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泷左近次没想到她能下来得这么快。
就在他刚回来一刻钟不到,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小姑娘头发上还挂着叶子,背着她那两把刀气喘吁吁地滚到门边,冲他嘿嘿一笑:“鳞泷先生,领航大成功!”
虽然不知道她说的什么,但这孩子明显是想要夸奖,培育师伸手拍拍她:“做得很好,去睡吧,明天吃过早饭和我去后山。”
还不知道去后山是要做什么的朝日快快乐乐地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回到屋子,发现真菰正趴在被子里看她,碧绿眼睛亮晶晶的,安静地冲她眨一眨。
“咦?”
真菰把食指竖起来示意朝日小点声。
“朝——日——好——棒——”
小师姐微笑着冲她比口型:“欢迎回来。”
白发小姑娘愣了一下,蹲下来给她把被子掖好,眼神柔和地应她:“嗯,睡吧。”
窸窸窣窣的动静透过薄薄的木门传过来,显然除了两个小不点,剩下的小鬼们一个也没睡,培育师叹口气,摇了摇头也回屋了。
所以朝日完全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明明鳞泷先生在动手之前说的只是要评估她的水平,为什么动起手来之后就变成单纯的揍她了啊?!
“别打了别打了鳞泷先生再打人要傻了——!!!”熟悉的刀不在手边,朝日和她在不需要的地方很默契的木刀同时发出悲鸣,在培育师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下苦苦支撑,一边愤怒地听着自己被作为反面教材教育小孩子。
“看到了吗?刚才那一步,只
要往前一点就可以近身切到鳞泷师父的手腕了,但是你朝日姐姐因为怕挨那一下,硬生生地错开向左边躲,所以被打进地里了。”
禾井点头:“嗯,师兄我明白的,男子汉不能因为怕痛就放弃胜利的机会!”
锖兔师兄你!!
朝日恨不能拿木刀扔他,真菰忍住笑安慰这个在挨打间隙甚至不能还嘴的小妹妹:“也不完全是这样哦,因为朝日很快所以才能做出这样的躲避动作,当我们不够快的时候,就不能像这样把软肋暴露给敌人,只能先接下来再寻找打倒鬼的机会。”
禾井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头看锖兔,锖兔把他从身前抱起来往旁边的义勇怀里一塞,粉发师兄面具下的嘴角微不可见地翘起来,毫无预兆地迎着飞奔着被撵过来的朝日抽刀一挥。
自下而上的刀光暴起撕开空气,在朝日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一刀把她逼了回去,重重落在培育师脚下,女孩落地瞬间就向右滚了一圈,在鳞泷左近次挥空的同时终于忍无可忍地扫过去一腿。
咔嚓。
“对就是这样!”培育师纹丝不动并欣慰地对她的反击行为作出了表扬。
……骗鬼啊!!朝日一瞬间以为自己踢上了桥墩子,在剧痛中横刀挡住鳞泷左近次的下劈,手腕和木刀一起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宛如被泥石流冲垮的房子一样连抵抗都没有就被压着重重地抵在了脖子上。
再起不能。
“是拔刀斩!”一片安静中禾井抓住了重点。
小孩丝毫没有关注他死狗一样的新师姐,眼睛亮闪闪地在黑发师兄眼里寻找认同:“锖兔师兄好帅!!”
朝日扭过头去盯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被很多人盯住的义勇开始紧张起来,刚刚注意力一直在朝日身上,他完全没有听到禾井说了什么,但是迎着师弟殷切的眼神,黑发师兄还是试探性地点了点头,在朝日脆弱的神经上压上最后一根稻草。
“……”朝日愤怒地把刀一扔,死鱼一样瘫开身体:“我早说了不行嘛!!”
“打得过打不过这种事难道我会不知道吗?!逃跑还能坚持一阵子,一动手这不是快的像龙卷风一样就死了吗呜——”她泪流满面。
一直以来收养的孩子都很懂事,以至于现在居然有点手足无措的鳞泷左近次看着已经全然放弃面子,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小女孩:“……”
但即使是第一次遇到,收拾朝日对培育师来说还是太简单了一点。这个孩子有着被他追着揍一整个上午也不愿意认输结束的奇异觉悟,但却在觉得反击不会成功的时候一刀都不肯出,问题除了力气太小,就在于太容易受惊,刀没落在头上人已经先怂了,以至于会在战斗中条件反射一样掺进去很多不必要的多余动作。
针对小姑娘这几乎刻进DNA里的闪避,除了惯常的力量和剑术训练之外,朝日还被安排了惯常的每日殴打,在富冈和锖兔两个人手里像皮球一样踢来传去,以至于两天过去朝日形成了新的条件反射,只要锖兔一抬手就立刻溜出十米远。
锖兔苦恼到带着红薯去找真菰问怎么办,但事实是他们都知道,和被莫名其妙就被记住了的义勇不一样,只要他不再揍这小姑娘,其实非常喜欢他的朝日立马就能把自己治好。
“等你们拿到刀去执行任务了可能就会慢慢变好吧……?”真菰微笑着拍拍师兄。
在培育师的魔鬼训练下,朝日很快就可以学呼吸法了。
在之前与可靠大哥的短暂相遇里,炼狱杏寿郎教过她基本的呼吸调整。鬼杀队的呼吸方法是一种通过吸取大量氧气,通过提升心肺功能进一步在短时间大幅强化身体能力的战斗方式,在基础的呼吸调整之上还根据个人特质衍生出了不同的属性。
本来朝日是要
跟着大哥学炎之呼吸的,但遗憾的是她只被教到“吸收大量氧气”这一步就被迫终止了,但是鬼在饿了的时候是基本不会管食物有没有学会呼吸的,她不得不把自己学的一点点皮毛加以疯狂发挥,以至于当她现在施展出来的时候,已经和正统的分支相差甚远了。
至少鳞泷左近次从没有见过必须拿着特定的某一把刀才能施展出来的呼吸。
鳞泷左近次告诉朝日,绝大多数呼吸法的种类都是和自然相关联的,比如主要的流派[水][雷][炎][岩][风],使用者会或多或少追求其特质,比如练水之呼吸的锖兔和富冈他们每天都会去瀑布下面待一会,而练炎之呼吸的炼狱杏寿郎就是火本人,但朝日的情况却不太一样。
白发金眼的女孩斜向下抓着刀,闭上眼睛。
她陷入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里,仿佛回到了那个孤立无援的雨夜,她哆哆嗦嗦地藏在树上,看着那个鬼像寻找猎物的昆虫一样转动复眼,满脑子都是如果这一刀落偏了她会被怎么样吃掉。
然而当看到那双十字瞳孔里清楚地印出了自己的身影的时候,已经腾空的身体连躲开都做不到了。
没有恐惧。
心跳在这一瞬间慢到近乎停止,血液不再流,冷而潮湿的空气顺着鼻腔侵入到四肢百骸带走全身最后一点温度。
我还在吗?
培育师沉默地看着她,伸手按在了刀柄上。
随便什么呼吸吧。她抬手。一之型。
……明明在动,重心下移刀尖向外手指收紧,但从放缓呼吸的那一刻起,这孩子阴雨一般缓慢沸腾的杀意就像她长的醒目的那柄刀一样逐渐逐渐地在视野里化开了。
光和影,气息与声音,以及几乎与身高等长的利刃挥出时占据的空间感都在她迈出第一步时变成了她的朋友和她理所应当的一部分,自然亲切地掠过她扑进周围的天光树影中,朝日连同她的袭击一起消失在鳞泷左近次的感官里。
“虚刃。”
——要是他能看不见我这一下就好了。
她的刀撞在培育师横起的刀刃上。
唉。
朝日愁苦地叹了口气,小姑娘抖着手把刀收回去,硬着头皮求教:“虽然这个结果非常合理,但我还是想问一下看看我还有没有进步的空间。”
“您是怎么看到我的啊?”
培育师却在出神,过了一小会,他才回答了朝日的问题。
“我没有看到你,”鳞泷左近次回答的很慢,像是在确认着什么一样:“我只是在你抬手的时候,预判了你的行动而已。”
诶?
朝日一下子精神起来,培育师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在刚才他放弃了教这孩子水之呼吸:“按你的想法继续下去吧。”
”哦好。“朝日站在原地眨眨眼,没有立刻将自己的担忧问出来。
……这该怎么继续下去啊?
尽管她对于自己两年才想了两个招式,并且下一招在哪里完全没有头绪的生产力感到担忧,但是很快新的麻烦就让她忘掉了这份担忧。
鬼杀队的当主大人想要见见她。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没有大正秘密传闻,我讨厌毕业论文,学校的□□太难用了,这个世界只有白金之星的兜裆布能给我一点温度。
朝日的呼吸法更多是源自内心力量。
刀有戏份,但是没人形(对我是魔鬼
好感度现在要来没用的,比她强的都是她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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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六[对,是宝刀]
来接朝日的隐是个二十左右的青年,名字叫绵谷,此时正有趣地看着朝日。
“我接过这么多人去主公宅邸,你还是第一个问我要不要蒙眼睛的。”
送她的鳞泷左近次一点也不惊讶,老人拍朝日脑袋安抚她,朝日从他的力气里找到到安全感,把自己从即将见到鬼杀队老大的紧张中揪出来。
“那我需要蒙吗?”女孩在阳光下干净无比的金瞳看向隐。
“当然要蒙啦。”青年抻着手里的黑布对朝日笑出一口白牙:“别紧张。”
朝日并不理会他,小姑娘可怜兮兮地拽着培育师水蓝羽织的下摆,用湿漉漉的眼神攻击他:“我要背着我的刀。”
连最小的林太郎都不这样,鳞泷左近次一点办法也没有,老人看着她,明白了为什么最近总听到锖兔咳嗽:“去吧。”
朝日的刀被挂在了她背上。
于是朝日穿着师姐给缝的小花和服,腰上系着师兄装的紫藤布包,背着刀被隐夹在胳膊下面,向着传闻中当主大人的宅邸出发了。
这个叫绵谷的人跑的真的很快,性格也真的很坏。他是那种会在出发前先问朝日一个问题,然后在她刚要张嘴回答的时候猛地加速让她喝一嘴风的人,朝日用鳞泷先生教她的呼吸基本知识听了听,发现自己不是这人对手,屈辱地抱住了他的腰,试图让自己少受点风。
翠绿眼睛的青年在寒风里笑岔气,他把朝日往上掂了掂,让她的刀不要硌到他:“这才像点话嘛,安心不会卖掉你,小小年纪总这么紧绷着会长不高的。”
朝日并不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她确实妥协了:“好吧好吧,反正我现在什么也看不见,就算你要卖掉我也没办法。”
“你是狼崽子吗?看不见就呲牙。”绵谷摸她脑袋:“之前在鳞泷先生面前不是觉悟很高吗?”
“这不是觉悟问题。”朝日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叹气:“我主要是不想知道你们鬼杀队的秘密。”
“我有特殊情况,保不齐哪天就被弄到哪个厉害的鬼窝里去了,万一他们对我严刑拷打——”
“噗——”
人类的悲喜互不相通,他们只觉得我好笑。
失重感猝不及防,朝日被带着高高地飞起来和太阳肩并肩,高处的冷风和骤然炸开的暖光擦过黑布遮住的眼睛被抛到后面去,冰凉的河水溅湿她一小片衣角。
隐的声音并没有因为他跳起来的动作而停顿,轻快又流畅:“那你蒙什么眼睛?他们发现你什么有用的都不知道不就糟糕了吗?”
“你说得有道理。”朝日抬手作势摸布条。
她摸到半截冰凉的刀背。
“……”果然是钓鱼执法。
绵谷哈哈哈哈哈哈,呼吸法居然可以让一个人边跑边笑,他笑够了把刀收回去敷衍地安抚朝日:“别担心别担心,我们鬼杀队保守秘密的队士一千多年没一个叛变过,厉害点的鬼都了解我们的。”
青年慈爱地摸摸小姑娘头:“他们一般选择直接杀。”
行吧。行吧。朝日彻底没话说了,她破罐子破摔地摊开身体扒在了隐身上,在不掉下去的前提下找自己舒服的姿势。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按理来说身体哪里都软,但她实在太瘦了,绵谷的胳膊肘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伶仃的骨头。
于是走了半天一夜他给朝日吃了四顿,朝日含着隐给的糖受宠若惊,又不大敢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但是给吃的总比不给好,她叹气,忍住了没在晚上绵谷试图把她往怀里塞时条件反射地给他一肘子。
绵谷看着小孩即使睡着了也把刀攥得紧紧的,心说这是什么鬼世道,也叹
着气把她从胳膊下面移到怀里,欣慰地看到她的睡颜变得安详起来。
两个人的关系在互相误会中变得好起来。
一直到院子外面朝日才获准重见天日。
鬼杀队主公的院子真的很大,有典型有钱人才会有的人工造景,连树都被剪成了很讲究的形状,在水里落下一个波光粼粼的影子,与朝日惯常待的地方对比,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安谧与和谐。她踩在被灰白的小碎石子铺满的平整道路上,看到远处穿着和服的女性。
“去吧没事。”绵谷松开朝日的手,在她狐疑的目光中拍着胸脯保证:“没有人会不喜欢主公的。”
牵着朝日的人变成了那位白发穿和服的漂亮姐姐。虽然有绵谷和鳞泷先生的话铺垫在前,但鉴于牢固印在她脑子里的某种刻板印象,在朝日的最初设想里那位当主大人始终是个和鳞泷先生差不多大,甚至很有可能已经不剩什么头发了的人,所以当漂亮姐姐说她是主公的夫人时,她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这份吃惊维持到她看到那位主公本人的时候,变成了震惊。
——站在屋檐下的人看起来居然比锖兔大不了多少。
看上去最多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身形单薄,连眼睛都是浅淡通透的紫色,半长的黑发垂在肩上,雪白和服的边角纤尘不染,落在朝日身上的目光温和又沉静。
鬼杀队的少年主公扶着廊柱微微一笑:“是朝日吗?”
声音像春风拂过水面,几乎有镇静作用。
朝日现在能理解绵谷的意思了。
……这位主公体贴得不像领导。他一眼就看出了朝日不擅长跪坐,非常自然地无视了她仿佛榻榻米下有钉子的糟糕仪态,端着天音夫人给的茶盘带朝日一起坐到了走廊上。
阳光给他的睫毛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朝日看着它微微地颤动,突然就放松了下来。
产屋敷耀哉好脾气地任她观察自己。
姓产屋敷的少年是个和朝日同样苍白的人,不同的是朝日的苍白让她看起来像个幼生妖精或者其他类似的非人生物幼崽,而产屋敷耀哉的苍白更像是一株正要开始枯萎的白花植物。
他的紫色眼睛里带着一点温和的鼓励,不像是对着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小孩子,而是像对着更重要,更平等的人,朝日眨了眨眼睛:“你身体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