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情长——景戈【完结】
时间:2023-10-20 14:36:22

  虽然男人的嗓音低哑好听,但他依然觉得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
  以前他怎么不知道,程珩一那么会腻歪。
  岑眠不再跟徐路遥废话,直接挂了电话,跟程珩一回了客厅。
  程珩一躺进沙发里,岑眠盘坐在毯子上,后背抵着沙发,两个人离得很近,她的耳旁甚至能听见他的呼吸声,沉缓而疲惫。
  岑眠转过头,伸手在他额前摸了摸,还是滚烫。
  “你要不先睡一觉吧?”
  沙发里的空间,对于程珩一来说,还是显得局促,睡得并不舒服。
  岑眠抱住他的一条胳膊,把人从沙发上拖起来,“上我房间去睡。”
  程珩一刚刚喝了药,容易困,借着她小小的力,站了起来,然后又像没骨头似的,胳膊搭着岑眠的肩膀,赖在她身上。
  岑眠扶他去了卧室。
  程珩一出了许多虚汗,刚才岑眠扶他的时候,摸到他衬衫后面湿透了。
  岑眠犹豫了两秒,开口道:“衬衫要不脱了吧,都汗湿了,回头被子一捂,感冒要更严重了。”
  程珩一坐在床边,低着头,大脑好像没有在转,听她说什么,就做什么。
  他一颗一颗地解衬衫的扣子,露出白皙的锁骨,紧致的肌肉,线条流畅完美。
  岑眠悄悄屏息,别过了眼。
  程珩一把衬衫脱下,抬头看她,“好了。”
  岑眠摊开手,还是不敢看他,说了一句:“那你睡吧。”
  程珩一:“哦。”
  语气里乖得好像是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他掀开被子,要躺进去。
  趁他上床的时候,岑眠的视线终于移回来。
  程珩一背对她。
  岑眠目光落在他的背上,突然愣住了,发现在他左边肩胛骨的位置,纹了一枚黑色纹身,纹身的图案她看得并不真切。
  岑眠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她凑近想要再仔细看时,程珩一已经躺进床里,压住了后背。
  印象里,程珩一是那种很斯文儒雅的人,岑眠怎么也想不到他也会去纹身。
  她半趴在床边,歪着脑袋,凑到他耳边,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
  “程珩一,你什么时候纹的纹身?”
  程珩一的眉心微微皱着,从仰躺换成侧躺,面对着她。
  两个人的脸一下离得很近,鼻尖几乎碰着鼻尖,岑眠的呼吸一停。
  程珩一吃了感冒药,精神涣散,闭着眼睛,没听清她的话,轻轻“嗯”了一下,“你说什么。”
  随着他翻身的动作,薄薄的夏被滑落,露出他半边肩膀。
  “……”岑眠顿了顿,“没什么,你继续睡吧。”
  闻言,程珩一把侧脸在柔软的枕头里蹭了蹭,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入眠。
  岑眠轻手轻脚绕到床的另一边,爬上床,终于看清了他肩胛骨上的纹身。
  纹身是一只微微曲折的翅膀,翅膀的构图简单明了,特别的地方是,翅膀的中间拢着一颗橙色的小太阳。
  太阳的颜色晕染开,仿佛耀眼的光芒。
  岑眠盯着那抹纹身,越凑越近,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一摸。
  她的指尖刚刚触到程珩一的背,他忽然转了个身,把她的手压住。
  岑眠一阵吃痛,顺着他的力道,只能半躺下来,头枕在另一边枕头上。
  程珩一压着她就算了,他在睡梦里,好像把她当成抱枕,两条沉沉的胳膊搭上来,将她搂住。
  岑眠的脸埋进男人的胸膛,差点没被憋过气去。
  因为发烧的关系,程珩一整个人烫得像是火炉,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间,激得她浑身发麻。
  岑眠挣扎了一下。
  程很一却抱她更紧。
  “眠眠。”
  “我好难受啊。”
  他的声音嘶哑,难得一见的示弱。
  “……”岑眠的眼睫颤了颤,最终放弃了挣扎,由他抱着自己。
第51章 白夜
  程珩一睡了大概两个小时, 睡到外面的天色逐渐暗淡。
  怀里的枕头柔软温暖,散发出暖阳的味道,令他舍不得醒来。
  岑眠百无聊赖, 又睡不着, 转着眼珠子发呆了两个小时。
  她的肚子发出一声咕咕叫。
  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程珩一皱皱眉,缓缓醒来, 闷哼出声。
  岑眠感受到锢着她的两条手臂有些松了, 她动了动,小声问他:“你醒了?”
  听见她的声音,程珩一微愣, 薄薄的眼皮掀起来, 才发现怀里抱着的不是枕头。
  岑眠眨了眨眼睛,目光清澈干净。
  程珩一把脸埋进她的颈窝,轻轻蹭了一下。
  “嗯。”
  男人的碎发扫过, 蹭得她痒痒麻麻, 岑眠觉得浑身发烫, 像是也发烧了。
  肚子不识时务地又叫一声。
  “饿了?”程珩一起身,“我去做饭。”
  他的动作迟缓,手拢起, 靠近唇边,发出压抑的咳嗽。
  岑眠拉住他, “你休息吧,我去做。”
  程珩一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满不信任。
  岑眠被他的眼神冒犯到, 在他胳膊上轻轻打了一下, “你以为我不会?”
  毕竟她在国外生活了好几年, 自理能力还没有到那么废的程度,不是不会, 只是平时懒得做而已。
  程珩轻笑,赶紧哄她,“那我今天要饱口福了。”
  他们从卧房出去,程珩一为了表示信任,甚至没往厨房走,坐在沙发里。
  岑眠双手抱臂,站在厨房里,思索片刻,打算先给程珩一做个甜牛奶鸡蛋小汤圆,省得叫他小看。
  她刚把装了牛奶的小锅放到灶台上,打起火,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她一边踮脚,在橱柜上找汤匙,一边接起电话。
  “喂。”
  “你现在在哪?”沈镌白直接问。
  “家里呢。”
  “回来一趟吧。”他说。
  岑眠找到汤匙,从橱柜里拿出来,问:“怎么了?”突然要她回去。
  沈镌白沉默半晌,道:“刻刻快不行了。”
  “……”岑眠愣了愣,一个失神,手里的汤匙松了,落了下来,打在了奶锅上。
  奶锅倾倒,牛奶浇熄了灶火,发出一声悠长的扑哧声。
  “回来了我叫司机去接你,先挂了。”沈镌白没有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因为岑虞在另一边叫他,嗓音里含了湿气。
  岑眠张了张口,忽然发不出声,半晌,应了一句:“好。”
  厨房里发出的碰撞声传到客厅,已经很微弱。
  程珩一听见,目光移动,望向厨房微阖得门,提高声音问她:“需要帮忙吗?”
  厨房里许久没有回应,也再没有其他动静。
  程珩一皱眉,从沙发上起身,踱步到厨房。
  他推开厨房的门,看见岑眠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灶台上是打翻的锅,牛奶沿着灶台流了下来,一片狼藉。
  程珩一的眸色倏紧,忙走过去:“烫着了?”
  岑眠把脸埋在双臂里,听见头顶上方传来男人的声音,稍稍回过神,摇了摇头。
  她侧过脸,在胳膊上蹭了蹭,就着衣服,蹭掉了眼眶里的眼泪,缓缓站起来。
  程珩一的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打量,确认没有沾到牛奶的痕迹和烫伤,才放心下来。
  他抬起眸子,在岑眠的脸上停留,注意到她微微湿润的眼睫,泛红的鼻尖。
  刚才在客厅里,他隐约听见岑眠在和谁讲电话。
  “出什么事了?”
  岑眠吸了吸鼻子,她望着程珩一,难过的情绪重新被勾起来,低低地说:“刻刻要走了。”
  刻刻是在岑眠小时候来的他们家。
  后来等刻刻再大一点,沈镌白把他送去了德国的导盲犬学校。
  岑虞失明以后,刻刻作为一只非常忠诚的导盲犬,成了家里很重要的帮手。
  刻刻到现在已经十八岁了,对于狗的生命周期来说,已经很老很老,最近一年更是三天两头要去宠物医院接受治疗。
  因为是自然的老去,岑眠也早有心理准备,没有那种很悲恸的情感。
  但是一想到曾经陪了他们一家人十几年的家庭成员要离开,还是难免伤心难过。
  程珩一望着她,展开双臂,把她拢进怀里,温热的手掌抵在她的后背轻拍。
  从北京到南临,高铁需要两个半小时。
  程珩一让岑眠去收拾要带回家的东西,自己把厨房里的狼藉打扫干净,两个人直接出门,打车去高铁站。
  岑眠的心绪不宁,冒冒失失,为了赶上最后一班高铁,下出租车时,连后备箱的行李都忘记了拿。
  所幸程珩一跟在她身边,不需要她考虑其他。
  在高铁即将发车前,他们及时赶上了车。
  高铁发车,缓缓驶离车站。
  岑眠的情绪逐渐平静,她凝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觉得太过清凉,转过脸,头轻轻靠在程珩一的肩膀上。
  程珩一由她靠着,另一边的胳膊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无声安慰。
  感伤的情绪被压下,岑眠开始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你上次回南临是什么时候?”她问。
  “……”程珩一沉默,似在想,“很久了。”
  “多久?”
  “上大学以后就没回去过。”
  闻言,岑眠一愣:“为什么那么久都没有回去过?”
  程珩一淡淡道:“没有回去的理由。”
  岑眠不甚解,却难得敏感,知道可能不该再问,转移了话题。
  “那你也很久没见过刻刻了吧,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你。”
  以前她带刻刻出门放风,刻刻看见程珩一,每次都兴奋地乱叫,往他身上扑,要他陪着玩。
  “他应该还记得你。”想到这里,岑眠垂下眸,语气含着酸涩地说,“你回来送他,他肯定很高兴。”
  他们快到南临的时候,家里的司机发来消息,说已经到高铁站的地下停车场了。
  岑眠抿了抿唇,让司机先走,她自己打车回家。
  自从去过白溪塘以后,她多少有些理解程珩一的顾虑,所以尽量避免在他面前表现出她的家庭所带来的优越。
  高铁逐渐靠近城市的边缘,景象越来越熟悉,灯火辉煌。
  岑眠抬起头,想叫程珩一看,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了。
  他的感冒还没好,一直戴着口罩,应该是身体仍旧不舒服,阖着目,眉心微微拱起。
  光是露出一双眉眼,仰靠在座椅里,就引得路过的人频频侧目。
  为了让程珩一多睡会儿,高铁驶进车站时,岑眠才轻轻推他,把他喊醒。
  程珩一睁开惺忪的眸子,“到了?”
  岑眠伸手在他额头上碰了碰,温度比早上要低一些,她点点头,“嗯,走吧。”
  晚间,出租车等候区排队的人少,很快他们就坐上了车。
  “到哪儿?”司机师傅在前排问。
  岑眠答:“御华公馆。”
  闻言,司机从前排回过头,看一眼她,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转回去,发动车子离开。
  南临人都知道,御华公馆是南临市最顶级的豪宅群,住在里面的人,非富即贵。
  御华公馆位于南临最市中心的地方,外围有完备的警戒防卫设施,从公馆正门进到别墅区,还有一段很长的路。周围种满了植被,仿佛被包围在了森林之中,隔绝了市中心的喧嚷,闹中取静。
  除了业主登记的车辆,出租车是不能够开进公馆的。
  公馆门前有一处岗亭,保安老刘看见有人走来,从窗户口探出头。
  老刘在御华公馆工作了快二十年,算是看着岑眠长大,客客气气地笑道:“回来了啊。”
  岑眠也朝他笑了笑:“刘叔,今天值班呢。”
  “是啊。”
  老刘从椅子里站起来,才看见岑眠后面跟了一个眼生的男人,他拿出登记簿,态度和善地说:“来登记一下,写下姓名和手机号。”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或探究或好奇的表情,要想在这种地方工作长久,就是要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不该关心的事情不要关心。
  程珩一登记完,保安老刘拿起登记簿,扫一眼他的名字,又抬起头看他,像是反应过来,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又很快消失。
  程珩一以前家就住离御华公馆不远的另一处高档小区,上下学和岑眠都是一起走,每天早上七点半,他准时到公馆门口等。
  岑眠背着书包,一蹦一跳,踩上他自行车后轮的脚撑,嘴里还咬着没吃完的面包片,腮帮子鼓得像是小仓鼠。
  她双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明明是自己磨蹭迟到,反而要催程珩一骑车慢。
  老刘的回忆停留在他们初中的时候,等上了高中没多久,就再没见程珩一来了。
  从门口往公馆里走,道路两旁的梧桐树被风吹得沙沙响。
  岑眠家是一栋独栋的别墅,位置是别墅区里的最高地。
  复古的双开铁门,足足有两米高,管家知道岑眠要回来,早早就在门口等了,殷勤给她开门。
  程珩一送岑眠到家门口,他站在铁门的外面,定住脚步,同她说再见。
  岑眠回头望他,隔着一道铁门,不愿意承认,却觉得他们两个人的距离变得远了。
  岑眠进了家门,客厅里的灯光调到了最暗,沈镌白和岑虞坐在沙发里,听见开门声,朝门口看来。
  “回来了。”岑虞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吵醒谁。
  岑眠也下意识压低声音问:“嗯,刻刻呢?”
  “刚睡下,傍晚听见你爸跟你打电话,知道你要回来,一直不肯睡觉,非要等你,后来实在撑不住,才去睡的。”
  岑眠换上拖鞋,轻手轻脚走到阳台。
  阳台的角落里,蜷缩着一只金毛犬,蜷缩着身体,毛发的颜色已经暗淡,像是呼吸非常困难,发出沉重的沙沙声,像是破旧的风箱。
  岑眠蹲在刻刻身边,抚摸它的毛发。
  好像是感觉到了小主人的气息,刻刻缓缓睁开眼皮,露出湿润漆黑的眼睛,眼睛里满是疲态,仿佛睁开眼,就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他挪动了一下头,蹭了蹭岑眠的手,然后又沉沉睡去。
  等完岑眠回家,沈镌白扶着岑虞,回了一楼主卧休息,出来后,走到阳台。
  “今天去了医院,医生说刻刻就是这两天了。”
  “我和你妈陪了它一天,明天你陪陪他吧,带他出去玩玩。”
  岑眠抚摸刻刻的手顿了顿,哑声说:“好。”
  “嗯。”交代完,沈镌白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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