佛才意识过来自己的动作太冒犯,他连忙从包里拿出来一包湿巾递到木畅的面前,示意她如果嫌弃他可以擦一擦手。
  讲实话,陈澈这个动作让木畅愣了愣,因为她一时间不知道陈澈是在膈应他自己还是在膈应她。
  见木畅没反应,陈澈甚至立刻自己撕开了那包湿巾抽了一张递到她手里,冰凉的触感让刚刚陈澈手中残留的温度彻底消失,木畅下意识的攥紧了这张湿巾。
  或许是对陈澈真打算要老老实实坐实犯贱二字感到不可思议,神色复杂的看了陈澈一眼后,木畅对他说:“陈澈,我不喜欢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木畅的神情是很认真的,她的表情中没有夹杂着任何一丝心软的情愫,平静的仿佛在阐述一个太阳打东边出来的事实,哪怕明白这是一个再无法辩驳也早就知道的事实,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陈澈的心中还是不可避免的滑过一丝难过。
  他点点头,说:“木畅,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卑微的凡人好像换不来高傲狮子的一丝丝怜悯,此时的陈澈其实要比木畅高出不少,可是哪怕如此,只要站在木畅的面前,陈澈就很像一个犯了错的学生般抬不起头做人。
  喜欢是错误吗?
  在木畅的心里,那答案是肯定的,因为她不喜欢陈澈。
  或许是认定了这个答案,所以木畅对陈澈的拒绝可以说得上是丝毫不留情面,她看着眼前卑微的陈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说:“所以你跟着我,会妨碍到我。”
  听到木畅的话,陈澈连忙摆手,他说:“不会的,木畅,我不会妨碍你的,在班里,我不会对你纠缠不清的,我会和之前一样,装作和你不认识,我只是想在放学后跟着你,我只在放学后跟着你。”
  陈澈好像早就在心里写好了答案,因此一开口就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答复,他没有给木畅留有一点点说话的机会,讲完一句后,他紧跟着又开了口:“如果以后有人和你一起走,你不想要我跟着,那我就不跟着你了。”
  木畅不理解陈澈的执著,她更不理解他的卑微,像见了鬼,木畅问:“所以你究竟是为什么要跟着我呢?别的人喜欢另一个人也没有说要像你一样像个变态一样跟着对方啊?”
  在木畅的疾言厉色中,夹杂着她对这种病态监视的反感。
  凭什么呢?凭什么他陈澈要跟,她木畅就得认,这不是神经病是什么?之前木海追求苏青的时候,也这样子死缠烂打吧?木畅记得的,她记得在苏青还能够出门进行正常社教的时候,有一个苏青的朋友这样子说过当年木海追求苏青时候的轶事。
  “那会你爸爸妈妈谈恋爱的时候真的可像演电视剧了,阿青那会你是要和木海分手是吧,我记得当时木海来我们歌舞团外面的宿舍等,当时那会雨还下老大,他就这么在外头站了一夜,当时我们都说这男人是真爱啊。”
  算什么真爱啊?
  那场旧友聚会是木畅陪着苏青参加过的最后一次聚会,那天回到家后木畅就听到木海在审问苏青的去处,他说自己反反复复讲过很多次不要让她总出门,一个女人就应该要安分守己的待在家里面,教那么多朋友做什么,是不是又在外面说他没有用?
  女人凄厉的呼救声,男人气急败坏的发怒声,孩子胆战心惊的尖叫声在这一刻和陈澈不依不饶的恳求好像重叠在了一起,木畅痛恨自己反反复复的去想起这些与家暴有关的画面,可是陈澈偏偏要逼迫她去想起这些东西,迁怒是木畅最反感的行为,可是此时此刻,木畅忍不住要去迁怒陈澈。
  真是见鬼啊,被莫名其妙纠缠的那个人明明是她,可是为什么陈澈反而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她都还没有来得及要发飙呢,他跟这哭什么啊?
  看着在陈澈眼中闪烁又没有完全流下来的泪水,木畅觉得好茫然,可是事实证明眼泪永远是一件有用的东西,因为它总能让善良的人心软,哪怕陈澈的眼泪还在他的眼睛里打着转,木畅的怒意仍旧为他哑了火。
  好像是觉得丢人,陈澈很倔强的克制着自己想哭的冲动,放下自己的自尊是很令人委屈的事情,尤其是眼前的人还丝毫不懂得感恩也不愿意接受,可是陈澈没有办法克制住自己昨晚听到那场谋杀后对木畅的担心。
  木畅并不知道陈澈其实说服过自己,他告诉过自己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其实无所谓,他也告诉过自己木畅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所以他根本不必为她加戏,可哪怕木畅根本不需要,但他还是忍不住要舍弃自己的自尊去关心她。
  在陈澈断断续续的解释下,木畅才反应过来他莫名其妙的行为是因为什么,可是或许她的骨子里就透露着冷血,因为听到陈澈这样子低三下四的关心时,木畅发现自己居然还能够一心二用的去想陈澈这种毫无用处的关心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够结束。
  冰凉的湿巾不断地将初冬的温度传到木畅的心里去,她的心并不比这个冬天要温暖半分,冷眼看着陈澈,木畅终于从她对陈澈的漠然中翻出来陈澈早已回答过的答案。
  在最开始,陈澈就已经说过这个答案了。
  冷眼看着陈澈,木畅问:“所以等你想通了,你就不跟着我了,对吗?那你要什么时候想通呢?”
  木畅的冷眼像一把冰剑插进了陈澈的心里,可是多好笑,陈澈居然会觉得自己在为木畅的松动而感到喜悦,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陈澈说出他想了很久很久才想出来的答案。
  “木畅,如果我不喜欢你了,如果我告诉我自己不应该再喜欢你了,我就不会再跟着你了。”
  陈澈想,不喜欢了,或许他就不会再替她担心了吧。
  ……
  把木畅送到平南街后,陈澈才终于放心的往他家所在的龙湖别墅区走去,在这个时候,陈澈还不知道自己担心之下的护送究竟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因为木畅的危险从来不在外面,她的危险是在家中。
  回到家后,木畅终于揭开了她脸上那张带了一天的口罩,昨天木海和苏青的耳光并没有因为一天的自我修复好上多少,按照木畅的经验来说,她这张脸估计还需要半个礼拜才能够摘下口罩来见人。
  木畅照镜子的时候,苏青在厕所外面拘谨的站着,偏过头去仔细检查看自己脸上情况时,木畅看到镜子里的苏青,她被悄没声站在外面的苏青吓了一跳,显然,苏青也看到了木畅的反应。
  女儿下意识的惊恐让苏青内心的愧疚尤甚,因为昨晚无论如何,她也不应该去扇木畅耳光,可是很莫名的,在那一刻,暴力成了苏青下意识的第一反应。
  看着苏青愧疚的样子,木畅抿了抿春,然后她站在原地喊了一声:“妈。”
  在这一刻,木畅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从那个耳光过后,她下意识地将自己对苏青的称呼从妈妈变成了妈,叠词的消失在一些时候意味着孩子的成长,她不再单纯的将自己当做一个孩子再看,而这些心理活动体现在日常里,看上去好像只是称呼的改变。怕苏青多想,木畅主动朝着苏青走了过去,握了握苏青冰凉的手,木畅歪着头说:“妈妈,我饿了,你帮我做点吃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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