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樟问：“姐姐，刚刚是小王子哥哥吗？”
木畅再一次纠正木樟：“小樟，没有小王子哥哥。”
木樟似乎听不见木畅的解释，他自顾自的继续问道：“姐姐，小王子哥哥是在保护你吗？”
在这个时候，木畅已经牵着木樟走过了那家维修店，他们来到一家音像店面前，张杨拿着一张磁带从里头走出来，他和门口的木畅狭路相逢，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木畅，张杨满脸写着诧异，与此同时，他还看到了木畅身边牵着个小萝卜头。
聊了一会后，张杨才知道木畅家住在平南街，而她身旁这个小萝卜头是她弟弟，不得不说张杨身上是有点吸引力在的，看着自己眼前这只花孔雀又忍不住要开屏，木畅下意识的把木樟拉到了身后，小心他跟着这妖精学坏了。
显然木畅是想多了，因为木樟此时的心绪全系在陈澈的身上。
他明明就没有认错。
和张杨进行了不咸不淡的寒暄后，木畅的视线移向了张杨手里的磁带。
一开始木畅防备的动作张杨其实注意到了，但是木畅这人本来就有点看不上他，张杨是一个很唯利是图的人，他并不介意他人的目光只在乎这个人有没有用，显而易见，木畅对于张杨是一个有用的人。
留意到木畅的目光，张杨主动道：“我在学校外面那家音像店没找着，老板说平南街这边有家老店说不定有，真神了，这店居然真有蔡老师要的这张老磁带。”
闻言，木樟也看向了这张磁带。
在张杨手里的那张磁带封面上，有一张彩印的海报小图，那上面的背景图是满面艳丽的桃花，而在这张彩印小图的右下角，印着一个女人的照片，那女人长得很清丽，在艳丽桃花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温雅。
如果张杨仔细一点看过这张照片，他就会发现木畅和磁带上的女人长得很像。
可是他没有仔细看。
张杨走远后，木樟拉了拉木畅的手，此时旁边维修店的电视机仍在播与“南省桃源”有关的新闻。
木畅的目光终是移到了那条新闻上。
在模糊的电视屏幕上，木畅看到了镜头从桃源镇文化馆的小红楼推向春天开得正盛的桃花林，清水市桃源镇的桃花因为年岁长品种独特，不同于其他低矮的桃树，它们既高大且茂密，哪怕在不太清晰的电视屏幕里，也有着夺目的美丽。
这就是苏青曾经和她说过的桃源镇。
拉扯着木畅的手，木樟很小声的问：“刚刚那个哥哥手里拿着的是不是妈妈的磁带？”
俯下身子，木畅摸了摸木樟的头，她轻轻地对木樟说：“小樟，别告诉妈妈，有人买了她的磁带。”
第二十七章
下午的第一节 课是音乐课，这是 157 班头回在音乐教室上课，因此大家都觉得很新奇，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到了教室后才发现音乐教室比他们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
音乐教室是一间阶梯教室，在这间阶梯教室的最前方放着一架钢琴，倒不是没有见过这样子的教室，只是大家之前以为这样子的教室只会在电视里出现，他们都没有想到土得掉渣的清水市就让也能够有一间这样子的教室。
清水市三中的艺术馆是新修缮好的楼宇，显而易见这幢建筑的设计师是有些审美在身上的，不少女同学在看到这间漂亮的教室时放大了眼睛，她们不由得将声音放轻，窃窃私语道：“这间教室好像《流星花园》的教室啊。”
薛得路听到女同学的声音后扭头问身旁的陈澈：“《流星花园》是什么？”
女同学闻言诧异道：“你连《流星花园》都不知道，你不看电视的吗？”
这女同学是薛得路的同桌，平时和薛得路呛声呛惯了的，薛得路闻言自然不肯服输，眼珠子一转薛得路的鬼主意就打到了不远处的木畅身上，他大喊了一声：“副班长，你看过《流星花园》吗？”
木畅理都没理薛得路，她径直走到了前面去维系班里面的纪律，拍了拍手后，木畅说了一声：“大家安静一点，我们先听蔡老师说话。”
157 班的人都有点怕木畅，这礼拜轮到她记纪律和记迟到，每个人都乖得跟个鹌鹑似的，听到木畅的话，大家很快就安静了下来，而后，在蔡老师的示意下，木畅让班里面的男生女生按照体育课的排序在阶梯上各就各位。
木畅的身高在女生中算个高的，因此她的排序和男生那一列挨得很近，陈澈的个子在男生里也算高的，他本来应该站在最后面那排，可是薛得路因为腿受伤老师为了避免他爬上爬下受伤容许他在第一排坐着，于是陈澈见缝插针的去了薛得路的位置站着。
薛得路正好站在木畅的身后，不过这会大家都坐着所以看不出来个高个矮，因此陈澈很完美的融入了其中。
大家都以为陈澈是懒得往后排多走两步所以干脆插了薛得路的空，只有木畅见状多看了他一眼。
她知道陈澈在想什么，也知道他在得寸进尺，昨晚的默许仿佛彻底打开了陈澈不要脸的开关，他重新像小时候那样死皮赖脸的顺杆上爬，可是正如陈澈所想，木畅懒得在和他多费春舌，她这两天很累，她不想再吵架。
音乐教室的设备是新购入的，中午借音乐教室的时候，管仪器的老师带着木畅调试了一遍，因此让大家按照体育课的位置站好后，木畅接过张杨递过来的磁带去进行了音响调试，而张杨则施施然的坐到了钢琴边，他负责这次合唱的演奏部分。
连接好设备后，木畅把磁带放进了录音机里，这张磁带因为年岁有点久远，调试了好一会才有歌声传出来，听到第一句歌词的时候，木畅的手顿了顿，她没有失神太久，按下暂停键后，木畅拿着印有苏青照片的磁带包装盒走到蔡珍的面前说：“蔡老师，设备调试好了，您可以开始上课了。”
把包装盒递给蔡珍后，木畅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哪怕木畅看都没看他一眼，可是看到木畅坐在自己的面前时，陈澈还是下意识地紧张了一下。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陈澈可以看见木畅柔软的短发和光洁的脖颈，她的脖子上系着一条浅色的带子，那是女孩发育的证明。
年级里有男生会做拉下女孩胸衣系带的无聊动作，在看到木畅那根系带的时候，陈澈的脑子里很莫名的闪过那个画面，他很快觉得自己下流，飞快的移开视线后，陈澈感觉自己有点热，他知道自己一定脸红了，好在木畅坐在他的前面，她看不见。
陈澈轻轻地吁出一口气后重新定了定神，像是为了转移注意力，陈澈老老实实的开始听蔡珍授课。
蔡珍是一个快退休的老老师了，她曾经在清水市文化馆做过一段时间副馆长，后来无意继续从事行政工作后就离了职专心相夫教子，因为主妇时光颇过无聊，所以蔡珍就来了清水市三中当音乐老师。
她水平很高，在清水市文艺界很有些地位，陈澈小时候其实跟着韩念桥在一场饭局上见过她，但是在今天，陈澈才知道蔡珍在去清水市文化馆之前还当过桃源镇文化馆的馆长。
想来也正常，因为韩念桥离开桃源镇文化馆很快，她估计是和蔡珍正好错开了，但是 1987 年蔡珍上任桃源镇文化馆馆长那会，苏青还待在桃源镇文化馆歌舞团。
蔡珍的自我介绍不是无的放矢也不是为了炫耀，她只是为了引出来一个人：“当初我在桃源镇文化馆上班的时候，我们歌舞团有个很灵的女演员。”
看了一眼磁带，蔡珍才想起来苏青的名字，她笑了笑说：“我老记得她当时的外号是桃源小苏芮来着，之所以叫她小苏芮，倒不是因为两个人长得像，而是这个女演员当时唱苏芮的《奉献》唱得很好，你们这些孩子现在年轻，估计没听过苏芮的名字，但是她的歌你们应该都听过，《酒干倘卖无》和《奉献》都是她的歌。”
一说到《酒干倘卖无》，大家恍然大悟的长哦了一声，他们都知道这首歌，看着学生的反应，蔡珍点了点头，她说话有些老一辈特有的舒缓劲，娓娓道来说故事的时候很能够把你代入一种旧电影的年代感中。
沈鑫喜欢听故事，因此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向前倾了倾。
蔡珍对着她笑了笑后继续说：“今天我们要学的这首歌就是《奉献》，不过我们学的不是苏芮那个版本，我们来听下桃源小苏芮的版本，我当年挺喜欢这个女孩的歌声，不过很可惜，89 年她结了婚后就没再唱过歌了，把她的版本教给你们，也算是满足老师我的一些小小私心吧。”
说话间，蔡珍切换了刚刚木畅按下来的暂停键。
舒缓的音乐在蔡珍的动作下从音响中流淌出来，或许是因为刚刚蔡珍带着大家进入了一个很复古怀旧的情境，因此大家听这首老歌都听的很认真，可是陈澈没有在听，在蔡珍说出苏青的名字时，陈澈的目光就放在了木畅的身上。
从后面陈澈看不到木畅的丝毫反应，但是在蔡珍的惋惜之下，陈澈想到韩念桥曾经在家里的叹息，她也曾觉得苏青阿姨很可惜。
在今天之前，陈澈其实一直没有对这种可惜有太大的感受，因为第一次见到苏青的时候，苏青就已经过了她的花期，那会她很落魄，身上的衣服又旧又廉价，神情也很唯诺，陈澈对她的第一印象是很客气很胆小的阿姨，他看不出来苏青的特别之处，可是她的女儿很特别。
在重逢的那家苍蝇小馆，有一只老鼠从外面蹭的钻了进来，苏青和韩念桥两个大人都被吓得花容失色，他紧紧地被韩念桥抱在怀里，可是木畅却在和苏青说。
“妈妈，你别怕。”
那会他们俩才四岁，当时木畅还叫他陈澈弟弟。
临近倒闭的苍蝇小馆是苏青当时工作的地方，开不下去的店让苏青不得不寻找新的出路，老板娘帮她介绍了个保姆的工作，叙旧的时候韩念桥犹豫了很久才跟苏青开的口，韩念桥说：“阿青，要不你来我们家帮忙吧？”
而后，苏青在韩念桥家里做了三年的保姆，韩念桥开的工资远高于市场价，与此同时她还借了苏青一笔钱，这使得苏青不必卖房去还清当时木海打架斗殴欠下来的债款。
在两个大人叙旧的时候，陈澈害怕地上的老鼠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他紧紧地窝在木畅的身边，好像跟着她，他就不害怕了。
第一眼，陈澈就很喜欢木畅，那会他的父母在商议离婚，两个人都在争取他的抚养权，听完他叨b叨的担忧后，木畅没什么表情地说：“你父母离婚，你多幸福。”
在那个时候，没心没肺的陈澈觉得木畅很酷。
她不怕老鼠，她也不怕父母离婚，她虽然不笑，但是她其实长得很可爱，陈澈不想叫她姐姐，他想拉她的手，可是还没来得及拉住木畅的手，他就被她反应很大的推倒在地上。
一些莫名其妙的回忆伴随着歌声的停歇打了止，陈澈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觉蔡珍在点大家的名，她让学生毛遂自荐两个领唱出来，班里面唯一的花孔雀张杨如今在讲台上担任弹奏的工作，其他人或多或少有些羞涩，都不敢做声，蔡珍没有勉强，她自己解了自己的围。指了第一排薛得路的名字，蔡珍说：“那现在我们一个个往后唱这首歌的第一句，我们选一个女生，选一个男生出来。”
陈澈的心在那一刻跳的很快，因为这首歌苏青曾经教他们俩一起唱过，他学得慢，后来磨着木畅教了好久他才唱得和木畅一样好。
在木畅前方的三个学生都唱得很平淡，说不上有过，但也无功，直到轮到木畅，大家涣散的注意力才重新又一次集中起来。
“长路奉献给远方，
玫瑰奉献给爱情，
我拿什么奉献给你，
我的爱人。”
木畅的歌声唱进了蔡珍的心里，看着木畅，蔡珍一时间有点错愕，虽然时间过去了很久，可是她其实还记得苏青唱这首歌的样子，莫名的，蔡珍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木畅遗传了苏青的好嗓子，可是不同于苏青声音的轻柔温润，木畅的声音要更清亮一些，她清亮的声音把蔡珍从旧时光中拉了出来，颇有些赞许的看向木畅，蔡珍笑着说：“木畅别说唱得好，长得还有些像当年我们歌舞团那个小苏芮呢。”
蔡珍说者无心但是木畅陈澈听者有意，陈澈不知道那一刻木畅在想些什么，但是她没有说苏青就是她的母亲。
在这个时候，陈澈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苏青阿姨其实很抗拒谈起在桃源镇歌舞团的事情，当时韩念桥带木畅去桃源镇其实也邀了苏青一起，但是苏青拒绝了。
木畅坐下来后就轮到了陈澈，很莫名的，在开口那一瞬间，陈澈不敢去看木畅的背影。
他担心自己的眼神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出来他的心事，那样子木畅一定会让他滚蛋。
盯着木畅在地面上的倒影，陈澈攥紧了自己的手，他轻轻地唱，用当时木畅一遍又一遍纠正他的方法唱：
“长路奉献给远方，
玫瑰奉献给爱情……”
意料之外的，在这一刻，陈澈居然发现他的影子和木畅的影子教叠在了一起，从倒影上看过去，木畅仿佛被他揽入了怀中，随着微风轻轻吹动，木畅的发丝在他的肩头颤动。
“你怎么这么笨啊？”一些过去的记忆在这一刻再次浮上陈澈的心头。
“木畅，教教我吧，我这次好好学，一定好好学。”
忍着不耐，木畅才终于答应他的请求，她说：“你别老是看我，你得听我的声音。”
再次得到木畅的耐心，陈澈如获珍宝般连连点头：“好的，木畅，我听。”
小木畅唱：
“长路奉献给远方，
玫瑰奉献给爱情……”
小陈澈学：
“长路奉献给远方，
玫瑰奉献给爱情……”
这回他唱得很好，小木畅的眼中划过一丝惊喜，她暗想陈澈也没那么笨嘛，被差生的进步鼓舞到，小木畅夸他：“对，就是这样，这次我们连起来唱……”
“长路奉献给远方，
玫瑰奉献给爱情……
我拿什么奉献给你，
我的爱人。”
要唱好。
一定要唱好啊。
陈澈这样告诉自己。
攥着自己的手，陈澈紧紧地盯着自己和木畅相拥的倒影轻轻地唱。
“长路奉献给远方，
玫瑰奉献给爱情……
我拿什么奉献给你，
我的爱人。”
第二十八章
木畅和陈澈不无意外地被选为了领唱，这个结果让陈澈内心一喜，但是很快他就觉得自己还不如装作五音不全呢，因为在课后蔡珍把班里唱得不好的学生给画了出来。
搞好生带差生帮扶好像是 157 班老师的习惯，看着唱得不好的齐颂被分给木畅带的时候，陈澈眼珠子都要冒出火来，他倒不是因为敏锐的察觉到了齐颂对木畅的喜欢，而是因为薛得路看到并肩而行的两人时，凑在他耳朵边上说了一句：“你觉不觉得班长和副班长还挺配的？”
薛得路的话音刚落，陈澈就忍不住要反驳配个屁，可是他刚把配字喊出来就察觉到自己的反应太大，这违于他在学校和木畅装作不认识的原则，因此顶着薛得路莫名其妙的眼神，陈澈大声呸呸呸了三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