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谭叶子给她转述,还有很多人成了她的颜粉,谢款冬对此倒是没什么想法,只抱着平常心对待,她知道这群人只是短暂的爱过她的皮囊,不出三天可能就会忘了她。
这天早上,谢款冬罕见的起晚了半小时,仁济堂的前台看到她踩着点才到都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谢款冬朝她微微点头算作打招呼。
她今天还迫不得已化了个淡妆,因为脸上的黑眼圈过于明显了,是她晚上做了个梦的缘故。
梦到她爸爸妈妈了,具体是什么内容醒来时已经记不清了,只摸到了满脸的泪,枕头也被她濡湿大半。
谢款冬已经很久没梦到他们了,由于这个,她整个早上都没什么精神,一直在想这件事。
进到办公室放下包,换好衣服,谢款冬洗了把脸,提起精神又开始了一上午的工作。午休时间,她随便吃了点东西,没睡觉,而是又拿出自己总结的笔记背了会,过不了几天,她就要去进行出师考试了。
正式出师之后,她也可以独自出诊了。
想到这,谢款冬轻吐了口气,眉头也稍稍松开,她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下午,谢款冬继续雷打不动的分别跟着两个老师跟诊,最近仁济堂的病人也愈发的多,几个老师每天连轴转,还是排不过来。
终于送走最后一个病人,谢款冬回到办公室,脱掉白大褂,心里默默寻思着自己要抓紧时间推进另一个医馆和中医师承班的推进了。
摘掉戒指,刚洗完手,谢款冬抽了张纸巾擦手,
“噔噔噔。”
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谢款冬扔了纸巾,打开门,是苏琪,
“嘿嘿,谢馆长,门口有人找。”她眼神一看到谢款冬就亮晶晶的,笑的露出一排上牙。
谢款冬失笑,“谁啊,”
苏琪挠了挠头,“不知道,是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阿姨,说是认识你,找你有事。”
谢款冬想了想,没什么头绪,“行,那你让她直接进来吧。”
“好嘞。”
苏琪走后,谢款冬就换上了自己穿过来的外套,重新戴上了戒指,收拾好了包里的东西,严听寒说一会过来接她爸妈家吃饭,还有一会时间正好看看是谁找她。
刚坐到椅子上,门口再次传来敲门声,“请进。”
一个穿着朴素的中等身材女人面露忐忑地走进来,手里紧紧地攥着一个布包。
谢款冬抬头,看到女人熟悉的脸庞,她不可置信地眨眨眼,语气有些惊喜,“张妈,竟然是你?”
女人也立马红了眼眶,轻声应道,“G,小姐,是我。”
谢款冬赶紧站起身,走过去扶着女人
她扶着张妈坐到旁边的会客沙发上,谢款冬去给她倒了杯温水,双手递过去,也在她旁边坐下,
看着张妈几乎半白的头发,谢款冬心里很不是滋味,“张妈,您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回来的时候您已经不在了。”
张妈是她从前在谢家的保姆阿姨,从八岁照顾她到十八岁,整整十年时光,参与了她从稚童到妙龄少女的整个时期。
很多时候,她的家长会爷爷都没空去,每次都是张妈作为她的家长去参加的。
可以说,张妈算是她半个妈妈也不为过。
张妈双手接过水杯,指尖有些颤抖,她吸了口气,垂眸盯着水中的倒影,眼角笑出几根皱纹,“小姐,您走后没多久我就辞职回老家了。”
谢款冬着实没想到她竟然走的这么早,她张了张嘴,心里有些自责,“是……是因为我吗?”
张妈说话还是跟从前一样,温声细语的,“不关小姐的事,是正巧我儿媳妇生了孩子,我得回去帮他们照顾小孩。”
谢款冬听到这个理由松了口气,她就怕因为她的原因张妈留在谢家会被连累。
没有就好。
谢款冬垂眸,弯唇一笑,“张妈,你别叫我小姐啦,以后就叫我款冬吧,我现在也不在谢家了。”
她轻叹,“你一直都是我的小姐。”
听到这句话,谢款冬一愣,眼眶有些微红,她低下头吸了吸鼻子,无奈的笑了,“从前,也只有您,把我当做真正的小姐。”
说这话时,她没看到张妈颤抖的嘴唇,谢款冬突然想起来她今天来是为了什么还没说,“对了,张妈怎么会知道我在这?”
“我是从电视节目上看到小姐的,还看到小姐说自己结婚了,就想着,过来看看小姐。”
谢款冬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搓了搓指尖,脸上有些可疑的微红,“嗯……我是结婚啦,回头我带他见见您。”
“奥对了,他叫严听寒,以前是我的高中同桌,他人品很好,家庭氛围也好。而且这么多年他一直喜欢我,我们是闪婚来着,不过现在也算是相互喜欢……”她不知不觉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张妈安静的听着,最后,“好……好,只要他对你好就行。”
谢款冬转了转中指的钻戒,轻声,“嗯,我现在,过的真的挺幸福的。”
“好,幸福……幸福就好,小姐幸福就好。”她喃喃的重复了两遍,
谢款冬心跳不知为何跳快了两分,她忽的觉得有些心慌,
赶紧喝了口水压压,谢款冬握着水杯再次开口,“张妈,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话想说,”
她不是傻子,看的出来,张妈今天很异样,应该是有心事,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她今天来的目的。
谢款冬心想,也许是家里出了什么难事?
只见张妈苦笑一声,“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小姐你。”
谢款冬看她这个表情,心里仿佛有块石头,沉甸甸的,她放下了手里的水杯。
“是张妈想让我看到的。”
“扑通!”张妈松开布包,一只手扶着桌子,毫无征兆地跪下。
“张妈!你这是做什么?”谢款冬连忙要拉她起来,却怎么也拽不动。
张妈抬起了头,露出已然满脸泪痕的脸,她呜咽两声,忽然双手捂着脸,膝盖弯了下去,“小姐,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谢款冬的手一颤,站直身子,松开了她的衣袖,她心里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她慢慢抬起头,眼眼睛留下两行清泪,声音虽轻却一字一句,
“你的亲生父母当年其实不是意外去世的,我亲眼看到,谢天德在他的车上动了手脚。”
谢款冬呼吸一窒。
她陡然睁大眼睛,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
良久,谢款冬找回声音,她蹙着眉头摇头,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当年,爷爷还有警察……警察叔叔明明就说……”
她突然意识了什么,停顿住。
谢款冬忽的鼻头一酸,一滴泪忽然从她的脸颊滴落到肩膀上,谢款冬没动,她红着眼咬着牙,“你有证据吗?”
“谢天德为什么要害我爸妈,就因为……”她别过了头,说不下去。
“嫉妒,因为嫉妒。”张妈轻声替她补完这句话。
房间里重新陷入寂静,一分钟后,
张妈看了看她的脸色,才踌躇着开口,“我……我就是人证,其实我刚刚说了谎,我当年是……收了老爷子的钱,才回老家的。”
谢款冬一直盯着窗外枯树枝的眼神动了下,她轻撩眼皮,眼下晕开一片水渍,嘴唇蠕动,“你的意思是,爷爷……爷爷他也知道吗?”
她的语调很轻,仿佛一片轻盈的羽毛,甚至有一种诡异的平静,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张妈没听出来,含着泪点了点头,“他……给了我二十万,让我回家养老,我知道那就是封口费,后来,我就辞职回去了。”
谢款冬点了点头,她后退一步,慢慢退到了沙发前,声音紧绷着,“好……好,连爷爷都知道。”
她坐在沙发上,手攥紧了拳头,眼泪像完全失控一样,断了线般落下。
谢款冬深吸一口气,抽泣着说道,“从前,我在这个世上最信任的人,唯二的亲人,就是爷爷和你。”
张妈没想到她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她低头捂住嘴巴,哭喊,“对不起小姐呜呜……真的对不起,我后悔了……”
“而我最信任的两个亲人竟然一起欺骗我这么久……”
谢款冬低头,胳膊无措的上下抬了抬,却不知道该干什么,最终还是环抱住了自己。
她垂眸轻声道,“十八年,我爸爸妈妈竟然死的不明不白十八年,而我一直和仇人生活在一起,这么多年都没发现。”
此刻她的思维竟然还诡异的活跃,清楚的得出这个结果。
“那可是,那是我的……”她的喉咙像被石块堵住一样,说不下去。
谢款冬用力咬着唇,很快就咬出一条血线,
“是我的爸爸妈妈啊。”说完这句话,谢款冬完全没了力气,她双肘撑在膝头,手捂住半张脸,无助的哭着。
第47章 背她
天色渐黑, 窗外是浓厚如墨一般的夜色。
办公室内,没开灯,光线很暗, 谢款冬抹了脸上的泪, 抱着双膝, 盯着窗外虚空中的某处,“所以你是因为知道我爷爷死了,才敢告诉我的吗?”
她的语气很平静, 平铺直叙的说出这个事实。
还没等张妈回答, 谢款冬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我会去报警,到时候你愿意出庭作证吗?”
张妈听到这话先是愣了一瞬, 有一瞬间的无措, 接着用力点了点头,想起谢款冬背着她看不见, 她又连忙说,“我愿意,我愿意……我会赎罪。”
谢款冬没接话, 她又说了句, “我就是来给你送证据的。”
谢款冬的眼珠转了转, 张妈拿起自己一直紧攥着的沙发上的布包, 她在里面摸索了一番,翻出一个被厚厚的报纸包起来的东西,带着茧子的手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剥开,最里面还有两层卫生纸。
最后一层掀开, 里面赫然是扁扁的一张卡,是一张银行卡。
看起来还很新, 保存的很好样子。
张妈摩挲了一下,眼神里带着些谢款冬看不懂的东西,也许是不舍,悔恨,或者痛苦,她分辨不出来。
她双手递过来,“这是……七年前老爷子把我叫过去给我的,我一分没动。”张妈的手攥着衣角,神情带着些局促。
谢款冬接过,她垂眸看了一眼,捏在手里,嗓音微颤,像是咬紧了牙关说出来的,还带着些鼻音,“为什么没动?”
“你不是说你儿媳妇生了孩子吗?不应该需要很多钱吗?”
谢款冬想不通。
张妈摇摇头,她眸光看向地面,似是在回忆,“自从那天之后,我没有一天不活再悔恨当中,我每天都做噩梦,每一天都梦到死去的……”
她说到此,不忍再说下去,别过了头抹眼泪。
“梦到他们说的什么?”
“小姐……”
谢款冬眨了眨眼,指尖陷入肉里也毫无知觉般,她的声音虚无缥缈,“你知道么,昨天晚上,我梦到我爸妈了。”
张妈止不住泪流,“小姐,我……我当时真的太害怕了,我……”
“我怕我看错了,污蔑了二少爷,又怕我没看错,害了大少爷,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谢款冬紧紧捏着银行卡,手被勒出一道道红印,沉默地听着。
“结果,结果还没等我下定决心去告诉老爷子,就听到了他们车祸的消息。”
“我真的没有想到……本来按照往年的祭拜时间,那天他们不应该走这么早的,所以我想着还有时间,再好好想想,谁知道他们那天竟然提前走了……”
这些话,一字一句,一遍遍地像是凌迟着谢款冬的心。
谢款冬那时才八岁,当天正好发烧了,便没跟去,对于这些细节都不了解,没人会主动告诉她。
而这件事在家里更是不被允许任何人提起。
过了片刻,“小姐,我……我会坐牢吗?”
她小心翼翼地声音打断了谢款冬的思绪,这句话把谢款冬也问懵了,她茫然的抬起眼皮,和张妈红肿的眼睛对上。
谢款冬咬着唇扭过了头,艰难开口,声音硬邦邦的,“我不知道。”
张妈苦笑一声,收回眼神,没再吭声。
谢款冬却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从前,她上初高中那会,看书看的很杂,什么类型都看一点,张妈很看到了,总是会夸一句。
谢款冬就不好意思的笑。
后来张妈总是借着一些小事问她问题,又刚好是她最近刚看过或者了解过的生活常识,张妈学历不高,谢款冬会不耐其烦的解释给她听。
每次问完问题,她就会把谢款冬用力夸一通。
那天应该是周末,家里其他人都出门了,家里只有她俩,谢款冬帮她修好了电视遥控器,其实她也是看说明书搞明白的。
张妈其实本命叫张书翠,那个时候也只有不到四十岁,脸上也没那么多皱纹,头发黑亮黑亮的,午后的阳光溜着门缝撒在她们身上,她边擦桌子边感叹,“我们小姐真聪明啊,懂得真多,考试肯定能考双百分吧。”
谢款冬捏着书页怔了一秒,倚着沙发笑出声,身体一抖一抖的,“可是,我现在的满分是一百五啊!”
张妈愣住,放下毛巾,顾不得洗干净手就赶紧在嘴上拍了两下,边拍边呸,“呸呸呸,我们小姐肯定考一百五分。”
“才不考那劳什子双百分!”
谢款冬抿嘴笑。
收回回忆,谢款冬发觉自己的脑袋现在昏昏沉沉的,她听到张妈又用她那轻轻的,有些颤抖的声音说,“小姐,那我先走了,你要是还想知道什么我再来。”
谢款冬没吭声。
房间里重新陷入寂静,谢款冬没有回头,听到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她应该是在收拾自己那个小布包,谢款冬想。
一分钟后,房间门被轻轻关上,谢款冬一下子像全身的力气都被卸掉了一般,有些脱力的直接坐在了地上。
她习惯性的把自己又缩在沙发与桌子的空隙间,谢款冬没有再哭,也许是已经哭不出来,她头痛欲裂,却不想管,脸上只剩下空洞的麻木与疲惫。
严听寒在仁济堂门口等了有小半个小时了,他倚着车门,懒散地注视着大门方向,今天他们说好了一起回他爸妈家吃饭。。
直到看到手机上几个未接电话和谢款冬还没回的几条信息。
他轻啧了声,把车锁上,决定亲自把某个小朋友逮回来。
仁济堂的病人早就空了,院子里只剩下打扫卫生的阿姨,一看到他进来,直接就指着三楼谢款冬办公室的方向,“馆长还没走呢。”
严听寒礼貌点头道了谢,漫不经心地向里走去。
他没走电梯,走的楼梯,刚走到二楼楼梯口,就瞄到上面下来一个急匆匆的中年女人,严听寒侧了侧身,在擦身而过的时候,严听寒敏锐的看到她红肿的眼眶。